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毛病得治治(1 / 1)
看来这古代的泼妇都有一个通用的毛病,就是喜欢砸东西。啧啧,王涵就是这样,没想到这郑夫人也是。
同一种毛病,发生了的讲出了她最终的目的。
“我这个人对这些摆设一向是没什么研究的,所以我想请各位帮我去姨娘的那里拿回来点儿东西。当然了,这个价值嘛,越贵越好,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们分三成的银子,如何?”
三成!四人的眸子里异动不止,旁边的许徽也不例外。
三成对于富家的少爷小姐们当然不算什么,可对他们这些一辈子埋头苦干的下人来说,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小姐此话当真?”四人中,有一个急性子立刻问了出来,声音里难以掩饰住的激动不停外泄。
“当真!”沈欢颜重重点头,俏丽的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我可不是姨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四人互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决。这可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好机会,素来过着清贫日子的他们,终于是可以熬出头了。
人人的眼中涌动着激动的神色,但还是有人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小姐,我们这样随意搬走姨娘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这可是父亲答应的,你们如果害怕,大不了我雇人去便是。”她的口气淡然,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生了几分的底气。
现在的许徽对于自家小姐对老爷的影响力可是毫不怀疑的,当先就直奔清荷院走去,眸子里的光彩熠熠,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七巧,却发现七巧正担忧的看着许徽的背影,沈欢颜暗自的一笑。
看来他们二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便能水到渠成。
许徽愿意为了七巧努力,她这个做主子的不能太寒酸,总要准备上一份足够厚重的嫁妆。
拿起医书,沈欢颜让七巧先回屋去休息,她则是又跑到白杨树下的秋千上闲闲坐着,继续补充实力。
这边随着许徽的表态,其他四人也尽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整个合欢院瞬间清静了许多,只余偶尔一两声的鸟鸣。
大树,秋千,春风,红衣,少女,在这样的氛围下,略显空旷的院子里一派和谐静谧,倒别有一番风味。
而在另一边的清荷院就没有这样的安宁,院子里尽是愁云惨雾,一片萎靡。
精致的琉璃瓦房内,一身灰白色衫衣的沈德明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眼里的怒意和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文之恭敬的守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安静的如同一个木偶。
须臾,一个白胡子老者提着药箱自东侧室出来,沈德明赶紧迎了上去,仍带着稚气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大夫,我姐姐她怎么样?”
“四少爷放心,好在三小姐手腕上的伤口不深,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三小姐的精神受到了很强烈的刺激,现在很脆弱,最好不要再惊扰她。”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走了,徒留下沈德明一人,扭曲着面庞,眼睛里的阴狠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喷了出来。
“沈欢颜!”他咬牙切齿的怒喊着,沈欣然现在出了事,他知道这意味什么。姐姐的前途……就指望能在天国寺祈福上崭露头角,现在一切都毁了。
为什么沈欢颜没有干脆的死掉?他当真是恨极了她,同样的也恨自己那个凉薄的父亲。
早在沈欣然苏醒的时候,他就派人通知了沈绍,可沈绍却一直未曾出
现过。
后来姐姐追问身边的丫头,得知了自己屎尿齐流的事情,而父亲又不出现,才导致了她选择自杀来逃避这份难堪。
可直到现在,父亲依然没有出现。他宁可去帮沈欢颜去跟郑家谈和离的事情,都不愿意来看看身心俱伤的姐姐,甚至连卧床的母亲,他都不闻不问。
即便沈德明对沈绍的凉薄早就有了认识,可现在真到了自己来体会的时候,心里的伤痛根本就无法压制。
明明在此之前,这些东西都是沈欢颜和沈乐杰该承受的。
“文之,你再去通知下父亲,就说姐姐已经醒了,想他过去看看。”疲惫的身躯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沈德明顾不上再愤怒些什么,心里想着如何摆脱这一次的困局。
如今郑家答应和离之事,也就是说沈欢颜就要在沈家长住。若是换作以前的她,肯定不会动什么报复的心思,可现在就未必了,必须要尽早夺回父亲的宠爱。
否则,就凭他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迟早会被沈欢颜一窝端了。
文之应声而去,只是他这才迈出门口不久,院子里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惊得他赶紧窜回了屋子里,禀报给沈德明道:“小少爷,不好了,合欢院的下人们来了。”
“不就是几个下人,怕什么?”沈德明一听欢这个字,心里就一阵烦躁,恨不得把这个字从文字界里剔除。
只是短暂的怒意过后,他的眸子里便闪过一抹疑惑。这个时候,沈欢颜让几个下人来清荷院做什么?
还没有等他想清楚,院子里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不刺耳,外面的人影来回窜动,热闹得让他的心更加躁动不安。
抬步走出屋门,沈德明一眼就看到几个男仆,正在往外抬他们的青玉石凳,气得差点儿爆了血管,“你们在做什么?谁准你们这些狗奴才随便入我娘的院子搬东西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抬凳子的两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清荷院出现,手上一抖,差点儿把这凳子给摔到地上。
许徽眉头一皱,对这位帮着沈欣然一起欺负合欢院的小少爷自然没什么好感。可场面上的话,必须得说的。
上前一步,他行了一礼道:“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替大小姐向姨娘讨要些东西。”
“呵呵,真是可笑,她来这里讨要什么?我娘可不欠她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沈德明愤恨的叫嚣道。
“不知小少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天生的记性不好。您难道忘了昨日姨娘到我们家小姐的院子里做了什么吗?”
或许是看沈欢颜怼人怼得太解气了,所以许徽也跟着学了起来,对这个所谓的小主子可是没留半点儿情面。
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沈德明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木讷沉默的许徽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着实是跟着沈欢颜学得一样无法无天了。
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戾气,恨不能自已,“想动我娘的东西,那就叫你们主子亲自来抬!”
无视他的愤怒,许徽依旧一脸淡然的道:“我家小姐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来做这样的粗活。这可是老爷亲下的命令,小少爷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以找老爷去理论。”
一番话说下来,许徽觉得无比畅快,这两年他们可没少受那王姨娘的气,这一次能让他儿子体会一把,感觉是相当不错。
“你当本少爷不敢去吗?”眼里的森冷寒芒几乎要化为利剑刺向许徽,沈德明活这么大了,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很清楚他不能去。现在娘还在病着,姐姐的精神状态不佳,他如果再把父亲惹毛了,那他们庶出的这一脉就真的没希望了。
庶出!想到这里,沈德明的心里又是一痛,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改了娘亲的身份,否则他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个名头。
“奴才可不敢这么想,小少爷最得老爷宠爱,自然什么都可以说的。”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许徽挑衅的看着他,分明就是在看不起他。
手掌死死的用力,沈德明的指甲直接在手心处戳出了道道血痕。但是他仍在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不能冲动,绝对不能上当。
身后的文之担忧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出言劝说几句,却被他脸上的神色吓得不敢张口。
伫立良久,沈德明的情绪渐渐的恢复了平稳。淡淡的扫了一笑许徽,他颇为无所谓的道:“随你们吧,清荷院不差这点儿东西。”
许徽的眼睛里明显的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小少爷有如此忍性,着实有点儿可怕。
就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为了给猎物致命一击,有着十足的耐心,更不在意一时的得失。
心中燃起了一丝警惕,许徽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小姐提防这个小少爷。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转过身,他尽量不去看沈德明的脸色,带着刚回过神的其他四人,在院子里好一顿拆。
在这期间,沈德明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唇间的颜色却越来越白。
好一个沈欢颜,总有一天,本少爷会让你把吃我们的一点儿不差的吐出来。
两柱香之后,整个清荷院便如同昨天的合欢院一般,完全的不能看了。
这里面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也被毁去,入眼处尽是一片狼藉,看得文之都肉痛。
目光转向唯一剩下的青玉石桌,几个人合力把它抬起,就要带走的时候,屋子里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伤还没有好利索的王涵竟然在此时冲了出来。
一眼望到这破败的小院,她差点儿就厥了过去,却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眼里的泪水滚落到脸庞,她半生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大半儿。
“一群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憔悴的脸色在见到这一幕时,显得更加苍白,王涵不顾身后丫头的阻拦,哭着就要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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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门口的沈德明一把抱住了她,眼里浓烈的恨意被他强制压住。这个时候,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父亲必会更加厌恶他们,他们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您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这要我如何休息啊!德明,你为何不拦住他们,任由这群狗奴才欺负到你娘亲的头上来。”神色隐隐的有癫狂之意,配上她受了伤还未消肿的脸,活像一个泼妇。
她这般模样,连身为儿子的沈德明都难以看下去,更何况是她的丈夫沈绍。
难怪父亲一直不肯来这清荷院,现在的母亲只知道狂怒乱叫,哪有之前半分温柔善良的模样。
“娘,算了吧,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努力的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沈德明摇了摇头道。
处在疯狂中的王涵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不,不可能,老爷怎么会这么对我?”语罢,她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被沈德明抱在了怀里。
“你们过来,将母亲好好安置回卧房。”咬着牙,咽下喉咙里涩涩的疼,他朝着着跟来的两个小丫头吩咐道。
真相对母亲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了些。不过让她早点儿认清楚现实也好,这样她就会明白与其留着沈欢颜继续影响父亲的判断力,不如趁早灭了这个祸害。
单纯的折磨她是痛快,可沈德明不得不承认,一旦她奋力反击,他们这群人还真是难以招架。
眼光落在别处,他猛然的忆起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嫡庶尊卑有别,脸色瞬间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少爷……”眼见着许徽五人把最后的青玉石桌搬走了,纷纷扬长而去,文之主动踏上了几步道,“您这一次忍得很对,辛苦您了。”
“我迟早会……”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风声中,沈德明阴沉着一张俊颜,缓步走回了大厅。
没错,现在根本不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能力动手。
文之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进入,自从当年,他亲眼看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沈德明,亲手杀了沈绍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后,他就明白了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够心狠也够胆量,跟着他比跟着那温吞的大少爷要有前途。
所以在管家李富重新分配院中人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选择了敬德院,赌的就是他可以当上家主。
本来这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可自从大小姐死而复生,弃郑家归来。不过短短的一日时间,沈府就翻天覆地了。
这其中不止是小少爷,连三小姐,王姨娘皆牵扯其中,被搞得很惨,结果就仅仅是因为大小姐反击了而已。
不到两日的时间,庶出一房就垮成这样,当初笃定沈德明一定会成为沈家下一任家主的文之,心里的底气也没有那么多了。
就算是这样,他走到这一步,根本没有机会再后悔。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即使是绞尽脑汁,他也要让沈德明成为家主。
将唇一咬,文之强迫自己提起了几分的精神,脑中随之灵光一现,终于想到了对策,“小少爷,您说现在大小姐如此嚣张,那位公子是否可以出手相助?”
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沈德明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样了,那位公子是绝不可能任由沈欢颜强势下去,否则也不会找他们合作了。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沈德明向着文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就去给本少爷备马,待本少爷回来再重重赏你。”
他要马上去危云斋,必须要见到那人。
“奴才这就去准备。”文之听了,心里倒是平静得很,很快的就替沈德明偷偷的在后门处备好了马,目送他疾驰的背影离开。
眉眼间的担忧深重,他只希望那位公子真的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可以解决沈氏庶出一脉的危局。
耳边是猎猎风声,胯下是极品良驹,沈德明一路从繁华的街巷,冲到了京城附近的郊外。
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手上的马鞭不停,马儿在极痛之下,拼命的向前跑。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刻,异变骤生,道路的两旁忽然射出数枝羽箭,齐齐的向他的脸上而来。
沈德明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一直练着武功,未曾荒废,险险躲开了那些羽箭,不然他今日恐怕是没命回去了。
只是身子在堪堪躲过最后一箭的时候,彻底的失去了平衡。沈德明不受控制的滚下马,摔倒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震。
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上,一名着黑衣的男子,动作轻飘的落到沈德明的面前。
冰冷麻木的神情掩盖不住他俊逸卓然的风姿,他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看着沈德明,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说道:“公子,不想见你,回吧。”
“凌……凌影?”沈德明的神色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与你无关。”他的眼里的冷意越来越尖锐,毫不掩饰对沈德明的杀意。
沈德明明显的开始恐慌,努力的从地上坐起,心里的惧意越来越浓,“你不能杀我,我找公子有急事。”
“我说过了,公子他不想见你,他早就找到了更值得合作之人,你已经是一枚弃子,弃子的意思就是死活无谓。”
“洛凌影!”沈德明彻底慌了,“公子他还需要我,杀了我他定会后悔的!”
杀意微微敛起,黑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黑乎乎的一片,“不想死就滚!”
