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储贰(1 / 2)
靖康六年四月,上南巡之前,封诏书于玉盒之内,秘密选定太子人选,而世人莫知。
秘密建储,是为永例!
——《世祖本纪》
“陛下,这是刚刚送到的军报,天武军团都指挥使种无伤、积石军团都指挥使吴璘,合兵四万,出击吐蕃,斩敌两万余人,斩吐蕃脱思麻部赞普合穷波于积石山口,脱思麻、阿柴部悉数平定。”知枢密院事何栗恭恭敬敬,双手将军报奉上。
今天是四月十三,赵桓的生日,朝廷称之为乾龙节的日子,本来是放假的日子。靖康以来,列祖列宗的生日,朝廷应该有的庆祝活动并没有减少,而赵桓自己的生日,除了放假一天,再没有其它庆祝活动。皇宫大内的日常用度,减了又减,赵桓一餐不过七八个菜,就是想通过身体力行的表率作用,提倡一种节俭之风。国家不是没有钱,只是用钱的地方太多,西夏、金国还未平定,强敌未去,焉能歌舞升平?
吴璘前几天上了一个折子,将吐蕃阿柴、脱思麻两部的具体情况据实上奏。阿柴部构成比较复杂,族人主要为吐谷浑人,还包括吐蕃、黄头回纥、草头鞑靼,以西海湖(注:现在的青海湖)为中心,力量相对弱一些,赞普董毡与大宋关系一直很好。而脱思麻部赞普合穷波,娶了原来吐蕃中心地区乌思部赞普的女儿为妻,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野心勃勃,一心想做一个象松赞干布一样的英雄。在并吞了周围的十几个小部落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阿柴部。
吴璘、种无伤以及熙凤路经略安抚使张所,三人共同议定:保持吐蕃现在的分裂局面符合大宋的利益,如果不能维持现状,就把阿柴、脱思麻两部土地并入大宋。以西海湖为中心的广大区域是不可多得的优良牧场,西夏的产马之地——凉州也可算作这一牧场的延伸,吴种张三人,一定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力主出兵的。
和宰执们已经商议过,同意出兵,但是要速战速决,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算算日子,朝廷的命令应该还在路上,他们的捷报已经到了,这个吴璘,这个种无伤,动作够快的吗!
军报中说的很详细,脱思麻部四万大军进攻阿柴部,两部大战于西海湖畔,种无伤坐山观虎斗,任由阿柴部损失殆尽,再突然进兵奋击,大败合穷波。同时,吴璘率军抄了合穷波的老窝,攻占河卜卡庄园,抢占积石山口,封锁进入乌思部的道路。吴、仲合兵,夹击合穷波,合穷波被吴璘于两军阵前斩杀,两部一战而平。
看完奏本,赵桓微微一笑,道:“议议吧,看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李纲眯着三角眼,若有所思;何栗低头不语;王禀行伍出身,出任宰执时日尚浅,猜不透那两人的心思,索性不猜,道:“有了以西海湖为中心的马场,好处不言而喻。陛下理当重赏有功人员,伏请圣裁!”
何栗不说话,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军方将领立下大功,他这个枢密院长官当然应该为下属请功,但是,朝廷的命令还没到,仗已经打完了。也就是说,这个胜仗,与他这个长官没什么关系,这就有些尴尬了。再者说,如果军团都指挥使不听招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枢密院何用,恐怕也非朝廷之福!
念及于此,赵桓道:“可有不同意见?”
刚直的赵鼎,道:“吴璘、种无伤,擅自出兵,开启战端,此风不可涨,朝廷一定要有所处分,否则,要我们这些宰执做什么?”
签书枢密院事张浚,斟酌着说道:“处分不应过重,他们毕竟打了胜仗,否则,士子们又要闹了。”
是啊,因为政事改革的事情,百官、士子们已经闹过一阵子,赵桓采取果断措施,流放了十几名官员,这才压了下去。宰执们的感受要顾及,也不能寒了前方将士的心,还有几十万军人在看着,处理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啊!
