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前的平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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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卡尔和那莫搬进医院旁的居民楼。老楼里大多是养老的老年人,环境比别墅差不少,能碰见奇形怪状的虫子。

但那莫很喜欢,这与他在雅图帕村的房子相比,还是要好很多。

“卡尔先生,那是海吗?”那莫爬上窗台,看见由浅入深的蔚蓝的海,“我之前在别墅里的杂志上见过,真的很漂亮。”

卡尔扶住那莫的腰,防止他手滑掉下去。

“那我们去看看。”卡尔心里琢磨着,那莫用“别墅”来指代郊区的那栋房子,证明那莎南说的没有一点错。

那莫从来没把那里当过家。

“先把这儿收拾收拾再去,这间房子好多灰啊。”那莫瞧见好几张硕大的蜘蛛网。

卡尔抱那莫下来,拿过打扫工具。

“这是我父母的房子。”卡尔说。

那莫来了兴致,“你在这里长大的?岂不是天天都能去海边玩。”

“不是。”卡尔找个稍微能坐的地方,方便两个病号歇脚,他把那莫抱坐在自己腿上,“我家里并不富裕,但父母伉俪情深,贫穷让他们只生了我一个孩子,这在我们国家很罕见。”

那莫不知道这边是什么样的,但在雅图帕村,越揭不开锅的家庭孩子越多,仿佛生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就有了翻身的机会,不过夭折的孩子也很多,难产而死的孕妇数不胜数。

那莫问:“然后呢?”

“我十二岁那年,父母被杀死了。我的父亲给伯父做担保,伯父贷了六万多高利贷,他人消失之后,这笔钱就得我父母还,但他们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卡尔抽了一口气,宽硕的肩膀仿佛也需要靠着什么休息一下。

那莫见卡尔有些晃神,已坠入十几年前那个荒诞悲凉的故事里,那莫伸直脖子亲上他的脸颊,卡尔一愣直发笑。

他说:“你傻不傻?”

那莫蹭蹭卡尔胸口,胡乱反驳道:“我这是在安慰你,你还不领情。”

卡尔抚摸那莫没过肩膀的金色发丝,又沦陷在那个金黄的傍晚,“他们洗劫了我们家,发现父母一贫如洗,只有我值点钱。”

“我父母不愿意,那些人开枪杀死了我父母,我被送到很远的地方,但在路途中我逃走了。”卡尔抹了一把脸,有些怠倦。

他省去许多残忍恶心的记忆,他记得父亲拼死把他和母亲护在身后,然后一梭子弹打在父亲的腿上,他们逼父亲下跪。母亲也被控制住了,暴虐地撕开了她的衣服,当着父亲的面强暴了她。

而年少的卡尔确实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来,同时也趁他们吸多了,一刀刀割断他们咽喉。血糊了他一脸,满身污臭,但他并没有报仇成功后的快意,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莫反应过来:“我当年遇见你的时候,也是十二岁。你说你找我妈妈说要讨我,可我并没有见到你。”

“嗯,我一度以为自己找错了。”卡尔面对这间房子莫名地怅然,“后来想想你未必会答应。”

那莫仔细想了想,颇为意外地想到:“我那时候还没有长开,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类型,你讨我干什么?”

“带回家养着呗。”卡尔意味不明地笑笑。

那莫咦了一声,打了个寒战,仔细观察卡尔到底是说着玩还是认真的。他不会真的是恋童癖吧?可他又不喜欢孩子?这也太矛盾了。

看着他谨慎的模样,卡尔忍不住在他嘴唇上轻啄一口。

那莫确认了,轻声如蚊子般骂道:“变态。”

卡尔不发火居然在笑,他原来没这么爱笑的,这下子该轮到那莫猝不及防了。

他嘀咕道:“我骂你,你居然还笑,要不要脸。”

“你爱怎么骂怎么骂,我爱听。”能听那莫骂人才真是罕见,卡尔拨弄他额前的碎发,轻而易举看清那莫的心思:“我不是恋童癖,那时候也只是意外地喜欢跟你聊聊天,仅此而已。”

