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这一日,夏桔梗让美欣回家乡探老父,相公又在宫里练兵,无聊至极,于是决定自己一个人上街逛逛。
“桔梗!”
忽然有人叫她,而且声音熟悉极了,那是——
她惊喜不已,转身大喊:“万里哥!”
唐万里朝她走过来,亲切地笑着,往昔眼底的柔情,似乎添了几许愁、几许怨。
“万里哥!”夏桔梗不顾旁人瞪大眼睛,直接扑进视如兄长的唐万里怀中“我好想你。”
“是吗?”唐万里听在耳里,苦在心底。她真的想他吗?
“真的、真的,你等我一下。”夏桔梗忙将钱袋取下来,笑咪咪地放在他掌中。“我一直想着,你回福隆镇铁定找不着我,那我怎么还你银子啊!”唐万里一怔,原来此想非彼想,她不过是惦着银子未还。
“你只欠我一枚碎银子,这些太多了。”他自钱袋中取了一枚碎银,其余欲还给她。
“不不不,我现在发达当凤凰了,这些银子只是小数目,你收下吧!”
“凤凰?”他眼底一赌,流转着夏桔梗不懂的光芒。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救命恩人吗?原来他就是解索衡大将军,我说过要以身相许,所以-”她羞赧地笑着。
“你嫁给解索衡了?”唐万里轻声问,表情淡然,内心却激动极了。
解索衡接下围剿虎洛寨的事,他早有耳闻,也打听到解索衡刚成亲,于是寨主欲利用他的新婚妻子来打击解索衡,但万万料想不到,他娶的人是夏桔梗!,
“万里哥,你在发呆啊?”天真的夏桔梗不知身陷险境,还热情地说:
“快把钱收下来吧!”
唐万里低头看着那只绣工、织工皆一流的钱袋,在钱袋中心处绣着“桔梗爱相公”五个字,他心蓦地抽紧。怨她不懂他的情,还嫁给虎洛寨的敌人!
“我收下来了。”唐万里掩饰内心的情绪,温和微笑。
“万里哥,走走走,咱们回府,我请客。”她抓住他的手臂,拉着就走。
“桔梗,你知道我不喜欢当官的人。”
夏桔梗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哦!你好像真的不喜欢当官的,也不喜欢当今皇上呢!”
“所以,不如你来我住的地方,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如何?”
“这样啊”她攒眉想了一下,反正回府也无聊,就一口答应了。
“好啊!”“往这边。”唐万里领着她走近一匹棕色骏马,让她上马之后,往街角那方瞥去,趁桔梗没注意,将钱袋以内力一掌打出,街角那名男子接住了,两人互点个头。街角那名男子倏地隐没在街角。
“万里哥,你家好玩吗?”夏桔梗轻抚着马背问,清澈美眸闪闪发亮。
“好玩。”那里形形色色的人皆有,寨主还养了三匹大灰狼,还有鸡舍、猪圈,够热闹了,这小妮子向来爱凑热闹,在那里,她不会无聊。
在回寨途上,夏桔梗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与解索衡之问有趣的事,听在万里耳里,颇不是滋味。
他策马奔驰,加快速度,狂风扑打,沙尘飞扬。
夏桔梗遇到故人,甚是欢欣,一路上只顾着说她遭遇的事,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离京城愈来愈远,周围也愈来愈荒凉。
直到她定神下来,马也停下来,她立在一处由粗木桩架成的大拱门前方,上头有三个大字。
“虎洛赛?万里哥,你住在这里啊?”她指着大拱门上三个大字。
“虎洛寨。”唐万里笑着纠正她,将棕马牵到马厩后,拉着她的小手往里边走。
这一段不长的路,夏桔梗发现好多人占据一小块一小块地方,有的舞刀弄枪,有的要拳弄棍,相同的是,每个人不时往她这边瞄过来,那个眼神着实令人不舒服。
她挨紧唐万里,忽地听见大灰狼的狼嗥,狠狠骇住。紧张地扯着唐万里的袖子问:“这里有狼吗?”
“别怕,它们听寨主行事,不会乱咬人的。”
“什么不养,干嘛养狼?”恐怖哦!
“内有恶狼,便不怕敌人找麻烦。”唐万里话中有话,但迟顿的夏桔梗听不出来。“而且那三只灰狼身怀剧毒,被咬伤之人将会身中剧毒而亡,是寨主的好战友。”
“哇塞!咬伤人已经够痛了,还有毒!”她打了一个寒颤“那叫你们寨主看好它们,说我是好人,别咬我哦!”她惊悸地抚着胸口,突然想起十年前被相公所救时,大灰狼是配角呢!
呵唐万里对住她笑,道:“我带你四处看看。”
“好啊!”夏桔梗笑嘻嘻,仿佛是个小苞班,跟在唐万里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谁教她怕大灰狼。
唐万里仰望近午的天空,阳光刺目,高温热得人跟着烦躁。
他目光深沉想着,解索衡此时应该接到讯息了,他会甘愿为桔梗冒生命危险上寨来吗?瞥向身旁嫣然笑着的佳人,突然有个私心,若是解索衡不上山寨救她也无所谓,正好将她留在身边,至于对付解索衡,自有其他方法。
接到讯息的解索衡,瞪着钱袋上“桔梗爱相公”五个字,足足愣了半刻。
“这个笨女人,你究竟要惹多少麻烦啊?”他震骇地咆哮,不顾身旁尚有人在。
“又惹麻烦了?”葛飞幸灾乐祸地说。“上回听说你的宝贝娘子爬到金华酒楼屋顶,不为别的,只为找你,啧啧闹得京城乡轰动呀!这回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葛飞脸颊两团横肉笑得打颤。
解索衡暴戾地横了葛飞一眼,咬牙道:“多谢葛将军关心,你家的六名侍妾也不遑多让,一个接着一个不是离家出走,就是出家当尼姑,闹出的笑话也不少呀!”
“你!”葛飞脸色铁青。
“我府上还有事,先告辞了。”解索衡心急如焚地告辞。大步如飞,出了军事议堂,飞跃上他的白色骏马,直奔虎洛寨。
纸条上指明要他单独前往,否则夏桔梗性命不保。
他心乱如麻,想着夏桔梗那么傻,一句话可以气得人吐血,不狠狠地惹毛虎洛寨的土匪才怪!
在他赶到之前,那些土匪会怎么凌虐她?会鞭打她?以刀割下小指或舌头?不敢再往下想,那种撕心裂肺之痛,太难受了!
“你们这帮土匪,要是敢动桔梗一根汗毛,我解索衡铁定铲平虎洛寨!”
他狂怒嘶吼,暴戾之气净在眼底。
他好久没杀人了,今天,就让无悔刀陪他杀个痛快!
虎洛寨
“万里哥,你对我实在太好太好了。”夏桔梗逛虎洛寨逛累了,才喊饿,就有一桌超级丰盛的菜肴等她享用。
“你慢慢吃。”
夏桔梗倾身,用力撕了一片烤乳猪肉“呼呼烫唷!呵一瞧她像饿死鬼投胎,唐万里心疼地问:“解索衡待你不好吗?他让你挨饿,是吗?”
“没没没我每餐都吃得很撑。”
唐万里看着她可爱的吃相,脱口问:“他爱你吗?待你好吗?”
抓着一片乳猪肉的右手支着下颚,想了一下,她才回答:“他没说过爱我。”
“他不爱你?”唐万里激动地大声说。
“但他待我挺好的。感情需要培养,我爱他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他说爱我,嘻嘻”唐万里非常不是滋味,阴沉地问:“若是你身陷危险,他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吗?”
“这个嘛哎呀!反正我好得很,干嘛诅咒我?哇!我要吃鹅腿。”
夏桔梗相中了肥鹅腿,用力一掰,嘶嘶作响,接着,她指着桌子另一端那碗红红的酱汁问:“鹅腿沾这个好吃吗?”
