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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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像蒲公英,没有方向,只是随风打转。

而段霄是风。

我纠结于自己暗自滋生的情愫,而他只是无知无觉地包围我,将我包裹在柔和而密闭的透明空间里。

令我无法坠落,又无处可躲。

那天之后,段霄那位儒雅的旧情人成了家里的常客,几乎每周我都会在家里碰到他,我私下玩笑着问段霄,莫非是要旧情复燃吗?

他只是笑着摸我的头,不点头也不否认。

我看着他眼角随着笑意延伸出的那道上挑的纹路,感觉到悲哀,是不是的有什么重要?我清楚明白地察觉到,无论他的身边是谁,都不会是我,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在这样的心情里,我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这一天是星期六,中午我与朋友们在海底捞聚会,被强迫享受了一番社死的生日祝福,一整个区域都是他们欢呼大笑的声音,我猜自己的脸一定比端上来的火龙果还要红。

一番笑闹之后,我们结束了午餐。

随后,我意外碰到了从前的同学,一个腼腆的女孩子。我们在街边相遇,我当时正在等车,她有些羞怯地上来说话,我一时没有记起她的名字,只好礼貌微笑。

“真的是你呀”,她笑着说,“毕业之后咱们就没再见过了。”

“嗯”,我说,“不在一个学校想碰到不容易。”

她笑起来,一边的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你今天过生日啊,生日快乐。”

“欸?”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刚刚也在店里吃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嗯……毕竟以前关注过嘛,你的生日在2月28号,我知道的时候还想,万一迟一天,就只能四年才过一次生日了。”

我也笑起来,“是,幸亏早一天出来了。”

她别了别耳边的碎发,白皙的脸上浮起微微的红晕来,“那时候好多人喜欢你呀,现在应该也是吧?我还……特意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就是,那封信是不是挺幼稚的?”

“嗯?”什么信?

“3月19号,不知道你会不会早就忘啦,我把信悄悄夹在你的语文书里了。”

3月19日?319?

我没有忆起她说的信,却瞬间想起段霄卡上的那个数字。

我在街头应付着送走了一位从前对我有好感的女孩子,心里止不住地开始想他。

真是……无可救药。

?……

晚上,只有我和段霄,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两个人的生日都要空出时间单独庆祝。

酒店顶层的餐厅里,我们占据了窗边视野最好的位置,洁白的蕾丝桌布上摆一只细颈瓶,瓶子里插一朵新鲜的玫瑰,花瓣半开半合,嫩绿的花枝斜斜地倚在圆滑的瓶口。

我看看场中,除了我们,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餐点不紧不慢地被送上来,白色的骨瓷盘里一片诱人食欲的色泽。

“十八岁成年好像没有什么道理”,段霄笑着说,“十七岁和十八岁难道会有什么质的变化吗?”

他为我剥出一只虾仁放到我面前的餐盘里,“但社会默认我的小锦从今天开始可以做一些以前不能做的事了,同样,也要负起从前不必负的责任。”

我吃掉那只大虾,鼓着腮帮子看他,他伸手帮我将嘴边的汤汁擦掉,“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一直是小孩就好了”,我说,“长大了也没什么好处。”

他愣了愣,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在爸爸这里,你可以永远是孩子。”

他端起手边弧度饱满的酒杯,轻轻晃动里面深色的液体,“来,干杯。”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熟练地品尝杯中之物,唇齿间被酸涩的汁液盈满。

我放下杯子,说,“不好喝,太酸了。”

段霄笑着说,“小傻瓜。”

他笑着看我,静静地看了好一阵子,直把我看得不自在起来,“小锦越来越帅气了,是个小帅哥了。”

“什么啊”,我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说喜欢男孩子,是真的只喜欢男孩子?”

我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点头回答,“嗯,只喜欢……男孩子。”

他笑着说,“好,小锦自己清楚就好,这条路是不好走的,但爸爸会永远做你的后盾,不要害怕,但也不要放纵自己。”

“嗯。”

“快吃吧,吃完了让他们把蛋糕拿来。”他没再多说,只是帮我处理食物。

待我吃完最后一点鹅肝,段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给我。

“生日礼物。”他笑着说。

“嗯?”我接过来,看看他,低头打开了上面深蓝色的缎带,里面是一串崭新的钥匙。

车?

不对,是……

“是安平府那边的新盘,给你选了一栋前后都有花园的,离家也不远,要是以后想自己住就可以住那里,装修图纸一会儿回家给你看,都不喜欢的话就自己再和设计师谈一谈,让他们重做。”

“我不要自己住!”我放下钥匙,抬眼去看他,他只是笑,“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只是先给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不想。”我低声说着,垂下头,眼睛向上迎住他微笑的目光。

他大概是不相信我的,觉得我总有一天会抛下他,走向和别人的未来。

蛋糕随后被推过来,蓬松的奶油上点缀了深红的樱桃,我闭着眼许愿,吹熄了暖色的烛光,那丛火苗在段霄的脸上倏忽照出幽深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不见。

“许了什么愿?”他笑着问我。

我抿抿唇,“说出来就不灵了。”

烛光熄灭,我们踏上回家的路程。

两旁的树木在我们路过之后发出窃窃的声响,衰败的枯枝滚到车轮下,被碾碎了肝肠,我听见空中的风声,时急时缓,呼呼地喘着气,将尘雾卷到天上,也不管它们会散落何方。

也许,是时候让风停下来,是时候坠落到土地上。

回到家,我在楼梯下面拉住了段霄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在灯光下泛着微红的色泽。

他疑问地停住脚步,“嗯?”

我向前半步,吻住他。

我感觉到他唇上细微的颤动,柔软与温热熨在我的唇上,落在唇角的吻,一触即离。

我怕稍久一点,心脏就要跳出来,我怕他听出我嘈杂的脉动,摸到我滚热的血浆,觉察到我压抑了许久的苦涩愁肠。

我的喉咙被酸涩胀满,只好顺势搂住他的肩,像小时候一般撒娇似的哼哼。

我在他脑后闭上眼睛,把眼角的水汽挤干,“我的愿望会实现的对不对?爸爸。”

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缓慢地抚摸起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像罩着一层柔纱,含混地落在我心上,“当然,小锦的愿望都会实现。”

那就好……那就好……

我从他怀中出来,侧身和他道晚安,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我做了从前不能做的事情,也决定负起从前无法负担的责任,我希望我的爸爸获得幸福,哪怕这会使我痛彻心扉,如果从此只有一个人的愿望能够实现,我希望是他的。

十七

我听到自己沉沉的喘息,长久的捆束令我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感到疲乏,空调里吹出干燥的热气,时间久了,便让我干渴起来,我

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人。

“累了?”唐宇飞说。

“嗯……”

我单脚站立在房间中央,双手被头顶的绳索束缚,一条腿自腿弯折叠缠绕着被从侧边高高吊起。

更早些的时候,我对他说想要被绑成那时候看到的表演中那位女子的样子。唐宇飞有些诧异,但他没有拒绝。

他缓慢而小心地将我固定在方寸之地,如今,又轻轻替我擦去额角的薄汗。

“这样的捆绑其实很费精神,只能保持一会儿,太久怕你难受。”他抚抚我汗湿的前额,眼神里带着几分柔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着问,“感觉你心事重重的,介意和我说说吗?”

“我……”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从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影子,“只是有些累,我有点累了。”

唐宇飞没有说话,他轻轻抬起我的脸,手指在我的脸侧慢慢拂过,“小朋友,有些事情是无法圆满的,有遗憾在所难免,我们只能尽力让自己不要在回首往事的时候太过可惜就好。”

“那天碰到的人是你的遗憾吗?”我脱口而出。

他愣了愣,随后牵起唇角,“是的,那就是我的遗憾,但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他在说自己的事情,眼神却望向窗外,看向不知名的远处,“有的人,只需要有过回忆就很足够了,不必非要苛求长久。”

可我不想永远活在回忆里。

我的身体一面被向上拉扯,一面又落回地面,全身的重心在上下之间找到一点岌岌可危的平衡,只需要几次不稳的呼吸就摇摇欲坠。

唐宇飞回身扶住我,“怎么了?”他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自下托住我被抬高的单腿,他的脸离我太近,我嗅到他唇间浅淡的薄荷味道,一瞬间,令我想到段霄。

这个男人的嘴,也是柔软的,他的唇上有些许干燥,还没来得及被我浸润,湿热的舌头就先舐走了那一点凉意。

他没有拒绝我的亲近,很快反客为主舔舐起我的口腔,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味沁满了我的唇齿,原来接吻真的会令人头晕目眩,我感觉到他的舌头一点点卷走我口中的空气,薄荷味顺着滚烫的呼吸传递过来,又凉又热。

“嗯……”

眼前是一片炫目模糊的光彩,他的手自后压着我的脖子使我无法挣脱,另一只则缓缓抚摸起我裸露的腿弯。

“小锦……”他在接吻间隙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温柔和软,却让我如坠冰窟。

“不……不——”我转过脸去,避开了他再一次的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他,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水雾,他的脸在其中显得有些模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道歉,为我的唐突、为我的善变、也为我压抑许久的痛苦,我对自己感到厌烦,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还能怎么样?

