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疾苦(2 / 2)
“只要你帮我穿衣服,将来我在外开府,就封你为王友!”赵谌斟酌着,本来想让他当谘议参军的,想到还要在这里待二十九天,一下封得太高,今后再求他做事还封什么?这个王友好,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王友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本王的朋友,整天陪着本王吃喝玩乐,想做事就做不想做就算了,每个月还有钱拿啊!”
还有这么好的事,只要给他穿一次衣服就成了?强子有些不信,接着问道:“多大的官?每个月拿多少钱?”
朝廷官制,难不住赵谌,微微一笑道:“说多了你也是不懂的,总之和知县差不多!每个月十二贯钱,春、冬绢各五匹。”
哇,真的吗?
强子大惊,怎么能相信呢?一把捂住嘴,继而用尽全身的力气,拧了大腿一把,呀,疼,难道是真的?这么多钱,比父亲大人的俸禄还多,我真的能拿这么多钱吗?
“真的!”
赵谌也不回答,只是含笑点头,这个样子,还真是有些象大王殿下啊!
强子大喜,笑得黑脸变成了紫茄子色,眉毛、鼻子往一块拧,五官都要挪位了啊!强子道:“等一会儿,”跑到桌边,取过笔墨,又翻出一个本子来,统统拿到赵谌面前。
“呵呵,求你写个字据!”嬉皮笑脸的样子,甚是可恶呢!
赵谌于是一怒:“你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我要是忘了呢?即使我记着,你要是忘了呢?”
赵谌无奈,写了字据,强子看着字据,眉飞色舞,揣进怀里,来帮赵谌穿衣!
“咱郝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这一个月的衣服我都帮你穿了!”
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黑小子,赵谌心中一暖,又有点得意:嘿嘿,制服不了你,我不是白活了四年吗?
脑子中突然浮现出父皇的身影,心儿一颤,连忙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你尽管放心。明天,还是你教我好了,嘿嘿,衣服都不会穿,挺丢人的!”
强子郑重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个兄弟达成了默契,相视大笑。
早饭是炊饼、稀粥、萝卜咸菜,赵谌碗里还有两个煎鸡蛋,嗯,应该是鸡蛋啊!
赵谌指着鸡蛋,迟疑着问道:“这个就是荷包蛋?”
翁孙二人点头,看着这个怪人。
轻轻拿起来,试探着咬上一口,没什么怪味,还不错的样子。也实在是饿了,三两口吃掉一个荷包蛋,然后喝粥吃咸菜。只顾得埋头吃饭,哪里能看到,那翁孙二人,会心一笑,这才开始吃东西咧!
汴梁内城阊阖门外,向南跨过金梁桥,只差一点就到了宜秋门大街,就是“九经书院”了。从郝家到“九经书院”,大概五六里路,赵谌走到书院,双腿发麻,两脚发酸,脸上尽是汗水。昨晚弄脏的鞋子,阿翁刷洗干净,连夜烤干,赵谌本想买双新的,对上阿翁殷切的目光,终是不忍还是穿了。
赵谌喃喃道:“太远了,有两匹马就好了!”
“呵呵,等我当了王友,就可以买马了!”强子今天特别高兴,主要就是这个原因啊!
先生姓文,单名一个“章”字,既然叫文章,想必文章一定不错的了!文章先生长相威严,不苟言笑,与父皇为他请的几位师傅很像呢!
恭恭敬敬地磕头,双手奉上敬师仪资,垂手而立。
“都读过什么书?”
“学过九经,史籍亦有涉猎!”
先生点头,道:“就以志士仁人,写一片策论来!”
“是!”这不是什么难事,早就写烂了的题目,不过要写出新意,也是不容易的。
赵谌拿着东西,往自己的书桌走去,走到中途,突然看到一张脱尘出俗的脸儿。穿全白圆领斜襟衣衫,外罩束腰罗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哪儿,也正在瞧着他呢!肃白洁净的一张脸儿,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就如画中的仙子一般。她的眼睛似乎是会说话的,轻红的唇儿微微一开,难道要说话不成?
赵谌不敢再看,急匆匆来到自己的桌子前,把东西放下,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又对上她的目光。她悄悄一笑,赵谌心儿砰砰直跳,再不敢看了。宫中女使很多,漂亮的女子很多,可是没有一人令他这般心动,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笔墨纸砚都是新的,笔一时润不开,要写字,墨也是要自己磨的!那边润笔,这边磨墨,忽听先生问道:“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魏楚兰,你来背诵!”
魏楚兰是个大脑袋,高高的身材顶着西瓜一样的大脑袋,却生了一副小眼睛,声音也很讨厌,这样的人读书又有何用?
“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
呵呵,鬼神后面就没有了?这是《尚书》“商书”篇,“太甲下”一章。连这个都不会,愚蠢到家了。
先生很生气,怒道:“上前来!”
魏楚兰磨蹭了一小会儿,还是来到先生身前,戒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只听“啪啪”声响,每响一声,赵谌的心就颤一下,好像戒尺打在他的手心似的!魏楚兰疼得直咧嘴,汗珠子都下来了。
接着,一个叫海起云的倒霉蛋也背不出,被先生打得更狠呢!
“赵慎言,你来背诵!”
赵慎言,名字有点怪怪的!