“你试试。”唐万里瞅着她,难道他真的完全没机会?
她伸长了手沾不到,唐万里起身拿给她,她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一个不小心手滑了——
“哎呀!完蛋了!”红红的酱汁染红了她的胸前,她抱头叫苦连天,酱汁也沾上了头发,少许滴到她的自皙脸蛋上,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还是这么可爱。”唐万里笑了,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过来。
解索衡会如此体贴吗?会包容她的糊涂天真吗?
夏桔梗还未接过白布,虎洛寨前头一阵骚动,她愣头愣脑地问:“前面怎么了?”
唐万里黑眸染上杀意,想不到解索衡还真的为桔梗杀上虎洛寨来了!
“桔梗,解索衡与我,你挑一个。”他口气仓促,要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因为答案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
“为什么要挑一个?”夏桔梗再咬一口鹅腿。
“你要跟着解索衡,还是跟着我?快说!”唐万里失去理性,激动地摇着她的肩膀。
“万里哥,你怎么了?”对唐万里的转变。她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慌。
“你”一时之间,叫他如何说清楚他对她的感情?“你跟我来!”
夏桔梗愣愣地任由他拖着走,还不时回头,对那桌丰盛的菜肴念念不忘。她还没吃饱啊!
当她被带到屋外,登时傻眼,虎洛寨寨主带着三匹灰狼,翘脚坐在屋外,眼神像要剥人家的皮一样可怕。
而前方分列排开的,是寨主武功高强的手下,更前方,就是寨主死瞪的地方,一团人海在黄沙滚滚之中与人干架。
在那团混乱嘶喊的干架人海中,不断有人哀号飞出,摔在地上后不久便动也不动,像死了一样。
“你们虎洛寨内哄吗?”她偏着头问唐万里,一边迷惑,怎么那团人海中有个挺面善的身影?
“不是,是抵御外寇。”唐万里冷着一张脸。
杀了解索衡,除了可以登上虎洛寨二当家之位,还能留桔梗在身边,一举两得。
“哇!这个外寇功夫了得耶!”夏桔梗再咬下一块鹅肉,对那个穿蓝色衣衫的外寇钦佩不已,以寡敌众耶!
“没错,我承认低估了他。”唐万里咬牙道,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人海渐渐被铲平,那个蓝衣男子杀出一条血路来,夏桔梗这才看清楚那个男人竟然是——
“相公!”她倏地惊喜大叫。
相公知道她上虎洛寨,所以亲自来接她回府吗?她好感动哦!
解索衡握着无悔刀,刀一挥,便有人惨叫飞出倒地,突然听见夏桔梗的叫声,他往她看过去,这一看,他愣住了。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连头上、脸上都有,天啊!他的心痛得似被绞、被挖、被火烧,无悔刀感应到他的愤怒,刀气更炽,以雷霆万钧之势狂杀十人。
“我要你们付出百倍代价!”他疯狂地嘶吼狂叫,无悔刀上鲜血不沾,沾上刀的血成一颗颗珠子,落向泥土。
夏桔梗皱着眉头,迷惑不解地问:“万里哥,我相公好像在杀你们的人耶!我以为他跟在我后头要来山寨作客咧!”
“他的确在杀人。”唐万里声音低沉。
“为什么呢?”她惊骇地大叫。
“因为”唐万里目光缓缓瞅住她。阴鸶而深沉地说:“解索衡奉昏君之命,近日即将围剿虎洛寨,为了自保,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下手为强。”
夏桔梗愣愣地望着那张太阴沉的脸,那是她所认识的万里哥吗?
“我懂了所以你带我上山寨,不是要请我来作客,是要引相公毫无准备上山寨来,是这样吗?”她不敢置信地睁眸猜臆。
“是。”唐万里非常干脆地承认了。
“不会的”她摇着头,皱着柳眉。天啊!怎么会这样?“万里哥,难道不能和乎相处吗?”
“别傻了,朝廷和虎洛寨向来水火不容,不是朝廷被推翻,便是虎洛寨被剿平。”唐万里突然抓住她的手,鹅腿掉在地上,她慌得惊声尖叫。
“啊!万里哥,你做什么?”
他还存着上丝希望“只要你站在我这边,给我信给我信心打倒解索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根寒毛。”
“但我是解索衡的妻子了呀!我当然挺他。”她毫不犹豫,殊不知她的坚决彻底惹毛了唐万里。
“桔梗,你还不懂我对你的心意吗?解索衡不爱你,但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唐万里失去耐心地怒咆,他豁出去了,所有的事,在今天全做了断!
“你你说什么?”夏桔梗惊诧地瞪大眼,她的万里哥是哥哥呀!怎么会爱上她呢?“我一直当你是哥哥呀!”
“万里。”寨主发声了,他的声音仿佛铁杵在沙地上磨,令人极度不舒服,
“寨主。”唐万里力持冷静,但抓住夏桔梗的手仍紧握着,不理会她的挣扎。
“把她抓好,别让儿女私情阻碍了你做大事。”寨主狭长细小的眼瞄向唐万里。
寨主一句话,狠狠地打醒了唐万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他现在做的事全是为了要为百姓谋福祉,推翻昏君、拥立新明君,他不能心软,尤其在夏桔梗表明她的心意后。
“为了大事,万里绝不因儿女私情而退缩。”唐万里绝情道,取来一根粗绳索,将夏桔梗的双手捆绑在腰后,一手抓住她的细肩。一手捆住她纤细的颈子。
“别怪我。”唐万里冷漠地道。
“万里哥!”夏桔梗完全没料到唐万里翻脸不认人,无情得好彻底。
“桔梗”那杀戮的战场之中,传来解索衡的暴喊,在那瞬间,他发狂长啸,奋力挥刀,在刀光剑影之中,一千喽-手下全重伤在无悔刀之下,倒了一地,不得动弹。
在战场上,血流成河比现在还多上十倍不只,解索衡根本不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他擎着尝尽鲜血的无侮刀,步步逼近,眼里只有满身鲜血的夏桔梗。
“相公,你最棒、你最猛了!耶!”夏桔梗惊喜狂叫。老天,她从来不知道相公武功高强到这种地步,太猛、太猛了!
解索衡瞧她还会叫会笑,心口溢满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还好,她伤得不重。
寨主突然大笑拍掌,可怕的嗓音如雷贯耳地说:“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好功夫。”
“把桔梗交给我!”解索衡怒喝,迅速打量了虎洛寨寨主一眼。
他大约三十开外,一张脸极阴沉,身材高壮,看得出来武功不弱。
寨主站了起来,冷笑地走向解索衡,他一动,身旁三只灰狼亦跟着动,同时认定解索衡为敌人,目光凶猛地对敌人低鸣。
“相公。小心!”夏桔梗心惊大喊,她不希望相公为她挨那一咬,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助相公?
“你没事吧?”解索衡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他的对手。
“没事没事,你瞧,地上还有我刚吃剩的半只鹅腿。”夏桔梗努了努嘴,指着地上沾了泥沙的鹅腿。
解索衡狐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鹅腿,再仔细瞧她身上的“鲜血”哇!原来不是血,害他几乎肝胆俱裂。
“你这个笨女人,净会给我找麻烦,回府后,咱们有一笔烂帐可算!”
解索衡道。
“相公”夏桔梗撒娇地喊。
“他根本不爱你。”唐万里在她耳边悄语,她一怔,他继续轻声挑拨:
“在这生死关头,他非但不关心你,只想着要责骂你,你跟着他值得吗?”
“我”夏桔梗还傻傻地在思考他的话,突然,寨主打断了她的思考。
“你们夫妻俩要算帐要叙旧。等你们到阎罗王那里去,随你们怎么算,现在,我就送你们到阎罗王那里去!好汉,上!”寨主目光阴狠,面目狰狞,好汉是三匹灰狼的名字,灰狼一听他下令,同时三扑向解索衡。
解索衡狂妄冷笑。三匹灰狼能奈他何?
