天海故梦(1 / 1)
流光花幽微的香气。雷云无声地降下来,潮湿的泥土,才落了雨的气息,再这么下去……刀刃要生锈了。碎梦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捻了捻被耳环穿透的右耳耳垂,感受到一阵隐秘的钝痛。
龙吟现在站在他面前。黑色绣金纹的轻裘,领边镶一圈雪白软毛,这一身龙吟弟子最轻简的常服,偏偏让那人穿得风流又落拓。那副皮相是过分耀眼的俊逸,碎梦看见他伸手去摸左耳坠着的一枚小巧银环,眼睫轻飘地眨一下,眉目像一卷山水似的舒展开来,明明是夜雨多情,偏又惊雷隐隐。
“你不应该……在这里。”碎梦有些干涩地开口,紧紧盯着他,手却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握上听雷刀的刀柄。
“我怎么了?”龙吟抬眼看他,眉尖轻轻往上一扬,露出那副惯常的,骄矜又随意的神色来,笑道:“之前经常来天海阁找你的,这回怎么赶我走了?”
“不。”碎梦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他手指握得更用力了些,硌进深深浅浅的纹路之中,竭力把呼吸放得平稳,似乎是对龙吟说的,又更像是一种自我告诫:“我不能……”
“受什么委屈啦?”龙吟不太明白他怎么了,但还是往前跟了上去,伸手捏了捏他的右耳垂,上面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环,接着把他揽进暖热的怀里,“我抱抱好不好。”
碎梦的眼睫颤了颤,手里的力道忽然就松了。他的耳垂被干燥温暖的手指碰了碰,一点都不疼。他安心地埋进龙吟衣服上暖烘烘软乎乎的毛领里,现在连流光花鬼魅一般的香气都闻不到了,才闷闷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龙吟诧异地问他,指尖捋过他鬓角的长发,声音是带着笑的宠溺,“我一直都没走啊——”
“碎梦。”
两道声音忽然重叠了,他睁开眼睛,鼻腔里挥之不去的香气消散,眼前是冷清如月的流光花海,才听出那是戚寒影并不算太温和的警告。
“时间太久了。”
他的修行失败得彻底。
戚寒影来看他,两个人都沉默着,膝盖上放着自己的刀。谪仙岛的夜晚雷声轰鸣,闪电劈下,猛然照亮了碎梦的侧脸,寒光从刀尖跃上那双天生寂如寒潭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次了。”戚寒影警告他,“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再帮你。”
“就非要如此吗?”三年来碎梦好短让我凑一下字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了这章好短让我凑一下字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部这回钓的是一条大鱼。若能成功便能摧毁乌衣堂的一个重要据点,万万不容有失。任务还不到收网的时刻,碎梦脱不了身,所幸他虽然内功修行受损,境界倒是并未回退,刀法也算纯熟精湛,不至影响了影部的布局。
碎梦现在正蹲在屋脊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房间里的声响归于沉寂,抬头看见天穹之间一轮巨大而光洁的月亮,清冷辉光叫婆娑树影割得很细碎,在夜风里轻轻地晃,庭院中鸟雀偶尔地叽喳两声。做惯了影子,才明白在黑夜里难得分毫的喘息,这样温柔平静的时刻他才有机会做回碎梦,用思念龙吟的方式——他刻意避免了去想起龙吟现在尚且生死不明的境况,现在还不应该是他脆弱的时候。
他们年少时的第一个吻,也有这样美的月亮。
那一年他们十六岁。
比武大会临近,碎梦颇有些紧张。他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进影部,每一次武学的试炼都要慎重对待。龙吟倒很是清闲,满不在乎似的,就陪着碎梦在流光滩小坐。“你看月亮。”龙吟忽然凑到他耳边,碎梦正低头擦刀,没空理他,只哼了一声敷衍的鼻音作为回应。
“你抬头看一眼——”龙吟拖长了声音耍赖,那只握惯了轻重剑的右手顺着他的刀柄攀了上来,指骨白皙分明,一寸一寸摸过刀身纹路,缓慢而放肆地缠上他的手指。
“……龙吟!”碎梦咬了咬牙,刚刚凝聚起来的刀意全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带着微微热意的晕眩,是因为流光花吗?
“你不看也可以。”龙吟把额头贴了过来,声音低哑,吐出的气息是一小股风浪,把他垂下来的长发撩开,他好像头晕得更厉害了。
“我想亲一下月亮。”龙吟接着说,明明是请求,却仍然是一副他从来无法招架的固执姿态,“碎梦,你说可不可以?”
碎梦说不出话来。他的手被握在汗湿的掌心,紧扣着挣不开,皮肉摩擦间捂热了手下的那一片刀刃,反过来传递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灼伤。
“问我干什么……”碎梦艰难地开口,声音很小,不自觉地偏了偏头,又被龙吟捏着下颌按了回来。
“就是问你。”龙吟一向都是这样不管不顾的矜贵腔调,眼睫垂下来一个颇为深情好看的弧度,在这样亲昵的距离里具有无比世俗的杀伤力。他知道碎梦拿他没办法,下一秒落下来的是一个柔软温热的吻,困住碎梦一切多余的思绪。龙吟唇舌勾得很含混,带着得逞的笑意,“让我亲亲。”
龙吟是很喜欢亲他。他们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接吻,少年人初尝情事没什么经验,全凭着爱意汹涌的本能,龙吟下口重,按着他亲的力度更像咬,要破皮见血才算完,碎梦疼狠了要踹他,两人跌跌撞撞地就能滚到床上去。
他们喘息着接吻,抚摸,急切地解开对方的衣物。龙吟的领口敞着,他伸手就能探进去,手掌挨着烫热结实的肌肉,龙吟喉头低沉地滚了滚,叹出一口浊气,嗓子哑得厉害,“……碎梦。”
“别勾我了。”龙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鼓起来的胯下摸,“你负责?”
碎梦的指尖受惊似的躲开,那热度和尺寸烧得他心头发痒,他又想逃了——和龙吟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他隐藏起来的无力,胆怯,犹疑在龙吟眼里都无所遁形。
——他最终握了下去,隔着衣料,抬头看了龙吟一眼,忽然横生出洒脱的勇气。“我负责。”他念得很轻,却很认真。
黑暗中龙吟轻笑了一声,“那你过来亲亲我。”
该说的都说了,他难得坦荡一次,或许是受了龙吟的影响,心想就算今天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索性又往前凑了凑,仰头贴上龙吟的唇。
“碎梦。”龙吟咬了他一口,伸手去扯他的腰带,语气没办法平稳了,甚至有些发狠,“你自找的。”
龙吟掐着他的腰胯顶进去的时候他在发抖。他跪趴在床上,上半身的衣物都没褪干净,下面却一览无余,露出一截柔韧好看的腰臀,往下是红润的穴口和长腿。
太疼了。紧窄的甬道被撑开,碎梦枕着手臂,眼泪止不住地蹭在袖子上,指尖惶然地攥紧,把那一小块床褥揪得不成样子。他咬着牙溢出细弱的呻吟,断断续续地叫龙吟的名字,像是求饶。
“晚了。”龙吟俯下身来,借着这个姿势进得更深,一手撩开他的围巾咬上侧颈,残忍地宣判:“后悔也没用。”
“龙吟,龙吟——我疼……”穴肉被捅开了揉化了,渐渐地渗出湿意来,在抽插中泛起水声,那痛感也愈发地不明确,和陌生而剧烈的快意一起,要把他的神智搅碎了。碎梦茫然地挪动膝盖往前爬,倒是还惦记着回应龙吟的话,声音含糊得像撒娇,分明不是痛苦的样子:“别……我没,我没后悔——呃嗯!”
“小猫叫似的。”龙吟哑着声音笑他,掌间一收把他结结实实地按回自己胯下,又去扯他上半身将落不落的衣物,“我就喜欢操小猫。”
碎梦软绵绵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龙吟没给他机会,顺着那把细腰往上摸到略显单薄的胸肌,指尖精准地拧上胸前的小巧乳珠,那只小猫就抖着脊背乱叫一声,后穴咬得更紧,温热地淌出一滩水液。
龙吟最后抽出来射在他腿根。碎梦还没从高潮中回过神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龙吟伸手揩了一缕白浊,恶意地凑到碎梦脸侧,人明明还迷糊着,却下意识地偏头蹭了蹭他的手,把那些液体沾到了脸颊上,看起来就像是……
他手背上的筋络和脑子里的一根弦都猛地跳了一下,看见碎梦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卷,刺猬似的小声道,“困了,可不可以睡觉?”
“不可以。”龙吟低头亲亲他柔软的耳廓,两指沾着射出来的那点东西又插进后穴,威胁道:“你完了,碎梦。”
这次龙吟如愿以偿地射了碎梦一脸。他是故意的,碎梦却猝不及防。那只平时冷冷清清的小猫红透了脸,漂亮五官上挂着他的精液,短暂空白之后又愤恨又羞耻的眼神把他看得心潮澎湃,不过还是要哄的,人都要急了,小猫要伸爪子了。
“我错了。”龙吟先去亲碎梦一塌糊涂的脸蛋,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俯下身把碎梦刚刚释放过的性器含进口里,急着谢罪去了:“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射我脸上。”
碎梦惊叫了一声,来不及去推埋进腿间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越绞越紧,几乎是压着龙吟的脖子不让他动弹了。龙吟虽没什么经验,碎梦更是个脸皮薄不经挑逗的,口腔里又湿又热,舌尖绕着最敏感的地方打转,他还在不应期,被这么玩更是受不了,忙着去捞龙吟的长发,声音颤得厉害:“龙吟……哈啊!我快,我快——你起来!”
龙吟刚把湿漉漉的性器吐出来,微凉空气刺激得精口一张,碎梦挺了下腰,一股一股地都射在他脸上。龙吟愣了下,抬手抹了一把,正要笑,就眼看着射了他一脸的罪魁祸首眼圈都红了,鼻子一抽一抽的,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委屈坏了。这时候龙吟才发觉玩过头了,又亲又哄地折腾了半宿,还得抓住闹脾气的小猫去洗澡,天色泛白了两人才抱在一起胡乱睡下。
他们有过那样炙热而情动的年少时光,未知人事时拢在腿间和薄被里的喘息,催着爱欲见风猛长。他们像双生合璧的刀剑,在衣角,手指,眼眉,鼻息之间缠绕出刻骨铭心又万分契合的情意,春夜里他们情愿做天地间最凡俗的爱侣,满天寂落的雨又怎会落到有情人身上。
后来他们经常做爱。龙吟在床上折腾他的功夫越发娴熟了,碎梦时常恨恨地想,有的人在所有事情上都太有天赋,并不是什么好事。那具虽然多年习武,却仍然显得单薄的身体被龙吟玩熟了,在情事中能展露出惊人的漂亮。龙吟在床上一只手握着他的腰后入他,另一只手牢牢地按着他的后颈,碎梦整张脸埋在床褥里,呼吸都困难,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感觉自己要死了。
要爽死了。
小母猫。龙吟笑着捏他后颈,又恶劣地羞辱他,小婊子,屁股翘得这么高,逼咬这么紧。
“是不是特别喜欢我?”龙吟松开了他那块满是痕迹的后颈肉,拽着他的低马尾往后用力一扯,迫使他挺起胸来,屁股还紧紧贴着龙吟的胯骨,像一只发情叫春的猫。
这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下流东西?碎梦的表情因为头皮撕扯的刺痛有些扭曲,在床上反而是个分外情色的神态。
“喜欢……喜欢你。”碎梦哽咽着开口,他是真的被操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龙吟!求你了……你轻点……”
“真可爱。”龙吟低头去吻他,笑了一声:“但是不行。”
龙吟现在是坏透了。他模模糊糊地想,被动地仰着头承受亲吻,埋在他身体深处的那根阴茎有力地碾上穴心,把薄薄的小腹顶出一道凸痕。
龙吟忽然伸手把他翻了过来,穴肉绞着龙吟的阴茎摩擦了一遍,他马上尖叫着射了,腰肢像一尾白鱼似的弹了弹,又筋疲力尽地回落。
“叫得挺浪,碎梦。”龙吟推高了他的膝弯,几乎把他整个人对折起来,问他,“我怎么有只这么会发浪的小猫?”