“不用道歉”,他停下手,慢慢放开我,“小朋友是有特权的。”

他摸摸我的头,替我擦干脸上的泪痕,他的手是温热的,指尖带着一点薄茧,“刚才我是不是让你想到那个人?”

他用了问句,眼睛里却有了然,他双手捧住我的脸,说,“虽然说教让人厌烦,但是小朋友,你还太小,感情纯粹,你没有见过森林,就以为门前的那一棵最茂盛阴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认同,但再过几年,等你见到更广大的世界,那个今天让你流泪的人也许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他,他的表情带上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慈爱,像是看着一位初生的婴儿,方才的情热在他脸上毫无踪迹。

我不是没有见过森林,我只是过早的拥有了一棵神木……

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抱抱我微颤的身体,柔声说,“别动,我给你解开。”

拆解的过程并不比捆绑时省事,绳索在我的身上留下整齐的印记,一环又一环。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唐宇飞收好东西,笑着说。

我点点头,“好啊。”他似乎从未说过自己的事,现在说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让我不要太尴尬。

唐宇飞先起身拿了饮料过来,递给我其中一瓶,玻璃瓶装的粉色汽水泛着清凉。我们并排靠在宽敞的沙发上,把脚搭上身前的茶几。

他拧开瓶盖,说,“那个人是我从前的上司。”

“哈?”我诧异地扭头看他,看到他嘴边一闪而逝的笑容。

“我一开始其实挺讨厌他的,天之骄子目中无人,那时候我刚刚毕业,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可在他眼里也许只是个勉强合格的打工仔吧,我一直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俯视我,脸又臭,话又硬,交上去的方案随便翻一翻,要么说‘重做’,要么说‘不行’,从来没见过他笑。”

他放下水瓶,接着道,“但是……他真的很,真的玩得很开”,他哈哈地笑出了声,“我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圈里的人,向自己看不上的职员下跪可能会让他感到更刺激吧,那时候还没有‘午夜’,我们是在一个夜店里碰到的,一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衣扣子扣得严丝合缝,里面却戴着项圈,是不是很诱人?”

“嗯……”我想了想,确实如此。

“白天他使唤我,晚上我玩弄他,那可真是段好日子。”

我听着唐宇飞的絮语,从他无所谓的语气里听出几分苦涩,想问一问他们为什么分开,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没想到他转头笑着问我:“你猜我们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啊?”

“因为他说自己要结婚了。”

“结婚?”我惊讶道。

“是啊”,他点点头,“我以前一直以为什么家族联姻都是电视剧里头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真有,哈哈,家族的任务当然比主人的任务重要。”

“……那他那天……”

“他前阵子离婚了,对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就抛弃他去追求真爱了,好不好笑?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不知该不该安慰他,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在笑,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盛满悲伤。

这一段陈年往事的开始和结束都充满了戏剧性,及至现在,也许他并不是不在意对方也不是不动心,只是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情,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他知道结束就是结束,再去重新开始,恐怕会将回忆里的甜蜜都浸染得无味,不如大家都往前走。

他是对的,可这正确让他无法避免地痛彻心扉。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了。

……

回到家时候还早,段霄尚没有回来。

我瘫坐在小厅里,仰面看着天花板四周围纯白的石膏线,对称着蜿蜒的花纹上已经有了些陈旧的痕迹,已经多少年了呢?这栋宅子已经这样多少年了。

从发现爸爸秘密那一天的傍晚到今天,不过几个月、上百天,却好像已经走过许多个寒暑。

听说同样的时间对于小孩子和大人来说感觉是不一样的,大人们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倏忽之间就是一年又一年,可小孩子们却能将时光拉长,他们的世界是缓慢的,一年、一月、一日、一小时都能被无限拆解。

也许正是我将时间拆解得过于精细,才在日复一日中、从无数的微小片段里爱上了自己的养育者,也许这都是我太幼稚的缘故。

唐宇飞说得对,我是该去好好看看还没有见过的世界。

或许我该和段霄离别一段时间,等我再成熟些,就不会再这样痛苦。

我站起身想要回房间去,却在二楼的转角处停下来,我远远看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脉,玻璃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有些脏了,模模糊糊的透出树木的影子。

我缓步走过去,停在最后一间的门口,门缝里透出细小的风,丝丝缕缕,像是被狭窄的间隙切割成了线。

门依旧是锁上的,我突然想起书房保险柜里的那把钥匙,那把上面刻着数字的钥匙。

我转身过去将它取出来,黄铜钥匙轻而易举地插入了锁孔。

“咔嚓——”

彩色的玻璃窗被落日的余晖拉着在地板上映出长长的影子,风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将纱帘吹得鼓胀,深红色地毯不见了,露出下面的原木地板,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被随意堆砌在房间的角落里,架子上落了浅浅的灰尘,像是戏剧落幕,原本辉煌的神庙成了如今废弃的祷告场,处处都是破败萧索的痕迹。

可我的心跳却几乎震破了耳道中那张薄薄鼓膜,一瞬间像是有惊雷在耳畔隆隆作响——一片昏黄的夕光中,我看到房间中央那张光滑洁净的胡桃木摇椅。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

“……小锦。”

我听到段霄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向前去。

木制的摇椅上空无一物,它孤零零地待在房间中央,像一个显眼而悲哀的地标。

世上的树木何止千万,可我只记住这一张椅的纹路,我几乎能看到自己被绑缚在上面的虚影,真切得像在昨天。

“小锦……”

“你早就知道”,我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他,“你早就知道。”

段霄上前自后轻轻搂住我,“抱歉,爸爸只是怕你被人骗,这个圈子最容易让人走上弯路,你还小,有好奇心没关系,但安全很重要。”

他是个好父亲,即使发现自己刚刚成年的儿子在私下里玩这种东西,也没有斥责和愤怒,只是尽力将我圈在一个可控又安全的范围里。

我的会员身份、唐宇飞、甚至从始至今的每一次尝试……

我想起再去和段霄腻歪,没想到随后又有人敲门,这一次来的是秘书处的董华姐姐,她托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的却是一杯冒着气泡的薄荷柠檬茶,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牛皮纸袋。

“给小锦的零食。”

她笑着说,与段霄示意后径直把东西拿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早上来得迟都没看到你,还是蒋特助出来说的。”

我看着面前的零嘴饮料有点赫然,他们跟在段霄身边的时间都够久,于是就总还把我当小孩子。

“谢谢姐姐。”

“乖~”

这一小会儿折腾,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我望向不远处的段霄,他也正笑着看我,逆光的脸轮廓锋利,但眼神总是温柔的,“吃不吃?”我摇摇手里的纸袋。

“你自己吃吧。”他笑着拒绝。

……

陪家长上班是件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在对方拒绝进行一些办公室情趣的时候。这一整天,我在段霄的办公室里吃吃喝喝,偶尔与他说话,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

他真的很忙。

“爸爸”,我趴在沙发扶手上朝他探探手,“今天要加班吗?”

段霄从屏幕前转过脸来,“不用”,他看我懒洋洋的样子不免失笑,“无聊了吧。”

“倒也没有”,我微微坐正,“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忙。”除了午休吃饭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再休息,无数已经被整理好的事务需要他来调整决策,往往是这一件还在讨论,下一件已经等在门外。

段霄笑着起身,几步到我身侧,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嗯……让我的小锦空坐了一天,晚上补偿你好不好?”

他的吐息渐渐混上引诱的气声,俊逸的脸孔上泛起狡黠的神情,“一会儿先去吃饭,之后就回家去”,他屈膝在我身前,一只手掌捧起我撑在沙发靠手上的脸,唇与我相触,张合间抿吮我略微干燥的下唇,“回去,然后……”

“……唔嗯……”

湿热的舌探入微启的唇间,未尽的低语被我们吞食,滚落去昏暗的巢穴。

……

水汽蒸腾之间混杂隐秘而颤抖的滴水声,我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喘息……

好热……热……

段霄的手自后环在我的腰间,那双厚实温热的手兵分两路,一面在我汗湿的腰间抚弄,一面掌住我勃发的性器,掌心细微处的薄茧在敏感坚硬的柱身上留下战栗的痕迹……

“……唔……唔……”我的声音忍不住地发颤,耳后听到他短促的喘息,他在笑,手间的动作却也泛出几分难耐。

“……爸爸……嗯——!!”

浴缸壁又湿又滑,挣扎间我的手指从勉强撑着的瓷壁上错开,彻底陷入身后人潮湿滚烫的怀里。

“啊……”

段霄的手宽厚修长,指腹与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他时快时慢地逗弄着掌中的性器,挑起我难言的羞耻与快意。

“好……唔……再快点……爸爸……”

段霄笑着凑近我的左耳,“这么快?”他话里有话地戏弄,手指灵活地蹭弄撩拨,没多久,我便丢盔卸甲。

浓白的浊液混在温热的水流中,渐渐溶开、下沉,段霄继续缓缓撸动我半软的阴茎,将残精挤尽……

“舒服?”他吻吻我的耳廓,舌尖在上面留下浅淡的湿痕,双臂紧紧环住我脱力的身体。

“……唔嗯……舒服……”我的声音还有些喘。

段霄笑着吻我的发顶,“小色鬼。”

我不承认,“食色性也,你硬得都要膈坏我了。”

我紧挨着他,腰臀之处感受到的那份炽热比浴缸水流要灼人百倍。

说着话,我探手向后,只是才摸了个大概就被段霄挡开。

“不许乱动。”他说。

我偏要动!

