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 好娼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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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户有处好娼家,叫做蜻蛉阁,楼房全用明式建筑,前后三进,中有主楼,高两层半,内蓄娼妓二十余名,首艳叫武田芳子,据说是某个失势大名的女儿,来历奇特,又得中土老鸨调教,不但能说大明官话和福建、徽州方言,甚至还能唱几句江南小曲儿。因集华、倭之长,华人私商贪她是新奇倭货,日本豪族爱她有大唐味道,因此两得便宜,身价甚高。
“不过,蜻蛉阁不止是一处娼家。”陈吉说。
“那里还是什么地方?”李彦直问。
陈吉道:“平户的许多私密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还有人说那武田芳子根本就是一个女忍!”
李彦直哦了一声,道:“女忍啊,那可更有意思了。”
陈吉劝道:“三公子,就算传言不确,那武田芳子不是女忍,但蜻蛉阁九流杂处,耳目众多,我们若防范周密,恐坏了三公子的兴致,若防范不密,又怕我们向三公子禀报回复时泄露了机密。”
李彦直却道:“不,我们就住那里。”
娼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一般是给钱就行。高级娼家为了摆谱表明自己有品味,有时候也会在金钱之外有所计较,另有一套光靠金钱走不大通的规矩,像武田芳子这样当红的首艳,就是要点名她一般也要排队。但李彦直名号到处,娼头二话不说,马上就应承了下来。一个龟公叫麻生的说:“芳子都还没点头呢,就这样答应,好吗?”
“你懂什么!”那娼头说:“来的可是中土的一位孝廉啊!听说还是个解元!什么叫解元?解元就是举人考试第一名啊!那铁定是未来的进士了!这样的人来到蜻蛉阁,那是给我们加身价啊!”
须知大明之强,不止在经济与军事上,就是文化力上以有强大的影响力!中国人东渡日本,稍有力量有知识者无不被倭人目为上邦佳客,其中尤以儒生与和尚两种人在日本最受欢迎。只是和尚东渡的尚多,儒生东渡的少,物以稀为贵,故大明儒生在日本的地位,更见超然,有功名的儒生到了日本,哪怕只是个秀才,诸大名也乐于避席待客,至于举人那就更不得了了。所以平户自传出一位考了省试第一的大才子到达日本,临近的豪族、名僧都有延请之意。
因此故,那娼头都不问李彦直愿意赠什么价钱,直接就答应了,又筹谋着要将一个训练了很久、尚未上市露脸的秘密武器献给李彦直,请他破瓜,心想:“幸子若蒙这位李孝廉垂幸,一转身必定身价百倍!假以时日,又是一个芳子!”
当日李彦直带领蒋逸凡、林道乾、周文豹、蔡三水以及使唤童子两人、带刀武士四人驾临蜻蛉阁,进门时整个蜻蛉阁的所有妓女、龟公全部出动,以鲜花铺道迎接,娼头跪在最前面,用福建话高叫“孝廉老爷”,妓女们在帷幕花丛后伸伸脑袋又假意躲藏,作出种种风骚姿态希望能引起李彦直的注意。
李彦直却只扫了一眼,对蒋逸凡笑道:“如何?”
蒋逸凡笑道:“跟江南名院那是没法比!不过在倭国想必算不错了。三公子你就将就将就吧。”
麻生将这一行贵客迎入阁楼内,又要表演他们精心准备的歌舞,李彦直挥手道:“免了罢。”因道:“伺候我的人安排好没有?”
娼头忙唤武田芳子,两方布幕后走出一个穿着宽松和服的艳妓来,蒋逸凡看女人先看腿,见她的小腿有些短,不免微微摇头,再往上看,一双丰乳着实可观,心下便喜,再瞧容貌时,眉细长,嘴小小,甚有海外风味,只是双眼眼角抹了胭脂,红得如血,于妩媚中又透露出些许妖艳来,蒋逸凡心头大动,便凑过来对李彦直道:“三舍,这个艳妓不错,让给我吧。”
李彦直斜了他一眼,摸出一封书信来给他,蒋逸凡问:“干嘛?”李彦直道:“山口大内义隆邀我过海一聚,我暂时抽不开身,你和张岳去准备准备,你作正使,张岳作副使,代我去回复他一下——记住,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蒋逸凡叫道:“什么!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个时候叫我……”
李彦直冷冷瞪了他一眼道:“不分轻重!”
这四字一出口,蒋逸凡便如被李彦直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敢再闹,领命出阁去了。李彦直摸了摸武田芳子的下巴,武田芳子翘起脸来,似在期待,不出一言,却已风情万种。若是别的男人到此,猴急的便忍不住了,愣头青说不定就此痴了,但李彦直双眼却好像根本就没在看她,手抚摸着她下巴时,也只像只是不经意地在抚摸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皿,却道:“我休息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瞧瞧吧。”
武田芳子一呆,心里对自己容貌风情的自信便打了个折扣,有些不高兴,却又不敢发作,额了一声,慢慢站立起来,碎步慢行,在前引路。
她的居室却在这主楼的二楼,上面更无房间,左右则各有厢房,林道乾、周文豹和蔡三水分别住进了左、右、下三个房间,将武田芳子的卧室牢牢拱卫住了。又有一个日本武士、一个日本童子跪在门外候命,日本武士按刀居左,日本童子按膝居右。
这个房间又有里外两间,里间安床,外间安桌椅。
李彦直住进去后,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每日总有七八拨李家的人到蜻蛉阁来向李彦直请示,有时候就在房间里开个小会。开会时武田芳子就会被要求到里间去不许出来,或直接让她出来暂避。
按理,这等防范已算是严密了,但自李彦直入住以后,偏偏就不断有秘密消息从麻生那里传出来,先是岛井仁得了桩大好处,以低于平户市价一成的价格成批地包揽了李氏的生丝,跟着神屋、今井与林氏又得到消息,分别以高出北九州市价二成的价格卖出了许多陈粮。这两笔买卖都是秘密进行,但大量货物进出,终究不可能无迹可寻,因此灵敏一些的商家便都从中窥破了一些端倪。
岛井仁先来寻今井家派在平户的代表今井宗久道:“听说李家从你那里购入了大批陈粮,可有此事?”
今井宗久虽然十分年轻,但年少聪慧,忖道:“岛井先生是前辈,我到平户来时常得他照料,不好直接对他说谎话。再说这个商机已经过去了,跟他说了也无妨。”便点了点头,道:“李氏商队是从澎湖来,听说那里才遭到南蛮人的袭击,误了农时,澎湖饿怕了,所以他们的商船无论到哪里都拿粮食压舱,那李孝廉到日本后也派陈吉暗中去打听粮价准备购入。我北九州去年本有余粮,今岁仓储较足,粮价平稳走低,不过大粮商都遮掩着不肯透露虚实,以免粮价下挫,他李家初来乍到,陈吉平素又专注于生丝,对粮价的内部行情其实不甚了了,我收到消息之后便趁机唬了他们一把,从中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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