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州(1 / 2)

加入书签

靖康九年十一月初四,岳飞攻取定州城!

初五夜,初六凌晨,南下黄羊平,捧日天武两大军团联合作战,岳飞枪挑西夏枢密院都副承旨、静州都部署任纯忠,种无伤刀斩西夏第一勇士吉德尼玛衮,斩首五万余级,取得黄羊平大捷。同日,吴阶合围西平府,西平府已入囊中。

——《靖康军事之武威天下》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岳飞一定会巡视一下营地,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十几年一直如此,已经成了习惯。

五万大军将定州城团团围住,只是试探性地攻了一下,岳飞苦于步兵数量不足,镇国大将军吴阶又没有派人来催,所以,准备再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巡哨的士兵从营门前穿过,明岗暗哨都没有问题,呵呵,习惯成自然,做了九年我岳飞的兵,该尽的本分总还是明白的。

一处营帐内,鼾声如雷。

岳飞蹑手蹑脚地进来,亲兵在一旁掌灯伺候,室内的一切,朦朦胧胧还能看清楚。替踹被的士兵掖好被角,将骑着兄弟身子的那个家伙胳膊腿放下,还有一名火力壮的小子,莫非是嫌弃榻上太热,径直翻到了地上。重重摔了一下,却并没有醒,抱着一只鞋子,鼾声更响了。睡觉摔下来,常有的事情,岳飞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刚当兵时候的事情。他就没少翻下来呢,有时早上醒来,发现睡在下面,十分懊恼,王贵徐庆等人还不忘取笑几句,更是羞得不行了。将那小子抬上去,盖好被子,瞧瞧再没有问题,转身退了出来。

掌灯的亲兵,了解大帅的心思,也不用再问,径直在前面带路。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件事情,给战马添一把草料。岳飞的战马,名叫“照夜白”,是万里挑一的神骏。说起来,这匹马还有一个故事。宣和四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岳飞应募从军,先是在真定宣抚刘韐手下做一名队头,不久来到宗泽宗大帅身边,做了一名营指挥使。不久,宗泽派他去招抚巨寇吉倩,他单人独骑,上山见吉倩。当面晓以利害,吉倩还要负隅顽抗,岳飞大怒,当堂斩下狗头,几百大小喽啰,竟无一人敢动。

岳飞横剑而立,喝道:“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众人跪倒叩头,皆曰:“将军神武,我等愿降。”

现在说起这件事情,就好像人为杜撰的一般,但是,岳飞左手拎着吉倩的头颅,右手牵着吉倩的宝马“照夜白”,大摇大摆地下山,身后跟着几百名喽啰,亲眼所见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这总是真的。照夜白无疑是一匹宝马,宗大帅赞不绝口,大衙内宗颖更是喜欢的不行了。宗颖骑上去一次,摔下来一次,一次比一次摔得狠。最后一次,还摔断了两根肋骨,从此再也不敢碰照夜白了。说也奇怪,岳飞骑上去,不但一点事情没有,照夜白好像还非常高兴,使唤起来,异常灵便,如同多了一双手臂一般。

无声地来到战马身边,照夜白竖起耳朵,似乎正在等着主人呢!

手儿轻柔地划过照夜白的鬃毛,柔声道:“老伙计,我又来看你了!”

照夜白低头,打一个响鼻,还用鼻子在岳飞的脸上噌了噌,岳飞大笑,非常受用呢!将马槽内的草料填满,再加一瓢粮食:照夜白的伙食在军营里是最好的,为此,岳飞每个月都会从自己的俸禄里拿钱贴补。想着当初那名军需官的表情,如同看到了鬼一般,岳飞忍不住就想笑。是啊,大帅的马多吃点粮食,有什么要紧,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嘛!不过,岳飞却不这么看,他出身贫寒,即使贵为开国公、驸马都尉、捧日军团都指挥使,心里想的,平日里用的,与普通的百姓没什么两样。与士兵一个锅里吃饭,一样的床榻上睡觉,得到的赏赐,尽数散与有功将士,每个月的俸禄,看起来是一大笔钱,其实也剩不下什么。妻子柔福帝姬不是没抱怨过,不过,她现在已能理解夫君的做法,用自己的那份钱,维持着家庭的正常运转。嬛嬛,那个幸福的小女人,想到她的笑,她的柔情,她丰腴的胴体,岳飞的心中就会暖暖的,全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

帅帐旁边的帐篷里还亮着灯,岳飞示意亲兵可以回去休息了,挑帘子就走了进来。帐内很暖和,也很亮,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军团参谋胡闳休,参议官朱梦说,主管机宜文字李若虚,柄烛夜谈,兴致正浓。

岳飞闪掉外衣,就着炭火搓搓手,道:“三位先生在谈论什么?”

胡闳休将中间的椅子让出来,扶岳飞坐了,道:“我们正在谈论梁炳坤其人,大帅是否也想听听?”

“好啊!”岳飞坐下,喝一口热茶,等着下文。

朱梦说道:“梁炳坤,前朝太后梁氏的侄子,不客气地说,算得上最差劲的一个侄子。所以,梁氏熏灼之际,没他什么事情。梁氏倒了,显赫人物凋零殆尽,这时族里人抬头一望,竟然还剩下一个不中用的梁炳坤。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生还真是说不清啊!”