也可以说是喜欢捉弄他,能放松下紧绷的心情。

“先生”那莫嗓音糯糯地靠上去,撒娇自成一派。

那莫居然一点儿也不怕卡尔了,这似乎是从离开别墅开始的,或者说————卡尔看向自己轻松休闲的着装。

现在的卡尔跟别墅里q5帮会的卡尔不像是同一个人,他也许是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暴怒杀人的身份而已。

两人陆陆续续把落满灰尘的屋子打扫干净,卡尔特意将父母的屋子关上,托伯父的福,屋里那层厚厚的血渍经久不衰,尸体不知是被动物吃掉,还是被邻居掩埋了。

日落余晖悄然从窗边落下,斜照在厨房门沿上的划痕。

那莫触碰到跟自己一样高的划痕:“这是什么?好奇怪啊。”

“父母给我量身高的。”卡尔用帕子擦去灰尘,一道道划痕再次露了出来,“你看,从一岁开始,一共十二道划痕。”

那莫站过去比了比,望着卡尔又望向最高的划痕,无奈道:“你十二岁跟我一样高?长得真快。”

“还好吧。你年龄小,还能长呢。”

“嗯”那莫一点儿也不信。

把屋子收拾干净,卡尔领那莫出门吃饭,厨房里的天然气早就不能用了。

那莫牵着卡尔的手,湿咸的海风浮浮吹开那莫披散的头发,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绵软的沙滩与蔚蓝的海洋在他眼里像是仙境。

他放开卡尔的手,踢掉鞋子,自由豪迈地奔向海洋,那一刻可以忘掉一切。

“卡尔先生,我喜欢这里。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到时候把那莎南也接过来,她也一定会喜欢。”

他看那莫的眼神,总是像吃醉了般,深邃静谧的汪洋眼眸里迷离又深情。

卡尔回道:“会的。”

不知多久,那莫在水里肆意奔跑。卡尔提着他的鞋在沙地上跟着。

自父母死后,他已好久没过不用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这种闲适淡然的生活倒是有点不习惯。

那莫捧着自己捡来的海螺贝壳,问卡尔晚上吃什么,届时天已经快黑了。

卡尔示意他穿上鞋:“门口有一家海鲜馆,去不去?”

那莫点点头,穿上鞋那一刻发现脚心被划伤了些,哈了一口气儿。

卡尔问:“怎么?”

“脚底被划伤了,或许是玻璃吧。”

卡尔没说什么,单手把那莫抱起,一手拿鞋,慢悠悠往餐馆去。

“好奇怪,你放我下来。”那莫注意到沙滩上其他人的目光。

卡尔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哪里奇怪,我怎么没感觉到。”

那莫早就发现这人会故意逗他,不满道:“你故意的。”

“我没有。”

“你就有。”那莫不甘示弱。

卡尔笑道:“没办法了,他们爱看就看,我还能把你扔地上?”

“这里的邻居会认出你吗?”那莫好奇问。

“不会,我跟以前一点都不像,顶多眉眼像父亲。”

那莫想起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父亲,他肯定是个没良心的外国人。

卡尔慢慢把那莫放椅子上,查看脚心的伤口,去药房买药膏涂上才坐下来。

那莫耳根子绯红,这样子的亲昵很像是热恋的情侣,脚心的温度痒到他心口上去了。

卡尔点了好多东西,那莫看不懂五花八门的菜单,有些字他没见过。

海鲜刚上齐那莫傻眼了,带壳的像蜘蛛一样的东西,还有长相奇异的鱼和像红色月牙般的食物,那莫看昏了眼。

没办法,那莫学着卡尔的模样剥奇怪的食物。可卡尔手上利索,眨眼功夫就沾着酱水喂到那莫嘴边。

说服自己接受这些奇形怪状的食物,那莫将信将疑吃了一只,“好甜,好奇怪的口感又挺好吃的。”

“这个日子的虾肥。”卡尔回答。

“是虾啊,我听说过,但雅图帕村挨着荒漠,只有河流。”

卡尔三两下又剥了一只,“喜欢就多吃点。”

那莫本来准备开口劝卡尔自己也吃,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这家老板说:“要不要来点烤生蚝,贼鲜。还对那方面好,男人就该多吃多补啊。”说着露出一个不可描述的奸笑。

那莫没反应过来:“对哪方面好?”