拥挤的水流搅弄出凌乱的声响,我急急转身过去,半跪在池中,段霄的身躯在眼前分明,他健硕的身体半靠在池边,隔着清水能看到他胯间高昂的阳具,深色的柱身上青筋虬结,血管膨出蜿蜒的痕迹……

看我转过身,他的表情有片刻讶异,狭长的眸中沉沉,仿佛风雨欲来时的昏暗与隐忍。

“……爸爸”

他又一次抓住我向前的手,“小锦,别动。”

又是这样,这不是他第一次与我亲近,这段时间里他帮我发泄过许多次,用手,甚至在一次情热之间笑问我想不想用嘴……可不论我被如何的拽入热潮,露出沉溺的模样,他总是这样……放任自己的欲望勃发,却不管它,也不要我管。

我们在逐渐冷却的池水中赤裸着对峙,这是多么荒诞的场面,年长的男人拒绝他的孩子为自己胯下的那根东西发泄,即便它早就硬得一塌糊涂。

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能忍?

我明晰他的拒绝从何而来,与自己的孩子变成情人已经足够荒唐,他不能接受亲子相诱的床事,为我发泄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他不肯让自己的精液在自己儿子的手里释放。

我甩开他的手,向前扑着拥住他,我们胸膛相贴,在飞溅的水流里毫无间隙,耳边鼓噪的心跳渐渐同频,我揽住他宽厚的肩,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要你,爸爸,我要你。”

他环着我腰的臂膀一紧,“你真是……”他无可奈何般地狠狠掐住我的腰,一字一顿,“真是不像话。”

下一刻,我被掀翻在微凉的浴缸里,双手自后被束着举过头顶,段霄一手制住我的双臂,一手撑住我的下巴以防我磕到瓷缸边沿。

我感觉到身后滚热的身躯,双腿间被炙烫的阳具插入……

“……唔……啊……”

段霄的手缓缓下滑握住我半软的阴茎,手指轻车熟路地挑逗几下就让那里重新硬挺起来,他笑,“年轻人。”

腿心之中的那一根存在感太强,我被重新搂住背对着贴入他怀中,会阴处被烫得发颤,下一刻,段霄将我们都阴茎并在一起,撸动起来……

“……唔啊……好烫……”

敏感部位被另一根贴上,两根器具紧挨着,我几乎能感觉到段霄阴茎上搏动的脉搏……

“为什么不肯乖一点”,他粗喘着啃咬我的耳垂,“总是不听话,总是要一些不该要的东西。”

“……唔……”男人滚烫的吐息几乎烫坏我,模糊的情欲之间带着微不可察的愤怒。

“小唐说你很喜欢这样”,他的手在我的脖颈间缓缓收紧,“是喜欢吗?还是只喜欢和他玩?”

“唔……额……”呼吸被骤然控制,我无法言语。

“坏孩子,我的坏孩子……”段霄吻上我因窒息而张开的嘴,舌头卷住我无力的舌在口腔中搅弄,将里面横溢的津液涂满粘湿的内壁。

“额……啊……”我在这忽紧忽松的玩弄里头脑昏沉,他另一只手还裹着我们的阴茎不停动作,拇指时不时剐蹭我敏感的龟头,滑溜的前液将两根性器染得不成样子……

“唔……唔……”

“……走神了?”他退出我的口腔,舌尖将外溢的口水舔舐进我无法闭合的唇,“还是爽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的样子恐怕已经糟糕透顶,可我爱死段霄在我颈边的喘息和狠戾的啃噬……他的手逐渐收紧,几乎将氧气尽数挤出,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我两眼无法控制地翻白,敞开的口唇涎液淋漓,不断起伏的胸膛在水面上留下道道涟漪,再多一点……狠狠地,弄坏我吧,爸爸……

“……唔……额——!!!”

骤然涌入的空气像开闸的洪水,我的腰胯疯狂向前挺动,四溅的精液随着晃动的阴茎洒得到处都是,冲破所剩无几的池水溅射到我的胸膛……

太超过的快感令我浑身脱力,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我终于得以触上段霄仍插在我腿间的阴茎,他射了,阳具稍显疲软,粘稠的精水糊满了我的腿心。

“坏孩子……”

在彻底脱力沉入梦境之前,我听到耳畔传来段霄的低吟。

深色的陶锅里番茄汤“咕嘟咕嘟”地翻滚,食材染上茄汁,泛出暖暖的香气。

“这个忙你是非帮不可。”唐宇飞一面往锅里下牛肉卷一面说。

“还真是理直气壮啊唐先生。”我夹起一块豆腐放到料碟里晾着,“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

对面的男人难得露出一脸吃瘪的挫败表情,他张张嘴,将空盘放去一边,随后叹气道,“怪我,我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我不以为然地哼笑,“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全体男人没同意让你代表。”

“你呀!”唐宇飞气笑了,“嘴皮子可真是越来越坏了你。”

虽这么说,但他依旧帮我捞出肉卷放在盘中,又顺手给我添了饮料。

“反正你在俱乐部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出了门没人知道你是谁。”他说。

“好像有点道理”,我在他对面大吃二喝,笑着看他,“不过嘛……”

“什么?”

“一顿饭就想收买我也太便宜了点。”

“……”唐宇飞无语,“又想干什么啊少爷?”

我凑前去和他轻声言语,看他先是愣怔,随后一脸无奈地点点头,这才同意帮他这个忙。

据他说来,几天前他认识了一位新人,两人颇聊得来,喜好也十分相合,于是进行了几次约会性质的尝试,只是唐宇飞目前没有确定长期关系的打算,但对方却单方面默认他们正处于确认关系前的暧昧与磨合阶段。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关系,唐宇飞不想拒绝得太生硬。

他和对方言之凿凿地表示自己已经有了要结契的对象,原本盼望对方听后可以骂骂咧咧地离开,没想到对方异常执着,定要亲眼看见才行。

俱乐部圈子没有多大,双方又都算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宇飞不想搞得太难看,恰好我在俱乐部中与他形影不离也有一阵子,还一直戴着面具从未用真容视人,实在是最好的人选,便拜托我帮忙演一场戏。

依我看这家伙明显是因为前男友的突然出现有点心不在焉,随便找了个人做心灵安慰,没想到对方想和他来真的。

哈,活该。

“反正你也单着没伴儿,干嘛不直接试试在一起算了?”

“……”唐宇飞无语,“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这下轮到我无语了,“请问你在说什么胡话,是谁和人家滚到床上了?”

“……”

他心虚地端起大麦茶掩住下半张脸。

虽这么说,但我还是答应帮忙,只是在俱乐部里配合着演一场戏而已,何况据唐宇飞说,结契的过程sub一方完全可以一言不发,不光是脸,甚至连声音都不必被人听到,再隐秘不过。

唐宇飞与我简单讲解了流程,虽然是圈中堪比婚姻的契约签订,但其实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操作——

由do在俱乐部申请仪式举行之后,双方便可发函邀请自己的友人参加,其余俱乐部会员可以在当日进行友好围观,整个仪式最关键的步骤是ds双方在众人的见证下在契约书上落下名字,从此,两人便专属于对方,任何不经双方知情同意的与第三方的关系都将被视作对关系的背叛,契约自动失效的同时,背叛方也将受到整个俱乐部圈层的驱逐。

“可是这样一来,你以后真想和谁结契的话要怎么办?”我问道。

唐宇飞只是微笑着看我,片刻后轻声笑道,“谁知道呢。”

“……”答非所问,我朝他翻个白眼,没再追究。

……………………

几天之后,唐宇飞与我联系,为了方便我的安排,仪式的时间订在周六的晚上,他还在微信上发来了定制面具和项圈的款式图任我挑选。

唐宇飞:【时间有点赶,太复杂的样式可能不好做了,这几款是我让设计师加班搞出来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样子,还可以改。】

唐宇飞:【图片1jpg】

唐宇飞:【图片2jpg】

唐宇飞:【图片3jpg】

唐宇飞:【图片4jpg】

唐宇飞:【图片5jpg】

唐宇飞:【图片6jpg】

设计镶嵌风格迥异的金属面具和项圈或古典或潮流,各有各的好看,我相信唐宇飞总不会在上头镶假宝石,如此说来那些璀璨夺目的红绿白蓝在美学价值之外一定还会有着颇高的金钱价值。

我:【不必不必,这也太破费了,咱们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唐总少花点,小锦少赚点。】

唐宇飞:【……】

唐宇飞:【选,已经很简洁了。】

啧啧啧,既然霸总都这么说了……

我:【……那要第二个吧。】

其实我更中意最后一幅图上复古祖母绿的款式,感觉与段霄十分相衬,可随即我意识到这只是与唐宇飞帮忙性质的玩闹罢了,便选了看起来最简单的一款。

…………

时间很快,我提前与段霄说好周六要和朋友出去,他自然不管束,只问我要不要送,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又温声嘱咐我注意安全,我“嗯嗯”地答应,嬉笑着吻吻他的唇,“爸爸要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哦~”随后便拎着包出门。

我首先抵达了和唐宇飞约定的地点——距俱乐部不远的酒店房间,确定了门牌号后我直接按下门铃,在门开的瞬间挤进去,随后掐着嗓子道,“唐先生,你的特殊服务已经送达,我是金牌技师666号,请问是现在就开始吗?”