碎梦从射精之后的空白中回过神来,这个姿势下他能清楚地看到两人交合的部位,勃起的阴茎正对着自己的脸,糊满了淫液的臀缝,红肿的穴口被巨物撑得微微鼓起,而龙吟那根狰狞的性器青筋勃发,进出间翻出些许烂红的软肉。
还能清晰地听到体内挤出的,粘腻的水声。碎梦崩溃地小声呜咽,小腿架在龙吟的肩头发抖。
“要不要我内射?”他听到龙吟不依不饶地问,“要么?”
“……够了。”碎梦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难堪地开口,“龙吟——!”
“嗯。”龙吟答应了一声,却没理会他的求饶,抽出来大半又狠狠地操回去,“自己把腿打开。”
碎梦被顶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简直想咬他。
龙吟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大方地递过手腕,“快点,听话。”
碎梦眼泪还没流干净,眼尾一片柔软的红潮,不情不愿地张口,牙齿轻轻扣上龙吟的手腕,自己摸下去拉开湿透了的腿根。
“好可怜。”龙吟很体贴,亲了一口碎梦线条优美的小腿:“那我疼疼小猫。”他好心地拢起碎梦那根受了一晚上冷落的阴茎,握在掌心套弄,生着剑茧的指腹刮着马眼蹭了蹭,碎梦就控制不住地扣紧了齿关,咬着他的手腕呜呜地哭叫,最后翻着白眼射了自己一脸。
龙吟射在他体内,抽出来的时候碎梦连腿都合不上,精液失禁似的从穴口溢出来,脸上是他自己的精水混着泪痕,弄得一片狼藉。
龙吟看了看手腕上一道发白的咬痕,俯下身去亲碎梦紧闭着的眼睛,神色很怜惜。
“我也特别喜欢你。”
“掌事。”穿过摇曳的流光花海,碎梦在天海阁门口躬身行了一礼,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来了。”
余若梦打量他一番,脸上仍然是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寒影都和我说了。他很担心你,我瞧着你没什么事,也算放心了,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掌事。”他蓦地跪了下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要离开谪仙岛一段时间。我绝无二心要叛出,只是我……我的修行,您也清楚。影部不会需要我这样的人,如果碎梦一派要除名我,我也毫无怨言。”
他不安地低着头,却听见女人一声极轻的叹息,纤白的手按在他肩头,示意他起来:“何必这么着急。你去吧,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这些年,你在影部做得很好。”
“本来是不该有如此先例的。”余若梦又缓缓道,话锋陡然冷厉起来:“你身上带着影部的秘密……有些事情,你应该清楚。”碎梦郑重地应下,心里清楚余掌事虽未明言,到底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只是可惜他愧对了师门多年培养,现如今却要一意孤行地离岛。
他不急着立刻动身,反而是在余若梦身边沉默地待了许久。掌事没问他什么,只是笑了笑,温和地搭腔,说还记得碎梦小时候,是如何地要强,为了能早些进影部,执行任务真是不要命,那副样子把那锯嘴葫芦——你寒影师兄都吓了一跳。
碎梦眨了眨眼睛,轻声回答,掌事,您都记得。
女人的嗓音温和柔媚,她正像只翅羽修长的白鸽似的立在海风里,露出一小半优美的下颌:你一直都很用功,吃得了苦,品性又坚定,是个好孩子。
他忽然生出些坦白的勇气,仓促地解释道,掌事,那是因为我……有好多恨。他又强调了一下,声音却低下去:有好多。我这一生都是为了报仇,没有这些仇恨大概就活不下去了。
余若梦看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我于天地之间,便如风筝,渺渺孤身,无所依附。苦厄无边,万事因缘也不过是勉力牵绊。你只要明白,什么人,什么事——才是牵系你一生飘萍的丝线。
碎梦长久地愣在原地。
余掌事被聂小老板拉走喝酒去了,他握着听雷刀一个人站在暮色空茫的天海阁大殿前,看着滚滚雷云低鸣着沉下来,素色长巾被海风卷起,像拍岸的柔软白浪。
碎梦抬手摸了摸右耳耳垂,鲜活的体温捂热了小小的银环,熨着的那一片皮肉泛起久远的胀痛。
他有点想龙吟了。
碎梦右耳戴着的银环,是当年龙吟亲手穿的。
碎梦出乎意料地怕疼,闭着眼睛轻轻地抽气,穿刺针落下去的时候倒是很乖巧。龙吟指腹抹了渗出来的血珠,看见碎梦含着一点泪光的视线投过来,问他:“好了没啊?”
“娇气。”龙吟捏着银环给他穿上,笑道,“以后受了欺负,是不是也要哭?”
“我没哭。”碎梦伸手去推龙吟的肩膀,把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正好露出薄红耳垂上一枚银环,往下是少年人纤细的脖颈。
“哄你玩儿的。”龙吟揪揪他鼻尖:“我还能让别人欺负了你么?”
不重要。碎梦想,伸手勾了勾龙吟左耳垂上坠着的一模一样的银环,咬着牙凶他,“没人敢欺负我,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这话不假,只是碎梦不论做什么总是要多吃些苦头。十五岁的年纪,他还在霜刃坛早出晚归地百般苦练,而龙吟虽尚且年少,已经是本派的佼佼剑客。那时候龙吟个头已经蹿高了,比同岁的碎梦还要高些,换了身簇新制式的龙吟校服,背着轻重两剑,见到他就去揽他肩膀,把人按在自己毛茸茸的厚实衣领里。
“碎梦。”龙吟喊他的名字,语气里有些难掩的雀跃:“你看!”
碎梦努力把脸挣出来看了他一眼,见那少年剑客从头到脚,到配剑都是崭新的。
他眼看着龙吟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伸手把软白的毛毛揪开一些,方便能仔细看看龙吟的剑:“新的佩剑?”
“对,是掌门师父托人为我寻的,很费了些心思。”龙吟从背后抽出来给他细看,那剑果真是锋芒毕露的神兵利器,轻剑仿若鸿毛饮水,刃口却开得极锋利,能斩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重剑则钝猛古朴,无锋而不工,可载力千钧。最罕见的是那一对轻重剑剑身隐隐泛着幽蓝,不知是淬炼的时候添了何等奇巧之物。
碎梦自然是爱这些刀剑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语气由衷,“真是好剑。赵岛主对你确是费心了。”
“不过这剑是我自己取的名字。”龙吟轻快地笑了笑,“这剑,名叫抱月。”
少年人的目光比最炫目的雷光霆闪都要灼热,就那么紧紧地盯着碎梦,把每一个字都念得无比真诚,“谪仙扶摇直上,揽九天之悬月,可我的月亮,不在天不在海,触之可及。”
碎梦似乎明白了,但是又不想太明白。这明明还在霜刃坛呢,周围都是两派的师兄师姐们……龙吟这话实在酸得厉害。他决定短暂地不搭理龙吟了,微恼地推了推那少年的肩膀,“不快去练剑还在这儿干嘛!”
龙吟却说,“我要离岛游历了。”他看见小猫的脸一瞬间有点垮了——毕竟刚刚还有点恼火来着,现在就藏不住委屈了,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于是他伸手捏捏碎梦的脸蛋,“龙吟都是这样的嘛。掌门师父说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可以出去闯荡闯荡了。”
碎梦哼了一声:“原来是和我道别的。”
龙吟笑道:“回来了给你带礼物,乖啊。”
碎梦看着那尚且稚嫩的少年剑客登上浮生渡的一艘小船后冲他挥了挥手,背后是深阔无边的东极海,面无表情地想,他也没有特别期待啊。
龙吟从来不说大话。现如今他真正入江湖行侠仗义去了,可谓正是扬名的时候,他也一向不说自己要去当什么大侠,当所谓的英雄豪杰,当“最年轻的天才剑客”——即使江湖上渐渐流传的都是这个听着就令人艳羡的名号。那样快那样美的剑光,那样洒脱风流的人,是藏不住的。他年纪太小,不免被人看轻,龙吟也不生气,不反驳不承认,全靠手中剑说话。他是真的不在乎,赢了输了都没关系,赢了就坐在屋檐上一本正经地和人讨时兴零嘴吃,小孩子到底还是馋些。输了就掏铜板自己去买,还要分给赢了他的人一份儿,把本来颇为得意的人弄得尴尬起来。他不拘于那些庙堂江湖的大事小情,打抱不平只是顺手,帮捕快抓人他干,替镖师押镖他也干,盈玉楼的生意他同样乐意掺和。龙吟过得很快活,几个月的功夫他从汴京一路到杭城,路遇萍水之交,赏遍春花秋月,还在杭城夜雨之中得了自己的第一式,又在江湖上掀起一次小小的波澜。亲历人倒没什么知觉,只惦记着回岛的时候给碎梦带礼物,一堆沿路买的新奇物件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他寻了一把刀回来。
碎梦一手夹着那些零碎玩意,眼看着龙吟从身后匣子里抽出一柄长刀来。那刀微弧狭刃,刀身纤直,犹如柳叶轻燕,练洗如镜,即使在白日里也同真正的月光别无二致。
好刀。碎梦一眼就看出这兵器的不凡,一向淡淡的脸上也露出笑来,另一只手忙去接了搂在怀里,往前贴了几步,发觉自己竟然没办法抱一抱龙吟。
龙吟恰巧愿意解围,他体贴地把捧着一堆东西的少年刀客捞进怀里,问他:“想谢谢我啊?”
“你从哪里找来的——”碎梦趴在他肩头,只露出来一双圆润的漂亮眼睛,迟疑了一下,“这刀,就是……呃,我是说……”
“想什么呢。”龙吟敲了敲正在脑补他如何受人胁迫逼不得已的小猫脑袋,哭笑不得道:“这是我和盈玉楼换的。”
碎梦松了口气。“喜欢!特别喜欢。”他把脸埋在毛绒绒里蹭了蹭,轻声道:“谢谢你。”
怎么感觉长高了些啊,龙吟摸摸他的头发。顺滑柔软的发丝拢在掌心,龙吟忍了忍没把猫猫脑袋揉乱,一手牵起碎梦,“走了,回家!”