根本顾不上整理脏乱的头发和衣服,沈德明赶紧重新爬上马,驱着马儿快速离开,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了几分。
他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唯一最怕之人就是洛凌影,而且还是清醒状态下的洛凌影,那就不是人了,是魔鬼。
黑色华袍的一角飘摇,男子的眼睛望向远处的眼里盛满了莫名的
情绪,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马儿一路飞奔,沈德明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仅仅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往家里跑。
没有耗费多久的时间,他就回到了沈府的后门,将马的缰绳直接扔给了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下人,脚下立刻一点,在那下人的惊异目光中,用轻功窜回了清荷院。
刚刚落到院门口,担心着自己未来的文之赶紧就迎了上去,低垂的眼眸中一抹疑惑闪过,“小少爷,你怎么会用轻功回来?”
沈德明会武功的事情,他身为贴身伺候的奴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沈德明一向很低调,知道他会武功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今日就这样简单的暴露了?
“滚!”一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狗奴才出的主意,自己就不会损失颜面,还见到了那该死的魔鬼,心中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
一把推开了文之,他急忙寻了一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躲在床边的一个小角落,身体不住的颤抖。
门外响起了文之急促的敲门声,被沈德明骂了,他没有生气,只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焦急。
眼下庶出这一脉就只有沈德明的神志还算清醒,如果连他也出了问题,庶出这一脉就彻底完了。
“小少爷,您开下门好不好,不管您遇到了什么事情,您都可以和奴才说,奴才会帮您一起想办法的。”
沈德明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将头往膝盖一埋,任凭文之在外面如何吵闹都不理。
文之在这里面干着急,又因为身份的问题不敢硬闯。不过沈德明现在的这副惨样,倒让他想起十年前,似乎沈德明被什么东西吓到后,回来时也是这般模样。
小少爷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是文之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却没有那个勇气去问。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东侧室传来响动,着一身淡粉罗裙的沈欣然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
看到她没有一醒来就吵着要自杀,文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像看到了救星,走向她干脆的跪下道:“三小姐,求你救救小少爷吧。”
沈欣然刚刚有所觉悟不再寻死,想着躺了许久出来散散心,就被眼前的文之吓了一跳。
目光定在他涕泪横流的脸上,她的心脏突地一跳,急急的问道:“阿明怎么了?”
文之把沈德明回来之后的情况跟她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连一些细枝末节处都没有放过。
沈欣然的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听到最后,她秀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小小的波澜,再看向那禁闭的房门时,最终归于平静。
“行了,阿明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沉沉叹息了一声,沈欣然婀娜的身子上前,动作轻缓的打开房门,一眼便望到了缩在床边的沈德明。
眼里闪过一道疼惜,她挪着步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低润着声音唤着他,“阿明。”
熟悉柔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德明的身体轻轻一颤,堵在耳朵边的手慢慢撤下,略带迷茫的目光逐渐聚焦。
一见真是沈欣然来了,沈德明苍白的脸色总算是转好了几分,“姐姐,你醒了?”
“嗯。我这才醒来,你就成了这个样子。”沈欣然面带忧色,“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只希望事实不是如她猜想的那样。
可沈德明一向是最为沉稳,甚少让她操心过,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让他如此。
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抹惊恐,沈德明晃了晃头,不想再说一句话。
“阿明,是不是……凌影回来了?”心里的不安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沈欣然扶住他的肩膀力道控制的极好,既不会伤到他,又可以强迫他面对她,“你这样,姐姐真的很担心。”
听到凌影两个字,沈德明的反应顿时大了起来,原本被自信充斥的眸子,此时只有颓然。
无力的点了点头,他开口的声音暗哑,“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回来,姐姐,怎么办?我好怕。”
隐忍着窜上来的怒气,沈欣然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洛家答应说凌影永不入京,就绝不能反悔的,即使凌影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潜回来,他也不敢在明面上现身,否则洛家的脸便也不要了。”
“就算他只活在暗中,我也……”身上抖动的幅度变大,沈德明怯懦的像一只老鼠,“而且,他现在是公子的人,我总觉得他就要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沈欣然怔愣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能!公子收人的要求颇高,洛凌影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是公子的人!”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他确实是知道公子的。”沈德明把去郊外向人求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沈欣然,说着说着,心里就没了底气,小心翼翼的猜测道,“难道公子说的新的合作对象,就是洛凌影?”
“不会,公子要的东西在我们沈家,他跟洛凌影合作做什么?”沈欣然这样的猜测,因为那女子的表现太过有恃无恐,而且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这个女子想要杀他们,他们早就死上千万遍了。
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道凝重,沈欢颜以为厨娘应该是王涵的人,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
王涵不过是一个姨娘,素日里深居简出的,哪里来找来的会武功之人专门潜伏在这里帮她下毒?
早就跟王氏一族闹翻的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和助力。
眼神凝在窗外的天空,她总觉得似乎有一张大网,将他们沈家所有的人罩入其中,他们根本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网一步一步收缩。
这种被人控制和算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你们再去那厨娘的住处给我搜!她既然是仓皇出逃,就代表她不可能把一切痕迹都抹掉。”一定会有什么留下,她必须要查出是谁在操控着厨娘,才能有所应对。
“奴才这就去。”眼睛蓦然一亮,许徽顾不上整理衣服,转头就去了。
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一下,沈欢颜看着外面的天空,久久不能语。如今总算是确定了她身体里的毒源来自何处,然而她的心里却不能平静。
理想中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若是不能替沈小姐了结前尘,她怕是一辈子都要受此掣肘。
“小姐。”七巧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屋内,方才她独自找了个隐蔽处焚烧老鼠,被那刺鼻的味道和恶心的场景,熏得小脸泛白,仍强自忍着,“顾小少爷想见你。”
眼神里扫过一抹诧异,他昨天不是对她厌恶至极吗?怎么今日倒想见她了?哦,她想起来了,这货怕是想要她还回玉佩吧!
“你替我转告他,我稍后会过去给他换药。”
“奴婢明白。”七巧点了点头,疾步离开。
迎面碰到刚刚回来的许徽,看到他提着一个铁笼,里面一条漆黑如墨的小蛇正朝她阴冷吐着蛇信,金黄色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好像能从她的身上盯出一朵花来。
“啊!”七巧最是怕蛇了,尤其是这条蛇还一直注视着她,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了,七巧。”沈欢颜看着她跌坐在大门口,一旁的许徽急忙想把她扶起,她却好像更怕了似的,根本不让许徽碰。
心里装满了疑惑,沈欢颜缓步走上前,看到这笼子里分外安静的小蛇,瞬间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轻巧的接过他手中笼子,她对着许徽吩咐道:“你带七巧走吧,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
“奴才对不住小姐,只找到了这么一条蛇……”将受惊过度的七巧搀扶起来,许徽满脸歉意的道。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是。”牢牢的扶住七巧的胳膊,许徽心疼的把她带走了。
随意的寻了个椅子坐下,沈欢颜的眼皮跳了跳,仔细的研究着这条蛇。
按理来说,那女子伪装成了厨娘,不就是潜伏在这里给她下毒嘛,难道她还能有心情养这等奇绝的宠物?
这条小蛇应该是有别的用处。
食指在一旁的茶几上打起圈来,那小黑蛇竟然跟着她打圈的频率扭动
着身体,仿佛在跳舞一样。
沈欢颜因为这变故着实一惊,高智商生物?后来又想起在现代有人能催笛驭蛇也就不奇怪了。
“小家伙,你说你到底是干嘛用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它的用处,沈欢颜忽然脑子一抽,直接问了出来。
小黑蛇的头一歪,颇有些迷惘的看着她,瞳眸里有一丝的好奇之色,怎么这一次见到的人不一样了?
这般人性化的表现成功的引起了沈欢颜的兴趣,她甚至在它的瞳眸里看出了好奇的情绪,这小蛇可真不一般。
“既然你原来的主人跑路了,那我来当你的主人可好?”笑意款款,声如银铃,她注视着它懵懂的小眼神儿,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收养它,左右这小家伙颇通灵性,将来说不定真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小黑蛇又歪了歪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移开目光,它开始细细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目光定在书桌上某处,它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直直的往铁笼子上撞。
沈欢颜正观察它,研究它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蛇,却看到它突然发狂,前冲的方向正是自己的书桌。
她想起在那边关着的两只老鼠,莫不是它饿了?
取出一只关着老鼠的笼子,沈欢颜特意的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
小黑蛇始终保持着发狂的模样,看都不看那老鼠一眼,金黄色的瞳眸死死的盯着书桌的方向,就是不肯安静下来。
无奈的耸了耸肩,蛇不是都吃老鼠的么?还是说它察觉到这老鼠有毒吃不得?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了一下,沈欢颜确定这条蛇是看中了她书桌上的某样东西,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物。
心下一横,她把书桌上的东西挨个放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这小东西的焦躁还是未有缓解。
她仍是非常有耐心的继续试,直到把那个黑子男子送到她手里的花篮拿到它近前,这条小蛇才安静了下来,眼里似乎有些垂涎欲滴的神色。
沈欢颜惊异的看了看手里的花篮,现在这里面除了花好像也没别的了吧。
手上拈起一朵松叶牡丹,她试探性的在那小蛇的眼前晃了晃,那小蛇果然随着花朵的出现摇曳着纤细的身躯,眸子满满的讨好。
沈欢颜这下彻底惊了,嘴不由自主张的大大的,半天才回过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吃花的蛇?”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摘下一片花瓣,努力的塞进笼子那小小的缝隙中。
小黑蛇再看到花瓣进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住,将花瓣拖入笼子里大快朵颐了起来。不过它的毒牙好像被人拔去了,一张嘴光秃秃的一片。
沈欢颜哭笑不得的看这这一幕,想着这蛇竟然是这么奇葩的品种,怕是在现代也找不到吧。某种意义来说,倒是很珍稀。
又或者这品种在现代没有,在这古代却是极其常见之事?觉这个可能性很高的她立刻出去高喊道:“许徽!”
许徽急急的从七巧的房间里出来,应道:“奴才在。”
“七巧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七巧她没什么事,只是被那蛇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许徽恭恭敬敬的答道,七巧出事,他同样是担惊受怕。
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沈欢颜浅浅的一笑,转了话题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蛇都吃些什么。”
许徽愣了片刻,答道:“大概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这下轮到沈欢颜发愣了,“它不吃花瓣么?”
“当然是不吃的。”许徽理所应当的摇着头,“蛇是吃肉的,小姐,您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沈欢颜无语的看了看屋子里的小黑蛇,笑容有些僵硬,“没……没有忘,算了,这事儿不提了,顾成雨你看护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控中。”许徽说得自信十足,全然忘记了他之前对她的安排可是抗拒得很呢。
“不过,他今天醒来后,就一直吵着要见小姐,奴才还真怕他再这样下去,会惊动老爷。小姐,奴才建议您还是去看一下他吧。”
本来是让七巧转告顾成雨让他稍等一下的,没想到现在七巧受了伤,看来她还真得亲自去一趟了,“好吧,反正他的伤也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带上百花玉露膏,她把饱餐了一顿的小黑蛇藏在柜子里,然后就快步的跟着许徽回到她的屋子。
目光定在床上躺着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并没有如许徽所说的那般吵闹。
两人相视一眼,沈欢颜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如水,让顾成雨匆匆的收回了视线,不肯相信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会有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
“怎么顾小少爷把我叫来这里,却不肯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是让我来当花瓶的?”嘴角勾起的笑意透露出一丝的玩味,沈欢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势很不雅观。
“呸,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跟花瓶比吗?丑女人,我真是看你一眼都恶心。”
气的眉头紧锁,顾成雨实在想不通,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奇葩女子,一点儿都不注重仪态,哪里有千金小姐的样子。
“小少爷,请您注意言辞!”薄唇紧紧的抿起,许徽厉声护主道。他家小姐救人的心思的确是不纯,但好歹她没有让顾成雨真的死在外面,也算是顾成雨的救命恩人吧。
可顾成雨竟然如此说话,没有注意丝毫的分寸,着实让人憋气。
顾成雨的眸子轻闪,想要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摆了摆手,沈欢颜示意许徽不要再继续计较。
她不在乎顾成雨,自然也就不在乎顾成雨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生气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只会白白让自己的身体跟着受罪罢了。
“既然顾小少爷的话说得很清楚了,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省得你还要看我很多
眼,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的玉佩你现在就还给我,我不需要你治,更不想欠你的人情。”把心中涌上的复杂情绪压住,顾成雨瞪着她,将今日醒来后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轻松。
“如果,你不想欠我的人情,其实很好办,等治好了你,你就知道了。现在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至于玉佩,等你好了我自会还你的。”唇畔微勾了勾,沈欢颜的笑意浅淡,“我先帮你换药再说。”
“不行,你不准碰我!”慌乱中带了一丝的紧张,顾成雨把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眼里闪动了泪花,硬挺着不让其落下。
“别再乱动了,你是不是想要命了?”低垂的眼眸里漾起一抹无奈,沈欢颜拿着百花玉露膏走近他,“要不我让许徽帮你上?反正你现在走不掉,谁上都可以吧。”
视线落到一旁默默无闻的许徽,顾成雨想起昨天到今天,这家伙似乎一有空就死死的盯着他,心里瞬间涌上一抹恶寒,脱口而出道:“还是你来吧。”
沈欢颜一怔,没有想到在他的眼里,她跟许徽比较,竟然是她赢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轻笑着走上前,如昨日一般替他宽去外衫,百花玉露膏倒出一些在食指处,小心翼翼的覆在他的伤口上。
鼻子一动,这熟悉的药香和触感,顾成雨顾不上再去害羞,琉璃般的眸子瞪的大大的,一下便抓住了她的手,厉声质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父亲给我的。”隐隐的觉得这货似乎是认识舒宁她们,沈欢颜下意识的说了谎,“我劝你最好别再乱动了,伤口要裂开……”
“不可能!”顾成雨冷冷的截住了话头,抓住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力道更足,“他不可能有的,除了那人……你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连裂开的伤口在流血都不管。她顿时无语了,什么这人那人的……她根本都不知道,眼角扫见客厅中的许徽,她急忙喊道:“你过来,把他给我打晕!”