唐宇飞被我夹得猝不及防,要笑不笑地勉力配合,“那这位666号技师会些什么呢?”

“哎呦~那还不是都看您的意思啦,您是想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我,噗——”

我看他这么快就破功嘲笑道,“真是的,好没用的大人哦,世界果然是要靠高中生才能拯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用的大人兀自笑个不停。

笑闹一阵,他自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套定制的西装给我,“也没来得及给你量身,我估计着和裁缝说的,应该没问题,你先换好看看。”

“还有衣服啊?”

“不然呢?难道要你穿着帽衫出场吗?”

“讲究,真是讲究。”我笑道。

藏青色的西装剪裁利落,布料柔软而有份量,暗纹蜿蜒着隐入针脚,泛出淡淡的植物味道,内搭的衬衫意外不是常规款,胸前翻卷着层叠的蕾丝花边,同色的刺绣细密的点缀其间,整套衣服的搭配复古又不夸张。

“不错嘛”,我对着镜子左右转身,“小唐同志事儿办得很好。”

唐宇飞嗤笑着拍拍我的头,“没大没小,再试试这个。”

他打开一旁桌上的丝绒首饰盒,是银白色嵌海蓝宝的项圈与面具,即便这已经是之前给我看的设计图中最简约的款式,看到实物后也依旧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哇——”的声音,珠光宝气虽然寻常,但眼前这两样东西却格外吸人眼球。

两件器物一脉相承用了银色的金属,但并没有闪着晃眼的光泽,是用特殊工艺做了哑光处理,细碎的宝石随着花纹装点毫不突兀,半面面具的左眼角顺着眼尾拖出一抹弯钩似的月亮,用海蓝宝石嵌出一汪如水的冷,看着有几分熟悉,项圈之下也是一样,坠着弯月。

我拿起面具试戴,很贴合,比之前那些统一发放的货色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也要试?”我指指另一边的项圈。

原以为只需要在仪式上让他直接给我戴上就好了。

“你说呢?”他笑道,“总要试试大小,万一不合适呢。”

“……好吧。”

我伸手去拿却被唐宇飞轻轻挡开,男人的手温热而干燥,“这个我来。”

裸露的皮肤被沁凉的金属贴紧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细密的轻颤。

“真好看”,唐宇飞看着镜中的我,“我把我的月亮给你。”

金属渐渐被体温浸润,片刻前的凉意变作热度,粘在不透气的皮肤上,缓缓升温。

我忽然想起这月亮的形状原来是和唐宇飞的那枚祖母绿如出一辙。

…………………………

之后的一切令人猝不及防。

我自认考虑了这场戏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却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上。

我既没有思考自己也同时被契约绑定会如何,也没有顾及到段霄对此的看法,毕竟于我而言,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圈子,所谓的神圣契约自然也就管不到我,而带着这样的心情出席的仪式对我来说更是扮家家一样的走过场,直到我看着款款向我走来的人影,角色扮演一样的淡然心境在瞬间被掀起波澜……

窃窃的私语声在耳边嘈杂,又渐渐远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顺着脉络、骨骼、血肉,在耳道中落下震声。

窸窣的人群中,段霄缓步向我走来,皮鞋落在微蓬的地毯上,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厅中璀璨的灯光在他的金属面具上留下微蓝的弧光,顺着繁琐而古老的纹路潜藏,时隐时现、明灭无常……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熟悉的声音在陌生的场合响起,如同梦境,“脾气这么大,几天没顾上你就和我闹别扭?”段霄含笑说着,他的手轻轻摩挲我露出的侧脸,手臂不容挣脱地环住我的腰,转身面向围观的人群:

“家里的孩子和我闹脾气让大家见笑了,这次仪式作废,只是小家伙搞出来想和我撒娇而已,抱歉,为表歉意,下个月的展示表演我会亲自出场。”

他的声音里满是纵容,搂着我的那条手臂却紧如磐石,直到我们回到家中,我还如堕梦中一般的懵懂着。

而段霄直到此刻才缓缓摘去遮住自己半面的饰具,平静的脸上表情淡淡,眼瞳里闪过窗外密林的影子:

“现在,我的小朋友该好好和爸爸解释解释‘和朋友出去’这件事了。”

二楼末尾的这间屋子如今空空荡荡,曾有的那些木质的、皮质的、金属簇拥的物件器皿通通没了踪影,它空旷而静谧,呼吸声在这夜里清晰可闻。

我原以为这里是我再不会踏足的空间。

如水漾的月色透过淡彩的玻璃照射进来,落在我和身后人的身上。

段霄的呼吸在我背后时缓时沉,他装束未变,仍穿着在外时的西装,光滑的鞋底在木制地板上踩出扎实的步响。

我被按在椅中,坚硬的木器坚实厚重,没有温度,转身被禁止,这是进门后段霄对我的要求,或者说叫它‘命令’更为贴切。

我在这样空旷静默的场所里被迫端坐,尽力去听清身后人的步伐与其间隐藏的情绪……

短暂而长久的沉寂过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出声,“爸爸?”

段霄隔了片刻淡淡回应,“……嗯?”

“你生气了吗?”

他没有回答,但我听到他浅缓的吐息和未隐藏的哼笑。

“我——”

“别说话。”

段霄打断了我,自后伸一只手轻轻抚我的脸,他的手宽厚、温热,骨节分明的指上带着薄薄一层茧,摩挲间带起几不可识的疼痛。

段霄的手指分开,两指顺着我的下颌磨蹭,拇指一点点蹭近下唇,余下无名指和小指似无意般划过我上下滚动的喉结,修剪齐整的指甲与皮肤相接,留下一点坚硬的触感。

“还记得这里吗?”段霄问道。

“……嗯。”

“爸爸把东西都丢掉了,我们不需要那些。”

他又一次这样说,之前他曾在我购入乳夹时玩笑着说过这样的话,这一次倒不再像是玩笑了。

“为什么呢?”

段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问道:“为什么……答应他?”。

“我没有,我是说,没有真的答应,也不是……是帮他个忙演戏而已”,说起这个我有些语无伦次,“他被人纠缠,拜托我帮他个忙,反正俱乐部以后我都不会再去了,没人认识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这样啊。”

“是啊是啊。”我在他的掌中点头。

然而段霄的指却更用力了,指腹沿着两侧的颌骨下滑,顶在喉结上方一点一点。

“唐宇飞也是这么想?”段霄轻问。

“是啊,我们都说好了。”

“哦?”

“……不是么?”

“小傻子。”

段霄无可奈何地叹气,“他要拒绝一个人有的是手段,何必找你演这一场,费时费力。”

“……诶?”

段霄掌下蓦然用力,双指张开用虎口将我的脸自后顶起,随后他弯下腰来与我凑近,彼此呼吸可闻,自他身上传来略显纷乱的松香。

晚宴使他沾染上旁人的气味。

“小傻子。”他吻上来,吐息间溢散浅淡的烟草味,他已经许久不曾吸烟了。

“……唔……”

我尝到他渡来的气息,唇舌交接处潮湿而火热,仰着头去接吻让吞咽时的感觉愈发明显,在我忍不住抬手去攀他的臂膀时,他将它们一只一只摆下去,以单手钳制背于椅后。

唇舌间的吻一路向下,滚烫柔软的嘴唇带着湿漉漉的凉意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衣领松散的肩胛,质地柔软的衬衫被解开大半纽扣,从微开的窗口灌入一阵凉风,风悠悠打转,让裸露的皮肤受不住地轻颤。

“……唔……”

段霄的唇停在我的肩头,“‘午夜’的仪式虽然只是俱乐部圈子里自己搞出来的东西,但即便貌合神离,人们也只会各自寻找双方知情同意下的情人,没有人敢随意背弃‘契约’,……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段霄轻笑,“因为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公开抛弃对方并且毫无风度地羞辱自己sub的人……已经永远失去在圈内,不,是失去在现实中获得正常快感的资格了,执行处罚的人——是我。”

“……哈……”我不由轻呼出声。

“今天这场仪式一旦完成,不论真心假意,唐宇飞日后若敢造次就不要想着有好下场,他是选错了作弄的对象……小锦,爸爸不开玩笑。”

“我……”

我在椅子上试图动身,被段霄以食指点唇——

“嘘——”他用指腹缓缓磨蹭我有些红肿的下唇,“宝贝,别小看了人,尤其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们就像野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情爱有时只是狩猎而已,世人给这种动物性的本能披上各种梦幻的外皮,把它打造得炫目又璀璨,撕开之后不过是赤裸裸的欲望——爱欲、情欲、占有欲,再加上一些物质的堆叠,珠宝、华服、豪宅……都是饵料罢了。”

可是,你的爱呢?

我被抵住的唇瓣轻动——

“即使是我”,段霄像看透了我的未尽之词,他凑近我——

“我爱小锦,爱之欲生,尤胜于自己,可这爱里难道没有充满自己的欲望吗?”

