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1 / 1)
徐仙是被门外的鞭炮声吵醒的,他遮住刺眼的亮光,起床洗漱。
清晨有些混沌的大脑在触及手心又往后倒退一天的数字时顿觉清醒。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解决一件事。
起身简单洗漱后,手指曲起在竹门上敲了两下,外面顿时传来窸窣的响声。不过几秒,男生早晨略微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早上好。”
徐仙靠在门边的木桌上,发丝落满肩,清晨早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哑意,轻声问:“你包里还有多余的裤子吗?”
——
竹门打开,周临枢看着徐仙身上明显大一码的裤子,打量过后笑着说:“还可以,我还以为会大很多。”
他扎了一个丸子头,后颈的莲花被衣领遮住大半。不过刚移动一步,便僵在原地。
走在他身后的周临枢清清楚楚看见这人的动作,不解的看过去,问:“怎么了?”
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底掀起一丝涟漪,他半垂着眼睫顿在原地,没有回话。
稍作思考周临枢便意识到什么,抬手撩开对方衬衫下摆,果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抓着那处过于宽大的裤腰。
眼底含着笑意不由轻笑出声,对方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微抿把衣服从他手中抽出去。
周临枢眼底笑意更甚,他走过去另一边,从柜子里翻出一板黑色发夹。
重新将衣服撩起,低头拿开对方的手将多出来的裤腰折叠好,依次把黑色发夹插上去。
多余的裤腰一直从肚脐延伸到腰侧,周临枢用舌尖磨了磨犬牙,不明白男人的腰怎么会这么细,他一手就可以抓住。
房间里只余下窸窣的细微声音,等到他弄完,徐仙才不着痕迹的把人推开,低声说:“谢谢。”
话音刚落,视线便落在客厅竹编的摇椅上搭着的外套上,不用想,昨晚上周临枢必定是在这里睡觉的。
腰间被无意触碰到的地方似乎在隐隐发热,徐仙抬头对上始终落在他身上含笑的眼睛,下意识避开视线。
两人一起下楼,在门口遇见了正挽着手的林杰和昨晚上被他挑选上的女人。
不经意想起昨晚上隔壁房间的动静,徐仙看了眼林杰眼下的黑青,径直从二人身边走过。
周临枢紧跟在他身后下楼,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面的林杰被两人无视,气的脖颈青筋暴起,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狠厉的神色,他抓住身边女人的手,再次拖着人回到房间。
被抓住的女人呆滞着目光被拉走,眉间那条红线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咿咿呀呀的叫床声再次响起。
两人走在路上,身形差异极为明显。徐仙把袖子挽到手肘,腕上的银镯在光线下熠熠闪光。
整个苗寨在白天看来正常无比,妇人裹着苗帕在河边敲打着衣服,路边摆摊的小贩脸上洋溢着热情。
他们还遇到一个坐在门边的小妹妹,撑着胖嘟嘟的脸,看着天空郁闷的说今天又没有出太阳。
停在一家叫做凤祥刺绣的店铺门口,徐仙走了进去。
店里基本都是苗服,但款式很丰富。原本坐在一旁穿着玫红色苗服的妇女迎上来,口中带着浓郁的本地口音。
“哎哟,好乖的妹娃,要买什么东西?”
徐仙没有听懂,但看老板娘的神色他大概能猜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正打算找笔写出来,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可是口中的话却极其陌生。
“阿姆,他不会港苗话。”
老板娘笑容爽朗,头上的凤凰银簪栩栩如生,她看着徐仙身侧的男生又说了句话,对方坦然自若的操着一口流利苗语笑着回答。
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徐仙看着老板娘口吻打趣的挥挥手,然后撩起身后的门帘走进去。
“你会苗语?”