“你敢!”顾成雨立刻急了,然而许徽可不是他的奴才,不会听他的命令,所以他这话音刚落,许徽的手就往他的后脑一使劲儿,他整个人倒在床上,一张俊俏的脸与被褥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欢颜用力的把他的手掰开,放回床上,心里止不住的腹诽,这货也太喜怒无常了点儿,她的手腕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力气大到让她怀疑这货根本没受伤。
“小姐,您还好吧?”看着她一直在揉手腕的位置,许徽颇为担忧的道。
“没事,活动几下便好了。”沈欢颜摇着头,将手里的百花玉露膏递给了他,“你给他上药吧,接下来的日子给我盯死他!”
许徽慎重的接过,答了句是。
“还有,那院子里的东西你们也尽快处理掉,我看着实在碍眼。”一想到那些东西是王涵曾经用过的,心里就会生出一起莫名的恨意,怕是来自于沈小姐。
许徽再次应声。
沈欢颜点了点头,他的办事能力,她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从她来到这儿之后,无论大事小情,他都没有出错过。
慢悠悠的回了东厢房,此时已接近傍晚,她独自坐在书桌前研究着解毒的药方,纸上布满了她七扭八歪的字,都是写好了又涂掉的。
角落里的小黑蛇看着她把桌上的宣纸,随意的扔了一团又一团,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她研究药方研究得忘我,仅仅凭着月色来书写,终于找到了可以完破掉了沈小姐身上之毒的解药。
拿出一张新纸,沈欢颜立刻奋笔疾书起来,虽然字迹还是丑成了老样子,但确实比一开始写的那张方子好辨认多了。
毛笔唰唰的写下最后一味药引,她兴奋的想着书没白看。不禁得意洋洋的把毛笔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兀自笑得可爱。
哼哼,好歹她在医学院混了那么久,也是有天才之名的,小小的毒药还难不倒她。
她正颇为自恋的笑着,这时候门口忽然跳动起火光,七巧拿着一盏火烛台,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小姐,您在屋子里怎么不晓得点一盏灯啊,吓得奴婢还以为您……”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连续的呸了几声。
沈欢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眼望着窗外的夜色,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时间确实不早了,忍不住吐了下舌头,“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被那条小黑蛇吓得不轻吧?不过我已经决定养着它玩了。”
“什么?小姐您……”七巧的脸色刷的就白了,简直比那书桌上的宣纸还要白,“若是您想养宠物,养个小猫小狗的也好啊,养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弄不好您还会被它所伤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条吃素的蛇,对人是没兴趣的,更何况它连毒牙都没有,不必过分担心。”相比情绪激动的七巧,她的表现就太过淡定了,眸子里扫过外面漆黑的夜色,心情却是大好。
吃素的蛇?七巧听了后,心里惊异不止,小心翼翼的绕到小黑蛇的背后,见它不似白日里那样一动不动,阴冷的盯着她看,反而特别活泼的在地上跟那些废纸团玩耍,着实提起了几分的兴趣。
小黑蛇在地上绕圈儿玩着,偶尔会用长长的蛇信伸出笼子的缝隙,截下一段白纸吞进肚子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又从肚子吐出来放回原位,像是变戏法一样。
七巧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这一幕,惊得失去了言语。这是什么古怪的蛇,竟然还知道自娱自乐。
此时的沈欢颜正为自己丑到不能见人的字迹发愁,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人一蛇的互动。
眸光在这屋子里扫了一圈儿,她直接喊道:“七巧,你过来。”
七巧应声而来,同时也放弃了研究那条小蛇,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这样的物种是他们以前都未曾发现的,“小
姐,有什么吩咐?”
“这药方你去帮我工工整整的抄一遍,再去给我按这个方子抓一副药回来。”手里的宣纸交到了她的手里,想到自己就快要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了,难免有些兴奋,“动作一定要快!”
这两天的时间里,七巧看着她一直在辛苦的研究医书,再加上之前厨娘下毒的事情暴露,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到自家小姐做这些事情的意义。
不敢怠慢,马上走到书桌边上辨认字体,慢慢的抄写下来。抄到最后,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
“小姐。”一张方子书写完毕,她急急地走到沈欢颜的面前,紧张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您这张药方一定要用玉雪芝兰为药引么?”
“那是自然。”沈欢颜疑惑的点头,这张药方可是她经过无数次的更改,又结合了现在的药性药理,最终得出了最佳方案,这些药材缺少一样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最终做出的药方怕是跟真正的解药配方也是相差无几的,很有可能是一模一样。
面露出严重的难色,七巧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药材可以代替吗?”
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告,沈欢颜脸上的笑意一收,语气不自觉的认真起来,“你老实告诉我,这玉雪芝兰是不是很难弄到?”
她看得那些医书都是讲药理药性的,却没有药材的来源,如今看看七巧的神色,她想要解毒,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轻咬下唇,七巧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模样,干脆偏过头去,将自己的所知全部说出,“小姐,奴婢虽然不懂医术,可这味药材,奴婢却恰好知道些。玉雪芝兰咱们东云是没有的,它只长在漫天飞雪的北渊。”
“难道咱们东云与北渊没有药材类的贸易往来?”
“有是有的,可这东西太过珍贵了,据说在北渊也是百年才能有幸得一株。而最近的一株,也是在皇宫里,算作北渊太子与暮阳公主联姻的信物,根本就不能动的。”
七巧越讲下去,心里就越绝望,如果不能找到别的东西来代替此物,那小姐岂不是要等上一百年才有希望?
修长的食指不住的在衣角处画圈,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沈欢颜的预料。枉她自以为冰雪聪明,可以破解身体所中之毒。
却没成想这破了也是白破,估计人家根本就不惧她能找到解药方子,因为这方子的药基本上就等于无解了。
“小姐……”七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眸底的疼惜之意更浓。这事儿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倍受打击。
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结果又被现实给掐灭了,小姐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恢复到之前那个冰冷的小姐,七巧有些害怕了。
“我没事儿。”墨玉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儿失望,虽然这的确是很打击人,但还不足以将她击倒。
不就是玉雪芝兰么?百年得一株或许在东云这里是必然,在北渊未必是。
如今有了方子,沈欢颜更不可能轻易放弃了,大不了就是亲上北渊去找。
书上所言,北渊地域辽阔,未必就没有例外诞生。最差的结果,也就是等上几十年而已,她现在有排毒的药方,几十年也是等得起的。
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她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放心。这上面其他药材,奴婢定会找齐全的,至于玉雪芝兰,奴婢也会帮小姐四处问下,兴许真的有漏网之鱼。”许是被沈欢颜的坚强所感染,七巧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好,这才像是我的丫头。现在天色已晚,你若要出去的话,记得叫上许徽,否则我很难放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沈欢颜淡淡的吩咐着。
如此月色撩人,她倒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面上隐隐的有了薄红之色,七巧点了点头,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我先帮小姐把这里收拾了再去吧。”
“满地的废纸团,确实有碍观瞻,可是不必这么着急的整理,你们先去找药吧,免得回来的太晚了。”沈欢颜无奈的一皱眉,随即开口劝道。
指了指地上的小黑蛇,七巧柔声回道:“小姐您怕是没有注意到,这小家伙特别喜欢玩纸,奴婢是怕它不小心吃了进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您还得为它伤心。”
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沈欢颜好笑的看了那小黑蛇一眼,有些嫌弃的道:“还是一个吃货?不知道我能不能养得起你。”
七巧懵了一瞬,她虽然不懂吃货的意思,可连起整句话来看,还是懂了大概的。
看着沈欢颜还有心情打趣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便也跟着凑些兴味的道:“这条小蛇,确实不同寻常,还挺有灵性的。奴婢见它自己都能玩得很开心,在笼子里把那碎纸片吞吞吐吐的,想来是知道这个不能吃的吧。”
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沈欢颜一把抓住了七巧的双肩,水眸闪过一丝急切,“你把刚刚所见仔细的重复一下。”
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七巧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把所见的场景重复了一次。
缓缓的松了手,沈欢颜思考了片刻,可爱的小脸上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淡淡笑容,歉然的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再次稳了稳情绪,七巧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一时有些……有些……”沈欢颜的方才样子,她确实是有点害怕,可又不想让自家小姐因此而自责,想找出借口安慰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她语塞了半晌,精致的脸颊憋的窜上了一抹红晕,沈欢颜清浅的一笑,心里微微涌进暖意,“行了,别想了,你不是说要去帮我买药嘛?”
七巧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望着外面的天色,时间确实不早了,便赶紧往侧院的方向走去,想来应该是去找许徽了。
nbspp借着闪动的火光,沈欢颜把关着小黑蛇的笼子提着放到了书桌上,心头阴霾阵阵。
眼下她有了药方却是无药可用,皇宫里面那株玉雪芝兰,她没自信可以拿到,除了去北渊大海捞针似的找,就只有下毒的人可能会有,也就是那个厨娘。
眉眼间染上一抹忧虑,若是在这之前,沈欢颜根本不会把心思动到这上面来,可现在……她牢牢的盯着笼子里的小黑蛇,撕下一块儿白纸放在笼子缝隙中。
这小蛇果然如七巧若说的那样,把纸吞了进去。
难不成这个小东西真的是有类似信鸽的功效?