谪仙岛一年一年的春冬流转,少年天才声名鹊起,碎梦跟在他身侧亦步亦趋,他们大概从来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龙吟出岛游历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天生坦荡快活的小剑客身边围了太多心思各异的人,或许他还不曾意识到江湖之中自有暗潮,照旧逍遥自在,一次又一次地为了那些人,那些事出比雷霆电光都更甚的剑。碎梦不能这么随性,他在影部,真正做了月光下的无名者,有些事并不太方便。他杀了越来越多的人,遑论那些亡魂究竟身价几何,是否罪有应得,是否死得其所,碎梦都没什么力气去想了。他自己就是鬼,是藏身于极暗处的幽魂,什么真名与身份,也只能提醒他还有血海深仇需要背负,他或许永远都死不痛快,最后好落得一个无法瞑目的境地,也可以在这岛上寄作一株暗蓝的流光花,与有情人做痴缠千百年的沉沦幻梦。
“我不想再杀人了。”碎梦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呓语。因为这个任务,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此刻却显得异常清醒。
“那我就带你走。”龙吟伸手去抱他,用力地,用力地收紧怀抱,“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儿,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大仇未报,如何心安。”碎梦冷静地回答,“我杀了这么多人,却还不曾杀到他们头上。”
“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得追。”龙吟怀里的是一把生来便是为了报仇雪恨的刀,誓要见血封喉才现寒光,“血债血偿,没有别的道理。”
碎梦浅浅的呼吸打在他肩头,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龙吟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小猫为什么就要多受苦,为什么就不能……
龙吟在那个时候决定替碎梦做一件大事。
两月之后,碎梦险些死在一次任务里。
这趟任务是他执意要接的,因为和当年的家门惨案相关,也能接触到一些乌衣堂当年的旧事。自入了影部之后,任务便较之前的凶险万分,只是没想到这么惨。碎梦想,不过总算是有点线索,任务也好好地完成了,不亏。不过前提是要活着回去才行,这个就有点难了……
那柄长枪钉穿了他的肩胛,枪尖深深地埋进泥土里,他连挣扎着换个姿势的力气都没有。
腿好疼啊。可能有一块骨头断掉了吧,就算把枪拔出来,他应该也站不起来了。碎梦想,龙吟会找到他吗?会带他回去吗?不知道谪仙岛今晚有没有下雨啊。他鼻尖有一抹潮湿的味道,应该还混着他自己的血腥气,和那片风雷之地安静柔润的泥土气息真的很不一样。
他渐渐地冷下去,牙齿格格发颤,意识发散到久远的记忆,莫名地想起他年幼时刚来谪仙岛,龙吟牵他的手,带他从霜刃坛走到天海阁。
那时候龙吟还是个漂亮的小团子,毛领一裹,看起来贵气又可爱,后来抽条了长成少年,又是另一种翩翩姿态,最后是二十二岁的龙吟,身量结实又挺拔,眉目朗润如星。他眼前晃过很多画面,像是把龙吟又爱了一遍。
他忽然就舍不得去死了,明明刚刚那么坦荡,他又从骨头缝里生出缠绵的不舍,钝钝的疼。
他若是死在这里,前路晦茫,谁来陪龙吟走一走?
命悬一线的时刻,那些恨好像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念龙吟。
龙吟和其他几位碎梦同门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碎梦浑身是血地蜷缩在一片草地上,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要停跳了,几乎是扑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身边,伸出抖得不像样子的手去探鼻息。万幸,他来得还算及时,赶到药王谷后看见碎梦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心里高悬着的恐惧才算消解。碎梦回去养了数月,终于痊愈如初,只是肩膀处和小腿还是都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养伤的这段日子,碎梦有大把的时间放空。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龙吟冷着一张脸喂他喝水吃药,反倒要平时冷面冷心的负伤杀手来哄。
龙吟把他看得很紧。床是不许下的,吃饭喝水都是亲手喂的,碎梦肩膀至前胸都裹着绷带,小腿上了简易的夹板,趁龙吟喂他水的时候勾着他的后颈,把人拉下来亲。
“碎梦……!”龙吟手里还端着水,半弯着腰的姿势很别扭,但他不敢乱动,怕压着了身下这只小猫的伤口,只得无奈地顺着力道低下头去,表情也松动了些。
“别生气了。”碎梦歪头蹭了蹭他,小声道:“你也喝口水吧,我怕你熬坏了。”
龙吟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干裂得起皮,心口倒是软得不像话,不过他还是绷着脸,“听话,先把水喝了,我一会儿自己再去倒。”
碎梦就着他的手乖乖喝水,小口的啜饮声让他疑心这孩子不会真是只猫吧——龙吟把一脑袋纯黑的猫猫毛揉乱,端走空了的水碗,不承认自己刚刚确实没忍住。
碎梦却在这时候拉住了他的手腕,吻上他的嘴唇,把一口温热清甜的水渡给他,还没忘了松开的时候轻轻舔了舔他的唇角。
龙吟深吸了口气,一把掐住这碎梦的脸颊捏了又捏,冷笑了一声:“这么坏?故意的。”
小猫又舔了舔他的手。小猫是不会说话的。小猫很好,小猫从来不会做坏事。
龙吟抽回手的样子有点狼狈,碎梦难得的抿着唇笑了,龙吟又觉得值了。
他怎么能凶得起来,放软了声音,“想吃什么?过一会儿我去买。我就在外面练会儿剑,有事你叫我好不好?说好了不许乱动的。”
碎梦“嗯”了一声,勾了勾龙吟的手指,“想吃三仙莲花酥和蒜香排骨。”龙吟应一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吃了饭要换药的,记住了!”
那些平淡的日子如同静水流深,碎梦终于短暂地做回一个有自己名字的活人,只不过这人难得的自由就在病榻之间罢了。龙吟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每天除了在他窗户外头练剑,就是给他换药,喂他吃饭喝水,这段不曾出岛游历的日子,龙吟收了很多封信。他没问龙吟那是什么信,龙吟看信的时候表情很平常,他猜测那些只是江湖上那些朋友的问候。碎梦也似乎淡忘了自己过往的仇恨,偶尔想起,他竟然生出一种就此放下的冲动,或许是因为他每每夜半惊醒,龙吟都安稳地睡在他身侧,呼吸绵长而均匀,而他就躺在龙吟圈紧了的怀抱里,感到可耻的安心。再等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碎梦想,先让他做一做这样的美梦吧,伤好了之后他又要做回影部的杀手了,等了却了那些仇恨与杀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他还是很知足的。
他可以拆下绷带的那一天,龙吟早早过来最后给他上了一次药,说自己要离岛一趟。碎梦只当他是去游历修行,点了点头,随口问他:这次去哪儿啊?
龙吟没有回答。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深碎梦没来得及捕捉,年轻的剑客很快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狡黠笑容,把碎梦束好了的长发都揉乱:“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听话啊。”
“你的剑,有多重要?”他曾经这么问过龙吟。那次他比试又输了,事实上碎梦总是输,他的刀势纵然再决绝,可龙吟的剑快如闪电,薄发如惊雷,又轻盈如流云飞雪,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化去他的出招。
“重要?”龙吟笑了笑,“我为握剑而生,有我,就有剑。”
“碎梦。”龙吟温和地垂下眉目,指了指他腰间的听雷刀,“刀剑之物渴饮血肉,你心中不忿不平,切莫加之于身外物。”
碎梦冷冷清清地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我的刀,我自己清楚,碎梦想。可是他太恨了,这股情感阴云似的缠绕了他十几年,已经从夜半惊梦变成他骨血里支撑他残缺命数的毒蛇。他还是个摇摇晃晃的幼童的时候就握刀,是从彻骨的恨开始。
可是他的恨又不纯粹了,他身边有龙吟。龙吟与他同岁,但心智早开,把他护得妥帖周全。他在龙吟身边长成一只会伸懒腰磨爪子的猫,忍不住在温暖里露出柔软的肚皮。不纯粹的恨怎么能杀人?
他放不下这仇恨,可没曾想过这恨意会害了别人——害了龙吟。这一切的背后却是因为爱,龙吟喜欢他,不愿意看他受苦,可他明明也爱着龙吟的,这样的代价凭什么要龙吟承担?他情愿替龙吟去死的,不过龙吟又怎会让他陷落到这样的境地中去。他才刚刚就要做出选择了,明明只差一步的。养伤的那段日子他几乎要放弃这样的执念了,这时候他才后悔一直以来握着不放的是犹如附骨之疽般的痛苦,而不是龙吟的手。爱也没有爱够,这时候恨倒显得多余了。碎梦只要一回想起多年前龙吟离开的那一天,就头痛欲裂,他时常自问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是不是就能够留住龙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端倪,为什么在自己些许动摇的时刻就率先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他回想自己幼时背负着仇恨习刀,舍弃了太多东西,步步艰难,但荒芜半生,才惊觉自己从未做到。前尘未尽,后事又接踵,龙吟走得痛快,他从那之后发现自己的前二十余年活像一场笑话。
龙吟不一样。他若是要做什么,就自然是天下最好的。他无需有昭然若揭的目的,无需身怀仇恨夜不能眠,因为他没受过什么磋磨,聪明得无需陪衬,顺风顺水得极为自然,是天生要扬名天下的剑客。而剑之一心注定毫无挂碍,他太洒脱,太耀眼,奔雷止水,他只要一把剑,举重若轻。连搬山倒海的造化都有了,世间又有什么凡物能困得住他?
所以碎梦想不明白。三年前龙吟一走了之,杳无音讯,连生死都未可知。江湖上风风雨雨传得很快,但都不确切,碎梦从那些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一篇没头没尾的故事,旁人或许不清楚,但碎梦已经知道了。可是江湖忘掉一个人的速度有多快,即便那是一个曾经声名赫赫的天才,他这才剜心入骨地尝到苦果。不过三年时间,他身在影部行事有所不便,只能借着茶肆闲谈去找,去问,却看到江湖侠士越来越陌生而犹疑的目光。
龙吟?龙吟是谁。他要被这样的词句伤透了,可那明明是龙吟。是一剑入红尘,一枝平春色,荡尽群魔的龙吟,龙吟一派自孙祖师之后最年轻的剑道天才。少年弟子江湖老,他把他的绝顶剑客弄丢了,整个江湖也都忘了。天机榜单照例是更新着的,碎梦经常会去看。上面新添了许多名字,旧的名字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仿佛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过。
当年的灭门之仇似乎是了却了大半,可他深夜惊悸的噩梦更是多了千百种折磨。万物此消彼长,而他不甘的仇恨只是平添一段,唤起他所有的愧怍。
他会梦到龙吟。梦到年少缠绵彻骨的情爱,梦到数年前龙吟离去的那一天。他永远无法面对这些真实的幻梦。他要醉,他要清醒,他分不清楚,明明都是一样痛的。碎梦一派愈精于刀法,愈能辨明梦幻,苏祖师面对挚爱之死也只能在浮光花海中饮醉以寄哀思,到后来他即便在梦中也见不了聂沉香一面了。所以人总是要靠一些已经死去的东西才能活着。而他只剩下梦里的龙吟了,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江湖已经忘记了龙吟,他又怎么舍得?
