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辣手摧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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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路被拖拽着上了三楼客房,常河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沉得要命,直到被迎头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才又重新扑腾起来。

刀疤脸不管他的挣扎,三下五除二把他扒成了光屁股的模样,然后拿起莲蓬头对着他又是一阵猛喷。

常河扭着身子想躲,可是浴室空间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他手脚都软得抬不起来,最终还是被按在角落里上上下下淋了个透。

恍恍惚惚的,他感觉自己被运上了床,一根绳子从后面捆住他的双手,又把他摆弄成撅着屁股跪趴的姿势,然后晾肉似的把他往那一放,再没了动静。

客房里的暖气很足,初时因为浑身被冷水浇过的缘故,常河冻得直打寒颤,不过没多久就缓了过来,眼皮在温暖和疲乏中越来越沉,很快就彻底坠入梦乡。

再次醒来是由于来自臀部的重击,常河被踹得整个人往前一窜,差点跌到床底下去,眼睛也猛地睁开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后他被人扳着肩膀仰卧在了床上。

“妈的,你睡得倒挺香,跑这度假来了?”

来者正是薛南珲,他换了一身白色的浴袍,头发半湿着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显然是刚洗过澡,但那副黄色的太阳镜依旧挂在脸上。

常河迷迷瞪瞪地望着他,眼睛虽然是睁开的,脑子里其实还没完全醒。忽然的,他发现眼前这人长得其实还挺俊俏,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脸部的轮廓也很流畅,就是藏在镜片后面的一双上吊眼隐隐透着一股邪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

常河在看薛南珲,薛南珲也在看常河,只不过他看的主要不是脸,而是脖子以下的肉体部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薛南珲这人有个不好不赖的癖好,就是喜欢玩男人,而且只喜欢玩强壮结实的,不待见那些身娇体软的小娘炮。

一开始,帮派里的汉子们对此是有些微词的,有点担心薛南珲哪天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即使成不了,想想也是够恶心;后来不知怎么的,这话传到了本人耳朵里,于是薛南珲把底下人统统叫过来开了个小会,当众表示自己不至于饥不择食啃窝边草,实在觉得膈应的可以立马转身离开,爱去投奔谁就投奔谁,他绝对不拦着,也绝对不会偷偷下绊子。

道上混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潇洒豪气,他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原本心有芥蒂的汉子们反倒踏实了,放心了。再加上他本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行事风格极其干脆利落,对手下人也非常够意思,因此渐渐地也没什么人再来质疑他的癖好,甚至偶尔还会对此开个小玩笑。

当然,这其中的道道常河作为外人自然是一概不知。此时此刻,他瞪着一双土狗似的黑眼睛望着眼前人,脑袋里依旧是稀里糊涂的。

薛南珲这会儿倒是清醒得很,他从上至下审视了常河的肉体,视线从宽阔的肩膀划到厚实的胸膛,再到下面黑而茂密的草丛,以及蛰伏在杂草之中的红通通的好家伙。这的确是一副很符合他口味的身体,褐色的皮肤上被殴打出的各种淤青和伤痕更是增添了几分美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亮出尖牙狠狠地大快朵颐一场了。

心动不如行动,薛南珲一秒钟都不耽误,抬手脱掉身上的浴袍,扳着常河的肩膀把他摆弄成俯趴姿势,随后弯下腰,对着结实斜方肌张口咬了下去。

“嗷”的一声惨叫响起,常河惊得身子一弹,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山上的野狼袭击了。松开口,薛南珲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留下的那个渗血的牙印,将目光转向身下人的屁股,抬起手轻轻巧巧地在臀瓣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不是很痛,但是很响亮。常河挨了这一咬一扇,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一层汗珠。

“你……你想干嘛?”暗暗地攥紧拳头,他硬是装出气势很足的样子梗着脖子大声说:“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把我弄死在这,我也不会绝对出卖兄弟!”

此话一出,薛南珲先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想起那个溜走的小崽子,忍不住嗤笑道:“哎哟,骨头挺硬啊。不错,我就喜欢硬气一点的,你可千万别服软,别让我看不起你。”

听完这句话,常河脑门上的汗又多了一层,心想今天不会真的要交待在这里吧?可是充好汉的话都说出去了,而且他也确实不想出卖都琦,眼下所剩的选择就只有硬撑。

望着眼前紧张到肌肉块块绷紧的宽阔后背,薛南珲微微翘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顺着脊椎一路滑下来,最后停在尾巴骨上,稍稍绕了两圈,然后干脆利落地捅进了隐藏在臀缝之中的窄穴当中。

这一次的惨叫声比刚才还要尖利,几乎不像是这么个粗壮的汉子能发出来的动静。紧接着,常河像条脱了水的大鱼似的,扭着腰在床上扑腾起来,两蹄乱蹬,同时高声怒叫:“我操!你干什么?!别碰老子!”