心中咬着牙,如果她真的可以联系上那个厨娘,是不是可以跟她讲讲条件,用来换取解药。
她真的太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了,否则她行动不便,想要赚钱也是个难事。
低垂的眼眸中,极快速的漾开一抹决绝。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不然就真的只能再等几十年。
撕下一半儿的纸,她点了点墨汁在上面奋笔疾书了一会儿,问了差不多十多个问题,然后卷一卷,打开笼子,扔到了小黑蛇的旁边。
小黑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把它吞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吐了出来,灿金色的瞳眸里似乎有湿意涌动,好像是在委屈。
沈欢颜尴尬的抬头望天,难道是纸团太大了?于是她又重新开始书写,硬是把十多个问题,删减成了一个,纸条的体积果然小了许多,小黑蛇吃进去之后,也没有再吐出来了。
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沈欢颜觉得自己的猜测怕是真的,她打开笼子,看着那小黑蛇慢悠悠的走出,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她。
哪成想这小东西的动作极快,出了笼子后,几下便闪得没影了,彻底的融入到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沈欢颜长大了嘴,半晌没有回过神。这下完了,万一给她下毒的人完全不想搭理她怎么办?刚到手的线索竟然就这样让她放跑了。
颓然的低下头,现在只能希望这条蛇可以回得来了。
闲闲的躺在榻上,沈欢颜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毫无睡意。左等右等,那条蛇都不回来,她不禁在心里大骂它没良心,翻了个身继续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去买药的七巧和许徽都回来了,那条小蛇还是没有回来。
沈欢颜心里一气,用被子把头一蒙,干脆不等了,直接睡觉。
其实,这一天下来她是累极的,能撑到深夜全靠毅力。
在门口,七巧与许徽柔声告别后,进屋把采购回来的药包小心翼翼的存放好,一眼瞧见她捂上了被子,似乎已经睡熟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吹熄了蜡烛,七巧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门。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被生物钟叫醒的沈欢颜在榻上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的先向笼子看去,原来那条蛇仍没有回来。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沈欢颜叹息着下床。这沈小姐好歹也是有沈府嫡长女的身份,难道她就这么不受人待见,连谈个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心情有些烦躁,她胡乱的脱掉身上的嫁衣,又去了七巧整理好的柜子里寻了一件面料极好的大红色罗裙穿上,她几步就出了屋门。
呼吸着清晨略带湿意的空气,她开始做起了早操。鲜艳的红色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摆飘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引人注目。
回想起这身衣服还是舒柔给她挑的,心里就一阵无奈。她是特别喜欢这耀目温暖的颜色,可沈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她的衣柜里面尽都是些黄色,青色的衣服,她没得选了,才会挑舒柔送的这件。
“小姐,今日起这么早!”七巧端着一盆热水,步伐匆匆的进了门,想要伺候她洗簌。
目光定在她火红的背影上,七巧的笑容灿烂。自从见过沈欢颜穿嫁衣的样子,她就觉得红色特别适合自家小姐,如今小姐换了一套同色罗裙,看起来也是如此。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有风姿万千,如果小姐的毒可以解掉,就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了。
想到这里,七巧止不住的叹息,可惜那玉雪芝兰太过珍贵,否则小姐……唉。
“七巧,你说咱们这院子里都没有厨娘了,总出去买着吃也不是这么回事儿,要不要买一个厨娘回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沈欢颜做完早操,洗了把脸说道。
赞同的点了点头,七巧提议道:“也是该买些人回来了,伺候您的奴才人数,与其他小主子的院子相比,确实少许多。”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相信你比我清楚去哪里买人靠谱。需要多少银子,尽管找许徽要去,他的手下昨天应该卖出一些东西了。”瞟了一眼空出不少地方的院子,沈欢颜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奴婢明白了。”心里有了底气,七巧立刻抬脚去了许徽那边。
此时的许徽还在紧紧的盯着已经苏醒的顾成雨,脸色无聊到发白。一见七巧来了,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巧儿。”
“许大哥。”漂亮的眼睛轻轻一闪,七巧开门见山的道:“小姐想要买几个奴才,要我来找你拿些银子。”
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许徽交到她的手上,心里特别想要陪她一起去,可一想到沈欢颜交代的事情,便只能强自忍下,目送着七巧离开。
到了热闹的集市,七巧没有任何的耽搁,当先窜进了一个朴素的院落。
院子里偶尔会传来阵阵美妙的歌声,有时候也会出现乐器合奏的音律。上前几步,她在大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美貌艳丽的妇人。
“您是?”那妇人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即使觉得眼生也没有生出轻蔑之意,反而更加恭敬的问道。
“您好,我是沈府的,想要找林牙婆,替我家小姐买几个可用的奴才。”七巧分外有礼的回道,展现出了属于大户人家丫头的风范。
听到沈府两个字,美妇人
的眸子明显的一亮,京城四大世家的名声何人不知?心里念叨着有大单来了,美妇人的说话举止都照方才客气了许多,“原来如此,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七巧。”
“好,七巧姑娘,麻烦您跟我这边来。”美妇人推开大门,让开了一条缝隙。
七巧顺势钻过,一眼便看到了宽阔的庭院,还有各式各样的下人们在做着各种练习,场景比她上次来的时候都要壮观。
美妇人在前头引路,她赶紧收回了打量的视线,亦步亦趋的跟着,很快来到了一处花园,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队列,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子。
而当先正在训话的,就是在京城颇有名气的林牙婆了。
“林嫂。”美妇人向着她喊了一句,几步走上前耳语着,似乎是在介绍七巧的身份。
耳语结束后,林牙婆立刻跑到七巧跟前热情的介绍道:“七巧姑娘,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婆子这里什么样的奴才都有,您尽管说要求,婆子去给您找来。”
“我想要两个丫头,长相周正,细心温柔的。再要一个厨娘,做菜的手艺自是不必说,长相过得去就行。不过这三人的人品一定要好,不许有不忠之事。”
思量了一会儿,七巧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或许是上次厨娘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了警惕,所以这一次她刻意强调了人品。
林牙婆听了,还没等琢磨出合适的人选,后面的一排就有两个小姑娘自告奋勇的道,说她们可以。
这话一出,七巧就忍不住开始打量她们。
两名女子容貌清丽,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整个人都透露着别样的风情。
稍小的女子,五官与那女子极为相似,只是略带青涩,看样子这是一对姐妹花。
缓慢的收回视线,对这两人的容貌,七巧还是挺满意的,最起码跟着小姐出去的话,不会失了面子。
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指着那两人道:“那就她们吧。”
“七巧姑娘。”林牙婆面露出为难之色,“这两个丫头都是今日新来的,还没有经过调教,怕您买了回去,用着会不顺手。”
“这个您可以放心。”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温婉的笑道,“我与妹妹之前也算得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该有的礼仪规矩一样都不少的。只因家道中落,我们才被卖到了这里,求姑娘收留我们吧。”
话落,那女子无声的哭泣起来,看着分外的可怜。
七巧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这两个女子的身世这么可怜,又有伺候世家小姐的经验,的确是符合她的要求。
再次点了点她们,她语气坚定的道:“就这两人吧。”
林牙婆心里一喜,没想到她这才到手的货,根本没有费任何心力就卖出去了。
带着薄茧的手掌招了招,她厉声喝道:“舒宁,舒柔,还不过来拜见七巧姑娘?”
七巧看着要过来行礼的两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赶忙摇头道:“行礼就不必了,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互相照应就好。”
舒宁和舒柔对视了一眼,齐声答道:“全凭姐姐吩咐。”
止住了她们要行礼的架势,七巧着实松了一口气,还不待她与牙婆结账,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喊道:“不准带她们走!”
七巧愣了,林牙婆愣了,就连舒宁和舒柔也愣了,这时候怎么会发生变故?明明交易马上就要达成了啊。
舒柔忍不住偷偷的拽了一下舒宁的衣角,清秀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她们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为了跟在沈欢颜身边吗?
现在异变骤生,要是她们被别人买回去了,那可怎么好?
舒宁垂下的眼帘里尽是凌厉之色,轻轻的拍了拍舒柔的手,示意她按兵不动。
喊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的是织锦的衣服,却是作奴婢打扮。
她旁边的则是一身白衣胜雪,五官清丽脱俗,可态度倨傲的洛雪梅。
七巧一见是她来抢人,心里顿时少了几分的底气,只是靠着需要完成自家小姐的命令的意志,在这里强撑着。
“哟,这不是雪梅小姐和静怡姑娘吗?今日倒是有空来我这院子挑些人了。”林牙婆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手中的帕子揉捏着,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静怡嫌弃的摆了摆手,将那脂粉气替洛雪梅驱逐后,十分不满的道:“您上次卖给我家小姐那些奴婢可实在不顶用些,小姐都没有怎么着她们,她们却一个个的吵着要寻死,我们家小姐心善,全部勒死算完了,可不得再买些新的。”
林牙婆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接她的口。
洛家四小姐喜欢折磨奴才的事儿,在他们牙行里不算是什么秘密。那些奴之所以才去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就是被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姐给玩死了。
不然他们家的奴才去的时候好好的,偏偏一到洛府就想自杀,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还小姐心善,全部勒死了算完,我也心善,我也把你们勒死行不行?
当然这些话林牙婆只敢在心里面想想罢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她干这一行自然是要遵守行规,只可惜了她手底下的货又要遭殃一批。
生而为贱籍,确实是悲哀。
“小姐这一次想要些什么货,婆子我这里应有尽有。”默了没一会儿,林牙婆主动开口道,心里只想着赶紧把这两尊煞神送走。
洛雪梅的目光直直的落到了舒宁两人的身上,旁边的静怡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林牙婆,更加尖锐的吼道:“好你个狡猾的婆子,我们家小姐可没少光顾你的生意,你可倒好,有了好货,竟然不给小姐留着,反而先给了别人看去!”
林牙婆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忙解释道:“雪梅小姐,婆子对你们可绝对没有轻视之
意,只是这两个小丫头今天才来的,尚在调教的过程中,婆子哪敢就这样让小姐挑呢。”
“哼,你有何不敢的,我看你敢得很!”静怡的声音拔高,显得她的音色越来越刺耳。
“罢了,便把这两个人带走,莫再与她废话。”不屑的眼神一扫在场中人,洛雪梅居高临下的态度始终未变。
“不行!”见这洛雪梅真的要抢自己看中的人,七巧再无法保持沉默,直接拦截道,“她们两人已经是我们家小姐的人了。”
“这又是哪里的贱种,敢跟我们家小姐抢人?”一双眸子怒目而视着七巧,静怡扭曲的脸庞在看到是她在说话后一怔,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伏在洛雪梅的耳边,静怡讲了几句话,成功的引起了洛雪梅的兴趣。
眼眸微微一亮,她仔细的打量着七巧片刻,眼里不屑之意更浓,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愤怒,“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废物的婢女,敢跟我抢人,活腻歪了吧?”
一想起之前沈欢颜故意出现把她们吓昏,洛雪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死女人装神弄鬼的,不就是为了报复沈欣然抢走她哥哥么?
而她与沈欣然一向是交好,当然是更向着沈欣然的。
“洛小姐,请注意言辞。我家小姐好歹也是沈府的嫡长女,容不得你这般轻辱。”阴沉的脸如乌云密布,七巧不能看着沈欢颜被人平白侮辱,立刻站出来护住道。
这话一出,林牙婆的心里跟着暗暗吃惊。关于这位沈家大小姐的事情,她多多少有所耳闻,好像在现在的沈家确实不怎么受宠。
尤其是最近的死而复生,与郑家解除婚约的两件事,更是把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早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简单来说的话,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谁接谁倒霉。
若是她一开始便问清楚七巧的底细,这单生意,她根本就不会接的。现在好了,搞了个骑虎难下,站在谁那边都不对劲儿。
“一个贱人的贱婢,也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劝你赶紧滚回去,你以为你能争得过我?”洛雪梅的心中恼恨至极,一个小小的丫头还敢教训她?她迟早有一天要讨回来的。
“凡事都该两个先来后到,明明是奴婢先看中的她们,洛小姐应是个有教养的人,何必非要与奴婢争。”一番话讲得是不卑不亢,把洛雪梅的脸都气青了。
七巧要是她自己的丫头,她就上去赏她几十个耳刮子,再弄些折磨人的酷刑让她慢慢品尝。
深呼吸了一口气,洛雪梅带着压力和威胁的眼神投向了林牙婆,一张嘴便是冷意千横,“既然如此,就由牙婆判定归属吧。反正不管这小丫头出多少钱,我都比她高出三倍,如何?”
林牙婆面带忧色的看了看气极了的七巧,心里直打鼓。
虽说这买卖确实是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可是以洛家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和势在必行的态势,她一个小牙婆哪里违抗的了,真正的两难啊。
“这……”林牙婆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来回扫视,这字出口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下文来。
“不如就让我们自己选吧。”保持沉默状态的舒宁突然开口,她知道今日她若是不说话,以七巧那个柔软的性子,未必能争得过这洛家的小姐。
林牙婆立刻点头,有人愿意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当然巴不得了,总归让处中漩涡中的人自己来做个裁定,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可怜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了,她们不知道洛雪梅的暴力,估计都以为跟着洛雪梅会比跟着沈家大小姐有前途。
不知道内情的她们,只会按照常理做出选择,却很可能葬送掉自己的一生。
林牙婆在心里长吁短叹,可她毕竟是个生意人,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提醒。
而关于这一点,七巧和静怡的想法自然是跟林牙婆一样的,都觉得她们一定会选择洛家,毕竟沈家大小姐不受宠的事情,在这京城里面,算不得什么秘密。
洛雪梅娇俏的脸上尽是胜券在握,算是默认了由舒宁和舒柔自己择主之事。
七巧则是紧张的看着这两人,盘算着一会儿还是再寻别的丫头过来吧。
满场的寂静,气氛是说不出的紧张。
舒宁与舒柔对看了一眼,轻柔的一笑,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们选择沈家!”
洛雪梅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间冷凝,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们。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其中也包括了七巧。
平心而论,七巧觉得自家小姐现在的状态,这两个小丫头这么优秀,又是在有第二个选择的情况下,小姐是必败无疑的。
没成想这两个小丫头竟然还是选择了自家小姐,难道是为了刚刚的承诺?七巧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流,她们真的是好人啊。
“你们……”静怡惊得连愤怒都忘了,只是愣愣的指着她们道,“我家小姐在此,你们是傻子还是根本看不清形势?”
“是傻又如何?其实这一切正如七巧姑娘所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即便后到的洛小姐再好,我们也是先应了七巧姑娘,要回沈府的,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舒宁温婉的语气,柔柔的解释着,听起来却是掷地有声,让人不敢轻视。
洛雪梅的眼神凌厉得可以杀人,侧过看向静怡,她的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的透露给她。
静怡立刻会意,既然得不到了,那就要毁掉,这是她家小姐一贯的行事作风,“好,你们做出了选择,我们洛家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自当放你们离去,希望你们来日不要后悔!”