他以舌舔着锋利的无悔刀刀面,那上头虽不沾血,却蕴着浓郁的血昧。
三匹灰狼扑上之际,他阴魅地瞟了寨主一眼,在刹那问挥刀劈狼,有一只狼被砍中右腹,飞跌在地,鲜血狂喷。
寨主残戾笑着,对唐万里交代:“把女人看好,等我下令,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我先送解索衡上阎王殿报到。”
寨主加入战局,两匹灰狼一个人与解索衡交手。
“卑鄙小人!不公平!”夏桔梗担忧大叫。能当上寨主,铁定很强很猛,又加上两只大灰狼,相公危险哪!“万里哥,求你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份上,放了我,让我去帮相公,好不好?”
“兄妹?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妹妹。”唐万里冷哼,眼看局面打成平手,但寨主体力远比方才已经杀戮过一场的解索衡好,只要再战上数十回合,解索衡必会因疲累而死。
“那那咱们是邻居嘛!算多年邻居求你,好不好?”兄妹情打动不了他,邻居情不知道打动得了吗?
“你还不懂吗?解索衡今日非横死在此不可!”
一听他十足把握之言,她脸色苍白,浑身胆颤“不,不可以,我要去帮他,让我去帮他!”
她好害怕呀!若是相公死了,她就连让他爱上的机会也没有了。
“桔梗,你能帮什么?只是去送死而己。”
“我不怕死,我只怕相公因我而死。”她含泪说着,突然想到万里哥曾教过她,若有坏人自身后挟制她,她可以
她咬着下唇,嘴里小声说:“万里哥,对不起。”接着,用尽全力,她把头往后撞击唐万里的下巴,唐万里吃痛,嘴角流出鲜血,蓦地松了手,她趁机溜了。
“你竟然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付我?”唐万里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
“对不起。”此时她只能这么说。
“回来!你会枉送性命!”唐万里大喊。
夏桔梗奔向开打的战场,见相公以一人之力应付寨主和那两条大灰狼,她倏地眯眼,那只腹部中刀,躺在地上低喘灰狼突然站起,而相公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征。
“相公、相公”她胆颤心惊地喊着,撩着裙子狂奔过去,
夏桔梗脑海里全想着相公说的对,相公认识她以来,都在帮她收拾烂摊子,她一直在找相公麻烦,但她也不想啊!
她要帮相公!她不要相公死!
在灰狼扑上解索衡后背之际。夏桔梗突然窜出,抱住解索衡,灰狼利齿闪闪发亮,咬上她的玉背,她睁大惊痛的水眸,香汗淋漓。
灰狼低吼,甩头一撕,自她玉背狠咬下一块肉,顿时鲜血瞬间喷洒,染红了她的衣裳和泥沙。
好痛啊!她痛得再也没力气抱住解索衡,脸色苍白似雪地往后倒,在闭眼之前,她看到相公转身过来,她微笑,闭上眼睛。
太好了,相公没事,相公要加油哦!
砰!受伤娇躯倒地。
“桔梗”解索衡痛彻心肺。仰天长啸:“啊——纳命来!”
灰狼闻到鲜血的腥味,目光闪动。口水直流,放弃与解索衡狂战,扑向倒地的夏桔梗。
“不准!”解索衡双目暴突,刀势重心转移,身影飞至桔梗身边。狠厉挥刀向狼。
在这同时,唐万里对桔梗的受伤虽心痛,但那也是她的选择,他迅速取来箭矢,搭满弓,趁解索衡全心杀狼之际,松手放箭。
咻——解索衡并非不知有箭,但他宁可挨箭,也不愿桔梗再受伤害。
那一箭射人他的肩背,他睁眸愤吼,瞬间将灰狼砍成五体不全,尸体分散各处。
寨主眼见机不可失,以超越极限之力,又狠又准又凌厉地杀过来。
“万里!”寨生叫名,同时,唐万里亦加入战局。
奄奄一息的桔梗再吐出一口鲜血,解索衡眼见不能再拖延,目光凌厉,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两个人!
解索衡发狂似地大吼。刀刀致命,即使他受了伤,寨主和唐万里又连袂出手,他的气势依旧震慑得两人连连后退。
风沙滚滚,天地变色,在狂暴的对战之后,天地蓦地归于沉静,黄沙渐散。
寨主和唐万里重伤倒地,生命垂危,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解索衡的身影在黄沙散去后出现,他胸口剧烈起伏,呼息紊乱而猛,以刀点地,支持着重伤的身子。
他的胸前有道血口,正汩汩流着血,背上的伤口,疼痛得似火般炙热。
但最疼最疼的是心,他转身,目光贪婪注视躺在地上的夏桔梗,颠着身子走过去。
丢下刀,跪下来,将桔梗抱在手臂问,他轻颤唤着:“桔梗?桔梗!”
他的手掌湿湿热热的,一看,是她背上还流着血,血呈现黑色。他眸子一黯,狼牙有毒!
撕下衣袂一角,他七手八脚地为她包扎,道:“桔梗我先帮你止血,我们回府,立刻回府!”
“唔”娇颜上的眼睫轻颤,她半睁涣散的眸子,双手乱抓。“相公,你你在哪儿”
“在这儿。”他抓住她的手,瞅着她无神的眼,心一阵剧烈疼痛。
她笑了“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他还是死鸭子嘴硬。
“但我力抗大灰狼算算将功功折罪吗?呕”
她又呕了一口鲜血,精神意识仿佛要飘离身体,但她努力抓住。
“好,算。”他忙将她的血擦去,却忘了自己的血也在流着。
“我爱爱你,无论你是为了逃避郡主勉强勉强娶我都好,我还是忍不住爱你。”她很满足很满足地笑着。
她知道了?解索衡微怔,见她眼睛要闭上,呼喊:“桔梗,我们回去,别睡!”
他吃力地抱起她来,他胸前的伤因他施力又流血了,痛是皮肉之痛,他最怕的是桔梗一睡不起,再也不黏他、烦他了。
上了马,他狂驰离去,嚷着:“别睡,懂吗?桔梗、桔梗你出声呀!”
“我爱你我爱你”夏桔梗拼了命地一直说,怕说少了,他不懂她的情。
“我说故事,你别睡。”解索衡无计可施,找了一个最蠢的办法,但他哪懂说故事呀!
夏桔梗虚弱地笑了,仿佛在说她不相信。
“对了,幸福指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仙女。她嫁给牛郎,织了两只幸福指环,然后然后是”他脑袋一片混乱,又喊:“桔梗,你在听吗?”
“我爱你我爱”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玉帝阻碍两人的姻缘,把仙女打人月宫,是这样的,对吧?”他问,而那一句旬“我爱你”突然在耳边消失,他的心似被人剜碎,眼眶红了。
“桔梗,牛郎肯追仙女人月宫,甚至化身为兔子,一辈子永远陪伴仙女,你想要这样深刻的感情,是吗?”又得不到回应,他颤声道:“你会得到的,只要你醒过来,你会得到的,懂吗?你懂吗?”
没有回应、没有她的声音,甚至没有她呼息的感觉,世界一片空寂。
解索衡悲痛地仰天长啸,不满地朝苍穹怒斥:“桔梗,回来!你不想要爱我了吗?原来你根本不爱我,你不爱我否则你就给我回来,你逃跑了,这算什么?不负责任的笨女人回来”
奔入京城,他发狂似的嘶吼令街上的路人惊吓不已。
“你根本根本不爱我!”他哽咽了。
“咳”很轻微很轻微的咳声,震撼了他。
“桔梗,你回来了。我们到家了!到家了!”他停马,下马抱住她往府里奔跑,见到下人立刻狂吼:“叫大夫!快叫大夫!”