薛南珲往后一闪,避开他踢过来的腿,语气轻松地回:“你操什么,是我操才对。我要操你,听懂了吗?”

闻言,常河的嘴巴里立刻飞出一串污言秽语,同时脑门上的热汗也化为了冷汗。虽然他很想把薛南珲的这番话理解为单纯的羞辱,不会真的付诸于实践的那种,可现在的情景是,他光着屁股趴在床上,手被绑着,身子刚刚被涮过,屁眼里也的的确确挨了一下捅,怎么看接下来都不会是个好发展。

挣扎间,他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到了地上,恰好撞到一处淤青,立刻疼得呲牙咧嘴地倒抽进一口气。然后,没等他这口气呼出来,薛南珲也跳下床,身上的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去,赤着白皙精干的身子,冲他歪头一笑。

这一笑笑得常河汗毛都立起来,身体下意识地要往远离他的方向逃窜。可是没等他窜出去多远,身后人就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短发,毫不留情地抓着他的头朝地板砸去。

万幸,客房里的地是铺了地毯的,这几下并没有砸出头破血流的效果。但常河先前刚吃过一顿暴打,本来就头晕眼花的,再被薛南珲这么一顿猛凿,眼前登时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手脚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全身都化作一滩烂泥。

对着这滩结实的烂泥,薛南珲并没有生出任何怜悯之心。见身下人不折腾了,他松开手,对着圆润的屁股又是狠狠两巴掌,打得臀瓣上立时浮出红色的指印,随后阴森森地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会儿如果还敢扑腾,我不介意把你的胳膊腿儿全都给卸了。”

常河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根本没听清薛南珲说了些什么,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

站起身从床头柜里拿过一只安全套,薛南珲给自己的小兄弟套上,然后一手扒开臀肉,一手扶着硬挺的枪杆,抵住紧绷的肛口开始向内进攻。

从来没招待过外来客的地方紧得像上了锁一样,薛南珲浅浅地试了几次都没能顶进去,干脆气运丹田,腰部猛一发力,炮弹似的强行轰开了入口。

很快,殷红的血自交合处流出来,沾在薛南珲的阴茎上,又随着他进出的动作蹭到肉洞周围。薛南珲看着那几抹血痕,嘴角很愉快地向上翘起,在紧热的快感包裹中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

至于常河——在肉棍捅进屁眼里的瞬间,他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薛南珲忙着激情冲锋,没有注意到他的昏厥;当然,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特别在意。反正他就只是图个“操”,又不打算玩什么情趣,只要屁股够紧夹得够舒服就行了。

掐着两瓣圆润饱满的屁股从后面释放过一遭,薛南珲抽出小兄弟,把沾血的套子扔掉换了个新的,然后把人翻转过来,扛起他两条沉重的大腿,复又从正面缓缓插入。

刚被狠捅过一气的肉洞犹绽开着,性器没费多大力气就顶进了深处。刚刚发泄过一回,薛南珲这会儿不急着大操大干,一边不紧不慢地摆动腰部,一边伸手捏住身下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扭正,并细细打量起来。

之前对峙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小子憨头傻脑,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笨货,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闭着眼睛没什么蠢表情的缘故,细细看下来竟然感觉还不错。英俊虽然说不上,但至少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眼睛鼻子嘴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没有哪一处是特别的丑陋。只是他先前挨过一顿狠揍,刚刚又被抓着头发在地上暴磕,导致脸上这会儿像调色盘似的,红的紫的青的混成一片,看着颇有几分滑稽。

欣赏完常河的倒霉相,薛南珲松开他的下巴,手指移动到胸前,抓住厚实的胸部揉面似的揉搓起来,心想手感倒是不错,可惜脂肪还是稍微少了点,不能像女人似的玩个乳交。

一晚上,薛南珲自得其乐地玩了三回,把这段时间攒下的好货全部交待在了常河身上。等他结束时,常河面色发白,身子滚烫,已然是发起高烧,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薛南珲并没有把人活活玩死的爱好,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沾上人命官司。因此穿上衣服,他很积极地亲自开车将常河送进医院,眼看着他被收拾妥帖送进急诊病房打上点滴,这才打着哈欠扬长而去。

