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笨蛋写不出作业反被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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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天光大亮。

平时,如果两人没起床,家政工也不会进屋打扫,窗帘半开着,炽热的光从缝隙透进来。

许瑞言是被晒醒的,那光刚好打在他半张脸上。

睁眼听见冷气呼呼运转的轻响,后知后觉感到腿麻,低头一看,他正以离谱的姿势扒在蒋肃仪胸口上。

蒋肃仪睡觉长衣长裤,结实的上半身包裹在棉质长袖里,灰色宽松的运动裤布料薄软,在通宵的冷气房里,绵绵不断地传出柔和的温度。

许瑞言将发麻的腿慢慢挪开,抬头和一双刚苏醒的眼对上视线。

“我就这么睡了一晚上?”许瑞言声音沙哑地说,撑身挪动起来,“你怎么不推开我……?”

蒋肃仪看了他几秒,轻微曲了下腿:“没事。”

“嗯…”

许瑞言迷迷瞪瞪翻到自己那头趴下,嘟囔声越来越小。

“没压着你吧……”

蒋肃仪好像回答了什么,许瑞言困意未消,胡乱应了声“哦”,意识再度休眠。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后背多了只摩挲的手,还有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刚开始,许瑞言对此并无反应,后来反复睁了几次眼,往被子里看了一次,耳朵渐渐漫上一点红。

“……你别摸我屁股。”

蒋肃仪默声收手,改放到后腰上,又凑过来,嘴唇贴了下许瑞言的脸蛋。

许瑞言彻底睁大狐狸眼,一骨碌爬起来,踩上拖鞋进了卫生间,脚步有些惶惶然。

随后,卫生间传来冲洗声,蒋肃仪起来穿上拖鞋,路过卫生间,隐约见许瑞言光着两条腿,袖子挽得高高的,在水龙头下搓洗东西。

蒋肃仪视线停留在那双长腿几秒钟,才问:“在洗什么?”

“内裤啊,”许瑞言扭过头瞪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不高兴地露出个男生懂得都懂的表情,“你都看见了还问……”

咳嗽一声,蒋肃仪帮他把门掩上。“好吧,我不看。”

门外的虚影逐渐消失,许瑞言慢慢舒出一口气,把一大早就精神了一回、意犹未尽的宝贝握起来,用棉柔湿纸擦干净,然后拧干裤子换上新的,临出门前对着镜子湿手搓了搓脸,等热度散了,才开门走出。

中午用完饭,外头温度升高,两人一块躺床上睡午觉。离得近了,蒋肃仪那股好闻的味道又钻进许瑞言鼻底。

蒋肃仪整理了下空调被,正打算把许瑞言搂搂严实,没想到反被推远了身体。

“热。”许瑞言解释道。

“那把冷气调低一点。”

“……是你身上热。”

“哦,”蒋肃仪放下遥控器,“睡吧。”

两人就这么隔着微妙距离睡了半小时,起来后许瑞言精神十足,跑到客厅玩游戏去了,窗外透出容蘅修剪花枝的身影,又半个钟头,游戏音戛然而止,蒋肃仪下楼把许瑞言游戏屏幕给关了。

“干嘛?”许瑞言玩得正高兴,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

“去写作业。”

又开始命令式语气了,许瑞言小声地说“我不要”,坐回沙发。

他看着黑掉的屏幕,露出一脸烦恼的样子,“我明天再做。”

“你急于完成的时候,错误率很高,也不会记住你写了什么。”蒋肃仪表情淡淡的,轻而易举地将手柄从许瑞言手里抽走,“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说服力来自于可怕的了解,许瑞言哑口无言,认命地上楼写作业了,蒋肃仪跟在他后面,像沉默的监管者。

许瑞言忿忿的坐到书桌前,摊开作业本,蒋肃仪也拖了张椅子坐过来。

几分钟后,许瑞言心思完全放在了习题上,表情也和缓下来,乌黑的睫毛洒下淡淡阴影。

在班级里,他的成绩属于中上游,偶尔能进个前十五,蒋肃仪则是经常被各科老师树立成典型。他们的分虽抓的不重,如果要奔着某个学校去,就需要成绩好一点儿,不然没法儿通过档案筛选。

蒋肃仪以后要接管企业,就读相关专业大约是板上钉钉的事,许瑞言默认要跟他一起念。但是没人问过许瑞言愿不愿意。

毕竟被蒋家收养了,陪读算是于情于理。

许瑞言捏笔沉思,验算打了一草稿,偶尔会在某道题上卡壳。蒋肃仪坐姿规范,宽松灰色卫衣难掩流畅优美的背肌曲线,偶尔喝一口水,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的声音。

有时挨得近了,胳膊肘会碰在一起,许瑞言没什么反应,蒋肃仪会稍微看他一眼,再把视线收回来。

许瑞言用笔戳了一会儿下巴,指了指卷子上某道题,问蒋肃仪:“这个怎么做?”