下人见他全身染血,而少夫人正垂死地偎在他怀里,立刻惊诧地狂奔出府,去请大夫了。
在大厅上喝茶的解铅城听见前庭逆子的怒喊,一张老脸立刻沉下,起身要去好好训斥逆子私自出宫,把练兵之事闲置,害皇上大怒。
“你这个逆子,你究竟跑”解铅城勃然大怒地走向儿子,怎知儿子如风扫过,瞧也不瞧他一眼。
“逆子!你”突然一阵浓郁的腥味充斥,瞥见自己肩上的农服沾了湿,他以指沾了沾,脸色一变。“血?”
“少夫人、少夫人天哪!怎么会这样?”美欣掩嘴惊呼,水眸起雾。
解索衡让夏桔梗趴卧在床上,一放下她,整个人头昏眼花,整个房间似在旋转
“少爷,你也受伤了!啊!你你背上有箭!”美欣惊呼。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解索衡撑住摇晃的身子,蹲在床畔边,轻唤:“笨女人,看着我。”
夏桔梗眼眸颤动,问:“美欣说你受伤了?”“小事。”他咬牙忍痛道,对她微笑。
“少爷,你明明受了重”美欣想说,但解索衡一记白眼,让她噤语。
“你真的伤了?严严不严重?”夏桔梗自责地淌下泪来。
“不重。”但他的语气里却透露着他的辛苦。
“不是我害了你的,都是我笨呜”
“你是笨,笨到为我挨这一口,笨!”他心疼地为她抹泪。
“大夫呢美欣快叫大夫看相公,去此时,大夫被下人十万火急的请过来了,一见眼前受重伤的解索衡,知道事态严重,忙要处理。
“慢,大夫,先看内人。”解索衡硬撑着。
“不看他,大夫看看他!”夏桔梗好担心呀!
大夫两难地夹在中间,结果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先看我这个逆子。”解铅城走入房里来,根本连看都不看床上的媳妇。
“先看桔梗”解索衡因怒而颠了身子。
“你死不得,你还得回宫去向皇上请罪。”解铅城毫不带感情地说。
解索衡忽地向前揪住大夫,目光腥红“先看桔梗,否则我先杀了自己,死人就不必救了去!”
唔!说完,一阵甜腥上了喉咙,呕了一大口鲜血,再也撑不住地昏厥过去。
“少爷!”美欣惊喊。
正当大夫还陷于为难中,外头有人喊:“老爷,大夫来了。”
此时,又来了一名较年轻的大夫,向解铅城点头致意后,便将解索衡扶起,下人带路,往隔壁客房先暂住。
解铅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另一名大夫是他再差下人去叫来的,他退出房门。仍旧连看夏桔梗一眼也没有。
而在另一个将军府内,葛飞一听见皇上因解索衡擅离职守一事勃然大怒,欣喜若狂,连夜进宫面圣,并将解索衡仅仅为了妻子惹出小小的麻烦,便放下皇上交代的职务不管,极尽挑拨之能事,令皇上怒火更炽。
“为了一介出身平民的妻子,他甘愿不顾朕对他的倚重!?葛将军。”
“臣在!”葛飞佞笑着。
“明日传朕的旨意,撤去解索衡剿虎洛寨一职,并摘去他的乌纱帽,终生不得为宫!而围剿虎洛寨一事,就交由你负责,解索衡所练之精兵,也由你接管。”
葛飞狂喜接旨“臣领旨!”
解累衡,这次你死定了!
月白风清,入夜炎夏应当酷热难耐,今日却异常刮起冷风。
在梦里,解索衡挣扎着,他在雨里狂奔,因为五彩伞飘远了,他拼命狂追,却跟不上五彩伞飘走的速度,直到五彩伞几乎在他眼前消失成黑点,他才震骇地醒过来。
蓦然坐起,身体的痛立刻像火一样灼着他,他痛得又躺回去床上,惊喘着。
他想起了白天以一人之力力剿虎洛寨,亦想起桔梗为他承受了灰狼的攻击。
“桔梗。”他咬牙忍着痛楚,撑起虚弱的身子下床,走到隔壁房。
推门而入,他步履虚弱缓慢走入寝房,美欣正为桔梗换药。
“少爷,你怎么来了?”美欣惊讶不已,将伤口包扎好后,为少夫人盖上被子。
“少夫人情况如何?”解索衡见床上人儿面色苍白,柳眉深蹙,心揪疼着。
“大夫说伤口上有毒,会有些麻烦”
“麻烦?”他目光闪动着森冷。
“不只如此,少夫人她怀孕了,有许多药都不能用。怕伤到孩子。”美欣说着,眼眶红了。本该高兴的事,为什么变成这样?
“怀孕?”老天!桔梗怀了他的孩子了!
他颤着手,轻轻覆盖于那尚平坦的腹部上,神色复杂。
“你下去。”解索衡吩咐。
美欣再看少夫人一眼,领命退下。
“桔梗”
忽然,他想起之前他们夫妻曾讨论过孩子的问题——
“相公,桔梗要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每一个孩子都要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好不好?”
夏桔梗趴在解索衡的身上,激情缠绵之后,娇艳的脸上红扑扑的,很美、很妩媚。
她突然皱眉,斜着脑袋道:“不行不行,如果一生出来就像你长了胡子,那不吓死人了。”
解索衡一听见孩子两个字,大皱眉头,冷情地说:“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孩子很好玩、很可爱的。”
他睨着她什么都不知情的笑脸,冷冷道:“我不会爱那个孩子、不会疼他。”他压根不懂该如何与孩子相处,若是孩子生下来,有他这么一个无情的爹,童年会过得很不快乐,就像他的童年一样,何必生孩子下来受苦?
“我会疼他、爱他呀!”她一贯地甜甜笑着“我要生孩子,这样你就算不爱我,也不能甩开我了。我知道婆婆死得早,爹又很严厉,比起我来,你可怜多了。”
“我吃好的、穿好的,我会比你可怜?”他不屑地冷哼。
“是,因为很少人爱你呀!”
“没有爱,我仍然活得很好。”他微愠,讨厌这个话题,掰开赖在身上的八爪章鱼,背过身去。
然而八爪章鱼又缠过来,丰嫩的胸脯贴着他的背,一脸笑嘻嘻的。
“不,你需要啦!所以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来爱你呀!呵呵”她好幸福地用粉嫩脸颊磨蹭他的背。
解索衡僵住了,莫名地,为她的话而感动。
“相公,”她闭上娇眸,轻轻呼唤“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不要拒绝我爱你疼你、不要拒绝孩子,好不好?因为我好爱好爱孩子呀!”
烛火明灭,言犹在耳,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生很多孩子爱他的女人,此刻却在鬼门关徘徊。
那时,她就知道她是他为争一口气,勉强娶进门来的妻子吧!
明知道他出于恶意娶她,更不打算善待她,她却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为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虚弱的声音震撼了他的心,他完完全全可以体会她的情意有多深多真。
执起她冰冷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目光突然变冷,无情说:“桔梗,我不需要孩子来爱我,我只需要你一人就够了。所以,只要能把你医好,就算失去这个孩子,就算要我永远没有子嗣,我也在所不惜。”
“醒来吧!我的笨娘子。”他低声呼唤,眼眶微热。
翌日一早,葛飞领着一批随从,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之上,等着解索衡出来领旨降罪。
解索衡没出现,倒是解铅城出来了。看了一眼圣旨,他神情凝肃。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皇上会判多重呢?
“解元帅,你的儿子这回真是彻底惹怒龙颜了呀!我看解将军的人头”
葛飞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语气。
“葛将军!”解铅城打断葛飞的话,神情严肃道:“皇上深知我和索衡对皇朝忠心耿耿,多年来更是为皇上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虽然震怒,但我相信念在索衡初犯,会从轻发落。”解铅城只有一个儿子,百年后还得靠儿子送终呢!
