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回:蓦然回首(1 / 2)
从顶楼那家法国餐厅出来后,秦秣又跟方澈去了21楼的青山网络科技公司。
隔着玻璃门看那公司里一排排的电脑,秦秣不禁有种全世界都是数字的错觉。
“也不知道,我毕业以后能做什么。”她眉峰微蹙,回想自己所知所学,竟全是风花雪月,百无一用。
“我觉得你可以做老师。”方澈懒洋洋地靠在玻璃门上,带笑的目光将秦秣上下扫视,“你以前教育我,不是挺成功的?”
秦秣别过脸去,掩下自己双颊上泛起的红潮,轻哼道:“我现在不好为人师了。”她大步走向电梯口,甩下一句话:“法国菜填不饱肚子,我请你去火宫殿吃夜宵,去不去?”
离青山大厦最近的一家火宫殿就在步行街那边,方澈开着车子就近找到停车位,才一下车门就见到不夜城市的灯火照天,行人来往如织,一片繁华喧闹。
秦秣这次没等方澈来开门,自己就先跳下了车。她揉着额头,即便坐的是高大又下盘极稳的悍马,她还是有些晕车。
“晕车?”方澈抓起秦秣的一只手,用大拇指指甲轻掐她的虎口,“掐虎口可以减晕。”
秦秣抽开手,好笑道:“你用这点力气,哪里能治得了晕车?我自己动手。”她将右手用力掐住自己左手虎口,一边疼得眉毛打抖,一边快步往步行街宽阔的路中间走去。
那边没有车行,空气确实是要好些。
火宫殿在步行街一个拐角的胡同里,拐进去两边都是翻新的仿古建筑,那些黑瓦屋檐下挂着各种样式的灯笼,朦朦放着光,映出时空交错。
“等等!”方澈忽然拉住秦秣停到一个大推车前。
那推车上放着个足有一米高的大铜壶,铜壶壶嘴极细极长,壶身上阴刻着线条曲折的云纹,点了红漆,十分精致漂亮。铜壶底下则是个液化气的火炉子,烧着铜壶滚热,在这冬日里与冷空气一遇,直冒白烟。
这是一个卖藕粉糊糊的推车,架子上摆着好些透明的瓶瓶罐罐,里头装着芝麻、枸杞、花生、葡萄干等小配料。
方澈显然很是喜欢这东西,他让摊主老伯烫上两碗藕粉糊糊。等那用一次性小碗装着的透明藕粉糊糊做好后,他先端过一碗给秦秣,自己又接过第二碗,然后转动小勺子,边走就边吃起来。
秦秣端着这碗热乎乎的小糊糊,硬是在旁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方澈,你先别吃。”
“怎么?”方澈放下勺子,侧头看向秦秣。
“我看到,那个老伯的手指甲里好多黑黑灰灰的东西。”秦秣轻吐一口气,不知怎么,竟觉得平常很理所当然的话,在这时候却有些难以启齿,“街边小摊,不……不卫生。”
方澈静默片刻,只是盯着秦秣,盯得她又忍不住偏过头,才低笑出声。
“虽然说想吃美食就得无视掉美食出炉的过程,但是……”方澈笑着取过秦秣手上的小勺子,在她碗里勺了一小勺藕粉糊,送到她嘴边,“这藕粉是开水烫的,高温消毒,没关系。放心,我有基本的健康意识,不会毒到你。”
秦秣冲他一呲牙,一口咬住那个透明的塑料小勺,牙齿稍一用力,就将勺子从方澈手上夺了回来。她这才又用自己的右手拈住小勺子,一口口吃起碗里的藕粉糊糊来。
方澈愣了愣,收回手又不紧不慢地开动自己那一碗,语带回忆:“这东西的味道其实也只是一般,放了点糖,温热爽口而已。不过我小时候常吃,总觉得白色的藕粉被开水一冲,搅拌之后却变成透明的糊糊,很神奇。”
“我没吃过。”秦秣低声道:“这是头一次吃这种东西。”
“以后我买藕粉,等你想吃了就给你冲。”方澈简单微笑,“路边摊确实还是少吃比较好,偶尔吃一次,吃的也是那个气氛。”
秦秣心房里渐渐揪起一团柔和,她没有抬头,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悸动。
至少,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与秦陌从前对咏霜的怜爱,全然不同。