“拿来我看看。”因为很久没说话,蒋肃仪嗓子听上去有些干。

“喏。”许瑞言试卷往前递,题目很快被画上一条线。

“先把这个求出来。”蒋肃仪在空白处写下一串字,“然后用这个公式把结果套进去……明白了吗?”

许瑞言一开始若有所思,回到试卷以后,露出艰难求索的表情。

看着题目下的解答,蒋肃仪表情极不明显的僵了一下,想了想仍鼓励道:“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充分理解了,这题只是考你变通能力而已,前面几点不是答得挺顺吗,没有卡壳。”

听他这么讲,许瑞言纠结地抬起头。

“而且证明方式独特,很有……”蒋肃仪顿了顿,说,“水平。”

许瑞言犹疑的眼神仿佛在问“这是真的吗?”

无声对视,蒋肃仪也夸不下去了,抬出另一套题,“做几道简单的先练练吧。”

许瑞言唉声叹气,侧过脑袋磕了起头,被蒋肃仪手垫到下面,磕不了了。

许瑞言不悦:“给试卷磕头也不行?”

蒋肃仪把他额头托起来,“再磕不是更笨了。”

快至傍晚,有辆黑色suv缓缓驶进别墅,许瑞言突然放下笔。

蒋肃仪从题海中抬头,“你去哪儿?”

许瑞言已经到了楼梯口,声音远远传来:“叔叔回来了!”

出现在玄关的alpha身着高定西装,尽管年近四十五,可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岁月痕迹,只有时间沉淀下来的成熟和稳重,容蘅一见到他就毕恭毕敬的迎了上去。

“先生,”容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动作熟稔地碰碰alpha后背,“衣服脱了,一会儿我给你熨一下吧。”

蒋邵成先是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随后把风衣脱下来交给他,换鞋走进客厅。

许瑞言高高兴兴地从楼上跑下来,亲热地喊了句“叔叔”,蒋邵成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像温柔沉稳的长辈那样询问:“小瑞,最近还好吗?”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蒋肃仪从楼梯口走下,像设定好程序的似的,对蒋邵成恭敬一礼:“父亲。”

蒋邵成刚想说点什么,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他进到房间去接,放下电话后和容蘅寒暄了几句,这才把带回的礼物拿了出来,两个小的一直乖乖站在客厅里等。

只有给容蘅和许瑞言的礼物,蒋肃仪没有。

“叔叔,小肃怎么没有?”许瑞言边拆礼物边问,里面是一些精致又昂贵的巧克力。

“alpha成年了,不需要这些。”蒋邵成微笑着说。

许瑞言愣了几秒,随后默默把礼物盒掩了回去,“哦。”

晚七点,蒋肃仪和许瑞言被蒋邵成带出门,去往一家粤菜馆吃饭。请客的是一位姓林的老板,和蒋家有生意往来。

被带出来吃饭,算很常见了,但和蒋邵成的商业合作伙伴一块儿,这还是头一回。

刚一下车,大腹便便的林老板在餐馆门口迎接,“蒋先生,这边请。”

“幸会。”蒋邵成跟他握了一下,三人就被迎了进去,上了餐馆的电梯。

刚才许瑞言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车上,这会儿凑过来,靠着蒋肃仪。

手里被许瑞言塞了个圆圆的东西,蒋肃仪低头一看,是颗锡箔纸包住的巧克力。

“你也吃,”许瑞言小声说,“很甜的。”

蒋肃仪把它放进了口袋里,悄悄勾了下许瑞言的手。

这里的环境有点像私房菜馆,一路上都有雕塑和植物造景,格调和林老板的暴发户气质不太相符。

被领进包厢,四人围在一张镜面圆桌上,头顶流苏灯光芒璀璨。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席间林老板开始聊一些生意的事,许瑞言低头吃饭,很乖也很守规矩。

