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将军夫人拦不住她,一直低着头说“对不起对不起”,妙果看见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掉。很快她就被阿欢强制性拉走了,一场热闹没闹起来,周围人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将军是什么?”妙果小声问沈钰安。
看了半天戏的蔺游听了一耳朵,想加入团体抢答一下,沈钰安看他一眼,他便讪讪地缩了回去,沈钰安这才开口:“没什么特别,无聊的人想出的一种无聊的官职名,要打架很厉害的人才能做这种官。”
没读过几天书的妙果听懂了这种接地气的解释。
蔺游在旁边觉得哪里不对,但觉得沈师兄说的好像也没错。
他最后拍拍脑袋转移话题:“我不记得这里是哪位将军的故乡……沈师兄,你知道吗?”
这是个蠢问题,先不说沈钰安已经离开朝廷四年了,就算他还在京中,多半也不会记得哪个凡人的故乡在哪里的。
所以沈钰安用一种看傻子的包容表情问答他:“我在朝中为官时不曾听闻,许是这几年新晋升的将领吧。”
晚风躁动,这个小镇的花香实在浓郁,沈钰安脑海中不断交替着一些画面,支离破碎的拼不完全,他用力掐了掐眉心,分出额外的心神照看小师妹走路。
找到的客栈比不得京中,叫它民宿可能更贴切,一楼是掌柜自己家人居住,二楼空出几间房接待客人。
妙果自然得跟沈钰安一间房。
“掌柜,劳烦晚上做些清淡的小菜送来。”
沈钰安难得没个笑脸,点漆一般的眸子懒散垂着,拉着妙果上楼,蔺游跟在后面小声道:“沈师兄……明日有什么安排?是不是先商讨一下好做安排……”
“巡抚大人,此行是你要来青阳镇查案,我自然是听你的安排,”沈钰安手肘抵着门框,面上看不出来,但已经头痛难忍,“再者说,明日的事明日再安排也不迟。”
“啪”地一声,房门在蔺游眼前冷漠关上。
他紧了紧衣领,没好意思说其实他有点怕,能不能在夫妻两个房里打个地铺。
屋子里,妙果看着沈钰安关上门,挥袖丢了个清洁术,略显破旧的房间立刻焕然一新。
他脚步不停地绕过小屏风,自顾自解衣脱靴上床,被褥没动,估计是还有点嫌弃,不出片刻就躺的无声无息,像是睡去了。
他好像忘了妙果也在屋里。
“……”
师兄可能确实不舒服,他自己嘴硬说没有,但其实来了青阳镇以后,人就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妙果左右看了看,其实她想把三姐放出来透透气,但师兄在睡觉的话,放出来就会很奇怪,所以还是算了,明天再一起到街上逛一逛吧?
这么想着,妙果放轻脚步,挪到了靠窗的桌案旁,这一块的木质地板铺了颜色绚丽的地毯,她没找到坐垫,隔着粗糙的地毯还能感觉到木板的硬度,就这样跪坐一晚上明天肯定走不了路了。
低着头在小荷包里掏出来一个蒲团,善解人意的三姐还附赠一床晒过的粉碎花锦被和柔软褥子,妙果忙忙碌碌地在桌案边搭了个柔软的小窝,满意地拍拍,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啦。
她不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表情,只有很偶尔的,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让她满意的事情完成,她的嘴角会轻轻地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
原来小师妹笑起来右边脸上会有个小梨涡啊。
沈钰安一动不动地想。
妙果转个身,脸上的笑容没收回去,就看见沈钰安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穿着雪白罗袜的大脚踩在木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多久了。
“师兄?我把您吵醒了吗?”妙果小声保证,“对不起,您继续休息吧,我不会再发出动静了。”
“笃笃”两声,掌柜妻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客官,您的饭菜来啦,还有两桶热水,晚些我们就不起来烧水的啦。”
妙果过去开门,接过东西回来,发现刚才不理她的沈钰安从床上挪到了她刚刚铺好的小窝里。
他用粉色的碎花锦被把自己包起来,脸色雪白,疲惫地闭着眼:“过来坐下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妙果味同嚼蜡。
她将碗筷送到门口的托盘里,到屏风后的梳洗架认真洗漱一番。
淡淡的甜腥味儿漂浮在空气里,妙果吸了吸鼻子,以为是讲究的师兄点燃了什么熏香,擦干脸想出去问问沈钰安今晚她睡哪里。
沈钰安包在被子里坐着,等妙果走近,睁开眼睛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里雾蒙蒙的:“小师妹,头疼。”
“……”妙果沉默。
太可怕了,他是在撒娇吗?想不到师兄居然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事实证明,比师兄疑似撒娇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师兄,你、不是,这是什么?”
