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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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注意秩序!”议长再次敲了几下桌子,“请来自马赛的众议员克劳德·德弗尔先生提问!”

德弗尔议员得意地站起身,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他有着南方人的五官,一张脸被地中海的阳光晒得黝黑——在成为议员之前,他经营着一家当地的航运公司。

“谢谢您,议长阁下。”德弗尔先生像是在演意大利轻喜剧一样,朝着议长的方向夸张地鞠了一个躬,引起他周围议员的一阵起哄。戈布莱总理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他还是一个普通的众议员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个粗俗的马赛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德弗尔先生变得愈发令人难以忍受。

“总理阁下是否愿意向议会解释,他为何解除了布朗热将军作为陆军部长的职务?人人都知道,在本届内阁里唯一的一个男子汉就是布朗热将军,而剩余的内阁成员全都是拙劣的小丑,总理这样做的目的,是由于布朗热将军的存在让他和他其余的内阁成员显得像是一群不可救药的蠢货吗?”

“议长阁下,我要抗议这位尊敬的议员所提的问题。”戈布莱总理的声音听上去机械而又乏味,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该喝口水润润嗓子,“抛开他的人身攻击不谈,这个问题本身与今天讨论的主题无关——议会今天所要表决的是新财年的预算案,而不是内阁的人事任免。”

“这他妈的当然和今天的议题有关!”德弗尔先生咆哮道,他用力地在地上跺着脚,皮鞋底和柚木地板碰撞产生的敲击声回荡在大厅里,“总理阁下是律师出身,因而他想必不需要我提醒他,内阁需要得到议会的信任方可执政,这是宪法所规定的!如果他把他的内阁按照他的想法改造成了一个拙劣的乡村马戏团,那么他怎么能够站在议会面前,要求议会的信任呢?”

议员们开始骚动起来,反对戈布莱总理的议员们纷纷挥舞着手里的议程表,从总理所在的讲台方向看去,这些人几乎遍布了整个议会大厅,他们高喊着要给预算案投反对票,或是要求组织对内阁的不信任投票——总之就是要让他下台才行。

“肃静,肃静!”议长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他用力敲着自己的锤子,“德弗尔阁下,请您注意您的态度和言辞,这样的言辞和您作为共和国最高立法机构一员的身份是不相称的。”

“然而,德弗尔阁下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就在这时,议长话锋一转,“如果内阁本身已经无法被本届议会所信任,那么议会当然无法通过这样一个内阁所提出的预算案,因此总理阁下需要回答尊敬的德弗尔议员阁下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总理用力捏紧了讲台的边缘,如果凑近了看,可以看到他手指薄薄的皮肤下面那白森森的指节,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他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他拿起放在他面前的那杯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食道流过他的嗓子,总理感到自己又恢复了些气力。

“既然议长阁下认为我有义务解释,那么我就提醒一下来自马赛的议员阁下,请他关注昨天关于内阁的改组所发布的政府公报,里面说的很清楚——布朗热将军的去职是由于他和本届内阁对于未来的愿景存在根本性的差异,这种差异已经到了影响日常内阁工作的态度。因此解除布朗热将军的陆军部长一职是必要的举措,我们也祝他在新的岗位上一切顺利。”总理知道自己的回答听上去十分没有底气,但他除了将政府公报上的文字干巴巴地重复一遍以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果不其然,这个回答在下方的议员席位上引发了一阵嘘声和哄笑声,还伴随着一些粗鲁的咒骂,当然这些不符合议员身份的言辞都被台上的书记员自动过滤掉了。

“下面请来自昂古莱姆的众议员菲利普·勒鲁埃先生提问!”议长的锤子再次响起,他这次敲的更卖力了,简直就像中世纪围城时候撞击城堡大门的攻城锤。

“我想要请总理解释一下,他解除布朗热将军职务的决定是否和将军前段时间演讲的内容有关,”菲利普·勒鲁埃是个驼背的小老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总理不禁怀疑他是否得了红眼病,“以及他是否认为,内阁成员也和其他的公民一样,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

“我想请这位议员设身处地来思考一下,如果他有一天成为了总理——虽然这恐怕不太可能——他是否会任用公然和内阁现行政策唱反调的内阁成员?”戈布莱总理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布朗热将军当然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如果他的看法和内阁不一致,那么他也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内阁里了。”

“难道总理阁下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独裁者的做派吗?”

“如果我是个独裁者的话,我也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回答你们这些愚蠢的问题了,该死的!”这话一说出口总理就后悔了,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瞪圆自己的眼睛,朝台下怒目而视,如同一条试图吓退捕食者的河豚鱼。

“肃静,请总理阁下注意自己的言辞。”议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嗓子已经有点沙哑了,“请图卢兹的夏尔·德·谢瓦利埃先生提问。”

“请问总理如何评价布朗热将军作为陆军部长的生涯?他是否认为布朗热将军良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德·谢瓦利埃先生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就像他家里酒庄出产的白兰地酒一样醇厚,他提的问题并不尖锐,然而稍不留神就会坠入陷阱——若是总理为了尽快摆脱这个提问而承认布朗热将军尽到了自己的义务,那么他又如何证明自己解除将军职务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公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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