他自后环住我的胸膛,单膝点地时磕出轻微的声响,他的额头隔着镂雕的椅背与我相触,像是在与我讲述自己和旁人的故事,湿热的吐息拂动我颈间的发丝,“我想抱着他、吻他、爱他,想他的目光时时刻刻落在我身上,想他听话些,再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又想他开心快乐,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达成所有愿望。”

“我爱他胜过自己,但这一切都源自我的欲望,与他无关,他是自由的,可我有时候又不那么想让他自由……”

“……爸爸……”

我想回头去看,再一次被他拒绝,“别动。”他说。

我们在粼粼月光笼罩的房间里占据一小片空地,隔着突兀的椅具相拥,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有交错的呼吸声在耳畔环绕,我无缘由地想,也许段霄此刻的眼眸里正蕴着一团浓黑的东西,或许正因如此,他拒绝我的回头和拥抱,他不想我看见他的欲望。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于他而言也许比想象中的分量还要更重一些。

“小锦……”

月光被遮挡的时刻,我再一次尝到段霄口中浅淡的烟草味,混着雪松的气息将我淹没。

我看着台上的人,四周的人注视着我,事情发展成这样着实让我始料不及。

那日仓促准备又被突然打断的仪式和晚宴过后,唐宇飞联系我许多次,都被我不冷不热地敷衍过去。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耍弄我,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有深意,但若如段霄所言,他拒绝一位有过亲密接触的追求者的确易如反掌的话,那样大张旗鼓砸下不少成本的“契约”又到底是为什么。

千头万绪,我不想去深思便索性放开不再去想,有更重要的人和事等着我去关心——直到我被又一次带来俱乐部。

“爸爸?”

傍晚时分,被从长长的午觉中唤醒,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段霄我有些头脑发懵。

“快醒醒,去洗把脸。”段霄替我抚了抚睡乱的发顶,将我一把拉起来往浴室带。

“干嘛啊?要出去吃晚饭吗?”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擦黑,确实也到了晚饭的时候。

“是,先去吃饭。”

餐厅很熟悉,菜色也一如寻常地合胃口,在我以为只是寻常晚餐吃完就要踏上回程时,段霄却在随后径直领着我上楼去了套房。

诶?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我们去干什么呀?”

“去换身衣服。”段霄回答。

“啊?”我奇怪道,“换衣服干什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卫衣外套,没弄脏啊……

房门“滴——”的一声被刷开,房间里清淡的柠檬香薰顺着风漂过来。

“去把那边的衣服换上。”

顺着段霄的声音,我看到外间沙发旁的衣架上挂着一套衬衫长裤,衬衣是柔和的白色,布料柔软至极,摸上去像一捧新鲜的棉花糖,绵软而不粘手,配剪裁利落的长裤,很好看但——

“为什么要换衣服呢?”我又一次问。

“因为要去处理上次的遗留问题”,段霄笑着回答,“小麻烦精。”

他伸出两指用指背轻敲我的额头,“换好了再来试试这个。”

段霄打开一旁的绒面盒子,暗金的面具上蜿蜒出如同藤蔓一样的纹路,浓绿的宝石镶嵌其中,在耳畔缀落闪耀星光。

“……好漂亮”,赞叹先于惊讶占据注意,“这是什么啊?要去哪里?”我明知故问,心下微微一沉。

段霄浅笑着说,“规则制定者的特权也不好太过明显,总要装装样子的。”

他五指张开,精致如艺术品般的珠宝被攥在他掌心,随后覆上我的脸,段霄的指顺着冰凉的金属下滑到我的下巴,拇指轻轻揉我的唇——

“一会儿要听话,不要乱动,也不许说话。”

“……可是……”我张张嘴,被段霄的食指抵住双唇便没有再问,他总有自己的道理,而我永远信任他。

他看着我面具下的眼睛,似是默契地读懂了我的想法,他笑着吻吻我的嘴角,随后将配套的项圈为我戴上,我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暗色的金黄,贴合的金属让喉结的滚动有所受限,似有若无的束缚感顺着微凉的金传至喉管。

“会紧吗?”段霄问。

“……唔,有一点点。”

“会影响呼吸吗?”

“唔……还好。”

“那就好”,他张开虎口虚虚地环住我的脖颈,“很合适。”

……

就这样,【夜色】的规则制定者之一首次带着自己的专属sub出现在俱乐部里。

休息日的晚上【夜色】里灯火璀璨,三层大厅中聚集了不少人,似乎较平日更加喧闹一些,远远的就能看到舞台上簇新的布置。

我紧跟着段霄,在踏入会场的一瞬间便感觉到四周聚集而来的火热视线,窸窸窣窣的低语让整个空间都拥挤起来,而这隐秘的讨论在段霄侧身拉过我的手让我与他并肩时达到了高潮。

即便我只是个半吊子的圈外人也知道,在【夜色】,do和sub地位从来都是不平等的,并不是人格的不公,只是投入了关系角色后自然而然出现的差异。就我所见,即便是同行的伴侣,sub也从来是跟随在do的身后,而从未见过有并肩的主奴。

他在向众人无声宣告我之于他的份量——高于ds规则的伴侣。

段霄牵着我一路走过人群直达舞台下方,他将我按坐到第一排中间的单独位置,随后再次重申道,“还记得规矩吗?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

看我点点头,他轻轻触碰我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面具之下的唇微微上弯,随后转身向舞台走去。

独自坐在全场的视线中心,这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第一次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滋味,实话实说一点都不好受,或者说,实在是糟透了,好像自己是追光灯下的一盘烤鸭,好在段霄安排的位置类似卡座,前后左右并没有邻居观众,不然恐怕我已经因为过于热烈的视线融化在了当场。

不知是否因为段霄在【夜色】的特殊身份,并没有围观群众上前搭话,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座位附近窸窸窣窣地低语,眼神似有若无的飘过来。虽然是一样的令人坐立不安,不过总好过被盘问簇拥。

话筒发出的电流音让场中有片刻寂静,随后我看到他。

段霄缓步自舞台后方上前,他的身形从台下看来更加高挑健硕,质料上乘的衣物包裹出颀长匀称的身形,暗金色的面具在灯光照射下熠熠闪烁,蜿蜒的花纹在一片光影中枝蔓蓬勃,他不急不缓地行走,听不到的脚步声在我耳畔踢踏。

“很抱歉要在今晚的展示表演前占用大家一些时间,上周由于本人监管不力而导致的契约失误大家应该还记得”,段霄微笑道,“具体的缘由是我个人的一点家务事,家里的小朋友被我宠坏了,我已经对他进行了应有的管教,在此就不赘述,他很害羞,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次。”

场中发出友善的哄笑声,能感觉到人们的视线里带上了揶揄,也许是好奇我被怎样“管教”了吧。

随后,段霄接着说,“至于唐宇飞先生,作为入会多年的高阶会员,上次的情况显然违反了俱乐部的条令,蒙骗新人、诱导对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基于此,俱乐部应给出相应惩罚”,他顿了顿,“但鉴于事出有因,双方达成了和解意见。今天在这里在各位的见证下,作为当事人之一,我将对引诱我sub的这位先生施予对方知情同意下的惩戒。”

段霄话音刚落,唐宇飞便出现在舞台的另一侧,他今天穿得十分简单,纯黑的衬衫松松套在身上,过于柔软的布料让他内里肌肉的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在台中站定看向台下,看到前排中央的我的位置,唐宇飞远远朝我露出转瞬即逝的微笑,随后背对着段霄下跪,他宽阔的肩背在单薄的衣料下显得消瘦了些许。

一瞬间,整个大厅都寂静下来,而段霄只是自一旁的器物架上看似随意地挑选出一根深色的长鞭。

然后,我听到鞭子破空的声响——

“啪——”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段霄挥鞭,为了行动方便他脱下了外套,衬衫袖口解开挽至手肘,深色的鞭柄被他握在手中如同权杖,在发力的瞬间,我几乎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是怎样顺着肌肉借由长鞭输送出去……

一个do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中被另一位do鞭打,不知道这场景的罕见程度能在俱乐部中位列多少,在不紧不慢的十次鞭打中,众人的视线纷纷在台上的两人与台下的我之间游移个不停。

说真的,连我都惊呆了。

若不是自己就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之一,我都要觉得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的三人行情感纠葛故事。而硬撑着脊背接下段霄十鞭的唐宇飞,那张因为疼痛而冷汗涔涔的面孔意外地让我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戏谑洒脱之下的一丝脆弱的性感。

结束时,他微微侧过身子,汗湿的额发黏在脸上,那双总是闪着笑意的眸子异常明亮,因疼痛而生的生理泪水让他的视线模糊无法聚焦,人在接受疼痛和快意时候的表情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会被自己曾经的sub纠缠,那种强硬中闪现的柔软的确令人着迷。

…………………………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虽然面具和项圈都已经取了下来,但被束缚了一晚的脖颈仍能感受到不存在的压迫,轻微的、却无法忽视,我不由地轻轻摩挲自己上下微动的喉结。

“喜欢?”段霄在一旁笑问。

“……也不是,有点不习惯。”

“小笨蛋”他分出一只手拍拍我的头顶,“俱乐部的事告一段落,之后都不要再去了。”

“嗯,不去了。”我点点头。

“再两个月就考试了,有没有目标学校?”