墨磨好了,笔也润得差不多了,抬头想看看赵慎言到底是何许人也,不期然又对上她的目光,还有她身边不远的魏楚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呀,怎么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啊!
“赵慎言,能背得出吗?”先生和蔼地问道。
在问我?我叫赵慎言?哎呀,是了!可不是自己临时编的名字吗?
赵谌心中慌乱,忙把笔放下,许是动作猛了些,竟弄了一手的墨汁,起身背诵道:“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艰;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以贞。君罔以辩言乱旧政,臣罔以宠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一口气,竟背的一字不差。
先生道:“好,好!灵惜,带慎言去洗洗手吧!”
“是!”堂中唯一的女子灵惜,飘到赵谌身边,“随我来吧!”
不知怎么的,脸先红了,跟在灵惜身后,向后堂行来。
洗了手,赵谌深施一礼,道:“多谢小娘子!”
灵惜螓首低垂,道:“我叫文灵惜!”
文灵惜,莫非是先生的女儿?
当堂得了彩头,赵谌灵思泉涌,下笔如神,两刻钟的光景,写就了一篇千字策论,送到先生面前。文先生一见,不由赞道:“字是文人衣冠,先不说内容,就是这一笔字就是极为难得了,好,好!”
又是两个好,难道他就不会说些别的?
看完之后,先生仔细看了几眼赵谌,喜极道:“好,好!慎言好生努力,不出三年,考取东京大学那是一定的了!”
赵谌谦虚两句,躬身退下。整整一天,赵谌听到赞声无数,好不得意啊!
下午申时,放学了!出了书院门口,行不足百步,竟被魏楚兰、海起云等八人拦住。强子想起阿翁的嘱托,挺身而出挡在赵谌身前,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魏楚兰轻轻一拨,就把强子推倒在地:强子的大腿还没有人家胳膊粗,又哪里敌得过?
“姓赵的小子,有没有胆量比试一下蹴鞠!”魏楚兰的样子极为嚣张,赵谌出身帝王之家,又是嫡皇子,何曾受过这种气?
“为何比试?”
魏楚兰大嘴一撇,道:“我到书院读书已经三年,先生一个‘好’字都没有,你第一天来,就得了六个,我岂能咽下这口气;我背不出,你背得出,显摆得够了吗?再告诉你一件事,文灵惜是我的,跟我争,你还不够格呢!”
赵谌静静心神,道:“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你输了,以后给我老实点,离灵惜远点!我输了,任你处置!”
“好,来吧!”
赵谌也踢过球,太上皇还夸奖过的,难道还能输于他?找来四块石头,两块石头一摆就是门了,球扔在地上,魏楚兰不屑道:“让你先来!”
赵谌轻轻一拨,向前就冲,听到后面的声音,暗中判断着对手的位置,心道速度比不过他,就要在别的方面胜过才行。待到对手靠上来,猛地一扣,将对手闪开,从另一侧穿出。正要起脚射门,身体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力量,控制不住平衡,栽倒在地。
“你耍赖!”赵谌吼道。
“你耍赖!”强子冲上来就要揍人呢!
海起云想拉住强子,强子恁地悍勇,居然张嘴咬人,被力气大、岁数大的家伙打倒,再踏上一脚,想起身都难呢!
“放开他,”赵谌起身冲向海起云,也落了个同样的下场,不同的是遭到了来自后面的恶脚,腰剧烈的疼啊!身子下落的时候,想用手支一下,把手擦破,血都出来了。
魏楚兰走上来,抬起腿,向赵谌的脑袋踢去!赵谌用手护住脑袋,紧咬刚牙,心中早把这些恶人千刀万剐了。
只听“砰”地一声,一人大叫,又是几声惨呼,“扑通”声响,好像很多人同时倒地了。慢慢地抬头,头和身子一起离开地面,郑七郎就站在面前。
“殿……主人,还好吧!”
郑七郎一人,将那八个坏蛋全都放倒了。可是有人撑腰了,赵谌冲上前去,拳打脚踢,将最可恨的魏海两人打得很惨,最后连阿翁都叫了。临了,郑七郎又亮出“黑太岁”的名号,直接把两个小子吓死了。
小强子还不解气,走之前又是几脚,朝郑七郎道:“你真是黑太岁?”
郑七郎点头,强子又问:“李相公的衙内?”
七郎笑了:“如假包换,别无分号呢!“
“你能教我武艺吗?”强子低声问道。
“能,只要你保护好主人,我就教你!”
强子太高兴了,有京城“黑太岁”教武艺,今后还怕谁来?
赵谌拍着强子的肩膀,道:“今天你能救我,我不会忘记的!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就封你为侯。”
封侯?这么容易就封侯了?
赵谌再道:“一定,绝不食言!”
强子美啊,十岁的强子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就会变成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强子还要去买菜,遵照阿翁的嘱咐,买了很多鸡蛋,明天自己也能吃荷包蛋了!只不过买了三样菜,强子还会跟货主讨价还价,还不厌其烦。他不烦,赵谌都有些烦了。
将郑七郎拉到一边,悄声道:“搞些钱来!”
七郎道:“殿下,你还是杀了我吧!陛下嘱咐过的,我若是私自送钱来,陛下会杀了我,陛下不杀我,父亲大人知道了,也会打死我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郑七郎都怕了,赵谌无奈叹气:“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在门前与七郎分手,夕阳普照,算是过了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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