李若虚道接着说道:“就是这话,想必梁炳坤也想不到,梁氏大旗会由他来扛。梁炳坤还有一个外号,大帅是否有兴趣听听?”

岳飞含笑点头,李若虚道:“棒槌!对,就是洗衣服用的棒槌。一根筋,不知变通的棒槌,难道也可以救梁氏,守定州吗?”

棒槌,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不过,难道只是这么简单?

“还有别的含意吗?”

胡闳休道:“但凡事情都有两面,棒槌也有棒槌的好处。比如现在,这个梁棒槌就是顽抗到底,誓死不降,真是铁做的棒槌呦!”

棒槌有两面,另一面又是什么呢?

正在思量的当口,帐外有人问道:“请问胡先生,大帅可在帐内?”

岳飞道:“何事?”

“神卫军团都指挥使刘希亮大帅到了!”

岳飞霍地站起,已经走出三步,猛然停下,再问:“可带人来?”

“天黑看不清楚,至少一万人马!”

援兵到了,看来是到了必须解决定州城的时候了。

岳飞边走边道:“快,整队相迎!”

进帐之前,岳飞还心无定计,而今却已是成竹在胸:梁大棒槌,一定要死硬到底啊!

靖康九年,十一月初四,酉时三刻,大宋捧日军团都指挥使岳飞的首席智囊,帐前参谋胡闳休,单骑闯关,求见定州都统梁炳坤。

梁炳坤异常慎重,门都不敢开,只在城头放下一个大箩筐,胡闳休轻轻一笑,下马进筐,忽忽悠悠上了城头。

梁炳坤一见来人,厉声喝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胡闳休不以为意,掸掸身上的尘土,有没有尘土不要紧,没有尘土也要掸上一掸,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忙够了,这才深深一揖,道:“大宋礼制,百官见宰相屈揖而已,此身只跪陛下、尊长、先生,梁将军见到宰相,莫非要抢着下跪不成?”

说话的语气虽然客气,却是话里有话:见到宰相都不跪,你算哪头神鸟?

“你!”梁炳坤被一顿抢白,面色更是阴冷,“好一副伶牙俐齿。今为仇敌,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尚逞口舌之利乎?”

胡闳休正色道:“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胡某此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梁炳坤突然大笑,还了一礼,道:“先生忠贞之士,梁某佩服!请,大堂奉茶!”

“请!”

胡闳休步履从容,心中亦是安稳:只要你肯听,就不枉此行了。

来到大堂,分宾主落座,主人道:“我梁氏家族,世受国恩,当此危难之际,定与国家同呼吸共祸福,先生乃南国名士,想必这样浅显的道理一定懂得,梁某粗人,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梁棒槌,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啊!先把劝降的道儿堵死,反过头来再将你一军,“何以教我”,分明就是想看热闹的意思嘛!

胡闳休道:“此来别无他意,一是向梁将军表达我家大帅的仰慕之意;二则,想把当前的形势详细介绍一下。而今大军围城,梁将军这里内外阻隔,消息不通,如果因此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十八日,我军占领娄博贝、克夷门;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之地已经尽入我手。西南方,我军先围盖朱城,再下甘凉二州,西寿宝泰军司、韦州静塞军司军队回援西平府,被天武军团一路追杀,活着到达西平府的人,屈指可数。这两个军司之地,也已经成为大宋的领土。而今,西南只剩下盖朱城未下;南部,也不过仅存西平府、兴庆府等五六座城池而已。局势如此,已难挽回,请梁将军认清形势,早做决断。”胡闳休手里的纸扇,时而分时而合,甚是扎眼。而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更像是千斤重锤砸在梁炳坤的心上,难道,真如此人所说,局势糜烂,已难挽回了?

“李纯亮大帅在哪里?”这是梁炳坤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不瞒将军,李纯亮转战两千里,很是威风了一阵,由赏移口、鸣沙城一线,返回静州城。现在,静州城有十万守军,以枢密副都承旨任纯忠为帅,李纯亮、吉德尼玛衮等人为将,妄图有所作为,不值一哂!”

梁炳坤奋然道:“任纯忠?一个娃娃,毛还没长全,如何为帅?”

话已说出,才觉察失言,面色一冷,又道:“决断,先生以为如何决断才是正确的选择?”

胡闳休却道:“胡某外人,此等大事,怎好说三道四?”

“我要你说呢?”

“梁将军想做夏国忠臣,只能拼死血战,别无选择;如果,梁将军为手下这些士兵考虑,为党项一族考虑,只能投降。何去何从,愿将军熟计之!”

该说的话,都以经说完了,胡闳休一身轻松,坐回椅子里,细细品茶!

沉默移时,梁炳坤的眼睛突然睁开,重重地说道:“本官敬重先生的胆量,所以,也不为难先生。请先生回去转告岳飞,定州城只有死战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来人,送客!”

唉,还真是一个棒槌啊!

