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麓山一线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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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老祠堂青墙黑瓦,三间大屋联排盖着,屋檐翘起,底下是古老的雕花。

红漆柱子的颜色已经有些灰败,青石阶上还残余着一些纸灰与爆竹的旧壳,冬日里的寒风轻轻吹过,掀动时光倾轧过的尘埃。大门两边是一副石刻的老对联:“祀祖宗永纳千瑞,举神明常添百福。”横批“世代荣昌”。

秦秣与秦云婷相携着走上屋前石阶,还没来得及看清祠堂里重重层叠的祖宗牌位,便听到轻轻一声咳嗽从左侧屋子里传出。

打侧门走到正堂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材不高,手上还拄着拐杖,脸上也爬满老年斑与皱纹,但他腰背尽量挺得笔直,老眼中隐含着难言的精神。

“走吧走吧都走吧!”老人的视线落到秦家两姐妹身上,又仿佛根本就没看到她们,只是自顾说着,“全都走了,什么也不用解释,不肖子!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爷爷……”秦云婷双唇微微颤抖,低喊一声便快步走上前去。她小心地伸手去搀扶老人,殷殷切切地望着他。

秦伟华眯着眼睛,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祠堂,又往左边小路上走去,他们家的院子就盖在那边靠山的地方。从头至尾,他却是直接忽视了秦秣,全当她不存在。

“你这丫头长得像裴霞,我可是记着,你们有七年没回来了。”老爷子伸手去拍秦云婷的手背,“这次一起回来的有几个人?”

“爷爷,只有我和秣秣姐妹两个。”秦云婷轻言细语地说着,转头又担忧地看着独立在一边的秦秣。

七年前他们也是回过老家的,只是山路弯弯绕绕,那时候的秦云婷年少不懂事,根本就没用心去记过回老家的路。但秦伟华不会不记得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也同样不会忘记自己对秦秣的厌恶。

秦秣淡淡一笑:“姐,我去刘阿姨家等你。”

她向秦云婷眨眨眼,返身从另一条小路离开,走过一小会后,又给她发短信:“姐,好好陪陪爷爷,再探探他的口风,看他要怎么才肯原谅爸爸。或者旁敲侧击地问问,看爷爷对那件事情的说法跟刘阿姨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当天晚上秦秣留宿在刘淑兰家里,秦云婷则陪着爷爷一起住在大伯家。

第二天一大早两姐妹就踏上了回程,秦秣是拿不到更多的假期,而秦云婷忙着考研,时间也很紧。

“秣秣,爷爷根本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但我悄悄问了大娘,她的说法和刘阿姨差不多。”坐在车上,秦云婷拉着秦秣的手细谈,“堂哥那时候也有十岁了,我还问了他,他说他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记得韩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们都不知道……三叔去哪儿了吗?”秦秣微微蹙眉。

“全无音信。”秦云婷声音略低:“秣秣,就算证实了你……你的生母是韩阿姨,但我们还是亲姐妹,是不是?”

“当然啦,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吗?”秦秣说得轻描淡写。

秦云婷笑了笑:“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找三叔吧?”

“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以为,”秦云婷有些为难,“秣秣,我直说了,你别听不得。”

“姐,你是不是要猜测,三叔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负了我母亲,所以羞于回家?”

“秣秣,你……”

秦秣摇头笑笑:“一般人都会这样想,我也这样想过。不过还有疑问,首先,他们当年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按说前途无量,为什么非要辍学回家,还是以爱情的名义?其次,三叔都说了要田园终老,为何忽然又去省城?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连那样的大好的学业都可以为我母亲放弃,为什么偏偏又在不久后,一去不返?人就算要变心,也不至于这样突兀吧?”

秦云婷本是学法律的,被秦秣这推测一引导,思路也清晰起来:“是啊,那个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和现在可不一样,北师大,在当年那就等于金饭碗啊!刘阿姨说韩阿姨气质不凡,大概她的家世也是不凡的,难道他们避入乡下,是因为韩家的家长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秦秣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秦云婷五指蓦然收紧:“三叔忽然离开,难道是受了韩家的威胁?”

“很难说,只有一半的可能。”秦秣又摇头,“女子贞节何其重要,我母亲那时候都有了我,他们还有什么好拆散的?”

“可是三叔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韩阿姨已经有孕。”

“就算是他们想要拆散吧……”秦秣低叹,“那三叔也不至于因此而与家中断绝联系十八年。再怎么样,我母亲后来都出国了,如果三叔只是为了要避开她,又何必一失踪就是十八年?”

“这么说来,莫非还是负心?”秦云婷苦笑,“这可真是扑朔迷离,怎么推测都不对。”

“既然是推测,自然没个准的。”秦秣抬手轻揉眼角,“韩家家世如何,我打电话问问韩致远就能知道。其实最大的疑点不是三叔当年为什么要负我母亲,而是他为什么要一并着连与家中的联系都断掉。”

秦云婷脸上忽现惊疑之色,她有些艰难地道:“难不成,三叔他……他其实,早就不……不在了?”

秦秣脸色也是一沉,她轻叹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家里难道不想法子去找么?”

“也许,这个谜底还得着落在爸爸身上。姐,爸爸一定知道些什么。”

“秣秣。”

“我没事。”秦秣侧过头,微微一笑。

她当即打电话给韩致远,得知韩家历代书香,家世是很不错的,也确实讲究门当户对。但韩家的家底只在学术界,徒有社会地位,却并非有财有势,要说将一个大活人生生逼得失踪十八年,他们不见得会那样去做,也多半做不到。

秦秣并没有直接告诉韩致远她所知道的一切,只说:“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信息,等具体答案出来再告诉你。”

她与秦云婷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才到c城,下午两点多钟她们一起吃过中饭,然后秦秣送秦云婷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回校的路上秦秣又接到钱晓问她行踪的电话。

“最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学校,怎么?”

钱晓声音里透着失望:“两个小时啊,现在天气这么不好,等你回来天都黑了。”

“没办法,我在城南。”飞机场在城南,h大在城西,秦秣还没奢侈到这么远的距离都坐的士的程度,而若是搭公交过去,两个小时还不一定够。

所幸c城的公交质量近年已大有改善,一般的空调车都还不怎么闷人。不然照秦秣的晕车体质,她也不敢省下这个钱了。

那边钱晓沉默片刻,又嬉笑开来:“也没关系啦,天黑有天黑的好。反正你别急着赶路,回校以后就直接到东方红广场来,好吧?”

秦秣随口应着,却无法神算到钱晓要弄个什么玄虚。

这时候武术协会的多半成员都拉开架势围在h大东方红广场,会里几个和江远寒特别要好的哥们正怂恿着他:“就说吧,老大你一表人才,窝了这么久还不给我们找个大嫂,你对得住大伙儿的信任和期盼吗?”

江远寒摸着下巴,嘿嘿笑:“兄弟们这么热情,我这不是就要行动了嘛!”

钱晓小声嘀咕:“全都是些贫嘴的家伙,什么一表人才,还信任期盼呢。”

江远寒曲起肘子轻轻撞了撞钱晓,低声道:“喂,是你起心想要做红娘的,怎么,现在不乐意了?晓晓,你可别临阵倒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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