“嗯……就在离家近的几所里挑一个,分数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专业到时候再选。”

我在副驾驶上将本地高校一个一个数过去,路两旁的灯光一闪而过在车厢里留下稍纵即逝的影子,段霄一面开车一面听我讲个不停,偶尔与我附和几句,直到回家……

“这个给你。”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后段霄交给我一个盒子,有点眼熟。

“什么啊?”我顺手接过来,发现居然是之前那个密码盒,当然现在已经不再有锁,打开后里面是那只银白色的金属项圈。

“这个……”

“随你处置。”

段霄笑着说,“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会觉得爸爸是个暴力狂吗,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

“……没有啦”,我挤进他怀里,被段霄紧紧拥住,项圈在手中沁出微凉的温度,“不过你们俩怎么谈的啊,当众被抽,作为do应该很没面子吧,以后唐宇飞还能在俱乐部待着吗?”

“他?看他脸皮够不够厚了”,段霄笑道,“不过问题不大,被自己的老师抽一顿而已,还不至于太丢脸。”

“啊?”我撑起身子转头看他,“什么老师?”

段霄吻吻我的眼尾,“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曾经算是我的学生,和我学过绳艺什么的,do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操作中稍有差池就会给sub留下伤害,只顾自己爽快的垃圾是进不了【夜色】的。那时候我在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气,偶然一次机会碰到,他提出想跟着我学习,我答应了。”

“欸……”我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

“很多……但是一时间不知道先问哪个”,我下意识把玩手里的东西,脑子里乱乱纷纷,想问他曾经的打算,如果我那时对唐宇飞有所意动,他是不是真的愿意顺水推舟成全自己的儿子和“学生”,不过这念头马上被我自己置之脑后。

片刻后,我举起手中的项圈,靠入他的怀抱,“帮我戴上这个吧,爸爸。”

段霄愣住了,随后忍不住笑起来,胸膛震颤,双臂紧紧将我锁在怀里。

“好。”

纤细的金属几乎无隙地贴合住我的脖颈,内侧镂刻的文字在皮肤上留下浅淡的痕迹,喉结滚动间不断摩挲那些柔和而尖锐的烙印——段霄的名字。

项圈意外合适,细窄的宽度让它可以毫不突兀地成为一件稍显出格的时尚单品,中心的环扣玲珑精致,比起宠物身份的标识,更像昭示着do柔情的礼物,是一件圈内人心照不宣,圈外人也不觉古怪的配饰。

我轻轻按了按正中心的位置,几乎能感觉到皮肤上被印下的【dx】花体字母。

“我很喜欢”,我侧过身环抱住段霄的肩,“我属于你,爸爸。”

随后,热烈的吻落下来,段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捏开了我的下颌,口腔被侵犯,滚热的唇舌将我的理智卷吸干净,我被他禁锢在怀中将双唇张开任他予取予夺,他的手掌顺着我的脸侧下滑至脖颈,张开的虎口逐渐捏紧,本就因为项圈而有的轻微窒息感越发明显。

“唔嗯……唔……”

氧气被允许缓慢输送,在激烈的深吻中变得越发稀薄,段霄的手掌会在我即将窒息的瞬间轻轻松开,口唇间也留下一点喘息的口子,随后又会是下一轮的深入吮吸……潮湿滚烫的唇舌,被掌握控制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我完全瘫软在他怀里,只知道张开嘴任由亵玩的时候段霄终于放开了我的颈,舌头抽出时拉出黏腻的银丝,他轻轻舔舐我湿漉漉的唇瓣和嘴角,将我无力的舌尖送回口腔。

“小宝贝”,他笑着吻吻我泛湿的眼睫,“太嫩了。”语气中有甜蜜的揶揄。

“嗯……怎么了……?”我睁开眼。

也许我呆呆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爱,段霄几乎像舔舐幼崽一样地舔了舔我的嘴角,“还没感觉到?”

“唔嗯?”

我被亲得有些懵,长久的缺氧让我瘫在他怀里喘息许久,在感官逐渐回笼之后,跨间那片潮湿的粘稠终于挤占了神经通路——

我,居然,被段霄,亲射了……

六月,天气热起来。

“要是后天我考得很烂可怎么办?”

问这话时我自后抱着段霄的腰,他的肌肉随着手下利落的刀工起伏震颤,我踮着脚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一侧去看,随即听到耳边传来他闷闷的笑声。

“那就别上了,回来继承家业。”

“什么啊”,我侧头用头发瘙他一侧的脸颊,“尽出好主意。”

他笑着继续切菜,“别垫脚蹦跶了,一会儿切歪了,晚上吃你爸爸的指头。”

“吃就吃!怕什么,回头给我爸安个金的,气派!”

我从他身上下来,转到一旁无聊地打开冰箱,“随便考考,考不上我就啃老。”

整齐的切菜声顿了顿,随即继续,段霄笑道,“那我得加倍努力,不能让小少爷的生活质量受影响。”

“哈哈哈哈哈哈。”

我提着两小瓶酸奶去冰他的脸。

……

晚上我抱着手机钻进段霄房间。

“玩游戏吗,我亲爱的父亲?”

段霄擦着头发自浴室出来,看我躺在他床上自己盖好被子一派熟稔,无可奈何道:“又玩什么游戏?可别放松过了头把公式全忘了。”

“切,怎么可能。”我不上当,他根本不是怕我玩游戏,而是怕我和他同床。

“小游戏而已,不影响睡眠质量。”

他笑笑,将毛巾搁去一旁,也上床来。

虽然我本意只是想和他挤在一起说点睡前的悄悄话,可他那么有存在感的身体在侧,连体温都熨烫得很,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微酸的石榴果香从他泛着潮湿的身上传过来,气味和温度缓缓弥漫将我包裹其中,我晕陶陶地,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的速度逐渐变慢,终于停滞在吻里。

段霄的舌湿润滚烫,舌尖点着我的唇进来卷着我的轻轻吸吮,濡湿黏腻的吻令人沉醉,他一面吻我,一面将我放平在枕头上,舌面深深浅浅地磨蹭……

“唔……”

接吻的间隙,我攀上他的肩将他的睡衣半褪,段霄常年健身的体魄在情动时尤其惑人,我的掌心能感觉到他身上鼓胀的肌肉是如何绷紧用力,我们急切地接吻并爱抚对方的身体,他的手宽厚有力,带着薄茧的部位触在我身上带来细微的剐蹭感,激起浅浅的电流。

好喜欢,好喜欢被他拥抱的感觉……

我触到他线条流畅的小腹,腹肌弹软滚烫,再下一点,我的手缓缓下滑到他收紧的腰线。

“爸爸……”掌心隔着睡裤被滚热的器物烫到,勃起的阳具紧贴着下腹,饱满的头部几乎露出腰带。

“别碰它。”

段霄笑着再一次挡开我的手,“宝贝,我们说好的。”

我喘息着狠狠叹气,“你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都能忍得住!”

段霄仍只是笑。

片刻后,他亲亲我不满的嘴角,“乖,早点睡吧,要爸爸帮你出来么?”

“不要!”我赌气道。

段霄到底是个什么柳下惠,硬成这样居然还能忍着不动,甚至连自慰都不需要,do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

我侧身将躺下的他抱住,硬得发胀的部位死死抵住他的小腹,如愿听到他闷哼出声。

“小坏蛋。”他无奈地攥攥我的发尾,将手掌停在我的后颈处摩挲。

哼,谁都别想好过。

我们说好考前不进行性相关的过度探索,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让我安心学习,而另一方面我深知段霄依旧顾忌重重,他还是不想和我打破最后一层禁忌。

他将我看作无暇的瓷,生怕磕碰,而他将自己视为裂纹中最大的那一条,因此总是战战兢兢,将过度的亲昵延后又延后。

我都明白。

…………

考试当天艳阳高照,考场外说是人声鼎沸也不为过,再低声轻语乘以人数后都会变得吵闹不堪。

“真的不要爸爸在外面等吗?”

“不要不要,在外头干站着有什么用,又不能给我加两分,也不要坐车上等,中午我就在旁边的旅馆吃了饭躺一会儿就好,晚上你再来接我。”

因为考场被分到了离家最远的学校,这些天段霄简直是坐卧不宁,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和别人家的父母没什么区别,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刻板印象中关于父母的唠叨琐碎,但一样令我心动。

下车前段霄叮嘱我,“宝贝,放松点,别紧张。”

看着他温柔的眸光,我笑着点头,“知道啦,你也别紧张。”

握着透明资料袋刷指纹进校之后我回过头,看见路那边段霄站在车旁朝我挥手,像是早知道我会看他。

两天的考试倏忽而过,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远远看到等在校门外的段霄,他像我小时候那样朝我张开双臂,我加快步伐,最后耐不住地跑起来,重重撞到他怀里。

他的衬衫被阳光晒出好闻的气味,混着淡淡的石榴香气,让我沉迷。

我们隐藏在周围嘈杂的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考生和他们的父母相携而行,没有人发现我们在拥抱中悄悄亲吻。

…………

考试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成绩和填写志愿,我把这些都先抛之脑后,只专心研究毕业旅行的事情,我们在欧洲的十几个国家中比比划划,没想到段霄竟然先有了事做。

公司海外的业务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他去法国出差一周。而我由于签证的关系无法一同前往。

“爸爸先去踩踩点,要是一切都好我们再一起过去”,段霄安慰道,“这一周你就先在家歇一歇,也可以和朋友们聚一聚,爸爸忙完了就马上回来。”

“好吧。”我懒懒地应承,得到段霄安慰的吻。

他不在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时差原因我们的消息总是日夜颠倒着回复,我给他拍晚餐的菜色,他回我中午的艳阳;他向我道晚安,我抱怨他扰了我的懒觉……

更多的时候,我们算好互相醒着的时间发送【吻你】和【想你】,以及我狂放的【吻你一万遍!】和【孤枕难眠,要是旁边躺着daddy就好了】。

第五天的清晨我收到段霄凌晨时分发来的消息。

【出差提前结束,明早的飞机,亲亲我的宝贝,做个好梦。】

我粗略算了算时差,法国现在还在深夜,便留言道:【亲亲我的daddy,记得到了机场给你的宝贝打个电话。】

午饭过后,我接到了段霄的来电。

段霄的声音透过电话有些失真,一时间让我有种奇异的陌生感,他笑着问我:“吃了饭没有?”

