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荒诞(1 / 2)
孙传庭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清楚陈海平将来要是真这么干,那会激起多么大的反抗,而这种反抗的激烈程度也就意味着相应的要有多少的人头落地,意味着整个仕林必将遭受空前的莫大浩劫。
皇帝不皇帝的,孙传庭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在唯一想避免的就是设法挽救这场事关整个仕林的空前浩劫。
好在,孙传庭还有信心,说来好笑,他的信心竟然是源自陈海平这个浩劫的始作俑者。
陈海平这个人不同于其他过往的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枭雄霸主,孙传庭感到难以理解,他竟然在陈海平身上感受不到对权力的那种yu望。
对身边的人而言,有那种yu望的人是无法掩饰的,何况如果陈海平有,他也根本就不需要掩饰什么。
陈海平极有人情味,无论何时何地,身边亲近的人都不会对陈海平产生恐惧的心理。因为没有这种对权力的赤裸裸的yu望,所以陈海平的人情味就更真实,也更让人感觉贴心。
一个这么有人情味的人会忍心如此暴虐地杀人吗?孙传庭不相信,所以他还抱有希望。但是,但是,愿望是美好的,事实却每每是残酷的。看着案头的一份份报告,就连孙传庭自己都在想,现在的这些读书人是不是真的该杀一杀?
得宁锦捷报,朝廷上下一片欢腾,极之振奋,有说此为“将洗三朝未雪之恨,械十年匪茹之凶,伟哉!”
天启皇帝阅奏后,情不自禁地批曰:“立三捷之奇功,雪耻除凶,洗十年之积恨!”继而又言:“铭州之捷,雪耻除凶,十年仅见,联心嘉悦!”
奇功自然要有奇赏,有赏自然就有人受赏,那么谁是宁锦大捷的功臣呢?要论功臣,那自然首推就是九千岁魏忠贤魏大公公。
天启帝赞曰:“宁锦危急,赖厂臣调度以奏奇功。”后又公然称:“宁锦之捷制胜折冲,皆受厂臣秘画。”
有此奇功,当然要有奇赏,一月之中,魏公公竟累累受赏,一次又一次,这为天启大皇帝也不嫌烦。魏公公的荣宠当真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魏公公风光了,手下人当然也能跟着喝点淡汤,其下数百人皆受封赏。
数百人之中没有辽东将士,而“置身危疆六载于兹,老母妻子委为孤注,劳苦功高”的袁崇焕不仅迟迟没有得到封赏,指责的声浪却铺天盖地而来。
胜利者原本是不需要解释的,战争,胜利才是最终决定一切的道理。不管你多么英明,多么神物,一旦失败,对的也使错的。同样,不管其中有多少匪夷所思、让人诟病之处,但只要胜利了,那错的也是对的。
不管对不对,也不管有没有道理,这就是战争残酷的真实,但天启帝的朝廷却违背了这个真实。战争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却开始有人追究起那些舍死忘生、拼死获得胜利的人的责任来。
他们追究什么呢?他们先是追究袁崇焕救援锦州的事,跟着又翻老账,追究议和的事儿,最后顺理成章的是推翻袁崇焕关于辽东的总体战略。
锦州是不能救援的,这既是地势所决定的,更是双方的实力对比所决定的。
地势,锦州地处小凌河和大凌河之间,一旦救援失败,只能循着来路往回跑,很容易就是全军覆灭的命运。而且,由宁远至锦州时又必须经过塔山、松山、杏山才能到小凌河,如果任何一处被制约,那锦州和后方的联系就断绝了。
实力,宁愿和锦州两地的兵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七万人,不要说八旗兵zhan有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的优势,就是双方在同等的条件下于旷野争锋,明军也是必败无疑的。
在这种形势下,锦州一旦被围困,那就是死地,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锦州虽是死地,却并非没有活路。
锦州的活路有二。
一个是自身:袁崇焕早就有见于此,所以锦州城筑的坚固,准备的充分,士兵训练有素,将帅用命,粮秣等守城物资储藏充足。
锦州解围之后,城内尚有余粮三万数千石之多。由此可见,袁崇焕对锦州准备的多么充分。
另一个活路是皇太极方面的:在酷暑出兵本就是兵家大忌,不仅极其影响士气,更因为水势极大,阻断道路,粮秣转运极为困难;而且,在八旗大军到达之前,锦州守军坚壁清野,所以八旗军来了什么也抢不着,一切都要靠从后方转运而来。
在这种形势下,皇太极想要长期围困锦州是不现实的。
这些形势,袁崇焕自然是清楚,但袁崇焕清楚,却并不代表兵部,不代表朝廷清楚,而且他们即便清楚,也会装糊涂,因为不救援锦州是一件非常政治不正确的事。
了解细节需要耐心,更需要学识,但老百姓,甚至是很多书呆子,他们既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学识,但喊口号却很简单,所以有效:不论怎么说,不救人就是不对。
对这种声音,负责任的政府理应压制,如果不压制而任其泛滥,那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想压制也已经不可能了,这就是所谓的群氓政治。
面对这些,袁崇焕能怎么办?不过,好在袁崇焕虽然是辽东巡抚,主掌辽东事,但打仗却不仅仅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上头还有兵部,兵部上头还有朝廷,很多人都能参一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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