碎梦想,他从来不是天才。所以他早在十五岁时候种下的流光花,总是要亲手送给心上人的。流光花别处罕见,只生长在这片风雷之地,意为“至深之情”,碎梦弟子大多不善言辞,便借着这独有的植物表达难以出口的爱意。起初他每年种下一朵,想等到有朝一日真的能亲手捧给龙吟看看,只不过碎梦没料到连表明心意这种事也是有期限的,那一年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回到这洞窟里来了。流光飘忽不相待,浮光却如水中月影,他舍不得丢下这一片存放他未言明的悱恻情感的流光小滩,怀着没人能明白的复杂心情,还是托了看顾这里的师姐每年坚持着替他洒下流光花种。连碎梦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徒劳的用功究竟有何意义,不论什么事情他都来得太晚,要等不可挽回的时候才清醒,或许他只是想要这么一小块供他醒时沉沦,醉时消解的净土,好让他把真心留给长生的草木,待到万物消亡的终末之时,也够留下他和龙吟短暂一生的雪泥鸿爪。
龙吟在二十岁的时候为他出剑,这是一个天才剑客最轰烈诚恳的告白,传遍江湖都是龙吟为了一个喜欢的男人出了平生最绝顶的一剑。
而他小心翼翼地蹲在浮光窟,守着一片从十五岁时种下,往后愈来愈盛,要开到至死不渝的流光花。
已经决定要走,碎梦还是打算最后再回旧处看一眼,顺便打点些东西。他在谪仙岛上这么多年,真要离开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他照例去寻了聂清光,托这位同门师姐替他每年在流光窟种花。这位清光师姐是恬静体贴的性子,碎梦和她坦白说自己要离岛,之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叮嘱他出门要小心,记得添衣加饭。碎梦想了想,发觉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师姐的,她却说只要他活着回来就好。碎梦不知为何有点想笑,还是忍了回去,决定往后每年都提前替师姐买坛万象皆春。
碎梦轻车熟路地穿过天海阁的长廊,重新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他是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影部很忙,他还要顾着四处打听龙吟的消息。屋里的陈设一切照旧,极其简素,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出几身换洗的校服,想了想还是放下,又翻出一件木匣。锁扣按着特殊的方法锁好了,碎梦按了几下,打开了之后里面堆着各式零碎的小物件,小铃铛小泥人小瓷哨子,松果,半截鹿角,奇怪的话本,小猫木雕,嵌着宝石的琉璃匕首。都是龙吟次次离岛带回来的,那是他的江湖风物,然后掰了一半送给活在月光下无名无姓的小杀手。自三年前起,这盒子便再也没有添过新东西了,碎梦忽然觉得有些闷,伸手去推开窗户,瞥见窗框上落了一朵幽蓝的流光花瓣。
像是有什么人来过似的。
龙吟曾经常常偷跑来天海阁找他。凭着隔壁龙吟的交情,再加上碎梦的有意流露,龙吟把天海阁的暗岗摸了个六七成,至少翻碎梦的窗户是驾轻就熟。
他这次在外游历的时间有些长了,几乎阔别半年,他们只有往来书信联系。龙吟几乎是一上岛就奔着天海阁来了,为的就是先见一见碎梦。
“……龙吟?”碎梦前一天刚刚执行了任务,一宿都没合眼,正要去拉上帘子睡个回笼觉,就看见窗户上蹲着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影子,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想你。”龙吟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身上一股清冽的海风气息直往碎梦鼻子里钻,“我刚回来,看看小猫有没有乖乖在家。”
碎梦由着他抱,他们就这么别扭地靠着窗框紧紧相拥,他问龙吟一切还顺利吗,龙吟就和他细细地讲,讲他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景色,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东西很好吃,他的剑式又修得如何。
他安心地缩在人怀里,看着龙吟认真的神情和张合的唇瓣,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亲他。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惹得龙吟压着他的后脑凶狠地回吻,喘着气低声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发浪。
他真的昏了头了,仰起来一张被亲得潮红失神的脸,手指去勾龙吟的衣领,腰带,哑着一把好嗓子委屈道:我知道,我知道——
龙吟真想咬他一口,把这不知好歹的小猫给收拾服帖了,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龙吟三两下把人衣裤解开,掌心握着裸露出来的挺翘臀肉揉捏,“真的给操么?”
碎梦紧紧抱着龙吟的脖子,一截细白的腰臀活鱼似的乱扭,也不管这个时候其实还是白天了,整个人直往龙吟身上贴,附在耳边凶他:“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多久啊?我都数着,六个月零九天……”
龙吟简直哭笑不得,心尖又疼又软,捞住怀里那把单手可握的细腰,磨着牙道:“……小碎梦,哥哥今天必须把你给收拾了。”
结果就是碎梦被压在窗边,帘子拉了一半,湿漉漉的腿缝里夹着龙吟滚烫的性器进出,压抑的喘气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天海阁处处都是碎梦的影子暗卫,他现在倒是清醒了,紧张得厉害,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生怕漏出一点声音。
“怎么这么可怜。”龙吟低声笑道,扯着他后脑束着的低马尾往后一拽,唇舌覆上他的,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声音封在口里,引诱他做更过分的事情:“用嘴帮帮我啊,乖小猫。”
碎梦对口交并不熟练,准确来说技术很烂。但龙吟喜欢看他青涩的表现,他被操嘴的时候没有太多主动权,一般是被拎着头发插进喉咙,生理性的干呕和痉挛就能伺候的龙吟足够爽快。他现在就跪在龙吟身前,两腮鼓出一个色气的形状,紧紧闭着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龙吟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自慰给我看好不好,你还没射。
太强人所难了。他明明还得用一只手圈着龙吟尺寸惊人的性器往嘴里吞,现在还要自己撸给他看?
碎梦很生气,但还是这么做了。有什么账来日再算吧,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他想龙吟想得要发疯。他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高翘的性器,胡乱地揉捏圆润的龟头,手心沾了马眼溢出来的一片湿滑撸动柱身,指尖发着抖,不得要领地抚慰自己。很明显碎梦并不擅长自渎,他和龙吟少年相识,第一次撸他自然勃起的鸡巴的还是龙吟。他现在的过度兴奋都是因为他在给龙吟口交,嘴里被爱人的阳具塞满,成为一口被额外开发的淫穴。龙吟浓密的耻毛盖在他脸上,鼻腔里全是雄性颇具侵略性的气息,他头晕脑胀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龙吟暗沉的目光。
龙吟在看他。他一边跪在地上给男人含鸡巴,一边自慰的淫荡模样,都被龙吟看到了。他低低地哀叫出声,同样看见龙吟喘着气,掌心半是强迫半是爱抚地盖在他的头顶,那眼神凶得要把他按在这儿就地正法似的。这样的认知甫一出现就把他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烧坏了,他几乎一瞬间就绷紧了小腹,攒了许久的精液都射进自己掌心,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淌下来。龙吟的笑声很轻,一手抓着他的头发,粗硕的鸡巴顶得他想吐,又说他很乖。
那天龙吟射进他嘴里就放过他了,他皱着眉把腥重的精水咽下去,龙吟就捏着他的下巴亲了又亲,也不嫌弃他嘴里黏黏糊糊的都是怪味儿,怕自己又把脸皮薄的小猫玩急了,又掏出这次给他带的小玩意忙不迭地来哄。
碎梦伸手接了却冷哼一声,说明天再和你算账。他真的困了,眼皮沉得要打架,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就这么窝在龙吟怀里睡着了。事实上他这数月间都没能囫囵地睡过一个整觉,忙着准备影部的考核,同时又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当年灭门之案的线索。小杀手向来昼夜颠倒,把一身皮肉都捂得苍白细腻,只不过眼下总是泛着乌,白日里瞧着总是恹恹的。以往龙吟还唠叨他两句,能拘着他几分,这会儿龙吟不在身边,他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龙吟把人拢在臂弯,伸手摸了摸碎梦削瘦的后背,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一节一节凸起的脊骨,叹了口气。
怎么瘦成这样。
现在碎梦一个人躺在他天海阁住所的小床上。从柜子里新抱出来的床褥柔软且温暖,他有点想不起来上次和龙吟一起躺在这里是什么样的情形了。碎梦在床上摊开手脚,像只小猫似的滚了滚,试图找到一点龙吟留下的气味。干燥的,温厚的,而他自己和龙吟在一起时的味道似乎总是湿漉漉的,龙吟曾经哑着嗓子说他又冷又甜,唇齿习惯性地叼在他脆弱的后颈上,把那一小块皮肉蹭得潮湿又滚烫。自从龙吟失踪之后,一个人入睡的夜晚变得无比漫长而难捱,大多数时候他会数次惊悸着从噩梦中醒来,或是睁眼直到天明。在黑暗中徒劳挣扎的时间太折磨,碎梦无法控制地想起龙吟,他和龙吟——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想着龙吟自慰。
他咬住薄被,伸手下去抚弄自己的性器。他现在手法是要熟练一些了,这一事实让他觉得下流又悲哀。虎口握刀而生的薄茧能给龟头嫩肉带来无与伦比的刺激,碎梦从紧紧合着的齿关漏出一声压抑的喘息,顶端抖动着吐出一小股清液,但是不够的,这么多年来,他用后面用习惯了。
于是他舔湿了自己的手指,一边羞愧地发抖呜咽,一边捅开了自己湿软的后穴,被含进体内原来是这样陌生的触感,他没体验过。这儿,龙吟比他熟。
“呃……!”碎梦猛地仰起头,脖颈扯出一条易碎的弧线,像某种濒死的禽鸟,“龙吟——呜啊!龙吟……”
他一遍遍叫着龙吟的名字,口齿间浸着难言的渴求与湿喘,那几个字被湿漉漉地含化了,在天海阁的寂静中格外暧昧撩人。
他用力地绞紧双腿,手指往更深的软肉去探。如果是龙吟的话会进到哪里?会把他操穿的吧,小腹往上几寸来着……可是他摸不到。
始终少了一点。碎梦是怕疼,对电流却似乎很喜欢。龙吟只需要在操他的时候稍微催动一些内力,指尖凝着弱电,去摸他的乳尖,腰窝,往下是阴茎,后穴。随便摸一摸他就能尖叫着射出来,再指奸后穴就能让他崩溃地干高潮,如果欺负得再过分些,就可以看到小猫哭着失禁,淅淅沥沥地喷一地的水。
他靠那些淫靡的回忆度过每一个惨淡又失眠的夜晚,想象现下的欢愉是龙吟给自己的。他想承认他就是只欲求不满的淫荡小猫,最好被龙吟时时刻刻拴上链子锁在身边,用他妈的性爱,疼痛,快感告诉他自己是龙吟揣在怀里的心上人,或者就是龙吟身下挨操的一只母猫吧,什么都好,他都要,只要是龙吟给的。
龙吟会来救他的。十年,二十年,一直如此,没有龙吟,他要活不成了。他自苦了这么多年,上天也该垂怜垂怜他了。
“救我……”碎梦在无法纾解的情热里狼狈地落下眼泪,他没能高潮,永远只差一点。床铺叫他揉得一塌糊涂,他把自己裹紧了蜷缩在角落,闭上眼喃喃低语,是濒临崩溃的哀求,“龙吟,你救救我……”
天色还未大亮时,碎梦已经登上了浮生渡口的小船。葳蕤草木上凝着薄薄一层寒露,沾湿了刀客轻飘的衣摆。
他从黑色斗笠之下回头望去,冷淡漂亮的眉眼也随了这霜天秋雨,结起周身不近人情的漠然来。前一晚发骚发浪的人不是他,他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流浪者,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未亡人。碎梦没穿着校服,一身行装极为轻简,听雷刀悬在腰后,做了五年见不得光的影子,他现在像是第一次披上人皮的鬼,总是露出一点捉襟见肘的无措来。
碎梦亲身踏入这江湖,作假的名字和身份,却是最真的一次。
他要去找龙吟。
碎梦又一次从噩梦中惊坐而起,后背都叫冷汗塌湿了。
他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来,等那阵心悸渐渐缓了下去,才披上外衣推开客栈的窗子,看见外面挂着仙居原明皎若银盘的月亮。
又梦到龙吟了。碎梦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裹着外衣坐在窗子上,两条赤裸纤瘦的小腿搭在外面,匀称筋肉上横着一道陈年的暗色旧伤,像是白璧微瑕的憾然。吹着冷风他现在是清醒了一些,在梦里龙吟流了好多血,就躺在他的怀里。碎梦想伸手去摸摸龙吟的脸,那剑客却在他掌心吐出一口淋漓的血沫,混着他一滴一滴掉下来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接着龙吟就忽然消失了,周遭黑沉着下起大雨,在雷霆闪烁的电光火石间他看到龙吟血淋淋的脸。
碎梦昨天夜里杀了人。他还是保留了曾经当杀手的习惯,需要动手的时候白天休息,晚上用来赶路和杀人。时隔多年,那股剁碎了再淌出来的人体组织和浆液的血腥气依旧让他作呕,他洗浴时闻了又闻,总疑心身上还有那样不洁的味道。龙吟知道他其实是不爱杀人的。
不过没什么关系,已经是第六个了。碎梦冷静地算了算,不算太快。而且那人也没有吐出关于龙吟下落的一个字。这些年他循着当年龙吟的踪迹走遍了江湖各处,只不过他没有心思去结交各路人物,只是习惯于坐在每一家茶楼酒肆的角落里,从各路探查出来的碎片中拼凑出一个曾经的龙吟。现在他的刀练得很好,不拘于碎梦武学,又从龙门客栈学了些野路子,没有一梦千一的武境加持,也能为他的刀路增添些额外的威势。初入龙门客栈的时候他居然恰好遇到了当年茶摊上闲聊的二人,不过他们自然是不记得碎梦的。那年纪大些的龙门镖客为人爽快,很愿意教他些刀法,自在门弟子却较数年前沉稳许多,不过嘴皮子依旧利索,说起话来还是很有意思。那段日子碎梦渐渐和他们混熟了,便试图问起龙吟的事,他料想那两人当年的反应,总觉得他们应当是不会忘了龙吟的。
那自在门弟子皱着眉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你是碎梦!”