寒气裹着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吹进走廊,乔思思从水房打水回来,只走了这么一小段路,握在壶把上的手指就冻得冰冰凉。

推开病房门,她径自走到最里侧的床头柜前,把暖水壶轻轻放下,随后动作轻快地收拾起小桌板上的保温桶,顺带把不知道被谁扔在过道上的桔子皮也清扫干净,这才落下屁股坐到椅子上,面色不善地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从她进门开始,常河就一直眼巴巴地瞅着她,期望她能搭理自己一下;可是这会儿真的跟乔思思对上视线了,他却又心虚起来,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乔思思眼皮一扫,冷冷然地主动开了口:“常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常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哪能呢!我是真的想着要洗心革面从头做人来着,这次纯属是意外事故,我真没主动招惹别人!”

“你要是一直这样混着,那‘意外事故’永远都不会少。这次还不够给你教训吗?是不是真要等到缺胳膊断腿、甚至是丢掉小命的那一天,你才能醒悟过来,后悔自己不该走到歪路上?”乔思思冷着小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语气虽然严厉非常,但不难听出其中劝告的味道。

常河被她训得抬不起头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蚊子哼哼似的小声说:“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这次我绝对彻底断干净,再也不瞎混了……我,我以后全都听你的……”

乔思思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是非要你听我的,但是什么好什么坏你心里总得有个数吧?现在不早早抽身,以后仇怨攒得多了,就更难离开了。你还能当一辈子混混不成?”

“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做错了……”

见常河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乔思思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不少。

“你渴不渴?我倒杯水给你晾着吧,刚烧开的,还挺烫呢。”说着,她站起身取过搪瓷杯,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热水,放在一边晾凉。

倒水的时候,羽绒服的袖口微微向上抻了抻;常河眼尖,一下子瞄到她腕子上的青紫瘀痕,于是眉毛立刻皱了起来,低声问:“你爸又打你了?”

乔思思动作顿了一下,放下暖水壶,把毛衣袖子扯出来一截遮住手腕痕迹,淡淡地答:“没有,他喝醉了跟我妈耍酒疯来着,我拦着他不让他进卧室,拉拉扯扯的就弄伤了。没什么事,不严重,过两天自己就消了。”

她话说得轻巧,常河看在眼里却是心疼得不行,但偏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唉声叹气地说:“你爸可真是……真不是个东西!你妈还不打算跟他离婚呐?”

乔思思垂下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离婚,怎么离?他举着菜刀说敢离婚就把我们娘儿俩全砍死,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

常河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皱成一团,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乔思思拢了拢头发,又低声开口道:“我打算……再攒攒钱,然后找机会带我妈离开这里,去某个偏远的小城市,让他找不到我们,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吧。”

常河闻言立刻点头表示赞同:“行,我看这样挺好。你……你还差多少钱?我这两年其实也攒了一点,都存在银行卡里,不多,但也能应个急什么的,等我回头拿给你。实在不够的话,我再把我家那套破房子给卖了……”

“哎,不用。”乔思思按住他的胳膊,眉眼间神色有些复杂。“先看看情况吧。你攒点钱也不容易,别总想着乱花,还得为将来做打算呢。”

常河刚想反驳说给你用不算乱花,本来就是为你攒的,却见她忽然皱起眉来,目光远远地投向了病房门口。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个穿着不太合身的厚棉衣的矮个子青年正站在那里探头探脑,与他视线相对后颇有些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

乔思思向来是不大喜欢都琦的,她总觉得这小子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并一直怀疑常河会跑去混社会也多半是受了他的蛊惑。

不过毕竟那两人是关系不错的好兄弟,她也没法当面说什么难听的,于是只好站起身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拎起空保温桶,低声对常河说:“我一会儿还要去打工,先走了,你们俩聊吧。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以后别瞎混了,好好过正经日子,明白吗?”

常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放心,我知道!”

乔思思看了看他那张五彩缤纷的脸,转头又瞥了一眼做贼似地溜进病房里的都琦,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

待乔思思离开病房,都琦立刻凑到常河身边,挠挠后脑勺,试试探探地问:“哥,你还好吧?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点?”

常河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琦这个人,时常会让他感到束手无策。一方面,他俩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彼此之间没什么秘密,互相也都看过对方最狼狈的窘样,平时一起胡闹一起玩,快乐起来是相当的快乐;但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彼此足够了解,所以常河很清楚,都琦这小子,说他没心没肺都算是抬举,有些时候简直是恬不知耻,脸皮能比城墙还厚。

见常河不说话,都琦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委屈巴巴地一瘪嘴,拉着常河的手又说:“哥,你别生气啦……我也不是故意扔下你一个人的,当时情况紧急嘛,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就已经跑出去了,所以就没来得及拉你一起……我、我要是知道他们下手那么重,肯定不能留你自己在那挨打!”