火宫殿里是火辣辣的热闹,两人一踏进大堂,就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油香燃烧的世界。
秦秣先到柜台前点了单,一见那些一块、两块、三块、四块的价目,她就没有顾忌地勾选起来。这些东方传统小吃的价格与法国菜价位相比真是直如鸿沟,而要说到味道和填肚子的功用,小吃显然更能让人尽兴。
“这里我也没来过,看起来气氛很好。”方澈左右打量,在一面窗边找到张方桌,与秦秣对面坐下。
火宫殿其实是由各家小吃铺组成的,只是将小吃一条街的模式浓缩到了一栋复古的宫殿式建筑当中,众家店面排排开起,这景象直让人以为是回到了古代夜市。
秦秣与方澈进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家店,这店里小吃品种很多,柜台点单。而大堂之中穿梭着各种挂着三角旗子的小推车,穿古代小二服饰的服务生会拿着单子一桌一桌地送上小吃,让人在这种气氛中化身饕餮。
“很有感觉吧?”秦秣夹起一块千层油酥饼,小咬一口,说得眉飞色舞,“想象一下,你坐在临街的酒楼里,穿梭着的店小二肩上搭着白布巾,开口就能报出一连串顺溜的菜名,语调拖长得好像是唱戏。你一招手,他就吆喝过来——”
秦秣扬声学着小二腔:“哎!客官,鸭血粉丝汤来——喽!”
方澈听得手上力气没稳住,一块铁板豆腐就被他夹得稀里哗啦碎在盘子里。他肩膀耸动,哈哈大笑起来。
所幸这整个店堂里都是高声笑闹的人,他们这点声响就像是大油锅里的一个小翻滚,在这大环境下毫不惹眼。
秦秣又鼓着嗓子,瓮声瓮气地说:“小二,你这店里实在是吵闹得烦人,可有雅间?给洒家一个!”
方澈干脆止住筷子,专心地看着秦秣。
“去去去!”秦秣一挥手,“你这和尚,谁叫你来这酒肉污浊之地?没地笑话了你的佛祖!走开走开!雅间没有,榔头可赏你十个!”
方澈低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要雅间,你也别来榔头。敞开门最好,红尘里的这点事儿,关了门我该看谁,又给谁看去?”
这一顿夜宵,两人是边吃边说笑,吃得可比在法国餐厅里舒畅多了。走出火宫殿的时候,秦秣感叹:“方澈,虽然老夫子的礼教是食不言,但有时候言语也是极好的佐料,不言不欢啊!”
方澈唇角上扬,点头道:“看来我在法国餐厅给钱包做的那次瘦身运动,果然是一点附加值都没捞到。”
秦秣笑嘻嘻道:“怎么没有?挥霍之后,要么是痛快,要么是心疼,你是什么感觉。”
方澈沉默半晌,才蹦出一句:“冷暖自知。”
秦秣大笑。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刚过,方澈提议再到步行街随便逛逛,秦秣欣然同意。
“秣秣你会不会玩街机游戏?”方澈问话的时候眼睛闪亮。
“从来没玩过。”秦秣走进电玩城,四处张望,每一眼都是好奇,“要怎么玩?你教我?”
方澈显然是玩街机游戏的高手,他随便拿到一台机器都能玩得顺畅利落,然后机器下面的积分条一大摞一大摞地涨,涨得秦秣眼花缭乱。
“这个手柄是怎么回事?”秦秣在旁边火气蹭蹭地甩手,“怎么我让它往左它就往右,我让它跳,它又蹲?”
方澈眉毛一扬:“秣秣,你跟这游戏属性不合,我以为,这台机器比你火气更大。”
“你的意思是说,我笨拙得连机器都受不了?”秦秣眼睛一横,嘴角撇过。
方澈摊手:“这是你的意思,我没这样说。”
秦秣拳头捏紧,又放松,然后眯起眼睛笑得极是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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