许瑞言无心听这些,可到底也是听进去了。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半张脸对着碗,黑眼珠溜溜地转,以为是谈公事,怎么话题总往蒋肃仪身上扯啊。

问完信息素等级又问什么时候分化的。

谈话正酣,饭吃得差不多了,两个生意人开始推杯换盏,红酒一杯杯下肚。

林老板没戴抑制器,上了年纪的人不太爱戴这种东西,s级腺体能够自我控制信息素的逸散,蒋邵成和蒋肃仪颈后都没有戴抑制器。

包间里全是al-pha信息素味儿,混杂着浓浓的酒气。许瑞言一个beta,虽然不会被信息素诱导,但也觉得熏人。

“叔叔,我下去转转。”许瑞言坐不下去了,忍不住对旁边的蒋邵成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蒋邵成抬手让助理进来,“有什么事就跟小梁说。”

许瑞言吸喇着鼻子离开座位,蒋肃仪犹豫了几秒也想站起来。

刚离开凳子就被蒋邵成叫住了,对上父亲淡然却威严的表情,“坐着跟你林伯聊聊天。”

蒋肃仪动作停滞一秒,应了声“嗯”,坐回原位。

许瑞言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在外面吸了会儿新鲜氧气,好多了,可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蔫蔫的趴着桌。

蒋肃仪叫服务员拿了杯冰水,许瑞言接过来一口一口抿着喝。

“你怎么了?”蒋肃仪找了个机会,低声问。

“可能中暑了,有点热。”

许瑞言在来的路上就有点这种状态了,绝对不可能是中暑,而且他一整天都没晒太阳,估计是闻到信息素导致的。

每天在高阶alpha的味道里泡着,虽然对促进分化有益,可也会产生点儿负面效果。

“你手凉凉的好舒服……”许瑞言拉住蒋肃仪一只手,歪着头挨在他肩膀上休息。

蒋肃仪没说什么,任由他抓着手。

“您这俩儿子,”林老板喝多了,看见俩人相偎的样子,满面红光地说,“感情真好。”

“我家那俩alpha臭小子见面就掐架,要不是太闹腾今天我也带出来了……还是家里的老大最听话。”

蒋邵成笑了笑:“那怎么今天没带他来?”

吃到这个时候,一般也就差不多了,林老板脸上的笑容越发可掬,顺水推舟的提出了余兴活动:“哦,他剧院有演出,一会儿我领你们过去看看,就在近郊二环路那边。”

许瑞言没听出里头的刻意,不过却恢复了些神采,也不再趴在蒋肃仪肩头上了。出了包厢,坐在飞驰的车里吹了二十分钟风,彻底不蔫了。

到了剧院,三人被安排好座位。林老板的儿子是个oga,在舞团做领舞,许瑞言看完表演才见到他。

那个高傲的小王子,刚从《天鹅湖》的舞台走下,对林老板喊了句“爸”,转身看到蒋肃仪的时候,冷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亮。

许瑞言在这个头发微卷的oga身上闻到了一股风信子的味道。这股味道很衬那张帅气的脸,在台上许瑞言就觉得他很高了,一般oga不会有这么高挑的身材,站近了比较,居然只比蒋肃仪一米八几的个子矮一点点。

许瑞言琢磨着,这大概是练过舞蹈的原因。

还没等许瑞言仔细看,oga打完招呼又回去了,继续下一场表演。他们刚才不赶巧,只看到了第一幕结尾,林老板暂且有事离开了,留下了助理招待他们。

许瑞言坐在最前排的池座,斑斓绮丽的舞台灯光闪烁眼前,他认真地欣赏着演出。平时少有机会被带出来看这些,蒋邵成是很忙的。

最好的位置可以把舞台全貌尽收眼底,蒋邵成目视着舞台影像,很久都没有挪动目光。

在oga扮演的王子和奥杰塔双双投入湖中时,蒋邵成忽然出声,对许瑞言说:“你的父亲也表演过这些。”

“啊。”

许瑞言半天才反应过来,先是点点头,尔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向右边。

蒋肃仪正端坐着,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收回眼神,小声应答:“嗯,您给我看过演出的照片……爸爸很美。”