对,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碎梦面无表情地把茶盏放下,“嗯。”
“怪不得,我看你的刀法不像是草野路数,反倒像是正经习过武的。而且碎梦不都是闷葫芦嘛……你挺像的。你的武功挺不错的,不过碎梦怎么来龙门学刀啊?”自在门弟子及时地扯回了话题,又说,“哦哦等一下,你问龙吟?是那个前些年失踪了的吧。”
碎梦点了点头,尽量把急促的呼吸放轻,好不至于显出他的迫切和晕眩来:“对,我要找到他,不论活人还是尸首。”
“这个啊……我不是特别清楚。我就年轻的时候和他比试过一次,被虐得好惨。”自在门弟子挠头笑了一声,“哥应该比我清楚啊,他们之前打过交道的。”
“很难了。”龙门镖客本来在一边拿斗笠盖着脸睡觉的,现在也翻身坐了起来,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狗尾巴草:“这个人我很在意,几年前失踪了之后,我就找过他。找不到,起初还有些风声,但奇怪的是循着找了也会在中途断掉,到后来干脆就没消息了。”
“一个人要是活着,总会露出些痕迹来。”那镖客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开口道:“……都这么久了。”
碎梦低下头,手指攥紧又松开,语气很平静:“好。多谢二位还记得龙吟,这些天承蒙照顾,我要走了。”
镖客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个不知身份底细的前杀手,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当年查到的一些东西,可以告诉你。”
碎梦眼睛亮了亮,又冲他道谢。那镖客叹了口气,问老板娘要纸笔去了,心想这孩子来龙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露出点活气来,以往简直像个死人。
他们两个自顾自聊得认真,自在门弟子在旁边嗑着瓜子,也竖起耳朵去听,好半天等两个人说完话了,见碎梦若有所思,他哥黯然神伤,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那两人叫他吓唬得不轻,都瞪着眼看他,一副“别丢人了”的表情。他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你是龙吟的那个吧?我知道的,当年龙吟为你出的那一剑,很美很美的。虽然我没看到……”
碎梦一口唾沫呛得惊天动地。
镖客终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接着又去揪自在门弟子的耳朵,大骂道:“你个八卦精!”
告别龙门的那两人之后,碎梦循着往年踪迹,很是废了些功夫,才把凡是当年伙同乌衣堂做局陷害龙吟的人都找了出来,一个一个的杀上门去,告诉他们若能答得出龙吟的下落,就能死得痛快些。
碎梦杀人的时候并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因为论起来他才是龙吟惨剧的根源,这些年只要回想起这些,他就痛苦得想弯下腰呕吐,五脏六腑痉挛着剧痛。龙吟是填补他单薄骨骼皮囊下新鲜的血肉,他要靠着过往的记忆活下去,也因为这些而承受剜骨切肤之痛。不出意外地碎梦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和以往他极快极静的刀法不同,他下手很暴虐,筋肉与骨头在听雷刀锋下咯吱作响,刻意把那样的痛苦延长,鼻尖弥漫开浓烈的血腥气,碎梦却不明白这究竟是在折磨那些人,还是在折磨自己。
碎梦站起身,鞋跟碾过一团烂肉,抬起左手臂把刀在深色衣料上擦干净,悄无声息地隐入月光里。他是该和那些人一起留在寂静春夜里等待着腐烂成灰,在即将到来的明日里最好连尸骨都不要留下。这样他才好下黄泉,才能洗干净一身的杀孽,不知这样可否能在来世做龙吟手中的一把剑。
碎梦最终还是登上了乌衣堂的山门。他一眼便看见了当年为龙吟所伤的那个燕卫,面上横着一道可怖的疤痕,不知是生生受了多么霸道的剑气。
有月亮的夜晚对于碎梦来说如同鱼游入海,黑影停在他十步开外,那燕卫才如梦初醒地拔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周遭立刻现出数名手持长钩的护卫,将孤身一人的碎梦围住。
“是个碎梦啊。”燕卫打量他一眼,“好久没见过谪仙岛的贵客了,不打算自报一下家门吗?”
“天下不平事终究太多。”碎梦冷冷道,“谪仙岛雷鸣不止,便是还有不公。”
“头一件不公,是当年灭门之仇,不得不报。”
“我刀法不精,愧对师门栽培。”他抽刀出鞘,寒意折射出亮得惊人的月光,是一道极为凌冽的起势。“不过无妨,现在我已不算是碎梦。若不足够,拿命来抵。”
“第二件,我问你们……龙吟的下落。”碎梦顿了顿,直直地盯着他。“龙吟呢?”
“龙吟?”听到那样熟悉的,反问的语气,碎梦心里一沉,不过对方很快大笑起来,“龙吟啊……已经死了吧。当年我可记得很清楚,那剑,那眼神,那架势,毁掉的时候真是太痛快了!”
碎梦那颗在胸腔里惶然跳动了十年的心,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好。”碎梦点了点头,把喉头一抹腥气咽下去,刀影倏地在月光下闪了闪,“剩下的,你快死的时候再交代吧。”
碎梦从周遭护卫中骤然消失又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朝他砍来的功夫最多也就一瞬,他惊出一身的冷汗,提剑直直挡了这一击,招架几招过后,随即趁着那碎梦凌空踏来的机会,剑尖调转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刺过去,一刀一剑即将交接的时候,那燕卫看着碎梦避都不避,任由着剑锋直冲着他胸口而去,显然是玉石俱焚的架势。杀手穷途末路才会使出这样的刀来,他瞳孔微缩,这碎梦分明是不想活了,一开始便奔着和他同归于尽来的!他骤然收剑,借着力道往后连着退了几步,一仰身子堪堪擦过直抹咽喉的刀锋,脖颈上立刻多了一道突兀的血痕,就这一个破绽的功夫,周围的手下找准时机涌了上来,长钩一架,逼得碎梦不得不暂缓攻势,并着听雷刀鞘挡去合围,被那燕卫往小腹上狠踹了一脚,拿着剑指到角落。
“差一点。”那个燕卫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亏得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当年没杀了你,是我的疏忽。不过来找我寻仇的不计其数,你属实是不够看的。”
碎梦忍着腹部的绞痛喘了一口气,抬头冷笑道,“寻仇?我是来寻你当年剑下那龙吟来做亡命鸳鸯的!不过今天你也得死罢了!”
那燕卫挑了挑眉,剑尖一抖,示意围着碎梦的手下散开些,饶有兴味道:“没想到……我还能干一回给有情人牵线的活计,可真是善事一桩啊。”
碎梦闭了闭眼,借着侧身姿势的遮挡,手指小心地往衣襟里去探——他想,终于可以结束了。好多年,好多年,他唯独剩下的最后一个了结,也会在迸发的烈火热浪之中实现。
“好久不见啊。”碎梦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心一横就要掏出东西往外丢,却听到那突兀传来的声音熟悉又久违,几乎像是一场盛大的幻觉。在那一刻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惶恐不安地试图确定来人的身份——那就是他此生最流离的风,最多情的雨,最潇洒的剑,紧接着一抹身影轻飘地从天而落,语气是那股透着骄矜的沉稳:“你还是这么伪善,梁大人。”
他看到了龙吟。
那剑客穿的一身简素的黑衣,白发如雪地披散下来,左手拎着一根树枝,不容置疑地站在他面前。
“……!!”碎梦张了张嘴,却滞涩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浑身发抖,因为巨大的震惊和喜悦而失声。
“龙吟啊,”那燕卫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可让我们好找。好不容易跑出去,怎么还回来了?”
“你的手不是废了吗?十年,够你拿得动筷子吗?”
“十年?”龙吟轻轻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这十年,什么都没做?”
那人看了看龙吟左手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根树枝,似乎就是随意从路边折来的,不以为然地笑笑,又想开口嘲讽些什么,龙吟却忽然打断了他。
“将死之人废话不用太多。”龙吟淡淡道,“让我看看你的剑。”
那是惊世骇俗的一剑。
比出云破月还要美,没人能想象的到那剑客左手一根浅陋粗糙的树枝,是如何能爆发出那样绵延不绝而声势浩大的萧杀剑意的,刹那间红尘激荡,又陷入一片空茫的寂静之中,苍龙徘徊长啸,鼻息喷吐出雷云,天地之间顷刻落下渺渺雨水来。
碎梦手里嗡鸣的听雷刀都安静了下来。他想,龙吟,又要凭着这一剑重出江湖了。
他们二人没有收拾残局,而是一道回了谪仙岛。龙吟在消失十年之后再次现身,一剑血洗乌衣堂据点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引起这风浪的中心人物现今正坐在吟风崖上,手边放着新酿的万象皆春,雪白的发丝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碎梦盯着他看了半天,几次欲言又止,一腔酸涩的情感压在心口,连这重逢时刻的气氛都变得沉重起来,是龙吟率先打破了沉默。
“仇人,我替你杀了。”龙吟捏捏他的后颈肉,平静地说出一个让他神魂一颤的时间。“十年前。”
“乌衣堂多年布局,不是你我二人一时能破。不过是替你处理了你的私事,倒也不算亏。”
“你的手……”碎梦听不进其他解释,只想拉过龙吟的右手仔细看看,又觉得这样未免太唐突,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让我看看好不好。”
“右手废了。”龙吟笑着抬了抬手腕,那截腕骨不自然地垂着,似乎是使不上力,“不过给你擦眼泪,还是够用的。”
碎梦沉默地偏过头,龙吟听见他似乎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敢开口说话,声音透着一股不顺畅的干涩,像是大雨临近前闷热的低空:“龙吟,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入魔之后,我清醒的时间很少。”龙吟沉默了一下,淡淡地开口,“那命蛊封住了我全身的经脉,随时都有逆行爆裂的可能。吟风崖下有间不为人知的石室,我……在那里待了很久。”
“那十年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练剑。右手废了,就改用左手。”龙吟说,“就是为了等破境那天,能否借着惊雷剑势试着冲开命蛊。”
“混沌了将近十年,没办法出去找你。”龙吟垂下眼睫,“我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些信,但没能寄出去。”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道:“之前并不觉得,原来从吟风崖到天海阁,好远。”
碎梦简直不敢置信,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就在谪仙岛?难怪没有一点消息……是龙吟自己,他入魔自囚,又有谁能知道?他的蛊,他的心魔……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十年,他一个人是怎样熬过那暗无天日的岁月的?春秋寒暑,雨雪风雷,他又是如何自度的?他有太多疑问,太多心疼,太多不敢细想的软弱,生成一张严密苛刻的网,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在那一刻根本喘不过气来。
“所幸我还是成功了。”龙吟温和地笑了笑,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盖过十年漫长光阴间所有入魔混沌的惶惑,生死徘徊的痛苦和一朝陨落的落差:“我两个月前刚刚恢复清醒,就马上离开谪仙岛去找你了。不愧是我的小碎梦,行踪藏得那么好,差点就没跟上你。”
碎梦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替我报仇去了?”龙吟摸摸小猫的头发,“那些人,乌合之众而已,还没有害我的本事。是我大意,中了乌衣堂的设计罢了……何苦脏了你的手。我真的没事,不担心了好不好?”他一如既往地耐着性子去哄,转而说起别的话题:“我的左手剑现在也练得很好啊。刚刚那一式,就叫龙泉剑歌吧,你说好么?”