“相公为何不言?”既然你不说话,就直接问好了,不说是不行的!
李纲手抚胡须,道:“臣以为,吴璘、种无伤、张所三人,暂时将功劳记录在案,不予升赏;立功官兵,则该怎么赏就怎么赏!新占土地,并入熙风路,归经略安抚使司管辖。陛下看这样处置,可是妥当?”
秦桧闻言,连连点头,道:“相公老成谋国,这番处置极为允当,请陛下圣裁!”
赵桓亦道:“就这么办吧!朕还要去龙德宫,卿等可以退下了!”
“是!”以李纲为首,宰执们退了出去。
人说,娘亲的苦日,孩儿的生日,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想念不在世上的娘亲。母亲薨逝于大观二年,屈指算来已经二十三年,那个时候,他刚满八岁。母亲的死,缘于内侍阉宦的妄意迎合,父皇还命令刑部侍郎周鼎彻查。在狱中,母亲受了很大的委屈,后来,他们什么都没查到,母亲回来了,精神很差,人也垮了。就是那样,母亲从未说过父皇的不是,一句都没有呢!不久,母亲去世,他恨父皇,恨那些诬陷母亲的人。如果细细追究,父皇难辞其纠。一边是含恨而死的母亲,一边是日渐苍老的父亲,可该如何是好?
赵桓想忘了,彻底忘掉,却怎么也忘不掉。
来到龙德宫,真的看到父亲,又如何埋怨于他。父亲已经六十岁了,今年就要过六十大寿,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块黑黑的斑点。手上的皮肤也远不如原来紧凑白皙,父亲正在作画,他没让内侍通报,直接进来,看到父亲住笔凝思,右手还不时的捶两下腰,腰很酸吧?
书案前,悬挂着唐朝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画高一尺半,长四尺半,画面上的虢国夫人,红裙,青袄,白巾,绿鞍,骑骅骝神骏,正与姐姐韩国夫人并辔而行。夫人丰姿绰约,雍容华贵,脸庞异常丰润,正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临摹这样一幅画,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啊!
慢慢上前,侧目观瞧,父皇画了一半,正画到虢国夫人的面容,也许是有未解之处,许是画的久已经累了,不得不暂时歇息一会儿呢!
忽地,父皇手中的笔颤了一下,道:“是桓儿吗?”
“是,父皇!”赵桓取过狼毫笔放下,搀起父皇到椅子上坐下,“累了就休息一会,这样一幅长卷,如何能急呢!”
说着话,就要为父皇倒茶,壶里的水已经冷了,道:“来人!”
陈思恭小跑着进来,跪倒奏道:“小的伺候官家!”
“换一壶茶来!”
“是!”
父皇作画的时候,不许打扰,茶冷了也不能训斥内侍,赵桓望着父皇,道:“上了岁数,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
茶来了,陈思恭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父皇品一口最喜欢的“龙凤团差”,道:“今天,就在宫里和孩子们好好聚聚就是了,何必再来呢!”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想见父皇呢!”这话也全是假话,倒是真心居多!
赵佶手中的黑盏顿了顿,喟然长叹:“朕对不起你母后,唉!”
听到这话,心中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下,赵桓再无一丝怨气,连忙说道:“都过去的事了,就不提了!父皇,儿臣棋艺又有精进,想讨教一盘呢!”
赵佶笑道:“好哇,好!”
也不用内侍帮忙,赵桓取来象棋盘,一阵忙活将棋子摆好,红先黑后,“啪”一声,架上中炮,棋局开始了。
赵佶不为所动,飞起象来,竟置中兵于不顾吗?中炮若是不打过去,气势上落了下风,就是心情上也过不去!再者说,棋局平稳地进行,他根本不是父皇的对手,搅乱棋局,或者还有机会啊!
想到这层关节,赵桓炮打中兵,麾师猛攻!于是乎,你进马,我退炮,你想马踏连环,我就再安中炮,就是要在中路做足文章!
赵佶轻呷一口茶,笑道:“我儿勇猛可嘉,好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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