语罢,她的手掌隐蔽的从身前的荷包中取出了两枚毒针置于掌心,将眼里的狠意小心翼翼的藏在眼底的最深处。
见洛雪梅两人不再纠缠,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林牙婆,赶忙着人去取了姐妹俩的卖身契,与七巧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完成了这次棘手的交易。&b易。
拿到了卖身契,七巧赶忙招呼姐妹俩过来,便一马当先的往院子外走,也没有让林牙婆继续给她找厨娘了。
现下她已经得罪了洛雪梅,自然不好久留,今日能买到两个非常称她心意的丫头,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与林牙婆拜别,舒宁和舒柔跟着七巧离开,在路过静怡的身边时。
舒宁敏感的神经一抽,感觉到一阵杀意波动,她冷笑了一下,极为快速的反手一打,那两枚毒针就原路返回,进入了静怡的体内。
心中惊骇不已,静怡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丫头竟然会武功。此时两枚毒针入体,毒素顷刻之间在她的体内席卷,她的脚下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幸而被舒宁扶住了。
舒宁带着笑意的温婉脸庞,微微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眼底潜藏着最冷的狠意,软绵绵的吐口道:“静怡姑娘,可得小心了。”
静怡眼含惊恐的看着她,身子在隐隐的发抖。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反击的,毒针就已经被打了回来,这只能说明面前的这个女子,武功是在她之上。
“姐姐?”走在前面的舒柔不放心的喊着她。
舒宁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笑意,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轻的应了一声道:“马上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毫不犹豫的放开了搀扶住静怡的手,任由静怡的身体软软的倒向地面,快步的跟上了七巧,在舒柔的身边并排走着。
一直等待着看好戏的洛雪梅正皱着眉头,想要催促静怡快点儿动手,结果舒宁和舒柔两人都毫发无伤的走过,静怡却倒在了地上。
大惊失色下,她不停的呼喊着,娇美的小脸上,滚滚的泪珠滑落,难再见初来时的高傲。
静怡是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两人的情谊自是不必说。更何况这静怡是会些武功的,更清楚她的脾性,是她用得最顺手的奴才,不能就这么死了。
后面传来一阵阵急呼,七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闪过一些疑惑,最终还是一笑置之。
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虽然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但总算是帮她也出了一口恶气,看那静怡以后还敢不敢狗仗人势!
舒宁和舒柔对这些声音干脆的充耳不闻,跟着七巧直接离开了林牙婆的院子。
嘴角一抹不屑的笑意,舒宁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让人不敢多看的杀意。
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洛家也不过如此,一只小小的蚂蚱,还敢在她的面前叫嚣,那就只能让她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感觉是何种滋味。
缓缓而行,这一路上,三人都很聪明的没有再提洛家之事。
领头的七巧正片刻不听的跟她们讲着,伺候沈欢颜的注意事项,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
值得她欣慰的是,这两姐妹从头到尾都很认真的在听着,那神情简直比她还要慎重几分,倒是很老实可靠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多讲了些。
即便是特意放慢了脚步,七巧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沈府的后门,可见她们确实是相谈甚欢。
入了院门,七巧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温柔的提点道:“一会儿见了小姐,你们就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小姐近日的性子虽然难以捉摸了点儿,可人是好的,非常善良,你们不用太过害怕。”
舒宁和舒柔点头称是,沈欢颜她们早就见过,她们当然不会怕,就怕沈欢颜会……
穿过一条长廊,此时七巧的心里有些紧张,她挺怕自己挑中的人会不合沈欢颜的心意,所以清秀的脸蛋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来到合欢院内,这满院的青玉石制品成功的让舒宁温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青玉石本身就不多见了,如今这里竟多到摆快要摆满了整个院子,按照沈府大小姐的现阶段的处境,这断不可能啊!
看来她们不在沈欢颜身边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常人难以想象之事。
“小姐!”环视了四周一会儿,七巧找到了正在秋千上看书的沈欢颜,赶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奴婢把人带回来了。”
听到七巧的声音,沈欢颜放下手中的书本,先是闲闲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把目光移到七巧身上,淡淡的一颔首,“辛苦了,就由你带她们下去学我的规矩吧。”
“小姐不需要见一见吗?”
“有什么可见的?我想着买人,是希望给你减轻负担,这些人由你来管就好了,我只要管你就成。”沈欢颜轻轻一笑,笑声温和清澈。
七巧心里满满的感动,紧张的情绪都随着这笑意而有所松缓。脑子转了转,她平复了心绪道:“小姐还是见一见吧,说不定您有用得着她们的时候。”
沈欢颜的眼睛一闪,细想之下觉得也是,总不能身为主子,她连人家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便同意了七巧的提议。
“舒宁,舒柔,你们两个过来。”七巧招了招手,把躲在树影外侧的两人喊了过来。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沈欢颜的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情况,她们不是应该在客栈里等着吗?怎么会被七巧买回来?
眼见着那两道婀娜的身影越走越近,沈欢颜惊异和疑惑的神色渐渐收了,化为一抹平静。
“奴婢舒宁舒柔,见过大小姐,”两人盈盈下拜,纷纷猜想着沈欢颜会用何种态度面对主动找上门的她们,然而她们等待了良久,沈欢颜的脸上依旧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秀眉微蹙,舒宁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似乎越来越高深莫测。她的一袭红衣似火,与客栈初见之时的嫁衣,是同一色调的衣服。
连带着她精致的小脸上的黑斑,好像也跟着这大红的颜色淡去了一些。
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明感觉是很好看透的一个人,实则不然,现在更是比初见时更加难以捉摸,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
月一般。
舒宁的心里顿时陷入了一丝的迷惘,她阅人无数,若论起识人之明,她自信是天下第一。
沈欢颜是她第三个看不透的人,而前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相信不久之后,这沈家的天就要变了。
“起来吧。”温和的声音响起,沈欢颜就像没事人一样,“你们跟着我,怕是少不得要吃苦,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维持太久,只要肯在我身边尽心,总会得到你们该得的。”
隐晦的一番话,就把她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和妹妹尽快接回沈府的理由道了出来,还顺带的安抚了一下她们。
舒宁不得不感叹这话里面隐藏的心机。毕竟她和妹妹被晾在客栈里两天没有人管,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满的。
所以她的这番话,可谓是极其必要,分寸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七巧察觉出她们之前便相识,又能及时的解释清楚这一切,的确高明。
相比之前那些把心机都挂在脸上的人,沈欢颜这种看似毫无心机,内里自有乾坤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大小姐教诲,奴婢们自当遵从。”轻轻的按了一下舒柔的手,制止她想要说话的意图,这一次舒宁全权替舒柔答了话,突然显得十分拘谨。
沈欢颜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没有深究什么,只是视线落到七巧的身上,含了些撒娇的意味道:“厨娘呢,我这一上午没吃饭了,真的好饿。”
提起厨娘,七巧忍不住面露羞惭之色,把遇到洛雪梅的事儿全部告知了她。
嘴角浮上淡淡的嘲讽,回想起上次洛雪梅被她一吓便吓昏了,就知道这个女子外强中干,相比沈欣然来说,是个很好对付的人。
既然如此,她便不着急了,这笔账就先给洛雪梅记上,迟早有一天她会亲手讨回来。
“洛家的话,你这么做很对,咱们现在的确是少树敌为妙。”沈欢颜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今日就先买着吃吧,明天再去。”
乖巧的点了点头,七巧转身就要出去,却被舒宁拦住了。
换上一副恭敬有礼的笑容,舒宁的笑让人看了如沐春风,极有魅惑之力,“不如就让小妹下厨为小姐做饭吧,舍妹的手艺可是堪比攀云楼大厨的。”
“这样也好。”沈欢颜的眸底涌动着莫名的色泽,转头吩咐道,“七巧,你就带她们去熟悉一下厨房,再给她们安排好点儿的住所。”
隐约的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七巧赶紧应了下来,带着舒宁和舒柔退了出去,秋千这里马上安静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她真是失策,万万没有想到舒宁和舒柔竟然会借这个机会混进来,她根本来不及找人查清这两人的底细,如何能完全信任?
若是这两人是为了害她而来那还好办些,可她们明显是存了其他心思的,否则她们不会从客栈到现在想尽了办法讨好她。
况且现在院子里还住着顾成雨,她们二人要是真的别有目的,那可就糟了!
“唉……”沈欢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人都已经进来了,现在的她只能见招拆招。总不能把人赶出去,惹得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坐在秋千上的身子猛的站起,沈欢颜活动了下筋骨,直直的往先前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在那里,许徽依言还守在门口,样子十分的警惕,见是她过来了,脸上的神色才有了一点的放松,主动问好道:“小姐。”
沈欢颜淡淡的嗯了一声,清如水的眸子望向床上躺着的顾成雨,他的面色好了许多,看着不那么苍白,恢复了点儿红润,估计很快就能下地走。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顾成雨他没有再闹吧?”怕吵醒他,沈欢颜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小姐放心,自从您把他打昏之后,他就老实了许多,醒来也是保持着沉默状态。”许徽恭敬的答着,这样的顾成雨也给他减轻了不少压力。
“那就好。”沈欢颜松了口气,总算情况不是太坏,“今日府中来了两个小丫头,对她们,我暂时还不能信任,所以顾成雨在这里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对外我会说,这间屋子要重新修缮,你们也尽量减少外出,再找几个人装装样子来修即可。”
见她说的慎重,许徽的眼里露出了一抹精光,“小姐,那两个人难道……”
“我也不清楚,总之先这样安排。”烦躁的摇着头,一想到这两人可能随时会算计她,或者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沈欢颜的心情就变得不大好,“你们也仔细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奴才明白。”
要交代的事情已经说完,沈欢颜刚想抬步离去,就听屋内传来了顾成雨讽刺挖苦的声音,说她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会这般小心。
嘴角无奈的一撇,沈欢颜不禁在心里暗骂这臭小孩也太不可爱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今天,她要是不给顾成雨一些警告,恐怕这货迟早会把自己给卖了。
身子朝着屋里一仰,她倒退着走进屋,红色的衣摆一扬起,整个人回转,直接面对着顾成雨。
顾成雨起先注视着这一道红色的背影还在直愣神,后来沈欢颜一转身,他就彻底冷下了脸,只是少了之前藏在眼底最深处的那一丝厌恶,“你竟然又穿红衣服过来,嫁不成郑子音,你心里很不舒服吗?”
昨日她便是一身的嫁衣,前日也是一身的嫁衣,今天竟又是红色的罗裙,难不成她真的对郑子音有什么想法,才有如此留恋不舍的举动?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立时有了前所未有的怒意和别扭,更想朝着她大骂一顿,究竟是什么样的眼光和品味,竟然能看上郑子音那个混球。
“我喜欢红色,想穿就穿喽,跟郑子音有什么关系?”她准备好的说辞没来得及吐口,就被顾成雨一句话给问愣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舒服了?离开郑子音,我明明开心的就差放鞭炮了好不好!”
“哼,希望你不是再硬撑!”眼神落到别处,顾成雨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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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瞒着丫头我在这里的事实?我顾成雨的名头很给你丢人吗?”
终于转回了正题,沈欢颜不愿意与他多费唇舌,便干脆的回道:“自然是为了你考虑,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可没有七巧他们识相,要是她们把你在我这里养伤的事情捅出去,你猜猜外人会怎么说?”
顾成雨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就听沈欢颜又道:“我相信小少爷不想跟我这样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吧,只能麻烦你配合我的谎言喽。”
如果这话是换作在两日前听到,顾成雨肯定毫不犹豫的举双手赞成,可现在的他感觉好像嘴被人缝上看似的,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晶亮的眸子凝视着沈欢颜的脸,眸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看着她。
沈欢颜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真是一刻都不想停留,皱眉思虑了一会儿,她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会让许徽继续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百花玉露膏也会留在这儿。这段时间,你可不要继续闹了,早日养好伤才能早点儿离开我。”
语罢,她潇洒自如的退开,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火红的身影到了门口,顾成雨突然急急的喊了一声,乌黑的睫毛微垂,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沈欢颜的脚步一停,身子靠在门框上,等着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谢谢。”
片刻之后,清清淡淡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她心中惊讶不已,须臾轻柔的一笑,觉得这个孩子总算是可爱了点儿,“不客气。”
掩上房门,沈欢颜又对着许徽交代了几句,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想起她放在秋千架那边的医书,马上就转了方向将它拿回。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快如闪电的黑色光影窜进了她的怀里,她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熟悉的小东西就在她手里的书本上扭动着身体,像是在跳舞似的。
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惊喜的情绪无以复加,沈欢颜没有想到,这小东西竟然真的回来了。
“小黑子,你有没有东西带给我?”青葱嫩白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弹它的小脑袋,她看它一跳起来,就没有终止的意思,就只能手动暂停了。
状似哀怨的瞟了她一眼,小黑蛇把嘴长长得大大的,一个小纸条便从它的腹中猛地吐了出来。
望着这干净清爽的纸条,明显的与她上次发出去的不同。她想了想,把这小蛇举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两个胃,另一个专门用来送信的。
“你不要乱跑。”先把小蛇放到一边,她急急忙忙的拆开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这字写得极为漂亮,即使是不懂的书法的她,也能看出这字非同一般,自带着一股云烟飘渺之意,笔锋却劲力十足,不像是一个女子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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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个长相平平的厨娘,觉得跟字的形象不太符合,看来这是有高人想要沈小姐的命了。
手指紧紧的捏着纸条,沈欢颜记得上一张她的问题是:你是下毒之人?
这问题问得极其直接,沈欢颜放小黑蛇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她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回答,或者是回答了也得狡辩一下,所以她想着跟踪小黑蛇。
不料小蛇的速度太快,她根本追不上。好在它还是回来了,不仅如此,它带回来的答案也如她问得话一般直接,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了,这人是有多嚣张啊!