听完他的话,常河在心里撇了撇嘴,暗想可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早知道会这样,恐怕恨不得给脚上安一对翅膀直接飞出去。

“行了行了,我没生你的气,这次算我自己倒霉。”懒得再听都琦继续解释,常河主动转换话题道:“你穿的这什么衣服啊,这么肥,一点都不合身。”

都琦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说:“我那天在巷子里跑的时候不小心把羽绒服刮坏了,里面毛全飞了,然后又没别的厚衣服穿,就把我室友的棉衣借过来了。”

常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借的还是自己拿的啊?别回头被人发现了又给你k一顿。”

都琦脸上不红不白的,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哥,你知道吗?延哥这回也被揍得不轻,据说断了好多根骨头,在icu躺了好几天呢。最近咱们这片儿特别不太平,听说是有外来势力要过来立棍儿,打得可厉害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咧。”

顿了一下,他探过身子,凑到常河耳边低声又道:“据我观察,延哥这一派应该是不行了,听说连上面的吴哥都被狠狠收拾了一顿,以后咱们这片儿可能就是那个叫薛哥的说了算了。”

一听见“薛哥”这俩字,常河的屁股立刻条件反射般泛起疼来。那天晚上具体怎么被薛南珲折磨的他反正是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侧趴在病床上,一个胖壮的中年护士正对着他的屁股鼓捣。

他烧了大半天,喉咙干得厉害,刚想开口让护士帮忙倒杯水,结果后门那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疼得他差点没从床上翻下去。在惊天动地的哀嚎声里,胖护士淡定扔掉手中沾血的旧纱布,然后利落地将涂了药膏的新纱布塞进伤痕累累的肛门,并以公事公办地口吻告诉他,未来的五到七天内,每天都得来上这么一回,您且做好心理准备吧。

长到这么大,常河挨过的揍受过的伤也不算少了,可真没有哪一次比得上这回。白天换药的时候自不用提,每次如厕也能要去他大半条命,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这伤口位置很微妙,原因更是提都没法提,对外只能说是痔疮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

都琦见常河表情不对,以为他还在耿耿于怀,便主动劝道:“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但是这事儿吧……确实也是没办法。延哥这边眼看着不行了,咱以后要想混好肯定是得换个人跟。昨天我还跟大强他们见面聊了两句,他们也都在观望,就……权当不打不相识了呗,以后说不定都能混成好兄弟。”

狗屁的不打不相识!常河怒气冲天的一瞪眼睛,心里大骂你被人摁在地上捅一晚上屁眼子试试?还好兄弟,老冤家还差不多!

然而这话心里头骂得,嘴上却无论如何没办法直接挑明。于是他噎了又噎,好不容易把一肚子怨气咽下去,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我说肚脐儿,要不……咱们趁这个机会退出吧,别继续胡混了。反正我也看出来了,咱俩都不是干这个的料,混了好几年什么名堂都没搞出来,不如老老实实进厂打工算了。”

话一出口,都琦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身子一退坐回到椅子上,都琦低下头一边摆弄手指,一边嘟哝着答:“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说实话,我没法不继续混。我那个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在道上混着,有兄弟们照应,他们最多在经济上压榨我一点,不敢像以前那样往死里欺负我。我要是就这么退出了,以后没人当靠山,他们还不得把我抓回去生吞活剥?”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下去,脑袋也垂得几乎贴上床沿。

“我也知道当混混没前途,但是我……我也不求什么前途,只要别像以前那样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被支使被打骂就行。”

“肚脐儿……”

“况且,我还得攒钱去找我亲爹亲妈呢,光靠打工,我得攒到哪辈子去呀。”说到这,都琦重新抬起头,大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嘴巴却向两边咧开,露出招牌式的没心没肺的笑来。“哎,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我爸妈绝对是有钱人,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房子可大了,然后外面还有花园,还养了好几条狗,天天都有各种水果点心吃。等以后我找到他们,跟他们相认,就能回去过好日子了,到时候肯定带你一起,你放心吧!”

常河看着他的笑脸,原本想说的话通通化为无声的雾气,忽地一下从唇间溜走了。

都琦说的话他都能够理解,都琦的家庭情况他也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太理解,太清楚,所以他没办法继续劝说下去,说多了就显得太过凉薄、太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一家人有一家人的难处,命就是这样的命,他又能怎么办呢?