周临枢转过头去看他,双手插兜,脸上笑容更为灿烂,回答说:“对啊,特意学的,否则我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旅游。”
面前的男生笑的爽朗肆意,但徐仙却觉得这笑容莫名有些假。
他以为对方只是有些聪明和运气的普通男大学生,但似乎并非如此。
既然会苗话,那么昨天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
他也并没有问,只是多看了这人两眼。
四目相对,周临枢率先败下阵来。
他小心翼翼凑近徐仙,然后发觉这人没有反感后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整个人像大型犬一样蹭来蹭去。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刚入阵的时候我不太放心,后来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机会。”
他说的语气可怜,态度诚恳,徐仙反手抓着这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仰视。
黑色的瞳眸里满是男大学生清澈的愚蠢,如果这两天都是演戏,那么他不得不说周临枢的演技简直可以出道了。
把人推开,嫌弃的拍过被人蹭来蹭去的位置,徐仙垂着眸语气平淡的问:“那你刚才和老板娘说什么了?”
面前的人至少愣了三秒,脸上罕见的出现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没说什么。”
明显有问题,但徐仙也没再问什么。他在柜台找纸和笔,看见老板娘出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无视身边那人的视线,伸手将纸张完全遮挡住,仅给老板娘一人看了纸上的内容。
身侧的青年明显愣住,眼神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
徐仙无视他的动作,将刚才的纸迅速撕碎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他避开周临枢的视线,轻声问:“可以吗?老板娘。”
面前的老板娘双手环胸盯着两人明显在思考,然后十分爽快的带着徐仙撩开门帘进了后院。
周临枢下意识想跟上去,结果里面马上传来对方的声音——
“不要过来。”
原本已经抬脚准备跟过去的他停了脚步。
店里另一名穿着苗服的少年正在算账,他烦躁的用手驱赶飞在半空中的蚊虫,视线无意间落在站在门口不知多久的客人身上。
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走过去询问:“先生,你要坐会儿吗?这边有凳子。”
对方并未搭理他,少年撇撇嘴又走近一点,“先生……”
男生转头看他一眼,原先有些下垂显无辜的眼睛被拉平,黑色眼瞳直直看着他,窥不见一丝情绪,似无尽深渊。
少年瞬间愣在原地,还未落下的手停在半空,连店内老旧的时钟也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但在面前那卷帘子掀开时,刚才的一切又似乎完全没有发生。
走进来的徐仙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但仅仅是一瞬间,稍瞬即逝,快到他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错觉。
下一秒被他要求留在原地的男生就贴了上来。
站在他身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神色,眼底罕见的带着些许失落,但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一瞬间笑起来,问:“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徐仙还未回答,他身后的老板娘便操着本地口音说了一句苗语。
面前的男生明显怔住,他低头看向徐仙,额前的发丝半遮住眉眼显得那双眼睛极为深邃,然后低声问了句:“粉色?”
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肉眼可见的微微睁圆,琥珀色瞳孔收缩,周临枢就这么看着那双眼睛从波澜不惊到充满春色。
他还想继续问,结果被面前的人瞪了一眼。
“闭嘴。”
像炸毛了的猫,可爱的要命。
周临枢笑着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握紧手腕拉扯着往店门外走,结果这人走的太急,头发一个不小心甩在墙根堆积的泥巴上。
那张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肉眼可见的变了表情,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微怔。
对方罕见的露出像小朋友一样嫌弃、不可置信的表情,周临枢看着看着便笑了。
他反握住对方的手,拉着人进了最近的小院。
徐仙还在纠结自己的头发,就看见周临枢不知道和一个苗族阿婆说些什么,对方笑眯眯的给他们从还在烧着的锅里舀了一桶热水。
这人又搬来四把椅子出来并在一起,手上还拿着个盆和瓢瓜。
他坐在椅子上笑着冲徐仙招手,“坐过来。”
大概知道这人要干什么的徐仙表情微怔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然后半强迫式的被要求躺下,扎的头发也被人解开。
温热的水流浸湿发丝,对方的手指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
“这是阿婆他们一家烧开准备喝的水,很干净。”
“水温可以吗?我加了些凉水。”
徐仙盯着天空中有些像棉花糖的云朵,搭在腹前的手逐渐收紧,极轻的嗯了一声。
扶在他后颈的手温热有力,对方的声音伴随着水声,让徐仙莫名有了困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答对方的音量越来越小,徐仙眼前逐渐模糊。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小孩的吵闹声,他才猛的清醒过来。
嘴角微抿,眼底神色微暗。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从来不会入阵后在某个地方毫无防备的睡着,即使看着极为正常的阵里也不会。
所以……为什么?