蒋邵成不再搭话,手指摩挲着左手食指的石英石戒指,感受上面斑驳的痕迹,遥看舞台,仿若陷入了渺远的回忆里。

短短一句问话,却弄得许瑞言开始心不在焉。

他频频看向蒋肃仪,又是碰碰胳膊又是碰碰手的。

他平时这样的小动作很多,因此蒋肃仪并没有扭头看他。

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许瑞言悄悄舒了一口气。

其实父亲沈如舟的样子,他真的已经记不大清了。毕竟那时候只有两三岁,对倒在血泊里的沈如舟,只剩下一点很模糊的印象,只记得父亲高高的,很瘦,身上有好闻的香味。

至于alpha父亲,许瑞言唯一见过的一面,就是在失去双亲的那场旅行前,他收到了一辆玩具小汽车,alpha当时身上还有淡淡消毒水气味,抱着他又惊喜又局促地亲了亲。

许瑞言仅仅只知道他是一名医生。对这个人,蒋邵成也并未提及几次,大概是不怎么认识,毕竟许瑞言是看在沈如舟的情分上收养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瑞言都把自己当做蒋家的一员。蒋叔叔对他很好,蒋肃仪在某种意义上也是。

可直到在蒋邵成的抽屉里见到一张照片,许瑞言对这一点产生了略微的动摇。

起初,他还以为那照片是容蘅十八九岁的样子——但细看又不像。

容蘅笑起来更张扬一些,容貌也更明艳。而照片上的沈如舟只有一道隔窗的侧影,因为着注于钢琴演奏,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看起来美丽而孤僻。

照片和包裹它的相框都饱含岁月痕迹,可也保持着洁净,没有落下一丝灰尘,无不透出拥有者的爱惜。

书房是很私密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陈列着蒋邵成的私人物品。许瑞言觉得,那个经常会被打开的抽屉里,应该存放蒋肃仪母亲的照片,或者容蘅。

——至少不该是他父亲沈如舟的。

这有点不合适。

十点到家,容蘅做了酒酿汤圆端出来给他们吃,许瑞言坐在饭桌上咬汤圆,蒋肃仪被父亲叫到客厅,恭谨而安静地站着。

电视背景音隔着博物架远远传来,只能看到蒋肃仪的高挑的背影和蒋邵成修长的腿。

许瑞言一边吃东西,一边眨着眼注意客厅方向。

蒋邵成喝了口醒酒茶,低声问:“你觉得林赦怎么样?”

蒋肃仪回忆了一下,答:“挺好的。”

其实已经对那个oga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蒋邵成略一颔首,道:“以后可以多见见。”蒋肃仪沉默点头,对此并无异议。

在这个圈子里,成年alpha总会按家里的安排,早早择定配偶,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也是铁则。

蒋邵成又问了几句别的,蒋肃仪都一一作答。

父子间的谈话总是这样,没什么可聊的。

事实上在这个家里,只有许瑞言会主动凑上去跟蒋肃仪讲话。

许瑞言在餐厅瞅着他们聊完了,才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谨慎观察蒋肃仪的表情:“咋了呀,你挨骂了?”

在这家里从来没挨过骂的许瑞言,很是关切地摸了摸蒋肃仪的背,还以为刚才在开批评会,“你惹叔叔不高兴了?”

蒋肃仪轻轻摇头,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告诉许瑞言:“没有。”

许瑞言看他表情,更加笃定了内心想法,状似安慰道:“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

等到蒋肃仪穿着睡衣回房,已经是十一二点了。

许瑞言本来盖着空调被躺床上,听到动静,揉着眼一下就爬了起来,“你怎么去这么半天?”

蒋肃仪身上带着淡淡的抑制剂喷雾的味道,他特地洗完澡,又去露台待了二十分钟才进屋,“你怎么还没睡?”

房间里的冷气呼呼开着,但没平时温度那么低。

许瑞言快速观察完蒋肃仪的表情,确认那上面没有低落情绪,终于放心的往床上一倒,顺带把灯熄了。

“我等你呗,快来。”在夜色里拍拍床空着的一侧,叫他快躺下。接着又很是主动的迎面抱上来,眼睛眯着,像是要睡着了。

蒋肃仪正对着他,挑了挑眉,“你不热了?”

“热啊,我热呢。”

许瑞言声音也快要睡着了,手在他后背的布料上抓了抓,“可是我怕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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