葛飞闻言,蓦地大笑,对着圣旨拱手道:“圣旨在此,一切已成定案,还不快快叫解索衡出来领旨!”
解铅城朝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匆匆告退,到了夏桔梗休息的寝室。
寝室内,大夫面色肃然,再一次向解索衡确认。
“将军真的要老夫这么做?”大夫不敢相信。
“你聋了是吗?”解索衡失去耐性,厌烦地瞪了一眼大夫。
“这可是将军的亲骨血啊!”“我只要保住桔梗,懂吗?而且我也替你省了麻烦,免得要顾及孩子,担误了用药的良机。”
大夫眼见说服不了他,深叹口气,无奈应允了。
“少爷!”下人匆忙人内,紧张地说:“葛飞将军领了圣旨过来,要少爷上大厅领旨。”
解索衡冷笑,他太明白葛飞那头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必定是想趁此良机狠狠踢他一脚吧!
“你没瞧见我受了重伤吗?”
“奴才瞧见了,但”
“宣读圣旨是吧?那就叫葛飞亲自到这里来宣读,还不去!”他睁眸斥喝。
“是。”下人已经满身大汗,忙退出,到大厅上。
葛飞等得不耐烦。又听到解索衡自大到这种地步,怒斥拍桌“这是什么态度?竟对圣上如此无礼!”
下人全身抖瑟,在葛飞的怒喝之中,飞奔到寝室里,再度传达葛飞的不满。
解索衡起身,咳了一声,邪佞笑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告诉葛飞,因为我有办法在不伤皇上的一兵一卒之下,剿平虎洛寨,他要是识相,就立刻滚过来舔我的鞋子,说不定我会给他一些好处。”
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去。抖着问:“一一字不一不漏?”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的目光足以在瞬间杀死十头牛。
“不必。”下人一溜烟跑了。好辛苦呀!
下人有了被砍头的最坏打算,一字不漏地转述。
葛飞震怒,觉得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好!好个解索衡!”
葛飞瞪了一眼沉默的解铅城,带着圣旨随着下人来到寝室内。
“解将军,你真是狂妄到目中无人。”葛飞咬牙道。
无所谓,圣旨一宣读,宣读,这个讨厌鬼便能自动消失,什么怨都先忍下来。
“我就是这种人。”解索衡冷笑地瞥了一眼圣旨。
“你很快就没资格当这种人了。”
葛飞忿忿地将圣旨拿过来,打开,正要宣读,解案衡一手抄了圣旨。
“你干什么?”葛飞怒喝。
“不必读了,皇上还不就是气我没认真练兵,误了围剿虎洛寨一事。”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解索衡突然眯起眼睛,凑近葛飞的脸,讥讽道:“你在皇上面前说了我不少气好话吧?”
葛飞为他那森寒的目光感到胆颤。
“除掉我,你以为皇上便会重用你吗?别傻了,老头子。”解索衡不顾葛飞铁青的脸色,狂妄大笑,伤口因笑震痛,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道:“回去告诉圣上,我解索衡已经不费一兵一座,将虎洛寨在两个时辰内铲平了。”
“什么?”葛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虎洛寨已剿,这道圣旨也毫无意义,送客了。”解索衡下了逐客令。
“不可能!单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葛飞惊讶不已。
“你做不到就说别人不可能,太小看他人了。若皇上不信,可叫人去查,你可以滚了,在十天半个月内,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滚!”
葛飞狼狈地落荒而逃。
葛飞离去后,强持镇定的解索衡终于呕出一口鲜血,几乎不支倒地,幸好大夫及时扶住他。
“我迟早会被葛飞这奸臣气死。”
“将军保重。”大夫道。
“扶我到床边。”
“将军,你该休息了。”
“扶我到床边,听见没?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我?”解索衡怒道。
“你不要命了吗?”解铅城步入寝室,对儿子异常的行径万分不解。
“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笨女人,你竟然笨到单刀赴会。”
前因后果,下人向他说明了。
“哼!你不会懂的。”
解索衡甩开大夫的手,迳自扶着墙走到床畔,温柔地凝视床上的娇妻。
“把少爷请回房里休息。”解铅城吩咐,跟在身后的两名侍卫领命,上前架住解索衡。
“爹,你干什么?”解索衡奋力挣脱,无奈他负伤太重,无力抵抗。
解索衡怒睁俊眸,死瞪着,但黑暗仍渐渐笼罩住他,在完全昏睡之前,他听见爹的话。
“你立了大功,皇上很快会召你人宫领赏,你好好养伤吧!”解铅城道。
过了三日,解索衡大伤初愈,才不再遭人点穴,可以下床走动。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回寝房看桔梗。美欣告诉他,这三日桔梗的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断断续续醒来过,但又睡去。
“你们都退下。”解索衡吩咐,一干服侍的人全自动退出去。
他捧起案上的药汁,扶起夏桔梗,一匙一匙耐心的喂她喝下。
“咳咳咳”喝完最后一口,夏桔梗轻咳了起来。
“桔梗!”他忙将药碗放下,回到她身边,贪婪地凝视她苍白如雪的脸。“桔梗?”
柳眉轻蹙,水眸微睁,一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痛。
“我死了吗?”她恍惚的问,视线还有些模糊。
她一睁开眼睛就说什么死不死,解索衡又气又怒的吼:“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说什么死不死!”
听到熟悉的吼叫声,桔梗转过脸来,解索衡的脸庞映人眼帘,她惊喜得不敢相信,伸出颤抖的小手摸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还粗鲁地揉了揉他的大胡子。
断了线的珍珠泪倏地掉下来,她喃喃自语着:“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我明明痛得快死掉了,甚至还看到仙女耶!怎么”
解索衡松了口气,微笑地任她蹂躏他的落腮胡。
“这个落腮胡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阎王爷可怜我,给我作了一个好梦?”她还在喃喃自语,突然生了一念,梳了梳一大撮胡子,握在手里,狠狠的一扯——
“啊!”解索衡痛到快流出眼泪,猛揉着被扯下一撮胡子的地方。
“很痛吗?”夏桔梗努力的观察他的脸色,看来是很痛的样子。
“夏桔梗!你干什么?”他顾不得她是病人。喷口水大吼。“你会痛,真的会痛?耶!啊”她太激动太兴奋,动到了伤口,但还是好开心。
“你真是”解索衡瞧着她手里那把为数不少的胡子,心痛着。
“哎呀!秃了耶!”她拍了拍手上的胡子,怜惜地摸摸他的下巴,被他气呼呼地甩开手。“相公”凝睇相公生气的脸,她又忍不住狂落泪。
“我的胡子跟你有仇啊?”他怒吼,突然见她落泪,脸色全变,担心慌乱地问:“是不是伤口痛了?”
夏桔梗摇摇头,咬着下唇,泪眸瞅着他不放。
“看什么?”他被她深情的目光瞧得有些窘。
“我作了好长、好可怕的梦啊!”她可爱地吸吸鼻子,抹去眼泪。
“一定是梦到阎王审问你,发现在你的功过簿里头全部只有一个字,笨,是吧?”他取笑她,温柔地取来湿毛巾帮她擦脸。
“不,我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桃花源,那里好多好多亲切和蔼的仙女,她们在百花中跳舞唱歌,围绕着我笑,还说要带我去看菩萨耶!”
她激动地说。
“敢情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嗯,而且只要我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东西就会一下子蹦出来。”她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突然懊恼地说:“但那里好严格哦!我明明想着焖兔肉,东西是跑出来了,但仙女立刻跑来告诉我这里不能吃肉,那我就想不能吃肉,就吃鱼啊!怎知道又被禁止,害我在想的时候,还要删除这个、删除那个,累死人了。”
解索衡听完忍不住大笑,他这回真确定她去了那儿了,只是
“那是个好地方,你怎么说是可怕的地方呢?”