胡闳休无可奈何,一揖而退。

戌时左右,定州东城外大营内的宋军突然调动,一万余骑兵,紧急出动向东方疾驰。不久,东方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党项士兵用本族语言呼喊着战神“元昊”的名字,虽然隔着很远,依然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只是,限于地势,除了漫天的火光,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援兵,难道援兵到了?

宋军只是动用了一万骑,也许援兵的数量不多,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趁着宋军防线出现的缺口,立即杀出城去,与援兵汇合,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援兵挺不到自己到达战场的时候,那么,手下这一万步兵就会成为四万宋军骑兵的刀下鬼。如果,根本没什么援兵,不过是宋军的诱敌之计,出去了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犹豫的时候,喊杀声起,军兵来报:宋军由北、西、南三面开始攻城。

这个时候,开始攻城,岳飞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南两面,不过是虚张声势,宋军骑兵耀武扬威,抵进射箭,身后攻城必须的云梯、冲车等武器很少,步兵数量也不足,好像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已。西城,则大不相同。火龙箭、一窝蜂遮蔽了天空,士兵们躲在垛墙后面,根本无法露头。几千名神臂弓手,抵进射击,不时有士兵中箭,城上已经是哀嚎遍地。

“吱呀呀”,十几辆冲车,向城门行来;几十架云梯,跃过护城河,搭上了城头。宋军步兵,争先恐后,向上攀爬。

“杀进定州城,活捉梁棒槌!”

“杀进定州城,活捉梁棒槌!”

上万人一起呼喊,声势端地惊人。

梁炳坤镇定自若,不停地下达命令。

“呼呼”声响,滚木顺着云梯放下去,一砸就是一串,最后一名宋军,直接被滚木砸烂了胸膛。

滚烫的火油浇下去,敌人的惨叫声,听起来比会仙楼的歌女歌声还要动听。

火箭居高临下,射在火油上,云梯立时陷入大火之中。

一辆冲车被滚木擂石砸倒,又被火油引燃,忽然爆炸开来,将周围的宋军当场炸死几十人。

火药?冲车装了火药?装火药作甚?

梁炳坤忽地警醒,吼道:“投弹队,瞄准敌军冲车,射!”

投弹队只有区区两百人,最新研制的手榴弹,被梁炳坤当成了救命的宝贝,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舍得使用的。

投弹队的手榴弹砸下,滚木擂石弓箭也转向招呼宋军冲车。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云天。最后,只有三辆冲车到了城门口。

“火油,快浇火油!”

一名军指挥使大声命令着,梁炳坤刚想制止,只听三声巨响,脚下的城墙摇三摇晃三晃,刚刚站稳脚跟,碎石横飞,半边城楼飞上了天空。

“报:城门破了!”

“都统,怎么办?”

城外的宋军,潮水般涌进城来,远处还有万余骑兵,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一旦失去了城墙的屏障,或者撤退逃命,或者与敌巷战,再无别的选择。

梁炳坤心中,忽地映出一处奇怪的场景:宋夏两军正在平原上浴血奋战,夏军似乎还稍稍占了上风。远处,无数的夏军士兵,喊着“元昊”的名字,勇敢地投入战场。

留下来,只有死;东城方向,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嗨,不管外面是什么,看了再说。

东边的喊杀声,引起了梁炳坤的无限好奇,一定要去看一看,否则死了也不甘心!

“弟兄们,生死存王在此一举,下城和南人拼了!”

西城上的士兵,在都统的命令下,奋不顾身,下城死战。

趁此时机,梁炳坤悄悄下达命令,城内其余人马迅速向东城集结,杀出城去,与援兵汇合,再回来救城里的兄弟。

什么时候人的潜力可以发挥到极限?当然是逃命的时候。

两刻钟不到,人马集合完毕,开城门放吊桥,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没命地跑。一口气跑出二十里,竟无一人掉队,就连梁炳坤本人都在赞叹,真是天下最好的士兵啊!

爬上一处山坡,向下观瞧。

广阔的平川上,燃起无数的火把,如同苍穹上的点点繁星;中央,坐着上千的党项人,正在扯脖子喊着“杀,唉呦,元昊元昊!”

另一面,五千余骑兵,每人一枝火把,不时喊上一声“杀”。

不好,中计了!

正想命令撤退,只听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左右两翼,杀出两枝人马。

“王贵恭候多时,还不早降?”

“哇呀呀,徐庆来也!投降不杀!”

梁炳坤心如死灰,仰望苍天,祖宗不帮他,老天也不帮他。大夏要亡了吗,党项要灭了吗?

“嘘”,长出一口气,梁炳坤道:“是已至此,尔等逃命去吧!”

“都统,国破家亡,让我们往哪里逃?”

“党项人,只有站着死的好汉,没有跪地求饶的懦夫!”

“都统,跟他们拼了!”

“元昊,元昊,元昊!”

士兵突然喊起元昊的名字,每一次战斗,元昊都会带给他们无穷的勇气,都会指引他们去赢得胜利,今天也不例外,元昊与他们同在!

火把中间的党项人,全部站起来,也在呼喊着他们心中的战神。

“元昊,元昊,元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