沉默片刻,他不屑地切了一声,凉凉地说:“你可算了吧,我能指望上你?一天天净知道开空头支票。哎,你看那水还烫不烫?不烫的话拿给我,我这两天嗓子干得厉害。”

都琦嘿嘿地笑了笑,把杯子拿过来凑到嘴边试了一下,确认过不烫后才双手捧着递给常河。

“给,喝吧。喝完我再给你倒一杯晾着。等过两天出院了,我请你吃烧烤去,咱俩不醉不休!”

常河接过搪瓷杯,三两口把水喝光,表情有些无语地把杯子递了回去。

“有没有常识啊?懂什么叫忌口吗?你有那钱还是先买件新棉衣吧,看着跟个偷鸡的一样。”

都琦听了也不恼,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傻笑,像条听话的小狗似的站起身帮他倒水。常河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涌上些说不清的滋味,末了暗自叹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异常晴朗的天。

在医院住了一周多,常河终于得以回家休养。也不知道他生的一身什么铜皮铁骨,挨了那么多下拳脚,最后竟然都只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一处反倒是在屁股。

关于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妈的死基佬敢这么羞辱老子老子跟你没完”,渐渐转化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老子等着”,到最后随着伤口愈合,疼痛消退,他也彻底意识到自己跟薛南珲之间隔着一道多深的鸿沟,如果非要打击报复,结果很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常河虽然暂时没有夫人也没有兵,但他还不想彻底毁掉自己现在普普通通的小日子,故而思索许久,他捏着鼻子做出决定,权当自己是被路边的野狗咬了一口,以后见到那人绕着走就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反正这场事下来,他以后也不打算再继续当混混了,这片场子往后是姓薛还是姓什么都跟他没屁关系。

至于都琦,对方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而且家里又是那种情况,他劝不了帮不了,也就只能随他的便,由着他继续混下去了。

冬去春来,天气虽然依旧还是冷,但渐渐地也有树枝上开始冒新芽了。常河新找了个修车行的工作,累是累了点,但同事都挺好相处,老板也大方,甚至还拍着他的膀子许诺说只要干得好将来开分店一定让他去当小领导。这个大饼画得虽然连个影儿都还看不见,但毕竟是个正向的激励,常河有了奋斗的目标,整个人都阳光灿烂的,干活也愈发卖力,每天大汗淋漓的蹭一身机油也不嫌脏嫌累。

与他相反,都琦这段日子混得不大顺遂,甚至可以说是霉运连连。帮派这边,邱大延连同上面的吴老三一派算是彻底垮台,所有的场子都归了薛南珲管,至于他手下的那帮弟兄,则是被挨个敲打了一遍,愿意归顺的就给安排个小差事,不爱归顺的爱滚哪去滚哪去,禁止出来碍眼。

都琦作为一棵没什么忠义心的墙头草,自然是愿意向新老大臣服。然而一则他本身就没几毛钱的本事,以前也只是个打杂凑数的而已,实在上不得台面;二来因为之前那事,虽然后面薛南珲大概是看他太不值得一提就没再找他麻烦,但他毕竟心虚,也不敢太使劲往人家眼前凑,生怕被算旧账。因此一来二去的,他混得愈发不如意起来,几乎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恰恰赶在这个时候,他养父下楼梯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腿摔骨折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把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并从小到大一直虐待他的假爹,但毕竟名义上还是父子,哪怕只是碍于情面也得去医院探个病,看望一下才行。结果这一去倒好,他妈他姐他叔叔婶婶全都挤在病房里,轮番把他骂了一顿,痛斥他的不孝,末了强逼着他跪下给断腿的爹磕了个头,又把他兜里的钱全部掏干净才算完。

这一趟医院回来,都琦气得人都快炸了,向来都是乐呵呵的小脸上彻底失去笑容,坐在常河身边用力咬嘴唇,大眼睛里蓄满不甘的泪光。

“好了好了,别气了,为那帮傻x不值得。”常河摘下脏乎乎的手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其实也挺替他来气。“以后甭搭理他们,摔断脖子也跟咱没关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干净衣服,晚上带你吃烧烤去。”

都琦闷闷地应了一声,脸蛋依旧是涨红的。盯着路边的一丛野草,他抽了抽鼻子,喃喃地说:“哥,我想走,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我想去找我爸妈,他们肯定也在找我呢。”

常河握着他单薄的小肩膀,不知该如何作答。走当然是可以走的,又没缺胳膊少腿,在哪里不能活呢?可是都琦不像他这么人高马大皮糙肉厚,身上又没钱没本事,脑子里也净只有些小聪明,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跑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得叫别人给欺负死?可若是叫常河陪他一起走,他却也实在做不到——他不能为了都琦把自己刚刚走上正轨的生活再次打乱,而且乔思思那边他也没法放下。

靠坐着沉默了一会儿,都琦低下头抹了抹眼睛,像是想开了似的,脸上重新露出些笑模样。

“不提那些了。哥,我刚刚可听见了,你说要请我吃烧烤啊?说话算话不?”