徐仙抬眼,对上头顶那双含笑的眼睛。
对方似乎自从认识之后便一直是这样,得过且过的乐天主义派,反倒在这里适应良好。
也许是对方过于轻松的心态,导致他也一时间放下了戒备。
但这是不可以、危险的。
最后一遍清洗完,对方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毛巾将湿漉漉的发丝包住然后用力摩擦。
徐仙起身,然后半强硬的推开了对方,面露礼貌的微笑轻声说:“谢谢。”
周临枢看着这人坐在椅子上动作娴熟的擦拭头发,鬓角的水渍顺着下颚线滴落。
还残留着些水渍的手缓慢捏紧又在下一秒逐渐松开。
两人和阿婆道了谢后离开,徐仙的头发还未干,两人便一直朝前走。路上偶然间还遇见黄泽鑫,对方看见他们翻了个大白眼后立马转变另一个方向。
直到走到一座拱桥前俩人才停下。
拱桥下是潺潺流水,徐仙站在桥上顺着河水源头看去,远远可以看见他们住的房子。
他指着远处的流水,问一旁正在用柳枝钓鱼的周临枢,“这是什么方向?”
周临枢抬头看了一眼,回答:“西南。”
离晚上的结亲还有几个小时,徐仙盯着远处的山头,说:“过去看看。”
越往南走,居住的人家越少。等他们顺着河道走过他们住的房子之后,几乎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两侧全是茂密的杂草和树木,好在中间有一条泥巴路。
泉水从指缝间一股股向外涌,徐仙站在山顶盯着从水井口喷涌而出的水流,又让周临枢算了一遍。
“现在还是西南方向吗?”
周临枢盯着手心的铜钱罕见的皱眉,回答:“不是,现在是在正北位置。”
果然。
徐仙把手擦干净,盯着身后不远处那个看起来荒废许久的宅院。
回头和周临枢对视一眼,两人抬脚走过去。
院子围墙边堆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但里面却干干净净,两人同时踩进去,扬起一层地上的灰尘。
这处安静的有几分吓人,入目即是一对石狮,面色狰狞,身形高大,在这空荡荡的院落看起来极为轧眼。
徐仙的视线落在它身后的屋子,他盯了许久,耳边蓦地响起周临枢的声音。
“这石狮为一对,朝西北,有震邪祟的效果。”
周临枢盯着自己手中算不出卦象的铜钱,不着痕迹的站在徐仙侧前方。
“这屋子怕是有点邪门。”
眼前有些破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屋似一张深渊巨口,勾引着人不经意间进入。
徐仙盯了它接近一分钟,随后拉过周临枢的手往院外走,轻声说:“那就走吧。”
门口嵌着狮头的大门发出咯吱的响声,徐仙牵着周临枢跨过门栏。等他们走远了后,那扇大门似极其愤怒一般猛的关上,连狮头上的拉环也被震碎下来。
两人又走上那条来时的泥巴路,徐仙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身侧蓦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刚才怎么不进去?”
脑海中蓦地想起刚才从门缝中无意看到的画面,徐仙不缓不急的回答:“你不是说那里邪门吗?”
“这么相信我啊。”
停下脚步,徐仙朝身边的周临枢看去,这人一双眼睛笑的微弯,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摇的飞快。
这么开心?
