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琐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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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府里回来时候,大约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车马行走的越发慢了。听了半日的说话曲子,王妃兴致勃勃地又拉着安如说了好些前后的佛经故事,直到跟前的大丫环提醒着,才恋恋不舍放了人。

安如便在马车里小憩了一阵子,悠悠着醒了就能到家,北苑别馆,如今是她的家。只不过……眯着眼有些困意地迷糊想着,大夫人是在提醒自己,不是有了靠山背景就能放肆么?安如痴人才不愿多想,扬州在不喜欢,也是繁生的家,她是定要回去的。……他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再回去。

马车“哒哒哒”地走着,快到夜禁的时辰了,街道上几乎很少行人,空旷的只能听见一队车马孤零零的声音。接着,一声勒马嘶鸣,将沉睡中的女人拉回清醒,侧了侧身子,以手抚额皱着眉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末蕊也心中不快,这什么时辰了,怎么前头出了什么事?很快就下了马车往前头方首领那边去了。再过了一阵,末蕊回来,车队继续前行,隐隐听见有妇人压抑的啼哭声。

安如瞧了过去,末蕊摇头道,“不清楚,方首领只说小事,送奴婢过来的小卒也是一般不开口,让夫人您不必担心。”

“上次就是说不必担心,结果把好端端的孩子直接扔进他们的牢房里!”安如撇撇嘴复又合上眼,“猴儿们家的他们也能较真,真是当兵的。待会回去了你再去问,只说我的主意,路上真有人失神冲撞了,万不敢再胡来……也为我肚子里的积些福!”

末蕊笑道,“在您眼里十三四的后生也都是孩子。”遂将此事记下。回了别馆,服侍着安如卸去钗环换了衣裳,便往外头去了。还没多久又匆匆折返回来,有什么喜事一般笑地满眼欢喜,“主子打发人回来了!正在外头换洗着呢。”

安如听见,顿时一扫疲惫,对着跟前的人笑道,“才没走多久呢,有什么事儿这般急的。”

碧珠接过末蕊原本的活,服侍安如坐到花厅上,末蕊则到外头引着在外院已经换洗干净的保庆进来堂上。

“保庆,又晒黑了一些。”安如笑咪咪道,“你们主子走到哪里了?”

保庆跪地磕了头,才起来毕恭毕敬道,“算着时间应当才过了湘洲,因惦记着如夫人身边恐怕无人使唤,命保庆不必跟着,连夜赶回来。”

“哦。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见面……”

末蕊听到这里就怕如夫人打趣,忙抽身往小厨房赶紧整治一些吃食送过来,又吩咐煮了烫烫的热水预备晚上用,再命人领着跟回来的往前头预备的院子里歇息,忙得不可开交。

保庆坐在花厅下席布置的小桌小凳上头,一大深碗的汤面果子,两碟烧肉并两张脆饼,一面吃一面回如夫人的话,“湘州的贡奉的羊角英华宫灯二十件咱们已经着人送回了扬州府里的如意馆,传庆得了话,必定将安好在馆内行路廊道边上,夜间也不怕打着小灯晃眼神走失了脚。再这些金丝银丝的洋线绉纱让三夫人您瞧瞧,涵哥儿夏月里做的裙裳刚刚好。”

“再拿一盒的文书契约,是并州大兴庄子您上次出主意得的地界,主子已经在官府里头改了契主,安在您的名下了。”

安如从碧珠手中接过文书,淡淡瞅了几眼又放了回去,想到从前汇哥儿就打问过这大兴庄子的所属,心中冷笑,问道,“听说汇哥儿回府了?”

保庆吃毕饭,放下箸杯谢过恩典,侍立于花厅下,“汇哥儿在蜀中做的极好,主子有意放到南边走一圈,正巧宣城那边要送来春时新酿的酒,便顺着路回府略略休整。”

又再说了一阵话,瞧见末蕊还是不肯进来,于是安如笑嘻嘻地从里头喊了话让小丫头传过来,“有事让别人忙去,你到前头瞧一瞧,小青槐可跟着也回来了!”