粉色的碎花锦被下探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长尾,排列整齐的鳞片摩擦着妙果的脚腕,由粗变细的尾巴尖很快在她纤细的小腿上勒出一圈一圈暧昧的红痕。
“小师妹,我头疼。”始作俑者避而不答,雪白的脸颊染上红晕,胸膛起伏。
隐藏食欲的野兽伪装得无害美丽,小腿上缠着的尾巴越发收紧了。
23怨河(四)
妙果的小脸吓得白刷刷的。
难怪师兄总说凡人凡人,原来他真的不是人吗?可她没看出哪里不对啊……
藏起来的尾巴被发现了,沈钰安干脆任由碎花被滑落。
他上身只剩下一件敞开胸膛的纯白里衣,下身却是一条盘起来三圈还不止的银白色蛇尾,尾巴舒展蜿蜒出去纠缠房间里另一个活物。
馥郁的甜腥味道更浓,原来突如其来的甜腥味儿来源是他。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委实和人类关系不大,微微上挑的眼尾晕开桃花色,画面妖冶又诡谲。
妙果吓到无意识地灵力外溢,脚下爆出两根藤蔓迅猛地朝着沈钰安而去。
这是她还没遇到沈钰安之前就学会的自保方式,催生两根藤蔓保护自己,在正式开始修炼之后,沈钰安让她催生出藤蔓后立刻主动绞杀,力求做到一击毙命。
练习了个把月,现在下意识催生的藤蔓却飞向了沈钰安。
出乎意料地,长了蛇尾的沈钰安被她一下缠住了脖子倒在地上,双手抓住褐色的藤蔓阻止它勒断颈骨,尾巴也松开了妙果,在地板上无力翻腾。
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低沉痛苦的喘息声惊醒了妙果,虽然此刻身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但这的确就是沈钰安无疑,空有妖形,却无妖气。
“师兄?”
沈钰安看上去那样脆弱,妙果立刻抬手挥散了藤蔓,犹豫着要不要去扶起师兄看看。
却不想气若游丝的沈钰安突然发难,灵活的蛇尾勾住妙果的腰把人直接拖着摔进了自己冰冷的怀里。
他用蛇尾一圈一圈缠紧了妙果,翻身而上张口就咬住了她脆弱的咽喉,两人在乱糟糟的被褥里滚作一团,妙果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师兄!”
他太可恶了!居然是装的!
沈钰安的牙齿变得尖利,直接刺进皮肉里,他舔舐着脆弱好骗的小猎物,清甜的血尝起来味道不错,他愉悦地应了一声:“嗯?”
被一口咬住致命部位的感觉太可怕了,妙果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舔舐下艰难地想要扭头,喉管却被不紧不慢地重新含住。
妙果不敢动了,她牙齿打颤,磕磕巴巴地喊:“您怎么了……师兄,我是妙果呀……”
小猎物香香软软的,说话还会发抖,真是惹妖怜爱。
沈钰安暂时不饿,所以他只是叼住小猎物的一块皮肤吮吸啃噬,等白嫩的皮肤留下鲜红的印子,他才抽出空控诉她:“我说我头疼,你为什么拿绳子绑我?”