“吃了吃了,你再晚点打我都要睡着了。”

“吃饱了就睡,小猪。”

“你才是!”

“我是你不就也是了?”

“……”

趁着登机前的空闲我们聊了许多闲话,段霄说法国的天气最近正好,等填完了志愿我们就出发,先在意大利落脚,之后顺着地中海去到西班牙和法国。他问我想不想去埃及看金字塔,又说之后再向北去瑞典芬兰和瑞士,只是现在的时节无法看到极光,可以之后算准时间再去一次……

我们漫无目的地说话,他的声音穿越两地的时间在我耳畔涌动,恍惚之间似乎能嗅到薰衣草的香气,混着初夏午后的阳光令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隐约的广播声:【ayihaveyourattentionplease……】

“开始登机了,去睡吧小锦。”段霄笑着说。

“好”,我在话筒上落下一吻,“等我睡醒你就回来啦,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段霄在那头轻笑,“乖。”

就这样,我陷入黑甜的梦境。

…………

叫醒我的是不间断的门铃声,暗哑的电子音从现实传导至梦境,又顺着梦延续到现实,我困顿着下楼,午睡太久让脚步都绵软起来,门由内被打开,外面站着段霄的助理蒋延。

他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几分难以分辨的急切:

“小锦,段总的航班出事了。”

二十六

机场一片混乱,耳边尽是鼓噪的人声,他们哭呐、喊呐,三两成群互相搀扶着聚在服务台前不愿离开,一遍一遍地要求对方核实他们提供的名字、身份证号、年龄、性别……

我的耳朵像罩着一层不透光的绸布,总听不明白他们的吐字发音,蒋延他们唤来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对方肃穆着面容,唇齿在我眼前张张合合,“……很抱歉……段霄先生……乘坐……目前……”

他在说什么呢?

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

一群人各自张合着他们的唇,我只嗅到空气中浅淡的消毒水味道。

“……什么?”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围绕着我的人们停下交谈看过来,似想听清我的话。

“……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听到自己干涸的嗓音飘在空中,顺着鼓膜传递,传至神经,传至骨骼,传到一寸一厘的血肉里,“我听不见”,我看着他们,“我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无声的真空里,我只闻听到自身骨骼传来的震响,声嘶力竭的震响,几乎让我的骨肉碎裂。

在这样的寂静里,我被领着去到一间空房,蒋特助和那几个叔伯往返多次,又将几个人带来我面前,我看着他们在电脑和纸质文件之中穿梭,不停的签字、致电、核实……而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幕幕默剧。

真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最终,他们似乎终于处理完了琐碎事务,终于带我回到车上,终于驶向回家的路。

下车的时候蒋助理欲言又止,我稍稍停顿,看着他的唇几次开合,依旧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走啦,再见。”我听见自己说。

……

家里空荡荡的,还和走时一样。

没有人啊……他们都走了……我摇摇晃晃地上楼去段霄的书房,在一众文件里找到属于我的一大摞,他们整齐的罗列在段霄办公桌的抽屉里,从前我也许已经在翻找玩耍时触摸过它们无数次,而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看清上面泛善可沉的黑色字体——

pernasurance、意外伤害险、遗嘱公证、委托管理……无数名字拗口的文书合同铺陈在我眼前,所有的这些都在受益人后填写着我的名字,资产评估每年更新一份,所有保险的保额相加出天文数字……

我一页一页将它们翻开撕碎,随后起身去我们的卧室洗澡,他回来时我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样脏兮兮的样子,水自头顶浇淋下来,好冷……石榴的香味都淡了……

时间紧张,我只来得及简单冲了冲,随后在镜前戴好细窄的项圈,内里镂刻的文字紧贴住我的皮肉,喉结微微发紧,接下来……接下来该干什么呢?穿衣服,穿点什么好?段霄的衣柜里分门别类十分整齐,我一点点看过去,西装、领带、衬衫……衬衫!我要穿他的衬衫!他喜欢,他喜欢我穿他的衬衫,他喜欢!

我照着约定来到二楼的密室……花窗好大,爸爸把道具都收起来了……他不喜欢那些东西在我身上,但还是该用点东西的,那我该用点什么呢……我该用点……什么?

我在角落的工具箱里翻翻找找,那些夸张的、淫乱的道具都不见了呀……双层的工具箱里都是寻常的修理用具,板手、钳子……黑漆漆的,有些还沾着陈年的泥土。

不好看,不好看……

我是爸爸的宝贝,我要漂亮一点……

终于,在箱子最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亮晶晶的东西——一把练习雕刻手工用的刻刀。

昏暗的天色送了薄薄的月光进来,色彩浓丽的花窗在木地板上留下影影绰绰的暗调。

爸爸在哪里呀……怎么还没回来?

我握着皮革包裹的刀柄一点一点在腕间皮肉上镂下花纹,浓稠的墨点滴答滴答地染红脚下的木纹,顺着弧形的纹理填满微裂的沟壑。

……在哪里呀……爸爸……

要是会魔法就好了……用血画的阵法一定能召出魂灵……

去哪里了呀……我的爸爸……

我在装满风的屋子里奔跑,树影摇曳着阻隔模糊的光线,五彩的教堂空旷又寂静,角落边的刑架泛出腐朽的木香气。

我嗅到一点甜甜的味道,被风卷着在鼻端若隐若现,像和他的吻。

在哪里呀……我的爸爸在哪里呀……

在哪里呀……

月亮被云层遮掩,悄无声息沉入未知的深海,留下青色火焰,点燃浓稠的黑暗……

好冷……好冷啊……空旷的屋子里装满冷风,把爸爸的衬衫吹得纷乱,好冷啊……

我倚靠在沉重的隔架之后,大号的衬衫里空空荡荡,隔着空气无法温暖我的皮肉……

我好冷啊……爸爸……

……

“……小锦……小锦?”

门边突然传来好轻好轻的呼喊,我迟缓地转身,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爸爸?”

倏忽的风又一次灌了进来。

“……爸爸……你来接我了?”我抛下手里的东西踉跄着朝他去,腕间涌动的热泉在沿途留下腥稠的痕迹,“爸爸……我就知道……爸爸舍不得……一定会来接我……”

我伸出双手去抚他的脸,眼前光线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健硕的身躯绷着力一般微微佝偻着身形,我触到他的臂膀,肌肉紧绷,他浑身都在颤抖。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我轻声问他,随后将他的手臂拉起来环住自己的腰,“那抱抱我吧,我好冷呀,爸爸。”

下一刻,他死死地箍住我的身体,几乎要将我勒得窒息,一双大掌在我背后颈间战栗着摩挲,他抚摸我的肩背、脖颈、脸颊……那双手轻之又轻地抬起我的臂弯,朦胧的光影之中,我的脸上触到点点温凉的湿润。

黑暗来临之前,我听到楼道里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以及耳边压抑到极致的泣音……

我不止一次幻想过与段霄的性事,在那些虚幻缥缈、血脉卉张的情色梦境里,我幻想过段霄滚烫的皮肤会怎样与自己毫无间隙,潮湿黏腻的喘息和汗液淋漓间的动情幻影一次次伴着我到达顶峰。

段霄动情的模样会是怎样,他会温柔亦或是粗暴,这性梦一般的绯色情状丝一般缠绕我的思绪,但无论怎样,我从未想过我们的性事竟然能够和伤口与血渍相连。

……

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狭窄的喉管挤占了所有氧气通路,窒息感让我的脸涨得通红,隔着朦胧的水雾,我看见段霄眼中沉沉的厉色,我在暗红的视线里痉挛着朝男人伸出手……

抱抱我……爸爸……

“咳咳——”

段霄松开了手,空气涌入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呛咳起来,清醒着接近死亡的感觉令人恐惧,我咳得太厉害感觉带着床都在抖,而余光中段霄只是静静地看,没有靠近、没有动作。

段霄脸上没有表情,片刻后他上前贴近我,潮湿的呼吸在我们两人逼近的脸孔上喷吐,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你抽烟了?”

