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好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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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京都乃是天子脚下,即使是真龙活虎,在滔天的权势前也得乖乖窝着。再胆大包天的狠人,也撑不住王孙权贵们倚势凌人,一个商人,就算浑身是胆,沾着“权势”二字也得败下阵去任人宰割。然而赦生的不走寻常路再一次令等着看他倒霉的京中商人大跌眼镜——他揣着在北境跑商时顺手搜集到的几大包鞑靼的情报往兵部就是那么一投,半个月过后,他就获得了朝廷颁发的皇商资格证,附带皇帝御笔亲题的金光闪闪的“存公体国”大门匾一方。

想加入他的商团,倘若没几分真本事,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然而过高的门槛也使得中选者的数目大大缩减,算来赦生放出招揽人手的消息已有数月,可挑出来的真正得用之人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有独当一面之能者……无。

赦生打开的局面已经很大了,而且未来只会更大,一想到未来各地的跑商、经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的事务全都要堆在他一人头上,他便恨不得找朱武去讨教那身外化身之术的修炼之法——当然,只是想想而已。目下他还没有主动与魔界联系的打算。

况且……他侧头,以比丘僧自一花一叶中参悟三千世界的专注,注视着黛玉微微含笑的睡容。

值得便好,至于那些辛苦烦恼难为的说辞,向来只是软弱者掩饰自身的无能的借口。魔,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是夕,一人一魔皆一夜好眠。

这一年多来,黛玉还是头一回睡到日上三竿方醒。紫鹃晨起后见她兀自好睡,想到她连日来帮忙理家,自然累得厉害,难得能睡一觉松散松散,倒不好叫醒她,便叫人去报了贾母,不去贾母房中用饭了。贾母想到黛玉小时生得单弱,近来虽则好了不少,但这些日子陪着凤姐里里外外的操持自己的寿宴,便是青年妇女也未必支撑得住,她一个小姑娘家自是吃不消,因而心中倍觉怜爱,便命她好生将养几日,不必特地过来请安。

转天便到了秋闱的日子,因宝玉今年报了名,乡试的号间里冷汤冷水的,一应饭食只有自备,这几日正赶上秋老虎,别的都怕热坏了,只好备些不易腐烂的点心、果子让宝玉带着——光吃那些怎么行!宝玉打生下来哪儿吃过这份苦?都怪他老子,成天逼着读书都还罢了,这才多大点孩子,赶什么秋闱!好容易考完,贾母昼夜提心吊胆,除了训斥贾政之外,惟有挂念宝玉的身体而已。好容易等宝玉考完,眼见被自己当成心肝的宝贝孙子干瘦了一大圈,贾母更是又心疼又心急,命他速回休息,又连声赶着叫请太医给宝玉诊脉,百忙中还絮叨着骂了贾政一回。贾母一心牵挂着这头,黛玉那头便无力分心,只有派了鸳鸯每日入园中探视。

这日鸳鸯进来时,黛玉已经洗罢脸,坐在镜前,抬手往鬟边插戴一支晶莹玲珑的南珠簪。鸳鸯识得那是黛玉的心爱之物,据说是从前尚在林家时林如海为爱女置办的,故而几乎日日不离的簪戴着的,当下她便也没有多想,只笑道:“林姑娘起来了?可休息好了?”

黛玉请她坐下,唇角微微扬起一点笑的影子,眼波流转,恍若明玉生光:“前几天实在是乏得厉害,这会子倒是好多了呢。”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探春的丫鬟侍书自外而来,奉上了一副花笺。鸳鸯常年为贾母打理财物,身份所需,便学了几个字,但遇上稍复杂些的文字便成了睁眼瞎,见黛玉凝神细看,忽地似是放开了什么心事一般长吁了一口气,微微颔首,眼露赞叹之色,她不由心中纳闷:“三姑娘写的什么?”

“探丫头要起诗社呢。”黛玉放下花笺,“这园子里各房的大多爱作诗玩,可平时都是各做各的,到底不能尽兴,也没人能拿个法子出来。到底还是探丫头有主意,难得的是既有趣,又风雅,这回怕是连大嫂子都免不得要来凑个趣儿了。”

鸳鸯低头想了想:“姑娘说的我不大懂,只是有一遭——这社一起,想是各位姑娘是要轮流做东道的……”

黛玉如今在家事上颇为熟稔,被鸳鸯这一点当即会意。贾府规矩,无论是公子还是姑娘的月钱一律为二两,其他一应供给自有份例,照理来说也算充足。可但凡居家过日子,总会有些预想不到的花销,旁的不说,光是胭脂水粉,因买办采办来的东西不好,姐妹们倒有一半是自己拿钱来托奶娘叫人出去采买的。只这一项便花费不少,再零零总总的加些别的进去,各房虽不能说半点余钱也没剩下,但若是想要拿出几吊钱来,不攒上一月两月,还是难以做到的。

自然,黛玉有爵位,除月钱外,每年尚有五十两的俸禄,再加上庄子上的出息,穷到谁也艰难不到她的头上。何况有赦生这个旁的不会专会给黛玉砸钱的家伙在,用作诗社做东的那份银钱还真不放在她的眼里。只是她到底是客居的亲戚,出钱以作诗社之用,自己是图了个痛快,姐妹们岂不是颜面无光?可若是假作不知,自己固然请得起一社两社的东道,其他姊妹却是囊中羞涩,雅事反成负担,又有个什么趣儿?

她心中沉吟:“你这样的周到人,话都说出口了,定是有了主意,快说吧!”

鸳鸯促狭的一笑,比出了两根手指,晃了晃,又飞快的收回:“姑娘可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

黛玉心领神会。

论身家丰厚,论出手大方,论在各方面前卖好的行事,这冤大头,舍凤姐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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