含蓄表达的老板:“”

卡尔咳嗽一声,对老板说:“来十份吧。”

待老板离开,那莫坐不住又问:“生蚝能补什么?这些不能补吗?”

卡尔无奈道:“补肾。”

生理知识缺失的那莫又问:“补肾有什么用,是身体里的器官吗?”

卡尔微不可察的叹息:“做爱的事。”

“啊”那莫愣怔住了,虚声道:“我那方面还好吧”他说得自己都不信,埋头使劲儿戳碗里的海鲜。

卡尔实话道:“你浑身上下哪有不虚的。”

“可是使力气的又不是我,该你吃。”那莫熏红了脸。

卡尔仔细端详了那莫一会儿,那涨红的脸仿佛卡尔此刻就对他做了什么一样,他笑说:“一人一半。”

那莫用腿环住卡尔腰,交给卡尔由浅入深的抽插,每一次都能抵达那莫的敏感点,卡尔比那莫更要了解这副让人欲罢不能的躯体。

眼神迷离,他接下卡尔绵长无尽的亲吻,滚烫热度蔓延全身,每一处血液都在沸腾。

在十几年都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此刻漫上热度,那莫有些喘不过气,卡尔骗他吃下的生蚝也没起什么作用,都是骗人的。

月光倾洒,未关的窗户吹进凉风,那莫躺在床上消化刚刚的性事,还有些神志不清。

卡尔抽着烟,擦拭手里的枪,不知在想什么。

吱————床响

那莫不知怎么的,莫名心慌,好像肺部淹没在无尽的海水里。

他慢吞吞爬起来,抱上卡尔的背部,他想问他的药在哪里?定睛一看,卡尔手上拿着手枪。

“你怎么醒了?”卡尔问,扔枪到座椅上。

旁边放着一套整齐折叠的西装。

那莫惊觉一抖,凉风吹着不好受,他埋头进卡尔的脖颈处:“你不会要回去吧?”

“我必须得回去一趟,做个了结。”卡尔如实说。

“那我呢?”那莫问。

卡尔偏头吻上那莫,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这不关你的事,早点睡吧,乖。”

“我不要。”那莫勾住他的脖子望向他,“我都听到了,你让华叔离开。是不是发生了连你也掌控不了的事情?”

“不要回去,哪怕是留在这里陪我呢。”

卡尔已经决定了,漠然道:“那莫,有些事只能我亲自出面解决,我留在这里反而更危险。华叔会把那莎南带过来,也许明天就能到,到时候你们就直接离开,到别的地方去,越远越好。”

“为什么?我以为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跟我在这里过一辈子的。”那莫眼里蓄着眼泪,他想不明白,以为来到这里会是他们新的开始。

那莫声音嘶哑着反问:“我带妹妹离开,你就找不到我了,不是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你从这里出去,让华叔给你办身份证,去很远的地方,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不要说你见过我。”卡尔低着头,也不去看那莫。

那莫想去看卡尔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太过分了。

“为什么啊?”

那莫胸口骤然发酸,四肢都有些哆哆嗦嗦,控制不住急喘气道:“我不懂你,我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你明明说要我一直陪着你,连死也要陪着你,你说话不算数。”

“我不需要有人给我陪葬。”卡尔压抑着嗓音,冷冰冰道。

“那莫,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手里沾了许多人的性命。正因为你知道,你在别墅里才会痛苦,你跟我们不一样。”

“我希望你清楚,无论是卡尔先生还是现在的卡尔,他都只是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道德体系,我不算是个好人。”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卦了。

“你喜欢我吗?你说过你喜欢我凭这个就不能不回去吗?”

