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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宴笙迟缓地眨了下眼,后知后觉想起,他之前过来时,吩咐了云成,若是有什么事就过来通知他。
想必是云成过来叫他时,发现不对,跑去找了人来。
头顶的剑悬而未动,极度的紧张之下,钟宴笙居然挤出了一丝闲暇思考,今日主办斗花宴的是德王妃,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德王。
去年圣上将几位亲王急诏入京,德王殿下就是其中之一,听说这位殿下不仅母家势厚,还颇为受宠,很有望继承大任——如果定王殿下对此没意见的话。
骤然来了不少人,萧弄的剑尖一顿,避开帷帽,换了个方向,轻轻巧巧一挑,也不知道怎么用的劲道,就将钟宴笙别在帷帽上的那束石榴花轻轻巧巧挑飞起来,落入手中。
一番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挽剑拈花,煞是赏心悦目。
周遭霎时更死寂了。
若不是气氛不对,展戎几乎都想给王爷鼓掌了。
耍了个好流氓啊!
历年斗花宴,邀请的都是些年轻的权贵子弟和年轻女眷,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带来宴上的花,也不只是拿来炫耀攀比的,还有另一种用处——按京城斗花宴的风俗,若是彼此在宴上看对了眼,就可以将自己带来的花赠与对方。
花不止是花,寓意深着呢。
人家小世子带了花,还没来得及送给哪个女眷,就给定王捷足先登了。
钟宴笙脑袋上一轻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要砍他吗?
走神的意识回落,他惶惶地还以为帷帽被摘掉了,等察觉到眼前的白纱并未消失,又愣愣地望向萧弄。
面前高挺的男人垂着眼,完全忽视了背后叫嚣的德王,看起来从容不迫,手里把着那束娇艳欲滴的石榴花,修长的十指动作不疾不徐的,揉弄着火红的花瓣,平添三分风流,神色却极淡漠。
比起手握重兵的煞神,更像个闲散的王侯贵公子。
看清那株石榴花的瞬间,钟宴笙愕然地睁大了眼,耳根慢慢发起烫来。
萧弄那般不紧不慢揉弄什么的做派,让他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月色朦胧,低垂的纱幔之中,胸口又疼又麻的,被磋磨得红如石榴。
作弄他的,就是那根正在揉碎石榴花瓣的手指。
钟宴笙浑身都不太对劲起来,脑子一热,差点忘了伪装,险些跳起来叫萧弄把花还给他,可是又不敢,可怜巴巴地看了萧弄半晌,希望定王殿下能良心发现还给他。
那花是侯夫人特地剪的,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那一枝,调笑着叫他有喜欢的姑娘就勇敢点送出去,是有特别寓意的。
定王殿下曾在京城待过一些年岁,不可能不知道斗花宴的花有特殊含义吧?
但大概是隔着两层纱,眼神无法送达,又或者定王殿下就是没良心,他看了会儿萧弄,萧弄也没反应。
钟宴笙张了张嘴,委屈地重新低下脑袋。
那是他的花啊……流氓。
赶过来的一大群人没想到还有这种戏看,震愕不已,视线一半落在孟棋平身上,剩下的大半飘在钟宴笙身上,少部分胆子大的在偷偷看萧弄。
重点是看他手中的石榴花,眼神无比奇特。
萧弄离京多年,从前在京城时,对斗花宴也毫无兴趣,从未参加过,隻知大概有这个宴会,但不清楚风俗和规矩,毫不在意地捻了捻石榴花瓣,慢慢转回身,懒懒一笑:“谁说本王不爱赏花,本王可惜花得很。”
他身量高挑,体内流着一半异族血脉,五官旁人要更深邃立体,杂糅了几分异域风情,更添俊美,墨蓝色的眼恍若冬日冻结的冰河,只是往那边扫了眼,些许的骚乱就静止了下来。
除了怒气衝衝的德王外,没人敢再出声。
来了不少人啊。
萧弄漫不经心想。
方才他本来想把钟宴笙的帷帽挑飞,临时换成挑花,倒也不是因为德王出现打岔,他想做什么,向来不会顾忌旁人。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小雀儿的眼睛,那双润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时总是亮晶晶的,让人不忍让他眼底的光芒熄灭。
钟宴笙就是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迢迢,萧弄也不想当着一群乌合之众掀开他的帷帽。
这个举止太惹眼,放在旁人眼里,近乎是羞辱了。
看他闲闲散散的模样,德王心头愈发火大,也不装模作样了,脸上的假笑消失,神色一沉:“萧弄,你真是越发了不得了,竟敢来本王的地盘上闹事。”
萧弄转了转花束,挑起一遍眉梢,笑容说不上的挑衅:“哦?本王闹什么事了?”
德王一指孟棋平,声音拔高,掷地有声:“孟老爷子的孙子如何得罪你了?天子脚下,你竟将人家的手指生生斩断,如此残忍,无法无天!萧弄,你还以为这里是你的漠北?!”
一番话冠冕堂皇,听得后面赶过来的孟家小厮目瞪口呆,没有嗅到一丝德王殿下要为孟棋平做主的意思。
但这二人,一个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亲王,另一个是性子暴虐古怪手掌兵权的异姓王,哪个都惹不起,是以大伙儿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没人敢出声提醒德王殿下,那边沛国公府的三少爷断了根手指,已经快疼晕过去了,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了,要不要送去医师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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