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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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萦柔和金城绝冷战了数日,但这个“冷”是冷在外表,对于谢萦柔来说,她一直忧心如焚,因为她不知道金城绝到底命令那个姓魏的官员对萧离做什么,而她又没有办法准确地打听到外面的消息。

这几日,她屡次想出门试著去探听消息,但是金城绝却将她禁足在家中。

她四周所有的人,无论是金城燕,还是那些婢女或管家,都是他的人,她连一个可以信赖托付的人都没有。

就在她最焦躁不安的时候,这天一大早,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一大清早,她就听见屋外一阵很大的喧闹声,像是来了许多人,在热烈地讨论著什么。

她走出房间,远远看到一个黄袍人影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她马上明白了,转身要走,却听那边已响起了朱棣洪亮的声音。“新娘子跑什么?见了朕都不来行个礼吗?”

谢萦柔只好走过去,摆出违心的笑容。“奴婢惧怕万岁的龙威,怕说话行事有冒犯的地方,给夫君惹来麻烦。”

“你向来伶牙俐齿,哪儿会有说错话的时候?”朱棣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分析性,然后他对身边一个人说:“你知道吗?这丫头第一次见到朕,居然说出朕想迁都的事情,实在是把朕吓了一跳。道衍,你敢和这丫头比试一下吗?”

她这才留意到站在朱棣的身侧,那个样子几乎可以被称为丑陋的青袍和尚。道衍?就是姚广孝吧?在明史中,这个人是谜样的人物,被后人冠以“黑衣宰相”的头衔。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心中有股寒意升起。

她马上扯笑。“我那是信口胡说,万岁千万不要当真。”

“是吗?”朱棣瞥了眼金城绝“可是金城绝说那件事是他告诉你的,难道不是!”“哦,当然,当然。”看到金城绝向她使眼色,她马上连连点头,却没发现道衍看她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极为诡异。

“丫头,既然你知道朕要迁都,那朕再来问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迁都?”朱棣继续就著这个话题发问。

此时想再问金城绝也来不及了,她只好硬著头皮,就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小心回答“北京是万岁长年生活的地方,自然对那里难以割舍,更何况北边那群不知死活的蒙古人,老是想趁机偷袭我大明边境,如果万岁能亲自驻守边关,自然可以震慑敌军,壮大大明国威。”

见朱棣频频点头,金城绝的表情也十分缓和,谢萦柔猜自己说中了他们的心思,于是一笑。

“不过,迁都之事太大了,一是建都时间少说也要十年,二是北方并非粮产之地,一旦迁都,北平的粮食供给会是大问题,这些事情万岁都要考虑。而且,海上的防御也不可掉以轻心,若能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大明及后世是有很大好处的。”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面露惊诧之色,道衍淡淡说道:“金城夫人的见识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剑锋,又带著逼人的杀气。

她摇头一笑“我只不过喜欢道听涂说别人的话,然后转述罢了,您可千万别当真。”

朱棣在屋中又坐了会儿便说要回宫,金城绝和谢萦柔在后面相送,走出几步后,他忽然说:“对了,前些日子有人向我建议,应该给母后建一座敬生塔,只是不知道该选在哪里,选了好久朕都不满意,你走南闯北,觉得哪里风景最好?”

这话原本是对金城绝说的,但谢萦柔随口搭了一句“是报恩寺吗?就在本地岂不是最好?”

道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地砖铺什么材质的才好?”

“青花喽,大明的青花瓷是千秋万代磨灭不了的艺术珍品。”她在二十一世纪是卖古董出身的,对青花瓷器曾经深做研究。

永乐时期建造的大报恩塔,所用地砖就是青花砖,这座九层八面琉璃宝塔是大明朝留给后世的一大奇迹,只可惜毁于太平天国时期。

她无缘见到这座宝塔的真面目,一想到可以亲眼见到它的建造过程,不禁有些兴奋莫名,全然没留意到自己说的话是否已经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不经意的扫了眼四周,谢萦柔惊讶地发现,和朱棣同来的随侍中就有那个姓魏的锦衣卫,当金城绝送朱棣出门时,她瞥到那个人悄悄递给金城绝一张字条,而金城绝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她心头一紧,便更加留了意。

等朱棣的人马都走光了,金城绝走过来问她“今天做了什么?”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无非是吃喝睡觉,做金城夫人实在很容易,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他斜睨著她,表情很矛盾。“你的反话说得越来越动听了。心中在想什么?想出去走走是吗?你若是开口求我,我可以放你出去一天。”

她意有所指的说:“不必,这里很好,抬头就能看到四方天,多抬头看看便会心无杂念,一点坏心眼都生不出来。其实你也应该多抬头看看,活著就不会那么累了。”

见他脸色一变,她也不管,快速走向内院,听到金城燕对下人说话的声音。

“今天晚饭不必做我的,我不回来吃。”

她要出去?是不是去萧离那里?谢萦柔立即堆笑走过去,试探地问:“燕子,你要去逛街吗?能不能帮我带一盒香粉回来?”

金城燕鄙视地扫她一眼。“抱歉,我不是去逛那些脂粉店铺,而是去死人坟墓堆,那里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给你的吗?”