她突然害怕的揪着他的衣服,紧紧地将头埋入他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因为我想了一大堆丰盛的食物,要仙女姊姊叫你来一块吃,但她们说你不在那里,也无法叫你去,我一听,就哇哇大哭了,因为没有你,那堆食物一点也不好吃了。我真怕那些仙女姊姊把我留在那里,不让我回家找你,那不是很可怕、很可怕吗?”她一脸好担心的样子。拼老命紧紧抱住解索衡的身体。
解索衡怔怔地沉默了片刻。她可知道她放弃了什么?凡间男女有多少人想上西方极乐世界,想永远摆脱轮回和受地狱之苦,然这小傻瓜竟说那是可怕的地方,因为没有他!
“相公,你可不可以一辈子都对我生气?因为桔梗一度以为永远看不到你了,好害怕、好害怕!”
“傻瓜!”
他的心都揪在一块了,眼眶不知怎地微热,紧紧地回拥住她。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呀!扁用想的,他就心魂俱散。
“你想叫傻瓜就叫,喊我笨桔梗也行,就是别赶我走,我要永远黏着你。”
“我认命了,让你黏吧!”他笑着轻叹一声,在此时此刻,他懂自己对桔梗的感情有多浓多深了。
“你说的,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不管是四匹马还八只羊,你甩不掉我了。”她笑得手舞足蹈,扯痛了背伤,呻吟一声。
“快躺下。”
这时候夏桔梗才忽然想起那天的激烈血战。
“相公,那天在虎洛寨,你把人全杀光了吗?”她紧张兮兮地问。
“约莫是死光了。”他无情的回答。
“那万里哥也”她喃喃自语,突然掩上红唇,湿了眸。
解索衡深蹙眉头,脸色微变,冷冷问:“谁是万里哥?”
“万里哥就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好邻居嘛!”她下意识地回答,一心还想着那场腥风血雨的战役。
“哼!好邻居?”他酸溜溜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万里哥没死,等我去救他呢!”她立刻起身要下床。
“不准!”冰冷地命令。
“万里哥不是坏人,他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他还给我吃好多东西,对我很亲切,而且他说他爱我,所以更不会伤害我了。”
“他爱你?”解索衡压抑的狂猛怒气,化为脸上一抹恶魔的残笑。
“嗯,他从小就对我很好,有好吃的一定分给我吃,甚至给我银子花,他是我的大恩人。”夏桔梗完全没注意到解索衡的脸色有多不对劲,还继续说:“相公,我们不能当忘恩负义之人,所以”
“但他利用了你,害你几乎上了西方极乐世界,以前有多好都该扯平了!况且,他伤得比我重太多。四天过去,没有因血流干而死,也会因为没水喝而渴死,你现在去只会看到人干。懂吗?他咬牙道。
若非看在她还有伤,他会那么冷静才有鬼咧!
“死了吗?她静静地落下泪来,沉默了一会,才抹干泪道:“相公,就算万里哥死了,他没有亲人,我也该为他收尸,所以我”
“够了!”他震怒地打断她的异想天开,俊眸危险眯起,沉声道:“你可知我背上的箭伤如何来的?”
夏桔梗摇摇头。
“就是拜你那万里哥之赐。”
“啊!”她惊呼一声,眨着美眸。
“你还要我去替你万里哥收尸吗?”他不鞭尸就偷笑了,还收尸咧!
“那那怎么办?”她苦恼不已。
见她还为一个利用她的人而落泪苦恼,心火狂燃,解索衡寒着一张脸蓦地起身。
“你好好养伤,一步也不准离开。”说完,他迈大步离去,把气出在门上。
“相公又生气了吗?”她无辜地目送他离开。
“相公真小器!”夏桔梗噘着嘴抱怨。“生气生了一下午。都不来看我。你不来,我就自己去找你。”
她下床弯身穿鞋、起身着衣,都会扯到伤口,虽然疼痛,但勉强忍住还可以。
她走到门口,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她抬眼,望着年轻干净的陌生脸庞,笑着说:“公子,借过。”
公子挑起眉,细细打量她,她也张着纯真的美眸与他对望片刻。
“公子,你挡住我的去路了。
奇怪,这公子有点面善哩!
公子眼底闪着恶意的笑,不走,偏偏踏进来,魁伟的身子刚好挡在门。”
“姑娘生得好标致可人。”公子轻佻地摸了她下巴一把。
夏桔梗没躲开,倒是有几丝兴奋地问:“公子觉得我很美吗?”
“美。”
“那是男人都会喜欢我哕?”她期待得眼睛亮晶晶的。
公子脸色微变,再欺身向前,凑近她恶笑道:“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姑娘。”
“那那我相公不是男人-?”她困惑地思索着。
“你说我你说你相公不是男人?”最好有个好解释,要不然看他怎么修理她。
“其实他在床上很猛也很卖力啦!”她很坦白的说,忘了眼前是陌生男人,继续说:“你不是说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我,但他偏偏不喜欢我,那他这样算男人吗?”苦恼呀!
“那叫不被美色所迷。”
她突然哭丧着脸说:“人家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那相公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爱我吗?”她吸吸小巧的鼻子。
“你相公不爱你,我来爱你吧!”他笑着拥住她,心里却咬牙骂道:笨娘子,还不闪!
她正愁着没纸擦鼻涕,正好他过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擦了擦,然后退了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铁青极了。
“我只要相公爱我,不要别人爱我。”她很认真地对他说。
“但我已经被你吸引了。”他突然强势地抱住她。
“喂!你干什么?’’
她害怕地眨了眨眼睛,瞧他越来越近的脸庞,怎么
越看越面熟!
他瞧着她迷人的红唇,着迷地吻住那芳甜,啊!这滋味教他似着了魔,已经好些天没亲吻到她,原来他想念得紧呀!
夏桔梗愣了片刻,他的滑舌突然溜进来,她心惊,尖叫,狠狠地咬下去,换人尖叫。
“你干什么?”他怒斥,嘴里尝到血腥味。
“救救命呀!有坏人欺负我,相公相公”她慌张无措地拉开喉咙大喊,狂奔离开,寻人求救去。
“傻桔梗,回来呀!”他也随后追出去。
夏桔梗在回廊角落处遇到美欣,她像找到救命恩人似地扑过去。
“美欣,有坏人!”她惶恐地指着后头追赶的恶魔。
“坏人?”美欣一看,正追过来的不是少爷吗?立即笑道:“哪有什么坏人?”
“就是他!”她赶紧躲到丫鬟后头,只敢偷偷瞧那个男人。“快找少爷来,说这个坏人欺负我。”
“少夫人,少爷就在这里,谁敢欺负你呀?我走了。”美欣说罢,当真离开。
“嘿嘿嘿小娘子,没人救你了。”解索衡故意装起恶棍声音,在她尖叫逃跑之前抓住她。
“救命呀!救命呀!相公”她吓得狂抓他的脸庞。
“停会痛!”解索衡脸上被抓了两条淡痕,怒喝。
“咦?你生气的样子好像好像”
“像谁呀?”他恶意地问。
“怎么连声音也”
她仔细打量这个男人,抓抓他的眼皮,弹弹他的鼻子,踮脚上去轻啄他的唇,然后舔一舔留在她红唇上的味道,好熟呀!
“不对呀!怎么可能”她用力用力揉他的下巴,喃喃道:“那把讨厌的黑毛跑哪去了呢?”
“剃掉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不可能啦!相公他才舍不得呢!”她还是专注在揉下巴这件事上。
“还不是被你抓秃了一块,只好剃了。”
“原来如”突然噤声,她蓦地瞅住他的眼睛,见他眼里漾着笑意,她笑咧了嘴大叫:“相公!”扑上去抱住他。
“笨桔梗,这样就不认得我了。”他也笑了,爱怜地拥着她纤细的娇躯。
啊!好想要她哦!
