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冷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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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回到府中,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了。

事情的发展第一次脱离了他预想的轨道,万俟禼混蛋透顶,搞死一个魏楚兰也不算什么大事,怎么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如果不是他也送了性命,披麻拷扒皮问恐怕也就没几个人能知道,事情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陛下越来越爱惜名声,要做千古一帝,自然不能出所谓的酷吏。唉,天算不如人算,难道陛下真要……

“相公,使者到了!”

来的是邵成章,旨意也很简短:贬秦桧为江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圣旨中还说——劳烦爱卿二十年,而今正可以暂做写些了,将来朕南巡还可见面。邵成章接了赏钱,乐呵呵地去了,秦桧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几乎坐不住,只能躺在床上。

夫人王氏一边忙活着,一遍埋怨道:“相公辛苦二十年,功勋卓著,怎么说免就免了?”

秦桧吓得连忙捂住夫人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瞎说,让陛下听偶尔去还了得。”

“这是在家里,不是垂拱殿,如何就能传出去?”

秦桧长叹一声:“还是小心一点好,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啊!”

按照秦桧的揣摩,陛下至多也就是申斥几句,怎么就免了他的执政呢?陛下从来没有臣子之间的互相攻喧退缩过,难道就因为韩世忠、朱孝庄两人的几句话,就改了主意?是他犯下了什么不易觉察的过错,还是陛下老了?

秦桧左思右想,还是糊涂,掌灯的时候,东方英过府拜望,他也遭到了贬谪,出任台湾知府。台湾府是去年设立的,一府三县,早不是十几年前的样子,是个肥缺呢!从这一点来说,陛下对东方英还留了情面,而分派自己出任家乡的经略安抚使,距离京城不算远,好像也不算太坏的结果啊!

“恩相,您老可要挺住啊!”东方英对秦桧一直恭敬,当作恩师一样敬重,即使他的地位改变了,在这一点上一没什么改变。

秦桧苦笑道:“不要在这么称呼了,老夫已经不是执政了!”

东方英诚恳地说:“您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样的。宸妃娘子传过信来,请相公务必保重身体,东山再起亦未可知啊!”

秦桧黯然摇头:“我今年五十有九,做了二十年执政,知足了,不想那么多了。子充啊,从这件事老夫想到了一些东西,要不要听一听?”

“请相公明示!”

“第一,太子地位暂时还不可动摇,要想有所作为,只能按照我们原来的谋划,请陛下先立皇后,只有宸妃娘子坐上皇后的位子,才能谈得到其它的问题。老夫错误估计了形势,唉,步子再迈得稳一些就好了。第二,我们在军方没有得力的人手,一旦有变,即使岐国公坐上去,也稳不住啊!第三,邵成章早晚都会接替裴谊的位子,不妨从现在开始,早做准备!”秦桧总结起经验得失还是头头是道的,“宫中有什么其他的消息没有?”

东方英迟疑了一下,说道:“在福宁殿伺候的小黄门说,陛下回到寝殿,一边在殿中踱步,一边说着三个字——莫须有。还时而冷笑一下,显得非常激动,很少能看到陛下这样的表现呢!”

秦桧大惊,他终于知道了龙颜震怒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莫须有”。表面如此,还有什么深层原因吗?莫须有,难道比当年沈正声上书“十三事”还招忌讳?难道比赵鼎的犯言直谏还难以接受?

越想脑子越乱,秦桧自问头脑不输任何人,今天倒是怎么啦?

夫人王氏倒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这女人的性子倒是刚强的很,秦桧自问远远不及呢!

第二日,回京述职的同年洪皓前来拜会,他们是同一年的进士,比他还要大上几岁,人显得很老,精神还过得去。

“会之可忘了十年前许给我的字吗?今天是登门讨债来了!”洪皓就是这么个脾气,秦桧熏灼之际,他不会无事上门,而今倒霉了,他却要过来套交情,颇有古贤士之风。

秦桧笑道:“我的字还能入光弼兄法眼?听说光弼兄将出任御史中丞,将来少不得要多多照拂啊!”

洪皓道:“老喽,干不动啦!我会向陛下力辞,回家乡过几年悠闲的日子。依我看,会之弟也辞官算了,我们两个老朽结伴游江南。”

秦桧笑而不答,他可不敢辞官,他还想东山再起,怎能就这样轻易认输?

原来交情泛泛的洪皓上门,除此之外,再无一人,气的秦桧肝都疼!世态炎凉,竟至于此,权利真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好东西啊!

历经多年修缮,以金明池、琼林苑为核心的皇家园林扩大了一倍不止,每年夏天赵桓都会来此避暑,住上一两个月。天气太热,没有胃口,中午只是用了些小点心,而后躺在龙榻之上,小睡一会儿。

醒来,一双儿女在阶前玩耍,清风撩拨着碧水,鸟儿在林间跳跃,不时传出清脆的鸣叫声。赵桓坐起来,裴谊连忙过来伺候:“陛下起了!”

“嗯,娘子在哪里?”

“宸妃娘子正在戏水呢!”

石榴园后面有一处池水,清澈喜人,灵儿从第一次来琼林苑就喜欢上了这里,酷暑难耐的时候,就会悄悄地去野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三十岁的妇人,依然不改活泼天真的性情,这就是灵儿啊!

赵桓拿着一本书,缓缓行来,树木葱茏,鲜花繁茂,空气中跳跃着生命的精灵,精神为之一震。岸边几名女使正在濯足浣纱,一绿衣女子弄箫成曲,水中一条美人鱼时隐时现。赵桓在一块青石上坐了,提声喊道:“爱妃惬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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