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天气越来越冷,逐渐进了深秋。黄老爷这几日的心情越来越差,黄鹂偶尔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她爹年初借给他的老朋友杨老爷的二百两银这会儿收不上来了。
这些年全国各地到处都在推广种植玉米,番薯这些高产抗旱的庄稼,黄鹂家也种了些,别说,产量可真高!她家种了那么不到三百多亩地,每能收十几万斤粮食,虽然这东西口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跟麦子的产量一比,嗯,再难吃也忍了!更别说那玉米芯子还能喂牲口。
可那位杨老爷就没这个好运气了!他家的地全是上好的水田,杨老爷倔的很,觉得自家的地能种上好的稻谷,吃饱了撑的才改种那牲口才乐意吃的玉米呢……要说他想的也不算错:因为种玉米的人极多,玉米也就不值钱了,同时稻米,谷子的种植范围一再缩减,所以虽然全国范围粮食多了许多,但是精米什么的价格反倒高了:一斤好大米能换五六斤玉米,这么一算,种稻谷也还是挺划算的。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这话真是不假,杨老爷今年显然是倒了血霉了。
年初农闲的时候,杨老爷出去捣腾豆种,问黄老爷借了二百两银子做本钱,偏偏做生意谈好的差不多了,定金交了,正准备交割豆种呢,却得了消息,说他老婆把他那个才入籍的小儿子打了个半死,那孩子如今躺在床上没人管呢!他当下哪里还顾得其他,一路快马加鞭地飞奔回老家,把小儿子从柴房里救出来,请大夫治伤看病折腾了半个月:儿子的命是救下来了,可生意也黄了,等再赶到地方,都过了一个多月了,那贩豆种的老客早就走了,定金自然也被扣了,追都没地追去,况且追到了又能怎么样?打官司都打不赢呢!人家把豆种弄来了,你这边人跑没影了,行商哪里有功夫等你一个月,何况种子这东西是有时令的,过了时间卖都卖不出去。于是不但没赚到钱,连一百两的定金都废了,然后来来回回光是车马费用花了几十两,给儿子看病又花了一百多两……借的银子花光了不算,杨老爷连家里留的应急钱都动了几十两。
黄老爷跟杨老爷多年的交情,他做生意赔了的时候,别人都上门要债,黄老爷没去催:这时候去催债不是要人命呢?人家又不是翻不了身,还有几百亩好水田等着收粮食呢!做地主的,只要有地,每年怎么也有点固定收入应急,
黄老爷想的挺好的,而杨老爷也领他的情,诅咒发誓的说只要熬过这阵子,哪怕来年吃糠咽菜,也先把欠黄老爷的钱还了。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偏偏今年赶上百年一遇的大旱,旱到什么地步呢?上好的水田硬是给干的裂了缝,旱田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候杨老爷后悔死去年朝廷派人帮忙修水车的时候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他家的地虽然挨着大河,可是河里的水干的只剩下往年的一半儿高,小渠根本引不上水来,别人家可以靠着水车引水,杨老爷这会儿就算先做水车都来不及了——况且他也没钱了……几百亩上好的水田,一大半都绝收了,剩下的那点收成还不够请人工的呢!
黄老爷家离杨老爷家也就那么一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自家种的是玉米跟番薯这些抗旱的东西,对旱情十分不敏感,等他听说杨老爷家被讨债的人堵了门的事儿的时候,杨老爷的家的地已经抵给别的债主们一大半了!黄老爷上门一问,才知道杨老爷他们一家十几口如今只剩下一个宅子外加一百亩旱地,尼玛的旱地!一亩旱地撑死了也就值二两银子,剩下的这些又都是分散在各处的小块地块,因为买不上价钱才被留了下来,一亩地连一两都不值!
黄老爷被气个倒仰,想与杨老爷理论,可杨老爷以手掩面,早羞得都抬不起头来,他老婆则是撒泼打滚地闹腾: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老娘跟了这个男人,他钱赚不到还给我弄出奸生子来,现在家产都赔光了,老娘先一头撞死好了!
黄老爷被这泼妇闹得头晕目线,要说他跟杨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但交情归交情,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全家一年收入才几百两啊?手上的现银一共才三百两上下,这二百两原本是给黄鹂准备的嫁妆本,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这点钱,就是因为相信杨老爷,才把银子借给他,如今家里只剩下百十两应急银子。这个钱不要回来,他拿什么给鹂娘办嫁妆?
黄老爷看得出杨老爷也是想还的,只是他老婆闫氏太闹腾,根本没法跟杨老爷好好说话,黄老爷被闹得头疼,最后只好拿出来最终杀招,对那闫氏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要哭就哭,随你便,反正一个月之内我见不到钱,就去告官!总算让闫氏安生了一些,这才抽出空来跟杨老爷正经谈事儿了。
黄鹂打听到前因后果,只觉得老爹这次确实挺倒霉的:杨老爷家弄成这样,真要还债,大概也只有卖房子卖地了,可弄成这样,真卖了房子跟地怎么过日子?那就是要人家一家的命了。黄老爷嘴上说是要告官,可不到万不得已过不下去,他有哪里会把杨老爷往死路上逼?不过就是太烦那个闫氏,所以才放了几句狠话罢了!到最后杨老爷低声下气地一道歉,黄老爷哪里还能把狠话坚持到底?
黄老爷唉声叹气,钱氏更是心急如焚,想起来就念叨几句,想起来就念叨几句,只把黄老爷念叨的心烦意乱,也没心思在家里呆着,每日里早出晚归,见天地到铺子里躲清静。
这日黄老爷又大一早就出去了,中午饭也没在家里吃,家里其他的人在钱氏这里吃完了饭,丫鬟们把东西撤下去,钱氏简单问了儿子们功课学的怎么样,嗯,也只能简单问问,她自己还不认字呢!等儿子们走了,钱氏这才想起来问女儿:“你说要学绣花,怎么没来?”
黄鹂道:“我想起爹爹每月要拿五百文给先生呢!我要是动不动就缺课也太浪费了!”她对亲娘的脾气颇有点了解,对付她很知道对症下药。
钱氏早被丈夫说服了,这会儿见女儿懂事儿,十分开心,搂了黄鹂道:“鹂娘真懂事!你好好读书,日后说亲的时候,加上知书达理这一条,好找婆家!”
黄鹂对她娘能把任何一件事情都扯到她说亲的问题上这一点烦得很,听到这话题便没兴趣接话。钱氏却没想那么多,见女儿不吭声,便又把女儿叫到身边,与她讲些人情世故:“我前日听你说起,你哥哥给你钱让你买东西,多出来的让你留下花?”
提到这个话题,黄鹂顿时开心起来,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可不是嘛!大哥最疼我了!”
钱氏道:“我知道你跟你大哥感情好,你拿了钱自己买糖吃,不要在你嫂子面前提,免得她知道了不高兴。”
黄鹂奇道:“嫂子为什么要不高兴啊?”
钱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也不想想,你哥哥的钱本就是他们两个的,现在被你哥哥给了你,你嫂子怎么会高兴!”
黄鹂更纳闷了:“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嫂子也给过我钱啊!”
钱氏哼了一声:“哪能比么?她给你钱是讨好你的,你哥哥给你钱是你哥疼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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