“讨厌!相公捉弄我。”她佯装生气地捶他“你很年轻嘛!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仔呢!”但留个大胡子时,像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我二十六了,如果看起来像十七、八岁,怎么带兵?”
“我知道了,越是你留胡子的主要原因。”
“总算学聪明了。”
“那我变聪明了,相公怎么奖励我呢?”她涎笑着“不如我们上街去逛逛吧!”
“我有更好的奖励。”他拦腰将她一抱,大步走回房里。
在夏桔梗还在讨价还价时,她的衣服已经被剥个精光。
大夫诊断完之后,松了口气,笑着对解索衡和夏桔梗恭喜。
“恭喜将军和夫人,胎儿总算保住,只需再多调养几日,胎儿一定能健康生下来。”
“大夫,你说什么?我有相公的孩子了?夏桔梗惊喜地张大嘴巴问。
“是的,恭喜夫人。”大夫释然地笑望解索衡,人人都道他冷酷无情,大夫却有另一番体悟。
“相公、相公,我有我们的宝宝了耶!”夏桔梗感动地摸着她平坦的腹部,喃喃自语:“是我和相公的宝宝,他就在我的肚子里面,呼吸、吃东西、喝水,我上哪里他就跟着上哪里,我笑他就笑,我哭他跟着我哭,好神奇!”
解索衡示意大夫退下,等到大夫退下了,他才走到床畔,痴痴望着她迷人的笑容。
他不后悔曾下过的决定,即使失去孩子,而今孩子坚强活下来,大概真的注定要来当他解索衡的小孩吧!
“相公,你摸摸看,快。”她雀跃地抓着他的手,覆在她平坦的腹部,温柔地凝睇他。“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宝宝,相公,现在多一个人爱你了。”
他心中一震,凝望她,她眼中温柔的笑意快将他融化。
“我还要生好多好多宝宝跟我一起爱你,当你有了很多很多爱之后,你就会突然开窍,懂得爱人了。”
“你确定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呀!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教你爱人。”
“要是这辈子我都学不会,你怎么办?”
“那就下辈子呀!”她理所当然的说“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黏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他深情望着她,却说不出口她已经教会了他呀!他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她。
“相公,当你在某一天开窍时,一定要告诉我你爱上谁了,最好第一个爱上我,第二个爱上宝宝,第三个爱上爹,第四个爱上美欣,第”她屈指一直数下去,甚至连金鲤池的鲤鱼也算上一份。
解索衡被她打败,他才不想连粪坑里的粪虫也一并爱上。
“少爷、少爷!”突地,一个下人匆忙地奔到房里口,在外头喊着。
“什么事?”
“老爷出事了!”
解索衡眼一眯,心里倒没多大紧张。
倒是夏桔梗惊诧大呼,下了床直冲门口,打开门劈头就问:“爹怎么了?”
解索衡跟在她后头,听她叫爹叫得真顺,嗤之以鼻。
她叫的爹根本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老爷跟皇上去狩猎,不知怎地马匹突然发狂,把老爷摔下马,还踩了老爷几脚,听说伤得不轻。”下人说。
“原来爹也会有这一天,皇上是否留爹在宫里养伤?”解索衡一脸谈论别人家的事的模样。
“不,老爷正在回府途中。”
解索衡淡皱眉头“这可好了,找个胆子较大、忍受力较强的丫鬓去服侍爹,但依我看,大概没有吧!”一他幸灾乐祸地想。看看届时爹怎么养伤。
“没人敢去,我去!”夏桔梗自告奋勇。
“不准!”解索衡横眉瞪过去。
这笨娘子又想搞出什么事来呀?即使他不喜欢爹,也不会恶意的派桔梗过去服侍爹,让爹给气死。
“我偏要去,因为我不信爹的脾气比你坏。”夏桔梗挑衅地扬起下巴看他。
其实她想去服侍爹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好想要有爹可以叫,那仿佛回到了从前爹娘还在世的时光,那么温馨。
“你可知道爹向来不把你当媳妇看?”解索衡没料到她会迟钝到自讨苦吃。
“知道啊!所以这是个和解的好机会,嗯,我要来计划计划才行。”
啦啦啦她笑咪咪地迳自回房去,留下怒气未消的解索衡。
城里来了一批西域来的杂耍团,据说有很惊险刺激的表演,吸引了许多民众前往观赏,府里的下人们也纷纷借此上街,离将军府远远的,因为怕就怕夏桔梗突然改变主意,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倒楣鬼会被派去服侍老爷呢!
而解索衡被皇上召进宫里,少说也会待上半天,府里只留下美欣一个丫鬟,还有一对正待和解、拉拢拉拢感情的公公和媳妇。
“爹,美欣在熬药了,你先歇一会儿,等一下下我再喂你喝药。”夏桔梗笑得眼儿弯弯,拼命努力用力地释出她的善意。
她正坐在椅子上缝衣服,那小小的衣裳,是要给未出生的孩子穿的。
躺在床上的解铅城颇不以为然“你不会趁机毒死我吧?”
“爹,我干嘛毒死你呀?”奇怪了!爹的想法怎么那么与众不同?
“别假惺惺对我好,我不领情。”
解铅城想要翻身背对她,怎奈连半毫力气都施不上来,现在恐怕要自己动一下手臂都不可能。
“放心,我也从没想过在这么短时间内,你会喜欢我呢!”夏桔梗笑咪咪地说,她看得很开,探不强迫方式,顺其自然。
“再给我一辈子,我都很难喜欢你。”
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冷哼。
“哎呀!爹,你跟相公说一模一样的话耶。”她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拍手叫好。
咦?解铅城困惑。
“我跟相公相处的时间比你长很多,但相公到现在还不喜欢我,更何况是你。”她没注意他脸色困惑更深。
r/>“我猜,行军打仗是很严肃的事情,所以爹和相公不懂怎么表达出关心对方,久而久之就忘记怎么去关心别人了,对不对?”她自作聪明地说。
“你胡扯什么?”真聒噪!他嫌恶地瞪她一眼。
“不过不要紧,很快的这府里就有好——多好多的爱。”她眼底闪烁雀跃神采,忽然放下手边的针线活,走近解铅城。
“你想做什么?,,解铅城神情戒备,谨慎地问
“爹,我想”她很严肃认真地顿了一下。
解铅城心跳加速,若是她想要在此时此刻加害于他,是多么容易的事啊!汗水不由得一颗颗冒出来。
她忽然笑咧了嘴,轻拍着腹部说:“宝宝,喊一声爷爷,快快,喊声爷爷来听听。”
解铅城老脸上一片黑线。
“快喊爷爷哦!因为有爷爷才有爹嘛!所以要感谢爷爷把爹生出来跟娘在一起,才有了你,快谢谢爷爷”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还是说得好开心。
“你够了没?别再吵我休息了!”解铅城怒吼,但中气不足,吼起来气势差了一截。
夏桔梗瞧了瞧他,似喃喃,又似在跟他说话:“这府里除了相公和我之外,所有人都伯爹耶!爹真有那么凶吗?”
解铅城可听得清清楚楚,冷笑道:“我就是这么凶l”
“爹,才不会,比起相公。你算很温和的小绵羊呢!”
小绵羊?解铅城听了想吐。
“我就来证明,爹根本不可怕。”夏桔梗难得动了动脑袋,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坐在床畔,轻声哄:“爹,会有点痛,你忍忍喔!”
解铅城睁大眼。她要做什么?
夏桔梗相中了他的手臂,施五成力气一捏。哇!好像在捏石头,再用力一点捏捏捏。
解铅城气力不够,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叫道:“你干什么?”
“等等,耐心点嘛!”夏桔梗再度相中解铅城两颊肉团,好地方耶!一扭
“干什么?”解铅城瞪红了眼。儿媳妇谋杀公公呀,来人啊!