“那有什么不算的。”常河也笑了,捡起手套站起身来,语气轻松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给里面收拾一下,然后换身衣服。晚上你就敞开肚皮可劲儿吃吧,看你瘦的那样,是不是好久没沾油水了?”

都琦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是呗。你快去吧,我先想想一会儿点点儿什么东西。”

常河点点头回去里面收拾东西。今晚行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他得巡视一遍,把东西都收拾好,该关的电源什么的都关掉才行。

等换好衣服出来,他正打算去关卷帘门,却见都琦站在墙角的一台摩托车前,前前后后绕着圈打量,显然很是喜爱。

“哥,这是谁的车啊?真够酷的哎。”

常河凑过去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但也认同都琦的夸赞,这的确是一台非常拉风的重型机车。

“不知道,上午还没看见呢,可能是下午的时候小伍他们接的吧,我忙着修那台皮卡没注意。”

“这车得挺贵吧?”都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车把,又顺着流畅的车身从前面一直捋到后头,好奇地问:“不过我看它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送来修理什么地方?”

“我看一眼去。”常河被他说的也好奇起来,遂去柜台那里取来登记表,看了两眼后答:“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一侧的灯坏了。”

都琦“噢”了一声,围着那车绕了又绕,忽然开口说:“哎,哥,车钥匙你有吗?这车能不能借我开两圈过过瘾啊?”

“啊?”常河下意识地看了抽屉一眼,发现车钥匙确实在里面。“这……别了吧,一旦磕了碰了,咱俩谁都赔不起啊。”

“哎呀,不能的。就在外面那条大道上跑两圈,能磕到哪儿啊?”三两步跑到柜台前,都琦小狗似的眼巴巴地望过来。“你要不放心的话……那你来开,我坐后座,行不?”

按理说,客户的车子是万万不可以乱动的,即使不出事,被人知道了也是挺跌信誉的一件事;可是理归理,修车行里的伙计,哪个不会对豪车靓车眼馋啊?趁客户不知道的时候,借出去兜个风过个瘾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几乎算是业内默认的潜规则了。

想着以自己的开车技术,带都琦出去转两圈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反正一会儿爽过了就送回来,谁也不会知道。于是常河点点头,把车钥匙从抽屉里拿出来抛给都琦,嘱咐道:“你先把车推出去,我锁上卷帘门。别自己瞎开,等我一起,知道吗?”

都琦接过钥匙,乐得眼不见牙,连连点头。

跨上那台拉风的摩托,常河转动车把,大声对身后的都琦说:“头盔带好,坐稳了!”

然后,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闪着银光的车子如子弹般在大道上飞驰起来。

“哇吼~好爽啊!”都琦坐在后座,一手揽住常河的腰,一手忍不住兴奋地挥舞起来。“好车就是不一样!听听这声儿,太他妈销魂了!”

常河在头盔里暗自咧开嘴,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心情同样很兴奋。男人对车子的热爱仿佛是写在骨子里的,哪怕这车不是他自己的,哪怕他这辈子都未必能买得起这么一台摩托,但此时此刻,他能握着车把、听着发动机的嘶鸣,在大街上肆意地绕上这么几圈,就已经足够快乐到家了。

上车前说好的只在附近的街上绕几圈就回去,但屁股真坐上车子,感受着风呼呼吹过耳边的动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改变了主意,乐颠颠地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等到他们享受够了,月亮早已挂上夜幕。两个人又冷又饿,没力气再大老远开回去送车,于是就近找了一家烧烤店,坐下来大快朵颐先。

都琦显然是饿得狠了,十几串羊肉串眨眼之间就只剩了钎子,满满一碗疙瘩汤也是几口就下了肚。常河一边啃羊排一边没忍住笑出声来,戏谑地叫他悠着点吃,当心把肚皮撑爆了。

“哎,哥,你是不知道,我这阵子真的是穷得快啃树皮了。”毫无形象地张嘴打了个饱嗝,都琦拿起一穗烤苞米,长吁短叹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么,吴老三被赶走之后,这片的场子就都归薛哥管了。但是薛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啊,他手下也有一帮子弟兄得安排差事。所以现在呢,就是嫡系吃肉,旁系喝汤,我们这群小喽啰,能跟着闻闻味就算很好了。”