安如话毕也没有听见外头的声音,不由得让人赶紧出来一看,原来末蕊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愣在那里,碧珠遂推着她笑道,“还不快去,你弟弟听说如今比你都要高一些呢。里头有我,你放心罢。”

末蕊双眼泛红,勉强一笑,朝正屋方向福了福身子,对碧珠交待“我很快回来。”也不管如夫人嘱咐的多说说话不用回来侍候之类,匆匆就往外头去,眼泪挣不住簌簌地流下来。

碧珠说话不及末蕊已经走了一段,路上的丫鬟们从未见过末蕊竟有如此失态,都闪在一边让了道。

出了内院,左右盼顾还未分清楚该往哪边走,忽然身边一道声音响起,“姑娘、姑娘可是要去寻青槐?”

末蕊茫然瞧了过去,待看清楚说话的人,顿时慌得抬袖拭去泪珠子,微微红着脸福身道,“保庆大哥也出来了。”

保庆赶紧闪身避开,“不敢当。”又说,“如夫人说夜路不好走,让、让保庆陪着姑娘。”

末蕊越发的窘迫,略略犹豫了一时,才低着头道,“劳烦您了。”

保庆忙不迭地点头,忽而又觉得自己太过孟浪,再往边上一点,才放心道,“姑娘且跟我来。”话甫出口惊觉不妥,不由得侧着脸偷偷瞅了一眼,瞧见末蕊并未生气,忙补了一句,“青槐如今张开了,再不能随意进内宅,虽是规矩,可也见得他后生得人看重,姑娘不必担心。”

末蕊始终低头跟在保庆身后,面颊微红,艳若桃,幸有黑漆漆的夜作掩护。保庆一再地回头看,动作虽轻,却也弄得末蕊越发不敢乱动,脚底踩着碎步子节节跟上。

二人再不说话,诡异的气氛不断上升。保庆再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子,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嘴角咧着个傻傻的笑纹,一想到如夫人元夕时候的话,一颗心就“咚咚咚”地乱跳。谁知竟笑出了声,自己犹不觉得。

末蕊听见保庆闷头走路忽然傻不啦叽的出声一笑,脚底顿时闪了一下,右腿一软身子不由得屈下去,只见前头的一双草鞋登时转过来,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忙站直了身子后退,声若细蚊,“末蕊失礼了——”

“姑娘没事吧?!”

同时出声、同时噤声,气氛愈发诡异,末蕊再不抬头看他,连着退了两步,只见眼前的草鞋也急急跟着过来,保庆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又不敢动手检查是否受伤,又眼睁睁看着女孩儿脚底趔趄难受,“你、你,那个,疼不疼,有没有扭到?”

末蕊摇头,勉强福着身子,笑道,“不碍,咱们走吧,同青槐见了面末蕊还要会去呢。”

保庆听了这话眼神一暗,顿了顿,双手握拳转过身,“嗯。……咱们,走吧。”

一路上再无话。

过了垂花门,绕过青墙过道,往西北角的外院门走去,远远的那门上只挂了两只灯笼,摇摇晃晃,依稀听见糊纸干涩吱呀的声音,一道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身影大叫着冲了过来——

“姐!姐!”

末蕊抬起头,远远一道黑色身影飞快地奔来,熟悉的不熟悉的,弟弟的声音,弟弟的身形,末蕊眼泪倏然流了下来,哽咽着轻声唤道,“小槐籽儿?”

“姐!”青槐冲进末蕊的怀中,笑地满脸都开了花,“姐,你怎么变矮了?”

“乱讲!”末蕊揉着弟弟的头发,嗔笑着,摩挲青槐已经变比自己高些许的面颊,温柔地笑着,“让姐姐看看,咱们小槐籽儿都这么大了。”

“姐,是青槐!”青槐强调,咧着嘴一笑,拉着末蕊的手冲保庆道谢,“多谢大哥了,路上黑漆漆的姐姐一个人不方便,待会儿还劳烦大哥再送姐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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