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节 响鼓不用重锤(1 / 2)
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但愿是一场噩梦,然而郭传鳞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荒山野地,一轮圆月高悬于夜空,风声从耳边掠过,树影连绵不绝。他浑身疼得厉害,就像骨头被人一节节拆散,咬紧牙关,慢慢挣扎着撑起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一张熟悉的脸孔,面如冠玉,气质沉静,喜怒不形于色,淡淡道:“青城派的奸细,原来是你,韩兵处心积虑,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华山派掌门厉轼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一切都要追溯到醍醐宗灭门,厉轼被逐出仙城,投入华山派,从一名小小杂役弟子做起。见过修道的风光,追逐长生的诱惑,凡俗荣华权势如何再看得上眼,他不甘就此沉沦,处心积虑修炼邪术,以“醍醐灌顶”心法夺取处子元阴,另辟蹊径,蹚出一条新路。
元阴之气因人而异,先天精纯者可遇不可求,厉轼以醍醐宗心法暗中探查,师妹秦守贞、徒弟冯笛、华亭镇的钱家小姐先后成为他的猎物,此外还不知有多少牺牲品,被黑暗掩埋,随时光腐烂,唯一逃脱魔爪的,只有嵩山派掌门丁双鹤的孙女丁茜,救她性命的,是意料之外的一道仙符。
至于青城派和扬州韩府的覆灭,只是顺水推舟,池鱼之祸,根本不在厉轼的算计中。
厉轼不愧是人中龙凤,天纵奇才,数十年间将华山派上下蒙在鼓里,没有一人看破,随着道行日渐深厚,夺取元阴修炼邪术,更是做得滴水不漏,有青城派余孽挡枪,谁都不会怀疑到华山派掌门头上。厉轼唯一留下的破绽,就是奸污女子时古怪的癖好,刻在骨髓里,怎么都改不掉,被他视同衣钵传人的李一翥察觉了端倪,而丁茜体内孕育十多年的一道仙符,终是伤到厉轼,李一翥看在眼里,坐实了罪魁祸首,独上朝阳峰劝师尊收手,结果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厉轼是修道人,决不允许区区凡人阻挠他修炼道术,哪怕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徒弟。
当日在葛岭镇赤龙镖局,厉轼恶战封使君,貌似倾尽全力,仍落在下风,实则藏起了若干手段,以免惹来李希夷的疑心。道行无法掩藏,道术却可不露,元阴之气变化无穷,李希夷所知有限,只道厉轼离了仙城,无有师门指点,成就
止步于此。
八指头陀遗下的一串骷髅佛珠,李希夷瞧不上眼,落在厉轼手中,却是意外之喜,他以精血洗炼这三十六颗骷髅头,炼为本命法宝,从有形化作无质,远隔千里,犹能操纵自如。本命法宝一成,厉轼着手安排东宫储君关照之事,衡河一线战局不利,朝廷急调淮军北上救急,淮扬空虚,三皇子梁治中蠢蠢欲动,他既然押注在储君梁治平身上,自当为他扫除障碍。
淮王背后亦有仙城的支持,取其性命易,撇清干系难,厉轼思忖再三,祭起一颗本命骷髅头,种入冯笛丹田之中,谎称是一道护身仙符,命她前往扬州,监视淮王,便宜行事。冯笛元阴为他亲手所取,身心与元阴之气契合无间,少了一层障碍,如有紧急,厉轼在华山作法,能感知她所思所见,省去飞鸽传书的麻烦。
冯笛前脚才离华山,嵩山派杜微后脚便来拜山,追查李一翥背师弃义一事,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厉轼知道杜微乃澜沧派的扛鼎力士,因伤离开仙城,隐居嵩山,杜微却不知厉轼是邪修,背后还有华山宗剑修李希夷撑腰,只道他是一介凡人,心中先存了几分轻视。有心算无心,厉轼将他引上朝阳岩,祭出三十六颗本命骷髅头,将杜微三魂六魄摄出,坏了他性命,并将其遗下的肉身炼为“元阴尸鬼”,以供驱使。
人非傀儡,事有意外,冯笛机缘巧合,察觉韩兵把持“鹰线”的秘密,顺藤摸瓜潜入扬州城,拔除闵逵这颗关键的钉子,随之而来一场恶战,却不敌郭传鳞,连厉轼的本命法宝亦救不了她性命。一十三枚镇魂针下,无有秘密可言,厉轼担心郭传鳞坏了大事,对外只说自己要闭关修炼一门剑法,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暗中离开朝阳岩,悄然南下,遣杜微先行一步,前往扬州擒拿郭传鳞。
“元阴尸鬼”仓促炼就,未竟全功,出手没有轻重,滥杀无辜,惹出一场惊天风波,上至仙城下至朝廷,都将目光投向扬州城,厉轼悔之莫及,又无可奈何。为免惹火烧身,他决意将杜微和郭传鳞毁尸灭迹,在此之前,还有几句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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