“嗯。”段霄淡淡回答,随后轻轻吻上我潮湿的唇角,这个吻初时很轻,像绵软的羽毛落下来,慢慢却燃烧起来,像溅落的火星遇到干燥的蒲草,转瞬燎原。

我感觉自己被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包围,在无隙深入的亲吻里,在模糊的视界里,我感到一种自骨缝处逸散出的战栗,像被猛兽锁定的猎物,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窗外的月光自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空气里掺杂着压抑混乱的喘息,暧昧黏腻的接吻声伴着布料拉扯发出的声音。

皮肤相贴的地方渐渐起了一层薄汗,段霄一寸寸抚摸我外露的皮肤,用手指抚摸、再以唇去丈量,像一头饥饿的、却也耐心十足的野兽,不放过任何一点间隙。

“……啊……爸爸……”

段霄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他松开舔舐着的那一小片胸膛抬起头来,黑夜里他漆色的眸子像吸纳了所有星光的黑洞。

他覆上来,啃噬我肿胀的唇,津液混着淡淡的铁锈味,我们的舌互相缠绕,他像要吞下我一般,用这种淫靡而热烈的方式将我吃入腹中。

我的腿根感觉到他勃起的硬物,敏感的内侧皮肉甚至能感觉到它兴奋的搏动,一次又一次。

段霄的眉眼深深,略微急促的呼吸下语气淡薄而充满控制欲,“爸爸要操你。”

来不及反应,段霄强硬地分开我的双膝,不知何时打开的润滑油抵在甬道口,冰凉黏滑的液体浸入,随后是他修长的指,他的面孔冷硬,但指间却极尽温柔,一点一点,由浅入深地缓缓扩张,直到那里发出黏腻而柔软的水音。

在那两根手指状似无意地按压过体内的某一点时,急速的快意让我几乎条件反射似地惊叫出声,在此之前,我从不敢想自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过量的快感令我的身体忍不住挣扎痉挛,都被段霄轻松制住,他继续对紧紧吸附住自己手指的地方随意亵玩,直到我握着他的手臂惊叫着发泄出来……

高潮过后的空茫让我失神,不知多久,段霄抽出手指,又吻净了我眼角的泪,“喜欢么?”他的吻自眼尾向下,又到唇角,再一次探入口腔吸吮,卷着我的舌黏糊糊地吻。

我有些脱力地喘息,随段霄在我的身上流连摆弄,他将我的身体侧过来,吻吻我的肩头,随后将我趴着摆在床上。

段霄的呼吸自脖颈后向下喷吐,他一节一节舔舐过我的脊椎,最后又回到肩头。

他将我轻轻架起来趴跪在床上,随后不由分说地进入我。

紧窄的穴道被异物挞开,从未有过的胀痛自敏感的甬道传至四肢百骸,我全身都在颤抖,可却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眼泪很快洇湿了床单,段霄试探着动了动,随后便近乎粗暴的开始顶弄。

“小锦、小锦”,他一只手掐着我的腰侧,另一只手掐住我的后颈,大动脉在他掌下“砰砰”搏动……

“爸爸在操你。”

段霄狠狠地在我体内抽送,凶狠的顶撞带出难言的酸涩与快意,最初的酸胀过后,体内的饱胀带来一种难言的酥麻,而段霄的言语更在这舒适里加一把火。

爸爸在操我……我的身体里正纳入亲生父亲的性器……

这场盛大的乱伦交合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里发生,除了天上的星宿无人可知。

我被拖拽着在床上摆出浪荡的姿势,眉眼一片水意,快感充斥四肢百骸,皮肉相合的拍击声在室内回旋,性爱将这屋子浸染地一片淫靡,在不知多少次的挞伐之后我被捏着脖子转过头去,段霄凑近来吻我的唇,我只是张开嘴,咽下所有他给予的东西。

津液在我们微分的唇间拉丝,“爸爸……”

“嗯?”

他深深地肏干我,性器在我里面肆无忌惮地挞伐亵弄。

“爸爸……在里面……在操我……”

我的样子定然是不堪的,因为下一秒段霄的手便更大力地捏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指腹渐渐收紧,胯下更凶猛地顶撞起来,窒息和性快感搅在一起令我眼前发昏。

“不……不要了……”过强的刺激让我本能地感到害怕,手指也因此痉挛。

“不,你要。”

段霄的手似乎因着激动轻颤,在最后几回失控的顶撞之后他终于放开我的颈,极致的高潮将我的身体席卷,我的眼前一片迷蒙的白光。

待意识渐渐回笼之后,我感觉到段霄正轻轻摩挲我手腕上的疤痕,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刚刚长好的疤痕上摩挲。

我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指。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侧身拥住我,再一次掰开我的腿,就着滑出的精液又一次进入我的身体……

在医院醒来时正是深夜,朦胧之间最先入眼的是影影绰绰的树影,暗色的影子盘踞在天花板上交缠蔓延,像干枯的骨骼。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在脑袋边发出规律的低鸣。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只干燥的手掌突然抚上我的额头,温热的触感缓缓向下,那手指触到我眨动的眼睛时猛地顿住,在昏沉的黑暗里我听到段霄暗哑而低沉的轻语,如同自语的呢喃,“小锦?”

“……嗯。”我的声音竟更加沉闷嘶哑。

“……小锦,你醒了?”

段霄仍轻轻地问。

“爸爸……”

“……”

那只靠近我额头的大掌抽搐般地在我的上半张脸上按了按,睫毛上下眨动时剐蹭到他不甚柔软的掌心,随后段霄疾步走开,病房门开关之间放进片刻苍白的廊灯。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随着段霄来查看我的情况,一切稳中向好,壮实的医生留下些注意休息一类的嘱咐便离开了。

之后便是沉寂,段霄轻之又轻地抚摸我的额头、发顶、和掩在棉被下的胸膛。

“小锦”,他的指腹反复摩挲我的眼角,“饿不饿?刚醒来不能吃太多东西,爸爸刚给你订了粥,一会儿先喝点水。”

“嗯……我知道的,爸爸。”

“有哪里难受吗?”

“头有点晕乎乎的。”

“你睡得太久了”,段霄微笑道,“睡了快三天,小猪。”

我动动身子,躺了太久感觉浑身都没力气,段霄按下我欲动的腿,急道,“别乱动,要干什么?”

“我身上麻得慌。”

“那也不许乱动,慢慢的,躺久了是这样,小心抽筋。”

我只好听话,只慢慢将右手从被子里挤出来去抓段霄的手,“爸爸……”

“欸,爸爸在呢。”

“……爸爸。”

“爸爸在。”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迟来的眼泪翻涌至眼底,昏迷了三天的身体经不起过量的悲伤,我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段霄弯下身子一遍遍亲吻我的脸颊和干燥起皮的唇,“别哭,别哭宝贝,别怕,爸爸好好的呢,别怕。”

他就这样一面啄吻一面低声轻哄,哄了很久,像对待儿时委屈大哭的小孩。

待我的哭慢慢止住些,段霄将病床摇起喂我喝水,随后轻声和我讲述他回来那日的情况。

我花了一点时间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段霄原本计划乘坐的航班在飞行途中故障遇难,而他真正乘坐的是两个多小时后的另一班。

当时,他刚挂了和我的电话,在前往登机时路过机场内的商店,余光忽然在橱窗中扫到我一直没有收集齐全的一套模型,因为想不起到底是哪一个没有集齐,段霄和店员要求将全套买下,然而打包需要时间,包装模型的盒子显然也超出了被允许带上飞机的尺寸,需要重新办理托运,段霄查询了航班信息之后干脆重新买了下一班的机票。

前后两小时的误差让他免于这场可怕的灾祸,哪怕他对我少一点点在意我们都将永不再见。

他用柔软的布巾帮我擦拭半干的眼泪,动作柔和得像对待一尊易碎的瓷像,“宝宝,别怕。”

段霄的声音沙哑地厉害,自下飞机起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合眼,我劝他去休息,他只是答应,说等我吃完了东西就去。

吃过淡粥后我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白天。

日光刺眼,段霄帮我拉上一半的帘子。

“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建议再观察三天,我们三天后再回家,好吗?”

“可我不想待着了,还有这个……这个可以取掉了吧……”

我用眼神向下示意,昏迷时被插入的导尿管仍然待在那里,无法自主控制排泄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玩。

段霄原本平静的脸色一顿,难得有些呆愣地卡壳,“这……一会儿爸爸去问问大夫。”

看他窘迫,我暗自端详了他背对着我有些卡顿的动作,虽然不应该,但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涌入不少带色儿的东西。

三天后,我出院了。

………………

回到家后的生活似乎平静如常,我们都没有主动提起那一天的混乱,左手腕上凌乱的疤痕在厚实的纱布下包裹,要过阵子再去拆线。

单手生活有诸多的不便,段霄陪我一起休了长假,每日仔细而轻拿轻放地照顾我,吃喝穿戴无一不周。

但总好像有什么隔在我们之中,有几次我看他在一旁愣愣地坐着出神,有时也似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不等我说些什么,他便察觉到我的视线,随后或是直接离开或是抛出些无关话题。

因为害怕挤压到我的左手,段霄已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入睡,我久违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无法安枕。

又一次半夜醒来,睡前没有关严的门缝泄出昏暗的光,在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之前,我的身体就先一步动起来,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轻轻来到和段霄房间相通的门扉边悄悄看过去。

屋子里没有人,昏黄的床头灯孤零零地亮着,我推门进去,相连的卫生间里也没有声息。

他去哪了?

冥冥之中的意识牵着我的步伐走过廊道、步下台阶,在长长的地毯尽头,那间空荡荡的密室之中,我看到了段霄。

他似乎来了很久,坚硬的椅子上段霄双手交握着睡着了,我慢慢凑近他,看到他眼睑细微的颤动,几息之后,那双眼缓缓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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