轻咬下唇,她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掐住小黑蛇的七寸,急急的走回东厢房。
在书桌边,她又写了一句话,虽然字迹还是丑到不行,但的确是越来越好辨认了。
团成了一个卷,她再次放到小黑蛇面前。
可这一次的小黑蛇却没有如上次那般特别干脆的吞下纸条,长长的身子倦倦的躺在桌上,一副我累坏了的模样。
无奈的摇了摇头,沈欢颜只好挑了一朵花篮里尚未干涸的松叶牡丹,细心的给它去掉发黄的部分,放到它的嘴边。
小黑蛇紧闭的双目在闻到熟悉的花香时便蓦地睁开,娇小的身子直接攀绕到那朵艳丽的红花上,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完。
这期间,她一直很有耐心的等着它,直到它把最后一片花瓣吃完,仍旧是懒懒得不肯动一下,她才又好气又好笑的再次弹了它的脑袋,笑骂道:“吃了东西,还不去干活,信不信我拿你炖了汤去?”
神色有一瞬间的惘然,小黑蛇眼含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吞掉了旁边的纸条,身子一闪,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七巧她带着舒宁和舒柔走了进来。
舒柔带着满满两食盒的饭菜,率先走到沈欢颜的身边,俏丽的脸上一丝得意闪过,“小姐,您来尝尝奴婢的手艺吧,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的厨艺可是跟攀云楼大厨学过的,关于这一方面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看着她天真的笑颜,沈欢颜觉得自己也被感染到了,于是笑道:“那就准备开饭吧。”望着还站在门口的舒宁,她也主动招呼道,“你也进来一起吃,我的规矩就是不分彼此的。”
这也算是以防外一,如果舒宁和舒柔在这饭菜里面动什么手脚,怕是不会与她同桌吃饭。
缓缓的收起脸上的震惊,舒宁的嘴角挂上一丝柔柔的笑意,道了声好之后,就跟着她们一起吃了这顿饭。
方才,她没有瞧错的话,那道黑影分明是……手中的筷子不停,她不禁偷偷瞥了一眼沈欢颜,公子好像真的很重视这个女子,或许……
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脸上素来温婉的笑意,不知不觉的寡淡了少许。
饭后,沈欢颜让七巧再带这两姐妹四处走走,刻意暗示了七巧要避开顾成雨所在的位置。
nbs七巧慎重的点头,便带着舒宁和舒柔下去了。
晌午刚过,沈欢颜焦急的等待着那人的回信,不知不觉的就在榻上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暗沉,七巧已经在屋里添上了灯,舒宁和舒柔也在厅中打扫着,对她们的新身份显然适应得极快。
“七巧!”那小黑蛇仍旧没有回来,沈欢颜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心里有些烦躁,但也不得不为以后打算,便高声喊来了七巧。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道天国寺祈福一事?”自从上次她听到沈欣然嘴里冒出了这一句话,而且对这事也是特别的重视。
她的心里就跟着痒痒的,总想着查明,这去寺庙祈福的平常事,到底是哪里重要。可她翻遍了很多本书,都没有关于这一事件的描述,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于七巧。
“小姐,您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七巧的惊讶真的是丝毫没有遮掩。
这样弄得沈欢颜更加尴尬了,只好继续硬着头皮,打着哈哈道:“确实想不起来了。”
嘴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七巧知道她受伤颇重,之前还中了毒,会这样健忘恐怕也是后遗症严重,心里的疼惜加倍,她叹息了一口气道:“天国寺是皇家寺院,咱们东云是有每年去那里祈求未来一年风调雨顺的祈福活动。”
沈欢颜点了点头,这样的活动是古代国家必不可少的。
“然而,这明面上的祈福,实际上是各大世家年轻一辈的才华展览会。因为在盛大的祈福仪式过后,世家小辈们就会在问道茶会上,各显其能。男子自然是为了才名在外,博得一个好的前程,女子嘛,自然是为了有一个好归宿。”
“所以这个天国寺祈福,皇室的人也会出现?”
“他们当然会参加的,毕竟这是在为国祈福。”说到这里,七巧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淡淡的哀伤,“当年小姐您就是凭着问道茶会名扬京城的。”
沈欢颜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沈小姐有着满腹的才华,但是她没有哇,而且她连沈小姐的记忆都没有,这要是去了不明摆着是丢人。
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这个祈福会不去行不行?”
七巧登时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陛下的规定就是年满十五的世家子弟都要去的。今年本该是您,二少爷和三小姐一起去的,可现在三小姐成了这个样子,怕是只有您和二少爷一起了。”
“这么说来,生了病的人可以不用去?”敏感的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沈欢颜松了一口气道。
“若是有特殊病况,陛下自然不会勉强,但是陛下会找御医过来亲诊,诊治好为止。”
七巧将亲诊两个字咬得很重,彻底打碎了沈欢颜最后的一点儿希望。
“我一个瘸了腿的人,难道还非去不可了?”咬着牙,沈欢颜做着绝望的挣扎。
“只要您能走,就断没有不去的道理。”对此,七巧也是满心的痛苦和无助,只能柔声的安慰着她道,“奴婢知道,近年您去的时候一直被人挖苦,所以心里很不舒服。可这天国寺祈福是大事,您真的不能不去。”
“好吧,我知道了。”沈欢颜纠结的五官舒展,实在是避不开的玩意儿,大不了就是损失点儿面子,反正她脸皮厚,不在乎这种过家家似的聚会。
不过,她总算是知道了沈欣然在乎着什么,也算是得到了点儿有用的信息,“现在离天国寺祈福的日子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多月。”
眼底闪过一抹暗沉,时间充足,这件事可以暂且压下。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恢复身体,然后找到个可以赚钱的路子,才有了生存之本。
明确了目标,她清澈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开口询问道:“你知道京城里面比较出名的大夫是谁吗?”
“秦锐……秦大人。”七巧有些犹豫的答道。现在不知道这个人是被人收买了,还是不小心误诊了她家小姐的病情。
总之现在的七巧,实在没办法再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个人的医术极高。
提起这个治疗沈小姐的人,沈欢颜的心里就一阵气闷。
一个御医会分不出来中毒和生病的两种反应?他肯定是被王姨娘收买了,“不要御医,要民间大夫,最好是带些传奇色彩的。”
凝眉想了半天,七巧突然一拍手,眼带兴奋的道:“确实有那么一个老大夫,背后的故事还很神奇。”
被她的表情带动了几分的兴味,沈欢颜的身子往榻上一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你且说来听听,我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组织了一下语言,七巧便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十三年前,这京城远郊突然冒出来一家名为狐狸医馆的小馆子。其中的坐堂大夫便是一个带着狐狸样式的铁面具,头发花白的老人。
本来这个小馆子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直到后来有一天,一群狐狸出现在医馆门口驻足了三日,成功吸引来了大量的来看热闹的人,这才有人开始找这位大夫看病。
久而久之,这位大夫高超的医术就被传开,那群狐狸驻足之事也被人有心人编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说流传在外,甚至有人说这老头是狐狸仙转世。
结合他的医术和背后的神奇故事,所以别人都送了他个外号,狐面神医。
讲到最后,七巧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沈欢颜兴致盎然的听完,赶紧递给了她一杯茶,心里想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人是有些营销手段的,刚好可以拿来利用,来成全属于她自己的传说。
“七巧,你知道那神医的面具是什么样的吗?”
“奴婢不知,这一切只是听说,未曾见过那神医本尊。”七巧摇了摇头,想着小姐会不会想要去那狐狸医馆看看,毕竟小姐的身上还有毒没解。
nbb这可就不好办了。摩挲着下巴,难道要她亲自过去一趟?
“奴婢曾见过。”没等沈欢颜下定决心,在厅中打扫的舒宁就走了过来,笑容温柔如初,“舍妹柔儿曾得神医救治,所以是记得那面具的。”
“哦?这么说,他的医术真的很好?”沈欢颜顿时来了兴趣,一般像这种会给自己加噱头的大夫,要么是实力过硬,来者不拒。要么是空壳子一个,只想靠治些小病来敛财。
虽然她跟舒宁相处的时间不多,可也能看出舒宁是个对自我和他人要求都非常高的人。这老大夫能得她的青眼,想必是前者喽。
“确实很厉害。”舒宁淡淡的一句,彻底引起了她的兴趣。
“那他收徒吗?”
“据奴婢所知,他的徒弟已经满额了,怕是不会收。”舒宁老实的答着,那老头的脾气古怪的很,如果不是有公子从中斡旋的话,他怕是根本不会救治柔儿。
沈欢颜若是想去拜他为师,绝对会碰一脸的钉子。
“哦,这样。”脑子里转过几个鬼念头,她笑着扬了扬眉,不再纠结此事,“那就算了,你先帮我把他的面具样式画下来。”
“是!”压下心里的疑惑,舒宁看不出来她这样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能按照记忆,将狐面神医的面具慢慢的画了下来。
吹干墨汁,她把画好的纸张交给沈欢颜,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沈欢颜静静的打量了画纸片刻,还可以,这面具的样式不是很复杂,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打造出。
面向七巧,她转头吩咐道:“你把这个送到阿杰那边,让他尽快给我做出来两个,做小一点,够你跟我戴的就可以了。”
“奴婢明白。”结接过画纸,七巧忙不迭的走出房门。
舒宁微眯着的眼睛轻扫着眼前这一幕,确确实实是看不透面前的女子在想些什么。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难以压制,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姐可是想拜狐面神医为师?”
“嗯,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的师傅不用我去拜,他会自己找上门的。”恶作剧般地一笑,沈欢颜并不打算为她解惑,接着随意的打发道,“夜深了,你和舒柔都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舒宁是想再问得清楚一些,可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身为奴婢,当然不好再问。
行了一礼,她带着舒柔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七巧送了画纸回来,替她熄灭了房间的灯也退了出去。
整个东厢房眨眼间陷入沉寂。
外面的夜色浓浓的一片黑,沈欢颜躺在榻上却是没有半分的睡意。那条小黑蛇怎么还不回来,难道非要一天传一次讯才行?
长长的叹了口气,沈欢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刚想准备就寝,就听窗外一声轻响,她一直惦记着的小黑蛇活蹦乱跳的在她的腿上起舞。
终于回来了,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抚摸着小黑蛇的脑袋,等待它把纸条吐出。
她上一次所写,是问了对方愿不愿意跟她做一笔交易。
对方既然肯回信给她,那就代表这事儿有戏啊。
为了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她也认了,就是不知道那边能不能接受分期付款,毕竟她现在的钱还不是很富裕。
从王涵那里拿来的青玉制品也没有完全卖出去,感觉自己还是挺穷的啊。
绕够了圈圈,小黑蛇终于把它藏于腹中的纸条吐了到了她的腿上。她赶紧一把捡起拆开,还是那般云烟飘渺的字迹,上面的一句话却是让她怔愣了半晌。
“答应我一个条件,玉雪芝兰就是你的。”
我去,这人……是半仙吗?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她最需要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了片刻,她有资格说不吗?没有!
一脚踢开被子,她赶紧走到书桌边上,撕下来一条纸。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没有点灯,而是跑到窗外借着月光写下回信。
小黑蛇意外的没有拖沓,径直把纸条吞下,灵巧的身子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重新躺会榻上,沈欢颜想着这一次回信估计要等到明天了,于是就在躺榻上安歇,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清晨,薄雾弥漫。
公鸡尚还未鸣叫,一道黑色身影便突兀的窜进房内,惊醒了一向睡觉很轻的沈欢颜。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看着在她枕头边舞动的小身子,瞬间睡意全无,也是没有想到这一次对方的回信会这么快。
刚想让小黑蛇把东西吐出来,就听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把它抓起塞入之前的铁笼,静静的等待着来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门开,映入眼帘的是七巧焦急和担忧的神色,望着早就起床了的沈欢颜,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傻站着那儿不说话。
“七巧,有事?”没办法,她不可能就这样跟她大眼瞪小眼下去,只能主动询问道。
面上的犹豫之色渐浓,七巧凝视着她的脸,越发的忐忑起来。小姐才刚刚有所振作,如果再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
“有话就直说吧,难不成你让我一直猜下去?”平静到没有情绪的眸子闪了闪,沈欢颜斜靠在榻上,心里想着,现在还有什么坏消息是她会承受不住的?
“小姐,恕罪。是老爷让奴婢先知会您一声,和离文书他已经收到,今天下午您可以松竹翠院取回。”
“嗯?”沈欢颜紧绷的心神仍不敢放松,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心里清楚这事儿终归是瞒不住的,七巧叹息了一声接着道:“还有……洛家的大公子回来了,下午会来沈家拜访,为的是提亲一事。”
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沈欢颜只觉得此刻她的心思竟不受控制,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想娶沈欣然?”
气氛凝重得仿佛要压死人,七巧张了张口,片刻之后
,只有无力的点头。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明显对洛公子余情未了,如今小姐这才刚刚和离,洛公子便要来提亲欣然小姐,这让小姐情何以堪啊。
捂住心口的位置,沈欢颜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洛雪然拒婚沈小姐,竟然是为了沈欣然!