“爹,你为什么不反抗?不揍我呢?”捏了几处后,她松手了,含着泪问。
“我”解铅城要反击,怎料她打断他的话。
“你凶我、打我、骂我呀!”
“你”她又打断他的话了:“听说爹会用棍子狠狠地惩罚做错事的人,而且会无故大发脾气,照道理说,我这样捏你、捶你,你早该反击,但你没有!”
她吸吸感动的鼻子,感性地说:“爹,所有人全误会你了,连相公也误会你了,其实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一定会替你宣传,帮你洗脱冤屈。”
解铅城听得一塌糊涂,她究竟在说什么歪理?他正想好好的嘲讽回去,突然一声巨响。
轰——一记巨雷狠绝地打在将军府,顿时火光四起,浓烟乱窜。
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到令人措手不及,当夏桔梗疑惑地开门一瞧,一团火舌正朝这边吞噬过来,她心惊地掩上门。
“究竟怎么了?”解铅城不耐烦地问。
夏桔梗愣了一下,回神,大步走向床,掀开被子,欲扶他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了?”
“爹,我背你,快。”她将他扶起来,弯下身子要让他靠上。
“你”他正想问清楚,窗户那忽地映上跳动的红光,一阵阵烟雾飘进来,他大为惊骇,嚷道:“失火了!”
“快上来!”她再道。
“你背不动我的,笨蛋!”
“行。”她转头微笑“没问题的,爹,我们都会平安的。”
“你”他心头莫名的震撼,并奇妙地相信她的话。“你不怕吗?”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房门口卷起火舌,景象沭目惊心,房里温度顿时升高好多。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将他扶靠在背上。“现在不是怕的时候,等逃出去了再怕也不迟啊!”她撑起身子。有一度几乎支持不住软下来,但她还是努力的跨出第一步、第二步
眼看他铁定会拖累她,解铅城咬牙道:“你干嘛如此好心?我根本不承认你是我媳妇!”
“我知道啊!但就是如此,我才更需要努力。”
好重,而腹部又突然隐隐作痛,她觉得快支持不下去。
火吞噬的声音在耳边可怕地响着。
“你你让我下来,你快逃!”他挣扎着,她本来力气就小,被他一挣扎。两个人双双跌在地上。
“爹,别放弃,我就算死也要救你出去。”她无法再背他,只好用拖的。
“放手,为什么?”他不懂,他不懂为何这女人会笨到如此。
“因为你是我爹呀!也是相公的爹,更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爷爷。我也有私心的,我很小很小就失去爹,好渴望再有一个爹可以喊,所以我一厢情愿把你当成真的爹了。你说,这世上有女儿为了逃命而罔顾爹的性命的吗?一解铅城震惊极了,从没想过她是这么看待他的。
“桔梗!”解索衡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夏桔梗惊喜狂叫:“相公,我在这里。相公”她将喊相公魔音发挥极致,直到解索衡出现为止。
“桔梗!”解索衡睁眸,猛然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解铅城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第一回见到儿子脸上如此惊惧害怕,那不是为别的,是为一个脑袋秀逗的女人。
“相公!”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立刻救你出去!”他拦腰将她抱起,她却挣扎。
“爹呀!你忘了还有爹吗?”她嚷着,指着半卧在地上的解铅城。
解索衡冷眼瞥过去,正卧在地上的男人,瞧上去比平日突然苍老了十几岁,眼中的猛锐霸气消失很多,一点也不像他严厉的老父。
“一次只能救一个,先救你。”说着便撇下老父要转身离去。
“停——先救爹!”她不依地大叫,含着泪说:“我失去过爹,我知道痛,我不想再失去,也不要你失去呀!”低头啜泣了起来。“救爹好不好?求求你。”
“快救你自己的媳妇吧!别为了我耽误了,别忘了她肚子里有我们解家的香火!”解铅城坚定地道。
解索衡惊疑地望向老父,那苍老的男人真是他的爹吗?他承认了桔梗和她肚子里的小孩?
“别犹豫,再迟就晚了!”解铅城催促道。
“不行,先救爹!”她抗议。
解索衡深吸一口气,先放下桔梗。背起老父,道:“爹,你抓紧了。”
再腾出一只手臂,将爱妻抱入怀里,与她深情凝望。
“桔梗,出去之后,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解索衡温柔地笑说,俊拔的身影飞出火场,将那场突如其来的火远远抛在后头。
这场火平息了。
入夜,夏桔梗窝在解索衡的臂弯中,睡意一波波袭来,她想睡,但还是忍不住把白天的事一提再提。
“相公,以前明明不需要向爹敬茶请安,为什么爹叫我们明天二正要这么做啊吵?”
那场火平息之后,爹突然吩咐明天要敬茶请安,还要跟死去的婆婆上香,所有的下人全涌上来恭喜她,但她不知道喜从何来呀!
解索衡低笑,拢紧了她,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吹气。
“你还不懂吗?”
夏桔梗不依的瞪住他,噘嘴道:“你们究竟怎么搞的?好像好像所有人都懂了,只有我还迷迷糊糊的。”
“爹肯让你向他敬茶请安,又让你跟娘上香。这是承认你是他的媳妇了。”他的神情温柔似水。
“啊?”她惊喜地睁大水眸。
“意思是,爹从此不会再逼我休你娶恭郡主,他已经完全把你视为家里的一分子了!”
她掩红唇激动惊呼“爹愿意试着喜欢我了?”
“他已经开始喜欢你了。”他的目光为她而闪动,低头轻吻她一记。
“爹果然是好人,本来还说一辈子都很难喜欢我的说。太好了!相公,太好了!对不对?”
“嗯。”“现在,全将军府的人都喜欢我了,只剩下一个,嘿嘿嘿”她嘿嘿笑地搓着手,对住他抛媚眼。
“还有人敢不喜欢将军夫人的吗?
“就是你呀!我只要专心对付你,让你彻彻底底的爱上我,那就大功告成了。”
“看来不把话挑明了说,你是永远都不明白。”他微微叹气,起身下床。
他在柜里取出一只钱袋,想起虎洛寨那回,他不怕单刀赴会,只怕去迟了。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只要保她周全,那时候他才真正体会他对桔梗的感情多深多浓。
“那不是我给万里哥的钱袋吗?”她也起身坐着,迷惑地问。
“当初送信人便是靠着这个你的贴身之物,将我引上虎洛寨。给你。”
他将钱袋塞人她手里,目光柔和的睇着她。“这便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嘛!小气鬼!”没注意到他的笑,她迳自瞧着钱袋,忽然觉得不对劲。“咦?怎么两面都有字?桔梗爱相公,没错呀!”再翻过来,又念:“索衡爱桔梗”
夏桔梗念完,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再念一遍:“索衡爱桔梗!
啊!”她惊讶地掩住红唇,眸光泛泪,抬起头来看着相公。
“喜欢吗?”这个小傻蛋,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说她才懂。
她点头,泪珠随她点头一颗颗掉下来。
“我以为以为要一辈子”她的心承载着满满的幸福“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很贪心、很自私,说什么等一辈子都没关系,其实我在乎得要死。”
他将她拥入怀里,听她说话。
“相公,我不聪明,你爱我会很辛苦的。”
“我已经领教了你找麻烦的能力,我自认为尚可应付。”他的语气中有浓浓的笑意。
“那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她紧张地期待他的回答。
他顿了一下“只要他乖,别跟你一样爱惹麻烦,我会试着去爱他。”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看紧他,不让他惹麻烦的。”她很认真地保证。
他蓦地仰天大笑“我最怕你带孩子一块惹麻烦,怕到时候要请孩子看紧你才对。”
“相公,你取笑我!”
夫妻俩的爱语在夜里回荡,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并学习珍惜幸福。
未来,也许麻烦一堆,但解索衡早有心理准备,谁教他爱上了傻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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