常河咽下一口肉,摇摇头叹道:“所以说啊,在哪混都得抱好大腿才行,不然没什么出路。要不然你也先凑合找个工打着吧,挣一天算一天的,先解决温饱问题嘛。”

都琦眨巴眨巴眼睛,啃着苞米粒没说话。

常河还想再发表几句高论,却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吵嚷,似乎是有两伙人不知怎么的打起来了。

一开始,店里头的其他人还都在乐呵呵的看热闹;可是渐渐地,随着那两伙人战斗升级,战场也逐渐转移扩大,酒瓶碗碟四处乱飞,一个不小心就有被误伤爆头的危险。于是大家顾忌起自己的安危,饭也不吃了,账也不结了,纷纷作鸟兽散。

常河和都琦因为以前没少看人打架,甚至自己也参与过不少次,所以倒没有那么慌张,只是见有机会名正言顺的逃单,便也乐得捡便宜,趁店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也穿上外套跟着众人向外跑去。

刚刚跨出大门,两人便看见马路边上停下一辆悍马。车门气势汹汹地打开,几个大汉拥着一个高挑的青年从车里跳出来,面目是一水儿的凶恶,其中数那个青年最标致但也最阴沉。

这烧烤店门前好死不死的恰巧有一道台阶,那青年杀气腾腾地顺着台阶往上走,而常河携着都琦正在下台阶,所以不可避免的,两组人几乎是肩膀蹭着肩膀的错身而过。

早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常河便认出那个戴着黄色墨镜的青年正是薛南珲,可是前有狼后有虎,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转头回店里去了,所以他只能一边暗骂倒霉一边极力地垂下头,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并期望对方也不要注意到他。

然而事与愿违,尽管他把脑袋垂得快要贴上胸口,可是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了身上,叫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过街老鼠似的贴着台阶边缘匆匆溜下去,常河偷眼往后一瞄,见薛南珲已经带着大汉们杀进店里,似乎没有闲工夫找自己的麻烦,遂长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到摩托车旁,扶着车把叹道:“这倒霉催的,出来吃个饭也能碰上瘟神!”

都琦虽然没有遭到瞪视,但也被那帮人身上的煞气震慑住了。小小地打了个饱嗝,他一边回头往店里看,一边嘟哝说:“妈呀,我还是第一次离薛哥这么近。你别说,薛哥身上那股劲儿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一看就是个当大哥的,特别有范儿。”

常河嘴巴撇了撇,心说别人都只喜欢抱女人,就他爱对着男人屁股使劲,可不是不太一样么,缺德带冒烟的死基佬!

然而这话依旧是心里想得,嘴上说不得。清了清嗓子,他一拍车座发话道:“行了行了,别看了,赶紧走吧,咱还得把车送回店里去呢。”

“噢。”都琦点点头,听话地率先坐上后座,然后一脸奇怪的看向常河。“你干嘛呢?不是说要赶紧走吗?要不你坐后座,换我来开?”

常河站在原地,从上到下把自己身上的兜啊袋的翻了个遍,末了脸色发青的抬头说:“车、车钥匙找不着了……”

“啊?不会吧?”都琦也愣住了,从车上跳下来,在自己身上也摸了一通。“你再仔细找找?”

正在他俩大眼瞪小眼的当口,烧烤店里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喧闹,随后,一帮东倒西歪的汉子被拖拽出大门,丢垃圾似的丢在了门口的空地上,嘴里犹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很快,薛南珲也从店里出来,嘴上叼着烟,一句废话不说,抄起凳子对着那几人就是一阵猛抡,顿时激起惨叫连连。

常河听见那梆梆的闷响,感觉自己的皮肉也跟着疼痛起来,后背登时竖起无数寒毛。

“哎!我想起来了!”都琦没在意那边的暴力场面,一副身心都放在回忆车钥匙上。“车钥匙是不是坐下点菜的时候被你顺手放桌子上了?刚刚走的时候忘了给它拿走吧?”