想来沈小姐是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她刚刚一瞬间的情绪激动,感觉是因为沈小姐的意念残留,并不是沈欢颜自己的意识。
这两个人怕是早就勾搭在一块儿了。
“行吧,他愿意娶谁就娶谁,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取回和离文书就可以了。”重新掌握住身体的主动权,她的一脸怒意消散,轻描淡写的回道,“这个人从前跟我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你谈他的话,不必有所忌讳。”
“奴婢明白了。”眉宇间闪过一抹惊讶,七巧没有想到她振作起来的速度这么快,也就几句对话,她就恢复了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喜欢过洛家大公子的模样。
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家小姐这洒然的态度真的很值得她学习。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更加的让她羡慕,“小姐,老爷的意思是,希望提亲的时候您能在场,算作是个见证。老爷怕您心里会不舒服,所以特让奴婢来提前跟您说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要什么心理准备?”沈欢颜无语的一摆手,“我过去听着便是。”
反正不是她喜欢的男人,他的归宿她不感兴趣。不过他竟然能看上沈欣然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一言不发的听完就得了。
“好,奴婢这就去通知老爷。”娇小的身子朝后退开,七巧赶着就去给沈绍通报了。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确定不会再折返的时候,沈欢颜如画的眉目闪过一丝暗沉,急切的把关在笼子里面的小黑蛇取了出来。
小黑蛇金黄的瞳眸一眨,纸条吐到了她的手中。她顺势展开,上面所书只有两个字,未知。
她问他是什么条件,他竟然回了她未知,这意思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这人是要她一定得赌一把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要是一口答应下来,万一对方真的提出什么难搞的事情,她岂不是要被逼死。
想到这里,平整的纸条在她的手心里攥成一个团儿,现在的她真的没得选择,只能应下,否则她就要在北渊等上数十年。
她就赌,赌那个人的条件是非常简单的。若是真有难到无法做成的要求,大不了她耍赖就是,反正药材进了她的肚子里,她也不可能吐出来了。
下榻提笔,她写了我答应三个字后,交给了小黑蛇去回传。
熟悉的黑色身影消失在窗外,心中悬着的大石仿佛也落地,此时却没有了睡意。
勉强的套上了昨日的红罗裙,沈欢颜拿起一本医书便推开了房门,想着看书来打发时间。
早春的清晨还带着微微的寒意,她这一开门凉风就涌进,身体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节只穿一件罗裙是有些薄了。
转身,她想回去再添件衣服的时候,一件华美的斗篷忽然盖到了她的身上。
惊诧间,她仓皇回身,只见舒宁恭敬的立在她的身后,脸上是惯有的温婉笑容,“小姐,今天风寒,出来还是多加件衣服比较好的。”
“多谢。”她淡淡点头,眼底凝结的寒霜不被人所察。
方才她推门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舒宁的身影,这一转身的功夫,她就可以无声无息的过来给自己披上斗篷……
舒宁会武功!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欢颜,脸色暗自的变了变。这对想要防着舒姓姐妹的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秀丽的眉头一蹙,既然防不住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系好斗篷上的丝结,沈欢颜步伐慢悠悠的走到秋千上坐下,眸光一扫在旁边打扫庭院的舒宁,她明快的一笑,笑容灿烂又似乎别具深意,“你和舒柔是京城人士吗?”
眼神微微一动,舒宁挥舞着手上的扫把,轻声答了句是。
“那正好,我有一件差事想找你们帮忙。”
“小姐有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完成。”舒宁的口气坚决,平静无波的脸色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泄露,也是个善于伪装的主。
在心里撇了撇嘴,沈欢颜白皙手指一指这满院子的珍稀物品,小脸发苦的撒娇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之前在沈府的处境,深居简出了两年,现在关于外面的情况是一概不知,连带着我身边的下人都是如此。想要找个黑市卖掉这些珍宝都是卖无可卖。”
脸色一沉,笑意收敛,舒宁主动问道:“小姐可是缺银钱使用?可以先在奴婢这里拿的。”
“不不不,这多不好意思,再说我不是没钱,只是缺个把东西变成钱的途径。”沈欢颜匆忙的摇头,心里汗了一下,看来舒氏这两个所谓的婢女,来头真的不小,“现在黑市那边没办法一次性吞下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你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有没有其他类似黑市的地方,可以帮我把这些东西脱手?”
舒宁想了一下,眼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答道:“有是有,不过那里是收提成费用的,比较不划算。”她知道这是沈欢颜为了把她支开所想的借口,可即便如此,身为奴婢的她也不能违抗,只是暂时忙活几天罢了。
“那好,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省得堆在我的庭院里碍眼。”故意无视了她的目光,沈欢颜低下头开始潜心研究医书。
得了新差事的舒宁自然不能再在庭院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望了一眼庭院里堆积的东西,她的眉毛一挑,出了沈府去张罗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晨的薄雾散去,沈欢颜吃了舒柔备好的饭,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秋千处看会儿书,七巧便从门口进来,显得有些慌乱的道:“小姐,二少爷去正屋找您去了。”
“你没拦住他?”心里一紧,沈欢颜依旧语气淡淡的道淡的道。
“奴婢发现的时候,二少爷已经闯了进去,是奴婢无用。”七巧一脸的羞惭,她实在是追不沈乐杰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推开许徽,走进了屋子。
“不用担心,阿杰这孩子有分寸的,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他就是发现了顾成雨,也决不会声张,否则合欢院早就闹起来了。”心念电转的瞬间,沈欢颜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出来,心里庆幸着幸好把舒宁先支走了,不然这事儿还真有点儿麻烦。
“先去正屋瞧瞧吧,阿杰肯定再等我一个解释。”
“是。”七巧踏前几步,扶着一瘸一拐的她往正屋方向走。
另一边自许徽被推倒在门边的那刻,心里就有感大事不妙。顾不上整理衣服上面的尘土,他赶紧站起身进屋阻拦,却为时已晚。
躺在床边,一身冷厉的顾成雨和站在门口,一脸懵逼的沈乐杰刚好打了个照面。
沈乐杰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成雨就半眯着眸子开始打量他。
隐约的记得,这个在一年前的天国寺后山中,与得道高僧的一番高谈阔论,就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
他本以为这少年在之后的问道茶会上是会大放异彩的,没想到在这关键的地方,他反而表现平平,让顾成雨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你是……顾成雨?”回过神来的沈乐杰,望着床上的人,熟悉的眉眼却是稍显稚嫩,他便猜出这是顾成风的弟弟。
顾成雨漠然的看着他,紧接着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能够参加问道茶会的,一定是世家子弟。沈家的年轻一辈有两男两女,最小的沈德明他见过,难道这少年是……
“你是沈乐杰?”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顾成雨觉得这世上的事也太出乎人的预料了,他难得对一个同辈产生了欣赏之意,这人竟然是沈欢颜的弟弟,是他最厌恶的那个丑女的弟弟。
仔细想来也是,唯有一向不肯参加世家子弟聚会的沈乐杰,会是他认不出来的人。
对方的默认态度令沈乐杰紧锁了眉头,打量着浑身是伤的顾成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姐姐终究是太善良了,一定是为了当初拒婚顾成风之事,才会出手救了顾成雨吧。
不过,他的清秀的面庞闪过一丝凝重,他可不会因为心怀愧疚,就放一个危险人物在身边,尤其顾成雨住的,还是姐姐的院子,“你为什么会受伤?”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锋锐的眼神注视着他,半步不肯相让。
前段时间就听说沈府进了刺客,难道就是顾成雨?那他绝不能就在姐姐的身边,一定要尽早赶出去。
他的语气不善,顾成雨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当下寒了目光,眉宇间冷意散开,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竟然会相信沈欢颜是真心想要救他,简直是愚不可及!如今看她弟弟的态度,很显然的就是在防着他,想要追究他闯入沈府的责任。
“不关你的事。”冷冷的偏过头,恢复了几分气力的顾成雨手掌悄悄的伸进了枕头下,那里面藏着他防身用的匕首,若是沈乐杰要对他用不利,他也有把握与沈乐杰拼个两败俱伤。
“你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来我沈府寻衅滋事,现在说不关我的事?”沈乐杰好笑的看着他,只不过那笑意是冷冷的,“而你现在赖在我姐姐这里不走是什么意思?想找机会杀她?”
“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和无聊!”血液都涌上头顶,顾成雨霎时间红了眼睛,“我若想杀谁,自可光明正大的杀,你以为你姐姐拦得住我?”
得知他没有杀意,沈乐杰顿时松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一转,他嘲笑道:“就你现在的状态能杀的了谁?”
冷峻的眉目染上薄红,可见顾成雨是真真被气到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眼前这一幕不就是么?
手掌用力的向外一翻,他根本不顾自己还未好全的伤势,匕首化为暗器直奔沈乐杰的门面过去。
许徽大惊失色,有心想要阻止,奈何他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根本救援不及。
沈乐杰心下微微吃惊,没想到顾成雨都受伤如此严重了,还能硬撑着发出一击。
好在他们世家子弟武功都是必修课,虽然沈乐杰自认武功不如他,但是他现在未尽全力一击,沈乐杰还是可以轻松躲过的。
青蓝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他的身姿灵动潇洒的躲过这一击,匕首顺着他的身边划过,牢牢的钉入身后的墙壁中。
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沈乐杰费力的把匕首取下,缓缓的靠近一脸冷色的顾成雨,强压着他心里的惊骇。
早调查过,顾家继顾成风后,又出了一个天才顾成雨,看样子所言不虚,“你的伤没事吧?”
“哼,你要杀要剐随意,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最后的一击没中,顾成雨就知道他今天是死定了,说话也是更加的不客气。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杀你了?”沈乐杰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这家伙的嘴里怎么除了杀啊杀的,不需要啊,就没有别的词了。
手里的匕首放置在床上,他淡淡的一笑,清俊的笑容中带了一丝的卓然,“东西还你,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问个清楚。如果你不是来害我姐的,其他人我懒得管。再说了,你是姐姐救回来的,我可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默默的收回匕首,顾成雨仰脸看着他,心头千般滋味闪过,或许沈家姐弟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坏?不,他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的伤口流血了。”目光定在他肩膀处透出来的一抹红,沈乐杰的眉心一蹙,朝着许徽喊道,“你来帮顾少爷重新包扎下。”
“不!”一想起这几天许徽牢牢盯着他的眼神,顾成雨下意识的就拒绝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是宁愿被沈欢颜碰也不想被许徽碰。
视线最后落到沈乐杰的身上,顾成雨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来!”
沈乐杰无奈的指了指
自己,满脑瓜子的问号。不明白这顾家少爷跟许徽是有什么矛盾,但是为了沈欢颜,他还是照做了。
于是,沈欢颜一进来就看到如此和谐的画面,旁边的七巧见了顿时放下了心,想着果然还是小姐最了解二少爷。
重新解开顾成雨身上的白布,沈乐杰接过许徽递上来的伤药,闻到百花玉露膏的香气时,心里一惊,面上不显,默默的替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顾小弟,奉劝你这几天可别再乱动了,看你这些伤痕,撕裂伤口这种事经常干吧?再好的伤药也经不起你如此折腾。”
“我没记错的话,你我同龄吧。沈乐杰,你凭什么这么叫我?”可爱的娃娃脸上染上了一丝怒气,沈欢颜把他当成孩子看就算了,沈乐杰凭什么?他们都是十六岁。
“我是六月生的。”沈乐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百花玉露膏的塞子重新塞好。
顾成雨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是七月生的,真要是较起真来,还真的没有沈乐杰大,一时之间,他的心里就像塞了块棉絮似的堵得难受。
在家里,他就是最小的一个,没想到出门在外都改变不了这个事情,着实可恶。不过,沈乐杰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难道他曾经调查过他们顾家?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沈乐杰面色清淡的解释道:“我以为姐姐会嫁入你们顾家,所以调查过你们,不像你想的那样复杂,毕竟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们耗。”
“你……”顾成雨气闷的看着他,忍不住回嘴道,“说的好像你们在沈家有多么忙一样。”
“比你忙,顾小弟。”沈乐杰神色平静的嘲讽着他,成功把他气得脸色涨红,隐隐有了发青的趋势。
站在门口的沈欢颜差点儿笑出了声,所谓杀人诛心,沈乐杰知道顾成雨在乎年龄的问题,就开始用此来压制他,效果确实卓群。
“阿杰。”她可不能再看戏了,要是沈乐杰真把顾成雨气出个好歹,那她的财神爷岂不是要飞了。
“姐姐。”回眸间一片惊喜之色,沈乐杰不再管顾成雨,快步的走向沈欢颜,嘴角终于勾出了开心的弧度。
顾成雨也在沈欢颜出现的那一刻,彻底的沉寂下来,脸上的怒意跟着消失不见。
“先出去吧。”替沈乐杰理了理额头上的乱发,沈欢颜绽开一抹柔软的笑。这孩子一向沉稳,会急急忙忙的找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应该不好在顾成雨的面前说。
“好。”沈乐杰点了点头,跟在她和七巧的身后,来到了秋千架的前面。
小心翼翼的和七巧一起把她安置在秋千上,沈乐杰一扫满院子的青玉制品,浓墨般的俊美轻挑了下,然后才道:“姐姐,那个给我下药的奴才已经咬舌自尽了。”
心脏猛地缩了缩,沈欢颜抬头问道:“他没有交代任何事情?”