他说着,很看不起似的哼一声:“破绳子,很容易就断了。”
妙果觉得脖子疼,但她的手被缠住,根本不能去摸摸看到底伤的多重,沈钰安说完这句话又埋头啃她,她有种活生生被进食的错觉。
他却并不急着将她嚼吧嚼吧撕碎吞下,虽然言行少了人类智慧,只剩下狡猾的蛇类本能,但看上去还勉强能沟通。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兄……我帮您拆开发冠好不好,拆开就不会头疼了……”妙果这么哄他,有些害怕他再一口下来自己脖子就漏风了。
他是人形的时候她都打不过他,他变成半蛇她更不可能打得过他,只能先让他离她远点,放开了就把人先捆起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让师兄恢复正常。
沈钰安用看似清醒,实则混沌的脑袋思考片刻,同意了小猎物的建议。他懒洋洋地躺回被褥里,把小猎物卷到自己精悍有力的腰腹上跨坐着,开恩似的道:“拆什么?拆吧。”
“……”妙果的手从他腹部结实薄韧的肌肉上默默挪开,觉得实在是冒犯师兄了,如此境况,她绝不可能趴在他身上去给他拆头发。
转了转聪明的小脑瓜,又轻言细语地哄他:“您放开我好不好,我够不到您的头发呀。”
为了让他放心,她还特地加了一句保证:“我不去别处的,您松开些好吗?”
沈钰安可能觉得烦了,“啧”了一声,撑着地坐起来,后半部分的蛇尾拱起,将跟着后仰的妙果颠得贴回他的胸膛上。
妙果的手被迫撑在他肩膀,头一回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这样的姿势妙果就能碰到他的头了。
“……”失算了,他不傻啊。
两人面对面了片刻,距离呼吸可闻,他把头埋在妙果僵硬的脖子里,鼻尖在她跳动的脉搏抵着:“这下好了吧?”
结实的双臂代替蛇尾禁锢了妙果的腰,尾巴尖蠢蠢欲动地又要缠上她的小腿……
妙果的手比脑子快,她一只手按住了不老实的尾尖,一只手抱住了沈钰安的头,紧张地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好了,我帮您拆,您不要乱动,会影响我……”
兽化的师兄哼笑一声,尾巴尖没再捣乱。
她心跳如鼓,两只手都用上,摸索着拆掉了他的发冠,墨色长发倾泻而下,妙果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贴着发根轻轻按摩他的头,小心翼翼地问:“好些了吗?”
小猎物暖乎乎地抱着他,动作声音都很轻,好像是在爱着他。
沈钰安脑海中快要炸裂的疼痛被轻轻安抚,他闭上眼,把头靠在妙果怀里,脸上异样的红晕散去,脸色越发白。
“我真的好疼。”
他这样小声地嘟囔,对小猎物的帮助感到满意,于是叮嘱妙果:“下一次我叫你,你还要过来这样对我,我不会吃掉你的。”
妙果有心哄他放松警惕,重新催生的藤蔓无声无息蛰伏寻找时机:“好。”
她轻声背诵起他教过的清心咒,听得他食欲降低昏昏欲睡:“你在念什么?”
“师兄教我的清心咒,听这个就不会头疼了。”
他觉得有用,头真的不是很疼了,“你真好,你师兄也一定是个好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青阳镇的古怪导致沈钰安发生了兽化,还是他本身有什么秘密?要是他变不回去了,要不要先带着三姐跟沈钰安躲到深山老林去?
妙果想着事情,嘴上还认真回答脑子暂时不好使的师兄:“是呀,我师兄是个很厉害,很好的人。”
沈钰安没再说话,他睡着了。
妙果还不敢轻举妄动,等了半个时辰,发现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低温身体越来越热,她试探的去掰他的双臂,成功拉开。
谨慎起见,她还是用藤蔓将他绑起来了,仔细观察。
沈钰安倒在凌乱的小窝里,蛇尾不见了,两条属于人类男子的长腿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甚至他的罗袜都好好穿在脚上。
妙果松了口气,太好了,还能变回来,不用把师兄一直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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