她一愣,又笑“那就不必了。你是去祭拜什么人吗?”

“与你无关。”金城燕甩头就向外走。

依稀间,她听到金城绝低低的声音。“燕子,你又去找他?”

“你管不著我!”金城燕倔强的声音很快飘得更远了。

毫无疑问,金城燕的确是去找萧离,那她为什么借口说要去什么死人坟墓堆?

谢萦柔稍一凝思就恍然大悟。莫非萧离已经被调去负责守皇家陵墓了?这就难怪金城燕会说连晚饭都不回来吃。

朱元璋的陵墓位于应天东郊紫金山南麓的独龙阜玩珠峰,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是萧离怎么会被调去镇守皇陵?这也是金城绝安排的!

只听外面又传来管家的禀告。“公子,万岁请您现在入宫一趟。”

不一会儿,外面悄然无声了,她轻步走到金城绝刚才所在的房间,四下环顾了一圈,却找不到他拿的那张字条,她只思索了一瞬,就陡然跑回自己房间。

四周无人,静悄悄的,她将身上的盛装一一除去,将脸上的脂粉擦抹干净,从无数华丽繁琐的衣裳中找出一件较简单的换好,穿过照影桥,来到墙下。

墙根的旁边是一棵参天大树,这么多天来,她已经无数次留意过了,此时四下无人,她再无犹豫,身子一蹦,抱住大树树干,几下就翻到树冠顶部,借著巧劲,翻山高高的围墙。

明孝陵是朱元璋生前亲自为自己选址督建的一座皇陵,埋葬著他及他的妻子马皇后。

当谢萦柔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黄,四周除了一些零星从山上退下来的士兵工匠之外,郁郁苍苍的青山上到处都是已经建成和还没有建成的建筑群,根本无从找人。

一些在周边守陵的军卒厉声对她喝斥“丫头,要玩去别处玩,这里是皇陵,不许人私自上来的,明白吗?”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塞到那士兵手里,故作天真烂漫地说:“这位兵大哥,我不是来玩,而是来找人的,我表哥刚刚调到这里,我娘让我来看看他,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那士兵收了她的银子,态度才略好一些“这山里出外都是人,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萧离。”

士兵一惊,赶紧将银子丢回给她。“你是说刚调来的萧校尉啊,这我可不敢收你的银子了,万一被萧大人知道可是要受责罚的。他在那边,喏,就是山那边,有个小亭子的地方,看到了吗?”

“看到了,多谢兵大哥!”谢萦柔大喜,顺著那士兵所指的方向找过去,一路上遇到阻拦就用相同的招数应对,居然畅通无阻,只是偶尔有一次,听到有个士兵有些暧昧地说:“萧大人的妹妹还真多,刚才来了一个,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怕是他相好的吧?”

谢萦柔心中知道他所指的一定是金城燕,只不过金城燕白天是坐马车出来的,比她走要快得多,怎么还没有离开?如果一会儿遇到了该怎么办?见到萧离后,她又怎么摆出无情样来提醒他小心?她心中想着,心绪起伏不定,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

其实毋需再找人去问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熟悉的笛音,勾魂摄魄,让她总是心碎如绞,无法自己,恨不得飞奔到那人身前去。

她控制不住地加快步伐,远远地,她已经看到萧离的背影,那样伟岸地立在山风之中,密林里,萧萧落下的树叶将他的背影映衬得更加萧瑟,她正准备奔到他身边,却忽然听到金城燕柔亮的音色。

“萧离,我今天对你和盘托出真相,你就是要骂我打我,我也不介意,只求你千万别不理我。”

她一惊,顿住脚步。只见萧离缓缓放下竹笛,一脸严峻地看着金城燕,而金城燕则低垂著头,似在擦泪。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萧离将手搭在她的一肩上,慢慢道:“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闻言,金城燕马上哭著扑到他怀中,谢萦柔的眼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嘲笑自己居然自私得不想正视那两人其实很配的模样,这一声叹息本来极轻,还不如周围的山风响亮,但是远处的萧离却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似的,抬头向她这边看来。

一时间,她全无防范躲避,整个人就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她本能地知道,此时不是和他说话的最好时机,因而想避开,但是脚步刚刚一动,就听见萧离大声喊了一句“谢萦柔!你给我站住!”

然后她的全身就像是被他用目光点中穴道一般,僵立在那里,竟然真的无法再移动半步。

最后,萧离推开金城燕,如飞一般奔到她面前,俯视著她泪眼婆娑的面容,下一刻,将她一把搂在怀中。

金城绝来到奉天殿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一次朱棣召他入宫一定有重大的事情要和他谈。

奉天殿门口的太监和宫女都不在,一进大殿,只有朱棣和道衍两个人。

他很不喜欢道衍,因为他在某些本质上和自己其实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喜欢暗中观察周围所有人的表情,藉以揣摩猜测他们的心思,最后做出料事如神的判断,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喜欢用微笑掩盖自己真实的心思,而道衍连微笑都很少有。

“你这个秃和尚平时养在深闺人未识,今天倒是陪著万岁四处闲逛了?”同一日再度相见,金城绝仍是亲热地和他打招呼,在场面上,他向来很能八面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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