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1 / 1)
秦双翎唇边抿了一丝笑,轻声道:“这一路要我自己上去,其他人都这样做的,以表示心诚。”
“那好吧,仔细着点别摔着了啊。”厨娘只好松手,担心地看着她。
秦双翎不知厨娘为何突然这样紧张自己,但也没问,带着红绸子朝山顶走去。
她步伐有些沉重,走到树底下,仰头看向头顶。
老树的枝桠上绑着无数红绸,垂落下来,有的已经松了,零散地挂在树杈上,有的经历了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被洗去了原本的红色,呈现灰败的暗红。
秦双翎再往老树的旁边看。
底下是翻涌的云海,层层密布在山林间,衬得山下幽深宁静,这里因为没有定期清理,杂草丛生,很多地方都被枯草覆盖。
她坐在老树底下,等了约莫三盏茶的时间。
终于,耳边传来一些动静。
秦双翎转头看去。
沈昼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后没有跟着人,衔青不在,往常跟随着他的护卫也不在,秦双翎怔了很久,然后明白了,随即心脏揪痛,涌起浓烈的酸楚。
他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个约定俗成的习惯——
要自己一个人走过来,旁人是不能跟着的。
秦双翎慢慢站了起来,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眼泪滑出,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你来了。”
“嗯。”沈昼看了她片刻,走到她面前,把她单薄的身子抱进怀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用了比较大的力气,反应过来,却又赶紧松开了。
他来的路上听说了她早上起来呕吐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愣了很久,先是怀疑和不敢置信。
——他明明有给她用药,也给自己用了药,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怀上的。
但是……
一切都有可能。
万一那药失效了呢?
万一是他的孩子命大,活下来了也说不准呢?
再加上没看过大夫,还不能妄下定论。
但无论怎样,他都很开心。
她若当真怀上孩子,他虽然开心,却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她若没有怀上孩子,才是最好,他知道她怕疼,不想看她难受。
下山之后,他就带她去看大夫。
其他都是次要,她的安全才最重要。
秦双翎被他紧紧抱着, 耳边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沉稳的,一下又一下, 敲击在她心上。
她放在他衣襟上的手缓慢地攥紧了。
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洇湿了他的衣裳。秦双翎小声地哽咽着,“你不来也可以的。”
他不来也没关系的。
她心底一直希望他失约, 也希望这一日气候恶劣暴雪封山,没办法出门, 就不用来这里。
若他不来,她就自己想办法,即便赔上性命,也要从太子手里把槐米救回来。
但他还是来了。
盼着的这一日也没有下雪,气候严寒,天气阴沉, 只有刮骨的寒风飒飒吹拂着,没有一星半点的雪沫子。
沈昼感觉到了衣襟前的濡湿, 把她拉开些, 擦擦她的脸,皱眉,“哭什么?”
秦双翎对上他关切的注视, 心头空白一片。
她想起什么,急迫地,没来由地询问道:“你是从哪条路上来的?”
“你从哪条路上来, 我也从哪条路上来的。”
秦双翎眼底泛着浅浅的水光, “丰晴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沈昼嗯了一声,“怎么?”
来之前, 丰晴和他转达了她的话,她说这座山有很多隐蔽的小路,隐藏在树丛山石间,不易寻找,也不易发现。
她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沈昼扬眉看着她,“哭成这样?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秦双翎低下头,用力擦掉眼泪,声音带着浓浓哭腔,“我才没哭呢。”
沈昼看见她手里的红绸子,“不是要挂红绸?走吧。”
秦双翎转头看向远处的老树,“沈昼,你说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什么传说?”
“这棵树很老了,活了该有四五百年了,天门县的老人都说,这棵老树是姻缘树,月老在天上能看见的,只要有情侣在上面绑了红绸子,心心相印,月老就会保佑他们长长久久。”
秦双翎说完,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沈昼的回答。
她回头看向他,却见他只沉默地望着自己。
“我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沈昼笑了下,“但你们这种小姑娘好像都相信?那我也暂时勉强信一信。”
他的人生里,从未向神佛许过愿望,因为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帮他。
能保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才是他自己的神佛。
秦双翎蹙眉,用力擦了擦眼睛,“你怎么不会哄人啊。”说了这么长一串,他就不能直接说相信吗?骗骗她也好啊。
“我没哄过人,所以可能得委屈你,”沈昼唇边噙着弧度,“先委屈几十年,等我老了,说不定就学会怎么哄人了。”
秦双翎心头一怮,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立刻推开他,转过身,往老树快步走去。
她走到树下,仰头望着高高的树枝,试了试,手却够不到树枝。
“够不到……”
沈昼走到她的身后,把她手里的红绸子接过来,抬手绑了上去,“可以了。”
秦双翎看着那两条被绑在一起的红绸,急了,“你怎么把我的也绑了……而且两条不能这样绑在一起的,你快解下来!”
“为什么不能这么绑?”沈昼反问。
“别人都是并排的,你直接把两条当一条绑了。”
沈昼轻笑了声,道:“这样姻缘不就解不开了么。”
别人是并排绑着,他却要和她绑在一起,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要和她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即便月老来了,也只能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解不开的红线发愁。
秦双翎心头大震,怔怔地看他,一时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话中暗藏的偏执和不死不休的缱绻,让她害怕,也让她无端地恐惧。
可她本该是开心的!
秦双翎握紧了手,又无力地松开,随口道:“就算是这样,另一条我也要自己绑。”
沈昼瞥她一眼,解了一条下来,却笑:“你绑得上去吗?”
秦双翎看着递到面前的红绸子,又仰头看看高高的树枝,陷入苦恼。
她真的够不着。
好吧。
沈昼注视她良久,又把那条红绸子绑了上去。
秦双翎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头忽然掠过什么,“不该解的……”
不该解的。
这红绸只能绑一次,解了一条下来再绑上去,兆头不好。
沈昼淡淡看了一眼低垂的天幕,“还想在这里待着?山上很冷,快下雨了。”
秦双翎也抬头看去。
早上刚起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吗?现在竟然阴了天,要下雨了。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沈昼忽然道。
秦双翎看向他,眼里盛着不解,“什么?”
她循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在山下见到了一片纵横的阡陌田野,冬季大家都没有开田,略显得寂静荒芜,但她忽然在那个方向看见了什么熟悉的景象。
恰在此时,沈昼低声道:“那是卢嫂的屋子。你还记得吗?你说那一带地理位置很好,屋子也好,你一直想买下来,昨日我已经叫人买下了,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都可以。”
“……”
空气安静了很久,山巅之上,除了风声,只剩下风摇动老树的簌簌声。
叶如浪涛翻涌。
秦双翎看着那个方向,唇瓣猛地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眼泪从脸颊滚落下来,砸到地面,没入泥土里。
她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揪痛,低哭起来,立刻道:“沈昼,走!”
她想扯着他离开,但终究是迟了一步,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声音被什么更大的嘈杂声覆盖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四周忽然涌出无数埋伏的士兵,呈现包围的状态,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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