碎梦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询问的其他话题,他把听雷刀抱在怀里,问龙吟:“抱月呢?”
“抱月剑,我早就毁了。”龙吟顿了顿,轻松道,“就算是断了,扔进苍龙眼里,也不能给他们。只可惜没能沉进葬锋池。”
“那这刀我也不要了。”碎梦还红着眼睛,蓦地站起身来,就要往悬崖边上走。
“哎——”龙吟吓了一跳,赶紧揽着他的腰把他拖下来,“抱月之前和我说了!可不想让听雷陪他殉情啊。”
“龙吟。”碎梦叫他,认真地开口,“这刀是十五岁那年你送我的。名字是我取的,为了你的抱月……”
“我知道。”龙吟截去他的话尾,笑了笑,“我知道的。”
碎梦抱紧了听雷不说话,用沉默表达一些微小的反抗。
“我无需有剑。”龙吟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淡然道,“抱月在我手中,才叫抱月。庸人手中,无非一块废铁。”
碎梦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不如我送你一对新的剑。”
“我想想,”龙吟眯了眯眼睛,手指去拢碎梦额角垂下来的发丝,“我这左手剑,就叫……怜月吧。”
“……!”
“喜欢你,碎梦。”龙吟冲他可怜地眨了眨眼睛,“太喜欢……”
碎梦忽然倾身吻他。他们脸颊相贴,吐息缠绵,龙吟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暗喜,他的小猫冰冰凉凉的眼泪就流到他脸上。
“好苦。”他无声呜咽着,眼泪掉得可怜,都落在龙吟厚实的毛领上,只是一句一句地重复,“好苦……真的好苦。”
他的剑客,绝顶聪明一等风流的剑客,囿于心魔十年,现如今发丝如雪。
“别哭。”龙吟把他揉成一团捂进怀里,指腹一点点抹干净那张一塌糊涂的脸,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我知道,可是我回来了。”龙吟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去吻他的嘴唇,轻声道,“让我亲亲。”
“龙吟!”碎梦恨恨地叫他名字,咬牙切齿,又去伸手揪他毛领,在他怀里张牙舞爪地挣,语气忽然软下来了,听着又要哭,“龙吟……”
“都怪我没在你身边。”龙吟捧起小猫满是泪痕的脸来,“以后我答应你,活着是百年夫妻,死了我们就做亡命鸳鸯好不好?”
碎梦哽了一下,知道当时那话估计是让龙吟听去了,干脆往龙吟毛领里一钻闷声道:“不好!”
龙吟笑了一声,一只手去捏小猫露在外面发烫的耳朵尖,慢慢道:“那就不当。我们来世再做并蒂草木,星尘寰宇。这辈子我是个俗人,只想要你的名字长长久久地写在我身边。”
他们回到谪仙岛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碎梦去拜会了掌事与各路师兄师姐,收下一番各式各样的探询与祝愿之后,重又穿上了碎梦弟子的服制。而龙吟则更忙。他忙着给他师父面壁认错,忙着在霜刃坛给同门传授剑道,在谪仙岛上被某位剑痴追着到处跑,也没耽误了和昔日江湖好友聚一聚。
龙吟新带回来一对小鹰,黑色的叫今霜,白色的叫溯雪,翅羽还未长得丰满,但都活脱伶俐,碎梦要了那只白色的回去养,龙吟便留了今霜在身边。两只小鹰一雌一雄,隔些时候不见就蔫蔫的,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地往一处蹭,互相给对方梳理羽毛。
龙吟说这是一位旧友送给他的,那人是个龙门客栈押镖的镖客,身边还总跟着个自在门的年轻小子。碎梦笑了一下,说我们该去亲自见一见。龙吟点点头,故作严肃道,可是小碎梦,我好不容易忙完了,是来陪你的。
碎梦想,他是时候该带龙吟去浮光窟看看了。这迟来了太久的至深之情,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散半分,反而在潮湿风缓的幽幽洞穴中生长成葱笼震撼的盛况。
龙吟跟在碎梦身后,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拎着碎梦的长围巾念叨这地方这么潮冷,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冷不冷啊要不要他的大氅捂一捂……
碎梦回头没什么威力地瞪他一眼,身子却往后靠了靠,贴紧他毛茸茸的领口,“不冷!想要我离你近点儿就直说。”
龙吟本来坦坦荡荡,现下却莫名生出一种被戳破的尴尬,不过他才不管这么多,伸手把小猫整个人塞进怀里,两人怪异又别扭地在狭窄地下穿行。
转过一道岩壁,碎梦停了脚步,说:“到了。”
龙吟抬起头,边看到那小小的一间岩洞,生满了幽蓝如月的流光花,像一小片静谧的流光滩,他第一次闻到了流光花的幽香。碎梦就站在那花海之中,眉目安静又漂亮,怀里抱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寒玉剑匣,轻声叫他:“龙吟。”
他舍不得眨眼,几乎要怀疑这是在做梦了,嘴唇张合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那股酸涩的情感像海潮一般汹涌地卷上他的心口,宛如惊雷穿过云翳直中眉心。他往前跌了一步,什么旁的都无暇去管,只想把碎梦好好地抱进怀里,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太激动了——
因为碎梦忽然笑了,那笑比全天下最清透的月光还要好看,他看着龙吟认真地说:“龙吟,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龙吟这下真的要晕过去了。他莫名紧张起来,觉得今天恐怕就是他和碎梦的洞房花烛夜了。向来坦荡无畏的剑客在此时说不出任何话,石雕一样地杵在原地。
这次是碎梦愿意解围了。他看着碎梦走过来,连带着要送给他的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很热很软的,没舍得撞疼他,龙吟确信自己抱了花,月亮,或者流水什么的东西,久别重逢之后他的心从未像现在一样跳得这么快过,踏实而热烈地在胸腔内鼓动。
龙吟有一点想流泪。他发誓只有一点,没有他亲眼看到碎梦哭的时候那么难过,这种时候所有的语言都会显得贫乏,他决定用亲吻来代替。
碎梦在亲吻的间隙第一次听到龙吟哽咽的声音。他想说别哭了,龙吟却把他抱得更紧,像抓住一只随时都有可能飞散的白鸟,无比珍重地袒露心意。
“我一生的剑道,都是为你。”
终于写完了。因为是一发完,所以会有一个很长的,唠唠叨叨的废话环节。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碎梦是苦大仇深的可怜宝宝,但是坚定又勇敢,龙吟是潇洒又聪明的天才,这样的人太罕见,罕见到风华绝代,世间无二。所以碎梦是龙吟一生传奇惊绝故事中,最俗气的一笔。俗气有什么不好?天才也会为情所困的,之后流传江湖,他就做英雄跌宕生平中最惊艳的回目。
碎梦因恨握刀,爱就会让他的刀刃生锈。龙吟剑心澄澈,却容易因情入魔。
我的龙碎宝宝们是一款典型猫狗恋!!有很多细节塞在里面,如果大家把东极海的探索跑遍了的话应该算是一些小彩蛋吧~
真的很喜欢他们从头到尾的矢志不渝和双向奔赴,龙吟要把爱展露在明面上,碎梦就是从暗处生出花来,他们是无与伦比的绝配。
如果反响好的话会写一点番外,番外是重逢之后的纯车,也可能会写龙吟视角的一部分往事。主碎梦视角虽然方便叙述,但是很多细节都无法明显地揭露出来。比如镖客曾经和龙吟是因为押镖认识的,龙吟早在碎梦养伤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要入魔的迹象了,背后是乌衣堂煽动了江湖风雨,利用了碎梦,还有一部分和龙吟有私仇的人,设了这样的一个局。之后的事,无论还有什么汹涌暗潮,龙碎都可以一起面对。
写这篇的时候非常内耗,好几次要写不下去了,还是要感谢我的师妹一直陪着我,催更+实时点评,真的让我还有勇气努力去补上各种窟窿。以下是我的宝贝师妹的一部分评论,写得真的很好,就放在后记碎碎念里了:
x师妹:小碎梦充满苦痛的生命中的救赎让人感动,超凡脱俗的龙吟哥也有自己牵绊一生的凡心。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最与众不同的痕迹,这道痕迹从相遇开始就延续了一生大哭小碎梦会因为爱他的龙吟哥贪恋让他痛苦的人世,龙吟哥也会因为小碎梦的心结急于求成甚至因情入魔,人生哪有一帆风顺,哪有人从头到尾就悲苦,哪有人一辈子万事顺遂,那把剑因为在爱着小碎梦的龙吟哥手里所以才叫抱月。没有跟爱人月下相订终身,没有为了给爱人复仇而因情入魔,没有混沌中苦练十年突破新境界,没有经历过这些所有的凡尘所有的低谷的龙吟,还是那个龙吟吗?就像同一把剑,在不同的人手里会叫不同的名字,但它再也不是抱月了。
希望也可以得到大家的评论!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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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雪,龙吟喝了半坛就醉了。
碎梦才送走镖客和那自在门弟子,两人酒量倒是都不错,他更是难醉,一晚上不知饮水般地进去多少,唯有这负天下盛名的剑客,没想到才喝了这么些,就晕晕乎乎地往桌上一趴,从交叠的手臂之间露出一点顶漂亮俊逸的眼眉来,年岁一晃十载,纵然发丝染白,饱经磋磨,那人还是一副自引风流的样貌,眼尾让清甜酒香熏得软和,看起来哪有平时那副稳重又骄矜的样子。
“龙吟。”碎梦折返回来,轻手轻脚地把桌上一片狼藉杯盏都推开了些,给那剑客腾了个清净的地方,才伸手去抚了抚龙吟雪白柔软的一头发丝,轻声道:“他们看了看今霜和溯雪,刚刚已走了。你头疼么?”
龙吟才将要睡过去的样子,听了这话倒是半醒过来,只是也不说话,交叠着的手臂抽出来,正露了那只废掉的右手往桌面上一搭。
碎梦把自己的手也盖上去,轻轻捏着已无知觉的指骨皮肉,又翻转掌心与那剑客十指交扣,依旧有些疑惑:“真醉了?”
醉了的人这时候才愿意哑着嗓子回答,鼻音沉闷又黏糊,听起来全然不像作假:“嗯。头晕,你抱我。”
“像什么样子啊?”碎梦难得也有能训斥龙吟一句的时候了,他一边俯下身去抱住龙吟的脖颈,一边在心里犯嘀咕:和小孩子似的,之前也不是不能喝的,万象皆春也没这事……这酒真有这么厉害?
龙吟微微直起身来,硬是把人半拉半扯地拽到他腿上坐下,高挺的鼻梁蹭上小杀手柔软的耳侧,带着灼热的酒气吐出来一个委委屈屈的单音,“热。”
“当然热了!”碎梦坐得不稳,不得不伸手撑着桌面,硌在龙吟膝盖上的屁股艰难地往后挪了挪,咬牙道:“什么日子了还穿着毛,喝醉了又非要赖上我,不热才奇怪……”
龙吟笑了两声,一只手臂就牢牢扣住了碎梦的腰按在怀里,控诉道:“别蹭了碎梦,真的硬了。”
“……”碎梦闭了闭眼,很诧异这莫名其妙的醉鬼现在还有心思干这些,往后握上龙吟的腕骨像是推拒,冷静道:“让我起来。”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龙吟提起那段漫长而痛苦的十年时语调很平静,碎梦在那一瞬间就哑火了。他的手指颤抖起来,到现在龙吟虽然好好地在他身边,他仍然会在恍惚间疑心这是否是他临死前一场执着的梦境。他心里正泛着苦,混合酒意神色都低落下来,谁知龙吟在他耳廓上印了一个轻软的吻,接下来却问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有没有想着我自慰过,碎梦。让我看看我们家小猫之前是怎么一个人过的,嗯?”