视线往下走,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牵着对方的手。毫不留恋的把手抽回来,面前这人一瞬间从先前得意洋洋的表情变得幽怨。
徐仙率先往前走去,耳边粘在脸颊两侧的碎发被他拨至耳后,回头看向身后那人,一双似含着流光的眼眸顾盼生辉。
“快走,等会儿要黑了。”
眼前有一只鸟从他身后飞过,再往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清澈见底的河流,周临枢几乎看痴。
等到徐仙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才跑过去,强硬的抓住对方的手。
“要黑了,快走。”
徐仙被周临枢抓住几乎小跑着离开,几次他想把手挣脱出来,但对方抓的实在太紧。
几乎跑到拱桥边对方才停下来,徐仙扶着桥呼吸略微急促,一张脸透着运动过后的绯色。
他弯腰喘的急,时不时咳嗽一声,红色衬衫下若隐若现脊背的脊椎骨。
周临枢这才想起来,对方在现实当中体质格外差,体重又轻,薄的跟一片纸一样。
他皱眉走到徐仙面前,对方咳的面红耳赤,明显状态不佳。
“对不起。”
徐仙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但下一秒,他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和被人背着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他几乎整个埋进对方怀里,这人还抱的格外紧,似乎生怕摔着他。
“周临枢……”
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的眼神堵住。
意识到对方绝对不会放他下来,徐仙干脆享受,刚好他也走不动了。
又低头咳嗽一声,他眼尾泛红,抬手解了头发。
墨色长发一下铺满周临枢的怀抱,徐仙抬头看他,鼻息较重,鼻尖和眼睛还在泛红。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双臂,极轻的搂住对方脖子,然后歪头靠在这人怀里闭目,低声说:“走稳点。”
周临枢盯着他鼻翼处的那枚小痣,将人抱的更紧,“好。”
徐仙原本觉得他都快睡着了,结果前面越来越嘈杂的响声将他吵醒。
随后他被放了下来,一位穿着暗红色苗服的女生迎过来请他上楼。
唢呐、鞭炮、迎亲的时间到了。
——小剧场
新郎和新娘被分开在两栋楼里,徐仙坐在床上,任由面前的女人给他上妆。
时不时从门外传来苗歌和鼓声,这是祝福的意思。
长发被身后的人盘起,右侧的桌上放着琳琅满目的苗族银饰和婚服。
他似乎想到什么,闭着眼睛用温和的口吻问面前的女人,“刚才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很好听。”
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她看着面前这姑娘好乖,连动作都轻了不少,“意思是我喜欢的姑娘。”
扫在眼皮的刷子有些痒,他眼睫颤了颤。
“所以jiangu的意思是喜欢吗?”
面前的女人低笑一声,回答:“对啊。”
徐仙记性向来不错,周临枢在和那个老板娘说话的时候,说了两次这个词。
夜幕降临,红色灯笼在街边呈一条线状亮起,窄小的巷道挂满细碎的红色剪纸,
新娘们被扶着上轿,一身银饰,不断响着叮铃哐当格外清脆的银铃声。
项圈下是精镶花边的上衣,腰间系着红色围腰,上面绣着精妙绝伦的苗绣,红色百褶裙上缀满银片,裙摆也用特有的苗绣图案滚边装饰。
每一位新娘都带着华贵的银帽,额前一排银穗,帽顶有众多银花和各类造型的鸟、蝶。
众人齐上轿,唢呐声和苗鼓声同响。
各位新郎已在堂屋准备好,暗红色对襟上衣和绣着精美苗绣的长裤,耳边均挂着枚银制吊坠。
两侧分别站着一排穿着黑色苗服的女人,手上依次端着各种物品。
远处传来唢呐声,她们仿佛迎合般,整齐的开始唱晦涩难懂的苗歌。
下一秒,她们将手上端着的红布掀开,拿起上面的东西边唱歌边洒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黄色纸钱。
站在最前方的两个苗族男人全无反应,似乎已习以为常。
堂屋里的其他人脸上表情各异,靠最近的黄泽鑫低骂了句晦气,站在他身侧的寸头男则眉头紧锁。
站在最边上的林杰神色恍惚,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眼下挂着极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唯一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居然是第一次入阵的周临枢,他穿着一身喜服,只是靠在柱子边望着新娘们即将到来的方向。
黄色纸钱偶尔飘落在他们脚边,黄泽鑫瞬间跳脚,他们做道士的格外忌讳这些个。
他边往后退边沉着脸嘟囔,娶亲仪式飘纸钱,这t是什么鬼阴亲。
天边麻麻黑,隐约可以看见路口逐渐靠近的大红顶花轿。
只在第一天晚上见到的祭司换了一身暗红色苗服从里屋出来,头上戴着双龙戏珠的银角,纠缠在一起的条状身躯看起来令人略感不适。
她脸上还是挂着笑,两边的苹果肌打着重重的腮红,被人扶着坐在高堂上。
两侧的大红灯笼被风吹起,满天黄纸被吹到房屋里。
花轿停在台阶下,站在轿边的苗女在花轿边敲三下后撑开手上的红伞,目着神色扬声叫道:“请新娘下轿!”
