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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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匹快马奔向递铺,动用急递,将羊皮封送入京都。

一切都没逃脱殷北双眼,他在确认东西进入递铺后,立刻回到莫府,奔向长岁居,对惊醒的殷南道:“快告诉姑娘,事成。”

殷南钻进屋中,片刻后出来,面无表情道:“姑娘说知道了。”

翌日傍晚,莫聆风带着亲兵,回到堡寨,不出一个时辰,一名哨兵带着紧急军情从堡寨中出来,打马狂奔,前往递铺,要以六百里加急将军情递送入京。

六月二十七日,京都陷入一片炎热,丝毫没有入秋之意。

邬瑾连日于翰林苑儤直,临近午时,越发热意难当,内侍大汗淋漓进来时,见他一身绯色圆领大袖袍穿的整整齐齐,正在倚案翻书,屋中闷热,却不见他有燥热之意。

那内侍走近了,才见邬瑾两鬓已经湿透,拱手道:“邬学士,张供奉求见。”

邬瑾放下书,起身亲自迎到苑外,托住意欲行礼的张供奉,笑道:“日头这般大,中贵人怎么此时来了?可是陛下有旨?”

张供奉晒的满面油光,热的领口松动,衣袖卷起,笑着点头:“正是,若非陛下有旨请您前去议事,我也不晒这一趟,太热了。”

他打量一眼邬瑾,见邬瑾衣冠不乱,面目洁净,望之舒心,不由暗道济阳郡王不地道,自己家嫁女儿不成,还不许别人家嫁?

他伸手抹了把脸:“咱们这就去吧,陛下在文政殿呢。”

邬瑾点头应声,并不多问皇帝召见所为何事,反倒是张供奉念着旧情,多说了几句:“是三司二使与户部尚书都在,争论不休,陛下便问了一句今日是谁宿值翰林苑,听说是您,陛下便说请您过去。”

邬瑾听了,便知又是国库一事:“多谢中贵人提点。”

两人一路往文政殿走,到殿外时,邬瑾驻足不前,张供奉入内通禀。

很快便有宣召,邬瑾迈步入内,一入殿内,暑气顿消,一股凉气自两侧袭来。

殿内四角摆放冰山,宫人手持凉扇,将凉风徐徐扇向殿中,两侧窗上,皆挂着斑竹帘,经风一拂,便如绿波一般漾起来,越发显得满殿幽静。

邬瑾走上前去,揖拜皇帝,见殿内除了张供奉所说三司正、副使,以及户部尚书外,还有太子与魏藩,也一一行礼。

议事

皇帝坐于御榻上,两道长眉,利剑一般簇于眉心,面上虽无怒色,然而目光锋锐,嘴角向下,不怒而威,令人不敢直视。

他看向太子,再扫向魏王,不急不缓道:“吕仲农,把你们三司的话,再说一遍。”

“是。”计相吕仲农垂首道,“现如今徭役,丁男五十岁免役收庸,田税上户一石,中户七斗,下户不过四斗,此法虽能藏富于民,却使国朝难以为继,三司商议过后,认为田税可改为上户两石,中户十斗,下户六斗,可解国库之艰。”

皇帝面上,依旧不辨喜怒,睨一眼太子:“太子,你看如何?”

太子赵湛虽然年轻,但已历练的八风不动,又与皇帝多年君臣父子,从皇帝紧绷的眼睛,便可知皇帝不悦,他略一思量,拱手答道:“臣敢问吕计相,除此之外,可有其他办法?民生已是多艰,再加赋税,更是难上加难。”

吕仲农无奈摇头:“桥头市井,都已设置了上下锁税,能收的都收了。”

赵湛沉默半晌,向皇帝道:“此等大事,臣本不敢轻言,只是事涉百姓,臣以为还需多商议。”

魏王赵旭亦是棋盘之上多年弈手,不是省油的灯,本是不动声色,此时听赵湛废话一通,心中暗恨太子奸猾,嘴上却道:“殿下老练,何不出个主意,一解燃眉之急?”

其实办法多如牛毛,抄几个市舶司,将宗室禄米减去两成,都能解此急,然而无论如何,都得罪人。

不得罪人的,只有从百姓头上刮油这一条。

民贱如蝼蚁,有口难言,无处伸冤,更不会对朝局、党争,有丝毫影响。

太子道:“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示下。”

皇帝眉间印记更深,两腮紧咬,目光越发犀利,不悦之意,已溢于言表。

他看了看自进来之后,便一直立在众人身后默然不语的邬瑾。

“邬瑾,你以为呢?”

此言一出,几人都悄然扭头,以余光去看邬瑾。

邬瑾正立于宫人送风之处,衣带随之飘动,金狻猊香炉之中,烟气随风跌撞在他官袍之上,众人回首这一望,对这状元郎的样貌都是一叹。

邬瑾拱手道:“加赋田税之事,本无臣置喙之地,只是臣微末出身,略知民情,计相加赋之前,若有一事不为,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眉头略略松动,抚须道:“说来听听。”

邬瑾道:“天下赋税不均,豪强田多税少,贫弱者地薄而税重,纵然加税,富者隐田漏税,加之贫苦百姓,不仅税钱零星,不足以充盈国库,更会压垮百姓。”

他看向吕仲农:“计相加赋前,还需重新丈量田地。”

三司等人,面色骤然铁青,目光冷厉地看向邬瑾,只是碍于皇帝在上,不能此时诘问,但对邬瑾痛恨之情,已经不可挽回。

好一个邬瑾。

入朝不过一年,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打在他们的痛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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