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复(一)(1 / 2)
宋军攻势猛烈,猛烈得出乎女真人的意料,却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一天一夜下范阳,不战而取涿州,宋军骑兵已经开始在燕京城外放马磨刀,金国方面除了收缩兵力,摆出一副死守燕京的架势,其余的真是乏善可陈啊!金国的贵族以及对女真政权死忠的一批分子,开始怀念那位志大才疏的宗辅左副元帅,不管怎么说,宗辅在的时候,南人根本就不敢造次,更不用说大规模的进攻了。现在都成什么了,战无不胜的女真骑兵呢?摧枯拉朽的铁浮屠,往来如风的拐子马都哪儿去了?难道就任凭南人将富庶的燕京夺去,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形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也是宗固始料未及的。原来,跟着大哥宗磐,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很容易,渐渐地他觉得,大哥也没什么嘛!都是太宗的儿子身上都是一样高贵的血统,凭什么大哥就可以当国论忽鲁勃极烈,大权独揽,与皇帝没什么两样,他就不行?十年辛苦,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他如愿以偿,脱离大哥的束缚,如同出笼的小鸟,开始独当一面。好日子没过几天,他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南人大兵压境,如果丢掉燕京,不用大哥说什么,他自己都没办法向自己交代;所以,他一面向燕京调集兵马,一面派出信使向上京求援。按照正常估计,援兵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他能坚守一个月吗?守城不能缺人,更不能缺粮。粮食充足,百姓能活下几个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军队吃一年没有一点问题,假如临时再从民间征集一些,也许挺两年也说不定啊!人的问题,城内原有四万守军,这几天各地的军队陆续进城,总能凑到六万人,人是有了,让这些人听话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钱,抄了郭药师的家,抢了小妾如花,虽说得了不少钱,宗固可舍不得拿出来赏赐将士,他听从幕僚的建议,向城内百姓、商户征税:今儿个是劳军税,明天是弓箭税,后天还有城墙捐,名目繁多,横征暴敛,几乎达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
聪明的统治者都知道,要想统治的长久,要想剥削的万年,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把人逼得急了,狗急还跳墙,更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宗固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那么多,遭殃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要群起反抗了。
燕京城之北平在坊,田大善人——田成功,正在给他的老父亲过八十大寿,田大善人交游极广,人缘极好,跟左副元帅府的人都能说上话,谁不给个面子?来的人很多,甭管认识不认识,甭管礼物厚薄,大善人都是笑脸相迎,你带礼物来给他捧场,他的态度会让你马上产生错觉,以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是欠了他的。不熟的,吃了饭就走,熟悉的留下来说说话,也在情理之中,不会令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田大善人被燕京城内的商户奉为头领,在圈子内一言九鼎,现在这么特殊的时期,如何最大限度地维护圈子里所有的人的利益,他能不考虑吗?
富商周员外,名金山字半城,十五年前丢掉了珍逾生命的宝贝,窃贼无耻偷东西也就算了,临走还放了一把火,周员外自然无从搜寻窃贼的踪迹,不知道那个无耻的窃贼如今在金国封国公做大官正风光着呢!落难之际,田成功拉了周金山一把,周金山东山再起,一直想还田成功人情,总是找不到机会。十五年过去了,人情不但没有淡薄,似乎越来越重,周金山都有些扛不住了。屋子里的人,都是能够信任的人,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田公,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咱们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毁掉吧?上面也太不讲路数,我看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明抢的。仗打起来,燕京保不住,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唉……”
性情暴躁的刘大麻子叫道:“老子宁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便宜女真人的。怎么样,金山老弟,咱俩回家放火去?”
周金山眯着小眼笑着说:“刘兄放火之前,是否可以将嫦娥奔月汉玉,暂时交由在下保管?刘兄若是同意,我南城明照坊的店铺就交给刘兄一并烧了,如此一来,火势冲天,刘兄牛气冲天,进而人气冲天,率领人民揭竿而起,成就千年霸业。”
“店铺我多的是不稀罕,霸业更是扯逑的淡,听说老弟的侍妾黛兰很有味道,拿她来换嫦娥奔月我还会考虑考虑。”刘大麻子露出了色狼的本相,瞧着就令人恶心。
又一人打趣道:“即使金山老哥肯,就是不知老哥的儿子肯不肯啊!”
哄堂大笑,周金山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惹了一身臊气。正要奋起反击,只听田成功说道:“好了,诸位:还有心扯这些?昨日我请孟辰兄去参加了钟子桓召集的会议,听听他怎么说?”
田成功的最好的朋友孟辰,表情凝重,一看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一听介绍,果不其然。钟子桓的身份很神秘:此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自称大宋常德府人士,父母早亡漂泊四方,十年前到燕京时一穷二白,现在已经是身家万贯的富商。他成立了一个叫“兄弟会”的组织,组织内的人不分贵贱,一律以兄弟相称,势力膨胀的很快,听说已经开始向周边府县扩展。这次由“兄弟会”召集的会议,几乎囊括了城内中立、反金的所有势力。虽说是一次试探性的临时会议,也可以从中看出钟子桓的野心,看出反抗势力的强大。会议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以契丹遗老遗少为主组成的激进派,佛道势力为主组成的超脱派,汉人组成的骑墙派,还有以田成功一方为代表的商户势力,再加上一个来路不明、动机不明的“兄弟会”,要形成合力,同心同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辰的话说完,屋内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田成功身上。田成功四平八稳地啜一口茶,问道:“孟兄以为,可有我们能够合作的势力?”
孟辰摇摇头:“契丹那一方不用说,既反宋也反金,他们想的倒美——复国?他们复国我们又会得到什么?兄弟会似乎与大宋有仇……”
周金山小声说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刘大麻子又叫起来:“怎么说话只说一半,猜谜吗?”
周金山心眼不大,爱记仇,懒得搭理他;孟辰笑道:“刘兄稍安勿躁,话不是要一句一句说?早就有传言,钟子桓是当年在常德府造反的钟相的儿子,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么就可以确定,钟子桓是不可能与大宋合作的,为反对大宋,他甚至可以与女真人暂时联合。”
刘大麻子说道:“我是奚族人,感情上与契丹、女真更近一些;不过要想扩大生意赚大钱,活的里外光鲜,还是大宋好。二十年前,我去过汴梁,感觉汴梁虽好,燕京也还说得过去;去年又去了一趟,唉,人家汴梁才是城市,咱这里简直就是乡下。人家那里的商人,有钱有地位;咱们呢,还是老样子。我他娘的不服气啊!凭什么他们能过那样的日子,我们不行?要我说,我愿意与宋人合作。”
“是啊,是啊!河东路贩卖石炭的石金贵,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很窝囊的一个男人,前几年一见,可大发了!大宋官家御笔亲书的匾额,儿子保送上了最体面的东京大学,生意越做越大,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估摸,每年少说能赚一百万贯。贼老天,是我本事不行吗?大麻子不服,我也不服啊!”
直接被人喊了外号,刘大麻子万分不爽:“臭矮子,好人的麻子长到脸上,你的麻子长到后背上,看把你压的!还不服,不服就活活压死你!”
众人又是一笑,又有一人说道:“自从大宋发明了火轮船,不受季风的限制,哪都能去,做海外生意的人可乐坏了,钱像流水一样进了腰包,羡慕的我啊,眼泪像流水一样,天天哭啊!”
“怎么没哭死你啊?哭死你,我请燕京最骚的行首,唱它三天三夜。”
“胡磕巴,你个没良心的,不是我,你能不磕巴了?不是我,能有你,能有你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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