伞面下斜,完全遮挡住新娘的脸,仅能够看见摆动的裙角和听见无数银铃声响。
周临枢等人被黑衣苗女引到花轿前,面前拿着伞的苗女微微鞠躬,做出手势:“请新郎背着新娘进堂屋。”
眼见这天越来越黑,其他几人均转身弯腰等着新娘上背,唯独周临枢看着面前的新娘没有动作。
黄泽鑫给他使了个眼神,奈何对方完全不搭理他。
“这似乎不是我的新娘。”
站在花伞前的周临枢看着一旁拿伞的苗女语气淡淡的说,脸上似笑非笑。
女人抬头迎上周临枢的视线,两眼无神,眼睑泛红,什么话也没说。
听见周临枢的话,身边的三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查看身后的新娘,已经把人背上了的寸头男更是皱眉把人直接扔了下去。
猛地一声鼓响,众人头皮刺痛方如梦初醒般,那成排的花轿才刚刚落在他们面前,似乎先前的情景似乎只是幻觉。
如先前一样,红色的伞倾斜,苗女掀开轿帘,尖锐的嗓音在众人身边响起,“请新郎背着新娘入堂屋。”
这次新娘下来后,众人都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把人背上背。
周临枢盯着面前的人,随后牵起对方细长白皙的手,将人稳稳背起。
那后那人额前的银穗不断碰撞发出响声,吊饰偶尔蹭过他的耳尖。鼻间不再是对方身上极淡的清香,而是混杂着脂粉香。
他极稳的背着人,耳朵上的狼牙吊坠与对方的银饰偶尔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骄傲,“我没有认错。”
“嗯。”
带着些热意的鼻息落在周临枢的耳后,对方的头几乎整个靠在他的肩上,贴的极近。
后背似乎被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压住,但他还没问出来,便听见对方压着声的说:“你闻到这附近有什么味道了吗。”
本是如清泉一般冷清空灵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些许哑意,唇瓣翕动间不经意擦过某一处地方,原本走得极稳的人猛地踉跄一步。
好在周临枢迅速稳住身形,他刻意忽略被人触碰后格外炙热的皮肤,仔细嗅取周遭的气味。
空气里的土腥味、蜡烛燃烧后的焦味、纸钱味……还有夹杂在其中令人作呕的腐肉味。
身体下意识想转过头看身后那人,但被牢牢锁住脖子。
从其他人的视角看去就像是两人在缠绵一样,跟在他俩身后的黄泽鑫还极其辣眼睛的啧了一声。
实际是周临枢被徐仙牢牢控制住脖子不准回头,对方湿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根,然后一声极轻的,“嘘。”
下一秒,一个极薄极软的东西贴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摩挲,“有问题回去再说。”
原本扣在对方大腿的手十指抓的更紧,周临枢把人往上颠了颠,眼底神色微暗,哑声嗯了一句。
行至大堂,周临枢将背上的人安安稳稳放下。
极为繁琐花哨的红伞挡在面前,他看不见徐仙。
下一秒,堂屋不知道怎么灌进来这么大的风,房子里全是呼啸的风声和银铃,偶尔还有女人的惊呼。
遮挡在徐仙面前的红伞一下被吹落,他只来得及看见某双黑色眼睛,便直直被搂进某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
“别怕。”
身下血红色的百褶裙被风吹起,上面的吊穗不断响起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这阵风来得怪异,走得也怪异,堂屋很快就恢复原样,除了掉落在角落已经不成模样的红伞。
徐仙从周临枢的怀里抬头,额前银穗一晃一晃的格外耀眼,下面是极细的柳叶眉和魅人至极的丹凤眼。
本就略微上挑的眼尾勾了一条黑色眼线,桃色的眼影晕染在眼睛周围,唇色是格外漂亮的正红。
周临枢用拇指在眼前这瓣极其漂亮的唇上轻触,指腹瞬间沾上红。
面前这人动作有些突兀,但徐仙并没有问,他等这人轻轻将指腹落在他的眼角,才抬眼看过去,开口说:“要开始了。”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地上的黄色纸钱被一阵风吹起,散落在结亲的几对新人身上,看上去倒像是别人在给他们烧纸一样。
如此诡异的一幕落在徐仙两人身上又有着说不出的氛围。
红伞交给新郎,徐仙提着裙摆,后颈的红色莲花极其晃眼。他将手搭在周临枢手心,对方笑看着他,视线完全凝在他身上。
对上视线,徐仙总觉得这人今日有哪里不一样。