碎梦没醉。但龙吟问得太下流,他一下子就落入故意为他设下的圈套,那些年的痛楚与伤痕被抛之脑后,唯有狼狈的情欲突然被爱人轻描淡写地揭穿了,似乎他现在这副样子只是披了一张清高正经的人皮,实际上被情热折磨的也只会是某种在夜晚叫春的雌兽,因为龙吟不在,他就连最直白的欲望都无法自行纾解。碎梦不由得回想起那些混乱而欲求不满的夜晚,眼前一瞬间都有点发晕,急得伸出爪子去推他,声调不自觉地就高了:“——没有!不给你看……”
“怎么就不能看了?”龙吟听起来居然有点委屈,滚烫的气息落在他肩头,手已经摸上碎梦大腿上绑着的腿环,拎在指尖挑起来,指腹贴上下面仅隔着一层布料的腿肉:“不给我看,你要给谁看?”
这又是什么道理?碎梦现在是确信龙吟已经醉糊涂了,坐在龙吟腿上还在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把这人早点哄到床上睡下……
后腰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碎梦浑身一僵,回头咬牙瞪着龙吟:不是醉了么,还挺有精力——
“碎梦……”龙吟似乎毫无知觉,温热的手掌在他腿根和胯部一寸一寸地抚过:“做给我看看好不好。”
唉,真的好听话。不然怎么说我们碎梦是天底下最乖的小猫呢,龙吟想。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努力的小杀手坐在他身上,束着腿环的裤子已经褪干净甩在一边,岔开两条光裸优美的长腿露出挺立的性器,在他眼底下表演一场活色生香的自渎春宫。
“龙、龙吟——呃!帮帮我……”碎梦一边撸动着自己匀称笔直的性器一边向后面往龙吟怀里蹭,仰起一张发丝湿黏散乱的脸靠在人肩头,那眼神又亮又软,全是不自知的依赖和渴求,“你,你碰一下……”
龙吟怎么会舍得打断小猫淫乱的自娱自乐,垂下眼睫看他,微微笑道:“说好了自己来啊,让我看看你自己是怎么一个人发骚的。”
碎梦现在混乱又痛苦,他明明周身都被那样熟悉而勾引他发情的气息包裹着,却不能从那人身上获得一丝一毫的安慰,被折磨得几乎要发疯。龙吟要做柳下君子,他却没有那样的定力,把龙吟的毛领蹭得乱七八糟,指尖急促地揉捏肉感的龟头,腰肢绷紧了却落不下来,显然是得不到彻底的快感,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哽咽的哭腔:“你就帮我一下,这样不行——我不行的……”
“可以帮你,”龙吟在他耳畔循循善诱,哪里还有半分喝醉了的端倪,胯下硬得更厉害,“可是我也硬了。乖小猫,我一只手不方便,给我解开……”
碎梦湿漉漉地看他一眼,索性转过身,摸到裤袢给他解开了,勃发的硕大性器弹出来,正撞上碎梦生着刀茧的掌心,又肉贴肉地挨上他自己正硬得淌水的性器。碎梦立刻就闷哼了一声,整张脸埋进龙吟厚实的毛领里,手上撸动的动作又急切了些,哆哆嗦嗦地挺着腰去顶另一根滚烫的阳具,显然是即将高潮射精的前兆。
龙吟在这个时候攥住了他的手腕。碎梦这下彻底被高高吊起,纤细的脖颈往上一扬,又无力地垂在龙吟耳侧吐出几息崩溃的颤音。
“碎梦。”龙吟这下彻底明白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笑了,“没有我在,你连高潮都做不到?”
碎梦哽了哽,恼怒地偏开眼神,脸上却有点红,“这能怪谁?”
“真乖。”龙吟拍了拍小猫发烫的脸颊,“我喜欢。”
“……变态。”碎梦恨恨道,看到自己诚实地发情勃起的阴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今晚让你爽个够,好不好?”龙吟去拢两人的性器,挨在一起缓慢地蹭动,拇指却恶意地堵住了精孔,声音有点哑,“我会电你,你应该会哭出来,高潮射精,然后……”
他抓起碎梦的手,一同握住两个人的性器,眼底闪动着一抹暗色,“你会失禁。”
碎梦呜咽出声,性器顶端跳了跳,淌出一点透明的腺液,又听到龙吟接着说,“之后你的高潮由我来管。今晚尿几次,以后一个月射几次。”
碎梦没想到龙吟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惊又怒地抬眼看他,“龙吟!”
“好了,听话。”龙吟亲昵地笑道,“这次先别射了,留着一起比较好……接下来要好好努力了,碎梦。”停了一下他又很体贴地问:“要不要再喝点水啊?”然后在碎梦竖起尾巴毛大骂让他闭嘴滚出去之前轻柔地捂住小猫的嘴巴,隔着手指吻了一下。
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碎梦还是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们太久没做过了,碎梦紧张得要死,龙吟还不肯换地方,两个身量足够的成年男人只能在没来得及收拾的酒桌前,过分亲密地挤在一张椅子上。他依旧维持着跨坐的姿势,一手撑着龙吟的肩头,微微抬起臀部,伸手下去试着给自己扩张。碎梦想和龙吟商量之前的话能不能不作数了,但是龙吟在床上不会给他太多选择的,想到这里他居然有点后悔当时没和龙吟要口水喝,现在再提,未免浪荡得欲盖弥彰。
椅子圈着的地方太过狭窄,这是个全然自己支撑的姿势,碎梦手脚伸展不开,跪得摇摇欲坠。龙吟盯着他,左手握着碎梦的大腿根小心地扶着,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碎梦没搭理龙吟,自顾自小心地探出两指进去捅开紧热的肉穴,每一寸都进得极其艰难。层叠的媚肉把手指裹得死紧,碎梦一边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痛苦的闷哼,一边从额角渗出汗来,连之前贴在小腹上的性器都有点软下去的样子。
龙吟无奈,他太明白碎梦这是在较什么劲了,碎梦比他还要更在乎他的右手,仿佛这细致的体贴能弥补几分十年相别的苦痛和愧疚。他只能去吻碎梦的唇,把那些自我逼迫的呻吟都含进去,试图安抚一下过于紧绷的小杀手。他的左手还撑着碎梦的身体,只能把右手抬起来,手背轻轻触上碎梦发烫的脸颊,“没关系,可以用的。我也想摸一摸你……好吗,碎梦?”
碎梦沉默着没有说话,托住了龙吟的手腕,如同捧起一瓣易碎的流光花。他把那只指骨修长的手牵到唇边,湿热的吻细细地啄过每一寸失去感知的皮肉。龙吟喉结滚了滚,忍不住道:“碎梦……”
他眼睁睁看着碎梦舔湿了他的指节,又牵着那只手将指尖塞进自己的后穴,骑在他手掌上扭着腰慢慢吃下两根手指,直到完完全全地吞进去,柔软臀肉都挤在他掌根。
龙吟明明知道那只手已经失去感官,却仍然不可避免地从观看中获得仿佛真切指奸的兴奋,眼睛死死盯着交合的部位,哑声道:“自己插的是不是没有用我的手爽?”
碎梦两只手握着龙吟脱力垂下的手往自己身体里送,咬着唇一言不发,这一次那地方很快淌出淫液来,第三指插进去的时候搅出细微的水声。只有龙吟手里握着的腿根抖得不成样子,才知道碎梦实际上也因为这样的性事而兴奋不已。
龙吟干涩着声音开口,说得吃进去四根才差不多。随即收获碎梦的眼神警告一次,龙吟认真地解释是太久没做,怕把他撑坏了。碎梦听了一耳朵的淫词浪语,脸上烫得厉害,一边微微低下头去堵剑客的唇,一边把沾了他淫水的手拿出来,不管不顾地拿肉穴去寻龙吟的那根凶器。
怎么会和头一次一样疼?碎梦沉下腰,龙吟的龟头慢慢破开紧致肉口顶进来的时候,他屏着呼吸,指甲都掐进了龙吟结实的手臂,脑子里乱成一团,吸着气努力往下坐。疼是疼的,但龙吟一插进来他好像就失去客观思考的能力了,他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自己还是情愿做龙吟胯下的荡妇,龙吟只是轻轻往里面撞了一下,他就化成一滩只为龙吟泛起的春水,自觉地把腿张开环上男人结实有力的腰腹,一边因为久旷的饱胀感而掉下眼泪,一边伸出胳膊抱上龙吟的脖颈,努力地往龙吟怀里钻,口里含含糊糊地一直叫人的名字,在龙吟听来就像是撒娇了:“哈啊……!龙吟,龙吟——龙,呃……”
“怎么这么黏人啊。”龙吟怜爱地亲了亲碎梦的脸颊,猝不及防地拢着他的腰往下按,同时腰腹往上猛地发力,碎梦就这么结结实实地坐进他怀里了,双腿瑟瑟发抖地夹着他的腰,连带着龙吟的鸡巴吃了个透彻。
碎梦这一下是真的吃到底了,粗硬的性器直直捅开了紧咬着的柔嫩穴肉,碾过脆弱的腺体,顶穿了最深处连碰也碰不得的地方。他之前靠自渎永远触碰不到的极乐,他阔别十年之久的爱人轻而易举地就给了他,足够唤醒这具身体所有发自本能的淫靡反应。那一瞬间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失神地翻出眼白来,仰着头僵直了身子流泪,手臂无力地从龙吟肩膀上掉下来,拽住一缕雪白的软毛。
“还有力气动吗?”龙吟坏心眼地咬他耳朵,“小猫吃饭不会还要主人来喂吧?好娇气。”
天知道碎梦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呜咽几声,似乎这一遭已经把人给操坏了,操傻了,只剩下肉穴里发了疯似的痉挛收缩,还能传递出一些他正身处汹涌情潮的真实反应。龙吟一点喘息的空当都不给他,掐着那截细腰往上狠狠顶了几下,碎梦根本坐不稳,被操得东倒西歪,把一对薄软的胸乳都晃到龙吟面前。
“手扶好。”龙吟低头亲了亲送上门来的微翘乳尖,捏着碎梦的手腕引他搭上自己的肩膀,也没管碎梦是不是还忙着高潮没回过神来,自顾自道:“你最喜欢的,都给你。”
他有意顶得很慢,腰力却不含糊,这姿势本就进得极深,龟头一下一下重锤着酸软的穴肉,几乎要把穴心都捣烂,“碎梦。”龙吟完好有力的左手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名字,“之前电你的时候你有多爽还记得吗?”
碎梦回答不出来,泣音支离破碎,龙吟伸出手指去蹭他的唇角,继续问道:“我给你洗了多少回被子,嗯?还不是因为我家的小猫只要电一下,就要喷一次水……又哭又叫的,但是屁股里面夹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紧,就是为了勾引我内射,让我灌满你的肚子,是不是?”