那莫泣不成声,触碰到卡尔的肌肤都好冰凉。

卡尔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一丁点的喜欢没办法改变我。”

“你说谎,我不信你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那莫捶打卡尔的背,他也没有反应。

“你说话啊”

那莫心口好疼,但不知道是生理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他起身去翻找抽屉里的药,捂住胸口止不住地颤抖。

卡尔见那莫大汗淋漓浑身战栗的模样,慌手慌脚也跟着去找。

那莫注意到他关切的动作,骤然向后缩去,断断续续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既然你要离开,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那莫打掉卡尔伸来的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

眼泪糊住双眼,那莫哑了嗓子抽泣道:“我也不是非要赖着你,我可能只是习惯了你要走就走吧,卡尔先生”

他胸口持续发痛,咳嗽不止,全身冒虚汗。

被子被卡尔扯开时,那莫已经没有了力气,任凭卡尔给他灌药。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以及精神不自知地沉沦下去,这跟那莫之前吃的药不一样。

在迷蒙闭眼前,卡尔说了句什么,可惜那莫临睡前忘记了。

卡尔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毫无预兆地睁开眼,那莫心有余悸,在这间狭窄闭塞的小屋子里,卡尔已不见踪影,但还留着他与那莫欢爱的痕迹。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颠簸迤逦的梦,从sel到别墅,再到那莫期许为新家的地方,弯弯绕绕又转回原地,一个月远远不够啊。

那莫昏头昏脑,窝缩在被窝里,手腕上有什么东西硌骨头,伸出来一看,是卡尔留下的手表,正在沉默地转动,一言不发驶向终点。

那莫再也忍受不住,蒙住被子哭了出来,他们连道别都没有。

冥冥中,那莫有一种预感,卡尔的安排好像他注定就要死去,死在自己构设的旋涡之中。

等到夜晚,那莫因为饥饿摸索出门,他在家里等了一天,华叔和那莎南迟迟不来,门口连野鸟都没有光顾。

“哟,小朋友。你叔叔没跟你一起来吗?”那家老板说。

那莫没敢离屋子太远,他还得等人,淡然道:“他不是我叔叔。”

“不是你叔叔,那是你哥哥?”老板还在猜。

那莫点了些昨天卡尔点过的食物,只是没人陪着吃了,黯然回复:“不是。”

“那”

“你好吵。”那莫打断老板的话。

那莫也不知道卡尔究竟是他的谁,怎么会有又酸涩又生闷气的感觉呢,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那莫宁愿抛弃这种容易被对方左右的情绪。只有那莎南跟他流淌着同一种血脉,可是卡尔这个外人好像也被那莫纳进了同类属性的分类里。

那这算家人吗?

“我靠———哪里着火了,怎么一股烧焦的味道。”路边有人仰头在看后面的楼房。

那莫正心烦意乱,抬眼望去,汹涌的大火从走廊上飘出来,这个楼层不就是卡尔父母的家吗?

不对,不对。华叔至今都没有来,那莎南在哪里?

他疯狂跑出这一条餐饮街,往人少的地方狂奔,一头撞进没有夜灯的小路里。

一声枪响,那莫摔倒在地上。他不敢往后看,前面的路黑暗混沌,身后有人说话。

“那莫,好久不见。”

是桑基。

子弹擦过那莫的小腿,灼烧滚烫的感觉,那莫捂住受伤的小腿,血从手掌缝隙中流出。

那莫半瘫倒在斜坡上,注视桑基晦暗的眼,自嘲道:“我对你来说还有用处吗?”

桑基面无表情道:“有啊,可以让卡尔痛不欲生,我就开心啊。”

“不会的。你拿我威胁不了他。”那莫颤言道。

“我可不管这些,把他带走。”桑基吩咐他身边的其他人,穿着警队训练服。

那莫早该知道的,在桑基漠视本地人死亡的时候,他就该发现桑基不是一个好东西。

那莫抓起石头朝绑他的人砸去,转身想往林子里跑。

但桑基此刻说:“那莎南在我这里。”

“你骗人。”那莫的抵抗微不足道,“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还想拿那莎南来骗我。她现在很安全。”

那莫确定卡尔的安排不会有问题。

桑基轻呵一声,“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把人带回去,卡尔这条赖皮蛇肯定会发疯。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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