他思绪片刻,便发觉,似乎是那双眼睛。纵使是笑着,但仍旧给人一种冷冽的神色。
不过他并未多想,顺着对方牵着他的手上了花轿。
一排大红花轿在窄小的青石板路上抬过,然后停在几栋竹楼面前。
轿帘由新郎掀开,徐仙在对方笑意吟吟的视线中将手再次搭了上去。
前方是林杰被他上次挑选的那名苗女牵手乖乖上楼,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身后明显情绪不太对劲的两名女生。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秒后,徐仙率先移开视线。他牵住周临枢的手,跟在林杰后面上了另一栋吊脚楼。
穿着黑色苗服的苗女始终跟在身后,看见徐仙和周临枢喝下交杯酒后才关门下楼。
徐仙坐在床边,他微扬起下颚,示意对方将他头上的银帽摘下来。
叮铃哐当的银穗声响起,银帽上的鸟蝶胡乱飞舞,周临枢小心翼翼将这人头上的银帽摘下,对方乌黑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
红色摇晃的烛光,身后的墙门是两人重叠的影像。
徐仙端坐在床上,黑发落了满背,他疑惑的看向面前静止不动的人,问:“怎么了?”
周临枢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提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弄一批假新娘过来?”
在他抱着徐仙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对方攀着他的肩,闭眼在他怀里说:“结亲的时候注意点,别认错人。”
他当时还觉得怎么会认错,但现在证明对方的确是对的,就像是事先预知一样。
徐仙刚想开口,视野捕捉到窗外一闪而过某个黑影。
眉间轻皱,他摘下项圈,抓住周临枢的衣领迅速倒在床上。墨色长发瞬间铺满整个床,少有几缕挂在周临枢衣服的银片上。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似乎都纠缠在一起。
徐仙看着面前的男生,落在对方肩上的指尖极其细微的动了动,然后轻声说:“帮我脱衣服,临枢。”
时间仿佛被静止,仅存着他们交错的呼吸。抓在徐仙腕上的手极其用力,对方呼出的热气似乎快将他烧着。
他侧过头,整个陷进床里,谁知那道呼吸还在不断从他脖子里钻。双腿不自觉合拢,他收紧搭在对方脖子上的双臂,重新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哑声说:“外面有人。”
那双平日里稍显无辜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仅能够看见一片黑暗,就和徐仙进入这个世界后始终耿耿于怀的那片树林一样。
黑的深不见底,叫人看一眼便心生畏惧。
但下一秒又似乎是徐仙看错一般,对方眼中闪烁的火焰倒映出他的身影。
这人抓着他的腰缓慢低头,面颊蹭着他的脸,像撒娇的小狗,只是声音较往日暗哑。
“那我开始脱了。”
徐仙本觉得这没什么,但被周临枢这么直白的挑破,便觉得落在他腰间的手格外炙热。
即使裹着一层围裙也盈盈一握的腰被人抓在手里,那手隔着布料毫无轻重的捏了一把。
纤细的腰身弓起,徐仙猛地收紧搭在对方肩上的手,一双丹凤眼睁的微圆,眼尾迅速染上红晕。
原本合拢的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膝盖顶开,红色百褶裙微微晃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至他背后,指尖绕着那两条系带,下一秒,挂着无数银铃和银片的围裙被扔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外面那道黑色的影子还在,徐仙眼睫微颤,伸出两道白净纤细的手臂勾住周临枢的脖子,宛如亲密至极的恋人,贴在对方喉结处低声说:“人还在,继续。”
原本握在他腰间的手顺着衣服的间隙滑了进去,环绕在胸前的盘扣被一颗颗解开。
徐仙颤着腰,下巴扬起,纤细的脖颈露出一段极其漂亮的曲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双本就惑人的眼睛开始晕染上湿意,连看人都带着欲拒还迎的媚态。
周临枢只看一眼,就硬了。
横在腹股沟的阴茎隔着裤子高高隆起一团,抵在徐仙大腿上。
十指插进男生的发丝间,徐仙弓着腰,贴在对方耳边,“你不是说闻到腐肉的味道……”
“是林杰?”