“没有,死的极为干脆,不太像是王姨娘的手笔。”眸中的凛冽渐显,这奴才的死已经让沈乐杰感觉到此次事件的不同寻常。
如果是一般的家奴,尤其是被王涵收买的那种,最起码他还有重金策反的可能,可现在……他却死的如此干净,犹如一个死士,摆明是别人所控制的。
因为这件事情,他反复思量了几天,心里已经怀疑了沈家的家务事有外人插手,可要不要告诉沈欢颜,他也是今天才下决定的。
与其现在活在梦里,将来不知道被什么人算计而死,不如他和姐姐一起商量,看看如何防备才好。
“我知道了。”早就有此怀疑的沈欢颜并没有如何惊讶,以王涵那种分分钟想要弄死他们的态度,当然不会是她收买的人。
没有想到她的表现平静成这个样子,沈乐杰不禁呆滞了片刻,然后有些焦急的道:“姐姐,我们不采取一些防备措施吗?”
“怎么防?现在连下手的人都找不到。”一想到有人在暗地里算计他们,她的眸光一冷,摇了摇头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有多少防备都是无用的。一个不知目的为何,来路不明的敌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可能为了防他就把自己变成乌龟,缩在壳里什么都不做吧。”
沈乐杰怔了怔,觉得她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倒显得他过于紧张了。只是……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依旧一脸淡然的她,不太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从前的姐姐虽然也很聪明,但较之现在比起来,少了一分的冰冷和从容,多了一分的温暖和豁达。让人总是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仿佛只要跟着她,眼前所有的困难便不再是可以扰人心绪的东西。
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沈乐杰的眸底闪过一丝崇拜的光泽,“我明白了,姐姐,那就按姐姐的意思办。”
“嗯,还有别的事儿?”沈欢颜的唇边漾开一抹微笑,沈乐杰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自然不用她费太多心力去调教,他是一点就透的。
从怀里掏出两面精巧的铁制面具,沈乐杰献宝似的道,“姐姐,你看看这个。”
顺手接过面具,狐狸样式的造型加上祥云图案,确确实实是舒宁画出来的图纸,简直是一模一样。
阳光顺着白杨的枝叶,投在这上面形成了斑驳的光点。那光点竟然透过了其中一个面具,直直的射到沈欢颜的手上,足可以证明这样物事儿打造得何其精巧轻薄。
蹙紧眉头,沈欢颜一扫他眼下的淡淡乌青,心跟着揪了一把,“你这孩子,是不是一夜没睡就顾着给我打这个了?”
沈乐杰不好意思的捎了捎头,本来是想要夸奖的,可一看自家姐姐这严肃的神色,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这东西我不急着要的,你何必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这个时候打出来。”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沈欢颜站起身,好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锻造手艺的确精湛,看得出来你这些年努力了多少。不过下一次,可不许你再这样乱来了,你是想让姐姐心疼死是不是?”
心情复杂的摸了摸鼻尖,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称赞,可同样也被训斥了一句,沈乐杰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能点头道:“长姐教训的是。”
“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回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一下吧。”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沈欢颜的心疼毫不掩饰。
“不了,姐姐。下午……洛家还要过来,睡着怕是不好。”犹犹豫豫的说出洛家两个字,沈乐杰悄悄的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怕会惹她不快。
“也对,那你回去准备下吧。”沈欢颜倒是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特别灿烂,“有好戏看,可不能错过了。”
“是!”沈乐杰松了一口气,看来姐姐是放下洛雪然了,表现得这么平静,他是不用再担心什么。
看着他的侧影消失在视线中,沈欢颜继续研究着医书,同时期待着小黑蛇能带回她想要的消息。如果是一般的家奴,尤其是被王涵收买的那种,最起码他还有重金策反的可能,可现在……他却死的如此干净,犹如一个死士,摆明是别人所控制的。
因为这件事情,他反复思量了几天,心里已经怀疑了沈家的家务事有外人插手,可要不要告诉沈欢颜,他也是今天才下决定的。
与其现在活在梦里,将来不知道被什么人算计而死,不如他和姐姐一起商量,看看如何防备才好。
“我知道了。”早就有此怀疑的沈欢颜并没有如何惊讶,以王涵那种分分钟想要弄死他们的态度,当然不会是她收买的人。
没有想到她的表现平静成这个样子,沈乐杰不禁呆滞了片刻,然后有些焦急的道:“姐姐,我们不采取一些防备措施吗?”
“怎么防?现在连下手的人都找不到。”一想到有人在暗地里算计他们,她的眸光一冷,摇了摇头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有多少防备都是无用的。一个不知目的为何,来路不明的敌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可能为了防他就把自己变成乌龟,缩在壳里什么都不做吧。”
沈乐杰怔了怔,觉得她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倒显得他过于紧张了。只是……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依旧一脸淡然的她,不太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从前的姐姐虽然也很聪明,但较之现在比起来,少了一分的冰冷和从容,多了一分的温暖和豁达。让人总是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仿佛只要跟着她,眼前所有的困难便不再是可以扰人心绪的东西。
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沈乐杰的眸底闪过一丝崇拜的光泽,“我明白了,姐姐,那就按姐姐的意思办。”
“嗯,还有别的事儿?”沈欢颜的唇边漾开一抹微笑,沈乐杰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自然不用她费太多心力去调教,他是一点就透的。
从怀里掏出两面精巧的铁制面具,沈乐杰献宝似的道,“姐姐,你看看这个。”
顺手接过面具,狐狸样式的造型加上祥云图案,确确实实是舒宁画出来的图纸,简直是一模一样。
阳光顺着白杨的枝叶,投在这上面形成了斑驳的光点。那光点竟然透过了其中一个面具,直直的射到沈欢颜的手上,足可以证明这样物事儿打造得何其精巧轻薄。
蹙紧眉头,沈欢颜一扫他眼下的淡淡乌青,心跟着揪了一把,“你这孩子,是不是一夜没睡就顾着给我打这个了?”
沈乐杰不好意思的捎了捎头,本来是想要夸奖的,可一看自家姐姐这严肃的神色,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这东西我不急着要的,你何必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这个时候打出来。”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沈欢颜站起身,好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锻造手艺的确精湛,看得出来你这些年努力了多少。不过下一次,可不许你再这样乱来了,你是想让姐姐心疼死是不是?”
心情复杂的摸了摸鼻尖,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称赞,可同样也被训斥了一句,沈乐杰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能点头道:“长姐教训的是。”
“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回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一下吧。”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沈欢颜的心疼毫不掩饰。
“不了,姐姐。下午……洛家还要过来,睡着怕是不好。”犹犹豫豫的说出洛家两个字,沈乐杰悄悄的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怕会惹她不快。
“也对,那你回去准备下吧。”沈欢颜倒是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特别灿烂,“有好戏看,可不能错过了。”
“是!”沈乐杰松了一口气,看来姐姐是放下洛雪然了,表现得这么平静,他是不用再担心什么。
看着他的侧影消失在视线中,沈欢颜继续研究着医书,同时期待着小黑蛇能带回她想要的消息。
沈欢颜想起自己在纸条上写下的我答应三个字,突然觉得特别的不安,这个条件怕是轻不得了。
眸光再次转向黑衣男子,她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可以透露一下你主子的身份吗?”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么蠢而且带着风险的问题,他当然不会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黑衣男子竟点了点头,袖子轻抖,传信的小黑蛇就自己出来,娇小的身子绕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黑蛇的目光一直盯着花篮里面的松叶牡丹,垂涎欲滴的眼神直勾勾的瞅着,但也没有如在上一次在沈欢颜的面前那般,表现得太过放肆。
摸了摸它的头,黑衣男子的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一丝的宠溺,“这小家伙名为黑伏,相信大小姐也知道了,它的传信功能一流,喜欢吃花。此蛇是主子交代属下,一定要送与大小姐的。大小姐如果真的想了解主子,只需要提前一天传信,隔天主子必在危云斋,恭候大小姐大驾。”
危云斋……沈欢颜长长的睫毛遮住看眼中的神色,“我知道了。”看样子,对方的条件也是需要见到她本人才能下决定的,或者是想根据她的能力来。
“去吧。”黑衣男子朝着小蛇轻声下了命令,那小蛇立刻离开了他的胳膊,转而在沈欢颜的腿边盘旋,“主子所托完成,在下先行一步。”
黑色的衣衫扬起,他足尖一点,很快的消失在合欢院中,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轻叹了口气,沈欢颜取出花篮底层的一朵松叶牡丹给小黑蛇吃了,自己则是继续看书做充实。
实力啊实力,她终究还是一个小白,看看人家有钱有势的人,一株极为少见的玉雪芝兰,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
她也不希望做什么人上之人,只要能成为一个富贵闲人就可以了。
“小姐,舒柔已经做好了午饭,您看要现在吃吗?”回来后的七巧主动询问道,目光定在她身边多出的篮子上,清秀的眸子里装满了惊异,“小姐,这是……”
“玉雪芝兰,你把它带走再和之前买回来的药一并处理吧。”悠闲的摇着秋千,沈欢颜也不管她如何惊讶,只是沉着冷静的吩咐着。
从今日起,她这具残躯就能逐步恢复正常,一直想做的事情,亦可以动手绸缪了。
眼里是快要溢出的惊喜之色,七巧根本顾不上问她这花是哪来的,开心得点头如捣蒜,拿起花篮便往东厢房走去。只要小姐解了毒,看那些曾经看不起小姐的人还如何嚣张。
深深的吸了口气,沈欢颜把狐狸样式的面具揣进怀里,一手抓起在脚边快要睡着的小黑蛇,一手拿着医书,也跟着回了东厢房。
到了屋内,她把小蛇安顿好,就看着七巧拿了个药包急急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舒柔就拿了个食盒来布菜,青涩的小脸上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目光在四处流连,失望的眼神很的眼神很是明显。
“你姐姐出去帮我卖东西了。”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沈欢颜的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提醒道。与其跟舒宁说话,她倒觉得和舒柔这种心思单纯,毫无心机的人聊天要轻松很多,“你先吃吧,七巧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被她看穿了心事,舒柔娇颜一红,随即不好意思的应了声,坐在凳子上有些无聊的玩起了手指,“小姐不吃么?是不是奴婢的饭菜不合小姐的口味?”
“我一会儿过去吃,现在有些事情。”手中的毛笔停顿了片刻,她还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传说弄得神乎其神,心里思量了几个想法都被她淘汰了。
舒柔一见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中,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开始小口吃饭,姿态优雅,比沈欢颜这个真正的小姐还要讲究。
不一会儿的功夫,舒柔就用完了饭,跟沈欢颜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屋门,正好碰到端着碗药过来的七巧打了个照面。两人对视一眼后,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步伐轻轻的进了屋,她将药碗放下,看着还在书桌前冥思苦想的沈欢颜,七巧不由得催促道:“小姐,先来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吃药呢!”
“好!”将毛笔放置在一边,沈欢颜慢悠悠的走来,坐在桌边瞬间就闻到了难闻的药味,不得不感叹一句还是现代的药好,提起筷子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七巧坐在旁边,对于她不雅的吃相早就习惯了,也没有说什么,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
端起药碗,沈欢颜吃完最后一口菜后,皱着眉直接一饮而尽。反正这药方里面她加了开胃的东西,不怕会消化不良。
“你知道危云斋在哪里嘛?”心里还惦记着那黑衣男子所传的消息,沈欢颜向七巧询问道,现在解药下肚了,她也不得不为那个条件做出考虑。
心中一凛,七巧蓦地抬头,脸色竟有几分突兀的白,头揺的像个拨浪鼓似的,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姐,像那种地方,咱们可沾染不得,您可千万别动那地方的脑筋了。”
已经沾染了怎么办?她有些无奈的想着,看来那还是一个挺危险的地方,那就先不与那人见面了,那人要是真想让她完成条件,总会主动来找她的。
拿定了主意,她又回到书桌前开始想着编造传说的事儿,在这期间她几乎每隔个几分钟就要去茅厕排毒,明显的感觉到跛了的那只脚的筋脉好像通畅了部分,心里不禁一喜,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特别不方便的样子。
一来二去,她习惯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模式,也就将瘸腿的样子进行到底了。
“小姐,洛家的人已经来了,老爷叫您去松竹翠院的前厅……啊!小姐,你……”去了厨房收拾的七巧,半路碰上了李富的人,便拿着花篮,急急忙忙的折回东厢房去通知沈欢颜。
却不知她这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可又陌生了两年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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