碎梦眼睫抖了抖,摇着头说不是,没有,否认得不清不楚,分明是狡辩。龙吟笑了一下松开手,再落在碎梦身上的时候,磅礴的惊雷内力已经凝炼了几分灌在指尖,电流似乎比以往记忆里的每一次都更猛烈。他把虎口嵌进汗湿的腰窝里来回按揉,直把小杀手电得往上扑腾一下尖叫起来,又掐上鼓起来的乳尖,把一小粒肉珠玩得又肿又烫,逼得碎梦只能蜷着身子簌簌发抖。电流渗进皮肉的感觉不算太疼,但无与伦比地刺激,那样又麻又痛的奇异感官能在被触碰的某一点爆裂开来,紧接着迅速顺着筋脉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在敏锐的神经末梢掀起宛如滔天巨浪的快意。
碎梦今晚第一次失禁的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已经被龙吟电得合不拢上面的嘴,涎水沿着嘴
唇角滴落成一串长长的银丝,又哪里还管得住下面的嘴。龙吟眼疾手快地提前堵住了翕张的嫩红肉眼,没管碎梦骤然激烈的哭叫和挣扎,再松手时连精液都是一点点流出来的,紧跟着酒意催生出来的丰盈尿水也跟着往外淌,洇湿了一大片龙吟的裤子。
龙吟不太介意自己被弄得湿淋淋的衣裤,脱了就是了,碎梦这副可怜的样子可是太久不曾见过了,现在连声音都没了,窝在他怀里一个劲地高潮漏尿。他等着碎梦都排完了,才把湿裤子扒下来脱掉,轻声提醒道:“第一次了,回神,碎梦。”
头一回还是蒙混过关的,碎梦没有太多当面失禁的羞耻感,但第二次龙吟变本加厉,去电他柔嫩的会阴和腿根,时不时蹭过囊袋,把那一小片脆弱的地方折磨得一碰就酥麻发痛,再加上后穴一刻不停的猛烈操弄,膀胱里积攒的尿意逐渐变得明显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生理活动都不受控的恐惧。
“不行龙吟,我要……我,哈啊!”碎梦崩溃地试图从龙吟身上挣下来,“真的要,要出来了……”
龙吟上半身黑衣轻裘都没解开,只敞着被他抓乱了的领口,露出浸着汗渍的结实胸肌。碎梦知道他要是真的憋不住了,这身龙吟宗门的衣服怕是也不能要了……
“没关系。”龙吟咬上他颈侧,安慰道:“我又不嫌弃小猫,尿身上了也是我收拾,怕什么?”
那也不行!碎梦被龙吟大言不惭的承诺震惊,其实这时候膀胱已经憋得发紧了,他更加着急,还要坐起来往下爬,谁知膝盖在椅面上滑了一下,最最碰不得的穴心猛地撞上硬热的龟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极惨的哭叫,身下就响起了水声,龙吟黑色绣金龙纹的衣摆慢慢晕开一大团深色的痕迹。他这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真的被龙吟玩弄到失禁,还把龙吟一身衣服也弄脏了。
好淫乱。龙吟笑他,掰过碎梦的下巴,捏着他柔软的脸颊肉提了提,这一屋子都是你的骚味儿,小猫。
他还沉浸在巨大的羞耻之中,抽噎着胡乱摇头发抖,一口一口地捯着气。龙吟贴上他的嘴唇渡过去一口平稳的气息,帮他把呼吸捋顺了,才体贴地告诉他:这是第二次了。
两次,总够了吧?今晚喝的那些酒水已经让龙吟哄骗着都排出去了,碎梦恍惚间觉得自己射无可射,可龙吟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手替他再一次把性器撸硬了,哄他继续。他一下子害怕起来,眼泪也往下掉,这时候豁然想起龙吟之前的话来,病急乱投医道:“龙吟,龙吟——水,给我喝口水……”
龙吟点点头,说桌上没有水了,只有酒,说着去捞桌上剩下的大半碗酒水,递到碎梦唇边尽数喂他喝了进去。
你没醉吧。龙吟端着酒碗的手很稳,怕把他呛到,动作实在很细致,碎梦咽下最后一口清香甘润的酒液,忽然很想问,但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龙吟就按着他的上半身把他压在桌子上操了。他身量比龙吟矮些,窄韧的一把腰臀被抬高了捞在手里,这下便更是几乎两脚离地,只能略略点着脚尖,费力地趴在桌子上挨操。
碎梦上半身都伏在桌上,之前他好心给龙吟腾出来的一块地方,没想到现在确实是方便了那剑客来折腾他。桃花雪芬芳馥郁,他闻着似乎也醉了几分,挺立的乳尖蹭在上面又痛又爽,他迷迷糊糊地就自己晃着胸膛去蹭,小腿绷直了乱蹬两下,穴肉挛缩着绞出一股淫水来。龙吟看得分明,好笑地去拎在自己身下寻欢作乐的小猫后颈,让他趴好了站稳点。
碎梦的脸都闷在臂弯里,肩膀一抖一抖应该是又哭了,龙吟叫他不要哭,可是那根埋在体内的硬烫阳具凶狠抽插的架势像是要把他干死在这里,碎梦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皮,隔着薄薄的腹肉摸到凸出来的龟头形状,把他的手心都顶得发软。
第三次失禁来得也快,酒水下去确实有些用处,勃起是难了,尿意也更汹涌。龙吟压着他穴肉里酸胀的腺体细细地磨,碎梦都没有来得及负隅顽抗一下,腰眼酸得厉害,尿口一开,之后便收不住了,一肚子的水液都淅淅沥沥地浇在地上。
逐渐小下去的水声在屋子里还是过于清晰,碎梦没力气骂人了,射尿的同时他也在经历灭顶的高潮,龙吟灌了他一屁股浓精才把他从桌子上剥下来,就着相连的姿势抱起他腿弯坐到床上。
“才三次。”龙吟笑道,“一个月三次,还是少了吧?”
“真的不行了……”碎梦感受到体内那根鸡巴又慢慢勃起了,上面凸起的经脉正磨着他一口软烂的骚肉,他今晚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求饶的话,“哥,龙吟哥,饶了我好不好……”
“至少得六次吧。”龙吟认真地给他讲,“不然总是憋着不好的,这是为你好。”
“不行……会坏掉的!”碎梦现在没力气去想往后射几次对身体好的问题,被吓唬得直往龙吟怀里钻,仰起头去亲爱人的下巴,央求道:“龙吟,你别欺负我了,今晚真的不行了……”
“可以的。”龙吟吻吻他发红的鼻尖,意有所指道:“只要用点方法就行了,小猫要不要我帮忙啊?”
碎梦自然知道龙吟说的是什么。那样激烈的快感太过可怖,他甚至不敢仔细地回想,但他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只能任人鱼肉地对龙吟张开双腿:“那你帮帮我……”
“没事,这次很快。”龙吟的手滑过胸膛,小腹,股沟,最终捏住碎梦那根性器圆润可爱的龟头,还贴心地按上了湿漉漉的尿眼,电流从指尖游蛇般钻出来,像一束无形的鞭子抽遍了龟头嫩肉,又直直打进脆弱的尿道!
“啊啊啊!!!”碎梦几乎是一瞬间就尖叫出声,腰肢往上一弹,竟然是僵在半空中从马眼中吹出一大股水,都浇在龙吟手里身上,眼睛翻白,口里吐出半截小舌收不回去,一副爽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吹出来也算的。”龙吟举着一手透明的淫液给他看,安慰道:“第四次了,这不是很简单么?”
“龙吟……!”碎梦好半晌才从那样激烈的高潮中喘过来一口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声音软得不像话,语调却咬牙切齿:“你真的是——”
“这么乖,我好喜欢。”龙吟亲了亲他的唇角,左手抹干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真心实意道:“我真的是最喜欢你了,碎梦。”
他只能偃旗息鼓。
第五次的时候碎梦是真的射不出什么东西了,龙吟却依旧掐着他的腰发狠地往里面操,凸起的腺体被磨得酸涩出汁,小腹又麻又涨,穴肉不知廉耻地紧紧包裹着布满青筋的硬烫性器服侍,随着抽插的动作翻出一点红艳的颜色来,又被重新塞回体内。碎梦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明已经要到极限了,那快感却依旧自顾自地翻涌叠加,仿佛永远不会到达他无法承受的阈值。他不清醒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怎么办,如果真的被龙吟操死在床上会不会太丢人了?
他嘴里哭喊着要死了,要死了……龙吟缠缠绵绵地吻他,一本正经地回应他的胡言乱语:怎么会,小碎梦很能吃,很厉害,要把你龙吟哥哥夹死在床上了……
“补给你的高潮。”他模模糊糊地听见龙吟问他:“今晚爽够了吗?”
够了,够了。他一边哭一边回答,近乎崩溃地仰头去哆哆嗦嗦地亲龙吟的脸颊,唇角,吻胡乱地落在龙吟脸上。
龙吟已经把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都电了个遍,那只手摸到哪里,哪里就要被电流和手指玩得烂熟,即使离开了依旧控制不住地痉挛发抖,脑后低束着的长马尾发梢一晃一晃,被龙吟捏在指尖把玩,哄他尿出来,很快了,马上结束了——
他最后拼尽全力也只尿出来一点,马眼已经有些肿起来了,龙吟的手指蹭一下都疼。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真的被欺负狠了,哽咽着求龙吟别再玩了,好疼,真的尿不出来了……
龙吟答应了,说这次也算的,又道:“那还差一次怎么办?”
碎梦哪里知道,他现在只会哭,只会吸龙吟插进他屁股里的鸡巴,喷水都喷不出来了,只能试图商量让龙吟换个别的,什么都行,只要别再逼着他失禁就好……
龙吟停了停,在他耳边笑道:“那让我尿一次,好不好?”
“什么……”碎梦睁大了眼睛,隔了几秒终于用一片混沌的大脑拆解出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就要从龙吟怀里挣扎抽身,声音骤然提高了,“龙吟!!”
无论多少年,碎梦在床上永远学不会拒绝。只会叫他名字,无论是带着哭腔的,还是出离愤怒的,到最后都是由着龙吟作弄去了。他的小猫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招人疼,又让人更想得寸进尺。他把碎梦抱得更紧,两人交合的部位浸着一层细汗,又湿又黏,贴得严丝合缝,叫他名字:“碎梦。”
龙吟左手虎口紧紧卡着那截腰肢,性器整根埋进最深处,哑声道:“你说不行,我就松开。”
如他所料,那碎梦喉咙里滚出几声哭吟,居然就没了声音,龙吟了如指掌地微叹一口气,马眼一张,浓稠精液射出来之后又泄出一股更有力的水流,一晚上饮下去的丰盈酒水现在化成尿液,尽数激打在敏感的穴壁上。碎梦显然难以适应这样过于刺激的内射,断断续续叫得很可怜,无力地挣了几下,忽然双腿一夹,发出一声拖长了的哭喘,竟然是没有射精,就因为被体内射尿而靠着后穴高潮了。
“好色。”龙吟笑道:“第六次了。”
碎梦含着一肚子的精尿,微微鼓起一个接近受孕的弧度,龙吟的鸡巴抽出来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淌,他睁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让龙吟抱他去洗洗,才刚坐起来一点,那些东西哪里还能夹得住,都从合不拢的穴口里漏出来,哗啦啦地把身下新换的床单浇透了一片,瞬间僵硬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龙吟都看在眼里,一边笑一边把自己干净软和的毛毛衣领塞到人身下垫着,哄他索性都弄脏了,不差这一回。
“知道你没醉。”碎梦冷笑一声,嗓子哑得不像话,“我也知道你喜欢洗衣服。”
龙吟从善如流地点头,把雪白柔软的发顶低下去,凑到碎梦掌心,“哎。”
碎梦面无表情地摸了一把,长腿往龙吟肩头一压,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直接埋进他狼藉一片的湿滑腿间,“你自己弄的。”
龙吟猝不及防地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体液蹭了一脸,再抬起头来时高挺鼻梁亮晶晶的,像挂着汗珠,眉骨还蹭了一抹不知是谁的白浊,看着倒很性感。
“是我弄的。”他俯身去亲碎梦小腿上旧年的伤痕,慢慢道:“我之后还要管呢。你得听话……碎梦。”
接下来三天,大宋时隔十年重出江湖的天才剑客龙吟侠士的日程安排是:洗被子,洗衣服,洗床单,擦地板……
碎梦持刀路过冷笑一声:呵呵。
龙吟:我发誓我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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