最外层的上衣被褪去,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徐仙搂着他的脑袋,颤着眼睫嗯了一声。
“苗族的情人蛊,一般只在未出阁的少女身体里培养。”
“成年后,身体里的蛊虫也因此成熟,她们会召开祭祀典挑选自己的伴侣,然后种下情蛊……唔!”
胸前早已挺起的乳尖被人隔着衣服擦过,整个人一瞬间蜷曲起身体,他小口的喘息,
平直浓密的眼睫不断轻颤。
“抱歉。”周临枢蹭在徐仙的侧脸,低声道歉,吐出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身上。
“所以林杰是被下蛊了吗?”
酥麻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徐仙掐在手心,颤着腰嗯了一声。
随后他便感觉到对方在解他百褶裙的系带。
裙子从床边掉落,仅剩下最里层的黑色内衬。
发丝尽数缠绕在对方身上,单薄的肩膀被人用牙齿轻轻摩挲。
“那我们都中蛊了吗?”
手从衣服下摆摸进去直直握住那截腰,周临枢呼吸又重了两分。果真很细,他一只手便掐住大半。
稍稍用力掐了一把,对方反应要命的勾引。
他低着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身下的人,耳朵上的银坠吊饰垂落在对方脸上。
窗外那道黑影微微晃动,下一秒,屋子里便多了第三个人的影子。
那双眼白较多毫无生气的眼睛直直盯着徐仙,头上硕大的银角闪着光。她还是穿着那一身红色苗服,站在角落里一眨不眨的看着。
徐仙这才发现,他们的房间有些过分安静。
明明是差不多的地理位置,但第一晚的水声和隔壁的叫声都没有。
林杰应当已经死了,衣服下面恐怕全是烂肉。在楼梯间见的那一面徐仙就发现了,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腐肉味。
可其他房间不应该也这么安静。
纵使他告诉那两个女生,鸡血可以令那两个苗族男人不碰他们,但还有其他人。
周临枢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在碰到蛊女的时候,便已经被下蛊。
除了他,和周临枢。
但也许正因如此,那自称为祭司的女人才会停在他们房间,目光灼灼的窥伺着两人的房事。
事情好像变得有些糟糕。
不停摇曳的烛火导致女人脸上的笑容似有若无,好似蒙娜丽莎的微笑。
压在他身上的男生整个烫的不像话,落在他腰间的手几乎将那一片皮肤捂热。
徐仙一早便察觉到对方抵在他腿间高高勃起的性器,他尝试着收腿,但每次都被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顶开。
仅剩一枚扣子的上衣半挂在肩上,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
黑色发丝垂落在身后,左手攀上男人的肩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全身泛着粉。
另一只手抓住床头的带子,漫天红纱垂落下来。
徐仙张着唇呼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含着蜜意。他盯着面前的人,轻轻伸手靠过去,贴在对方耳边,低声说:“继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