被他这么一说,常河也隐隐约约记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是顺手把那玩意扔在桌子上了。

兴许是今天享受了好车,又痛快地吃了一顿的缘故,都琦的胆子大了不少。探头看了看店内外的情况,他自告奋勇道:“正好他们都出来了,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找钥匙。”

常河点点头,都琦个子小,手脚也比较伶俐,偷偷溜进去再偷偷溜出来应该不会太惹人注目。“快去快回啊。”

果然,都琦像条灵巧的小耗子似的,嗖地一下蹿进店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常河守在摩托车旁,一边焦急地向店里张望,一边忍不住偷眼去瞄旁边空地上的战况。结果这一瞄不要紧,冷不防的竟与薛南珲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唰地一下收回视线,常河忍不住在心里骂起娘来,心想怎么就这么寸呢?全天下的霉都倒他头上了是吧?

幸而,薛南珲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似乎并没有过来找茬的意思。很快,都琦小跑着从店里蹿出来,气喘吁吁地把车钥匙丢给常河:“哎哟我的妈,店里面桌子椅子全翻了,东西砸的到处都是,幸好我眼睛尖,从烤炉底下把它掏出来了。”

常河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车钥匙的塑料头被烤炉烫化了一个角。不过现在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薛南珲不知为何正对着他虎视眈眈,他只想赶紧开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匆匆忙忙地跨上车,刚戴好头盔,还没等发动,忽然一只雪白的大手从天而降,稳稳抓住了车把前杆。常河惊惧的一抬头,入目便是薛南珲那张沾了血点子的白脸,偏他嘴角还挂着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别提多惊悚了。

嘶地倒抽进一口凉气,常河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薛、薛哥,你……有什么事吗?”

薛南珲没有回答,单是抬了抬下巴,眼睛在车身扫视过一圈,这才斜睨着他道:“几日不见,混得不错啊,都开上这车了。”

常河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能浑身僵硬的打哈哈:“呃,也没有……哈哈……”

“多少钱买的?这车我记得不便宜吧?”

“啊?呃,二手的,不怎么值钱……”

“是吗?可是看着挺新啊。”

似乎是对这台摩托非常感兴趣似的,薛南珲东一嘴西一嘴的开始跟他聊起来。常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能直说这车不是自己的,硬是在寒风里憋出了一头热汗,简直恨不能直接一转车把加大油门轰过去算了。

绕着车子走了半圈,薛南珲抱起双臂,歪着脑袋忽然说:“这车是不是有一侧车灯坏了啊?”

由于车子还没发动,所以车灯也并没有亮起,正常来说是光靠看其实是看不出内部问题的。于是都琦一个没忍住,嘴快地张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啊?”

薛南珲这回是真的笑了,两边嘴角同时向上勾起,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看起来竟然还挺俏皮。然后下一秒,他像川剧变脸似的,猛地收起笑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

“因为这他妈是我的车。”

此话一出,车上坐着的二人齐齐吓出一身冷汗,几乎就要当场尿裤子。

常河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人,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不不不对啊,我记得登、登记表上写的是,是,是梁先生来着……”

“对,是梁子帮我送去的。”薛南珲点点头,抬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你也见过,就脸上有刀疤的那个。”

这何止是见过,常河现在还记得那人的重拳砸在身上时的痛感,以及拿着淋浴头喷冷水时的冷酷无情。

“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松开握住车把的手,薛南珲面无表情地盯住二人,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活动起手指。被掰动的关节连续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在嘈杂的背景下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可听在常河与都琦的耳中却宛如雷鸣海啸,带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都琦的反应速度向来是比较快的,眼看情况要糟,他兔子一样从后座上弹起,转头就要往巷子里逃。然而今非昔比,他快,薛南珲比他更快,刚一见他动作,便老鹰抓小鸡似的伸手拽住了他的后脖领子,狠狠将人掼在了地上。

痛苦不堪地蜷缩起身子,都琦呻吟着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薛南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傻在原地的常河,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悍马,声音平淡地吩咐手下:“把那两个也一起带走。”

地下车库里,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晾腊肉似的挂在过道中央,脸上表情是统一的愁云惨雾、后悔不迭。

小心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膀子,常河不由得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平时对神鬼仙佛过于不敬,所以遭了报复?可是他老妈当年虔诚信拜,奉出不知多少香火钱,不也照样一点用都没有吗?没想到这帮神仙收了钱不给办事不说,倒还挺能记仇的。

忽然,电梯铃叮地响了一声,吊挂在空中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向后扭脖子试图看清来客。

好消息是,来者仅有一人,且两手空空,并没有提着什么刀枪棍棒;而坏消息是——那个人是薛南珲。

闲庭信步走到二人面前,薛南珲依旧戴着那副黄澄澄的太阳眼镜,从镜片下面射出森冷的目光。

“行啊你们俩,日子过得挺自在,开老子的车出去潇洒——”说着,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两根手指捏着将其提到眼前,“还把车钥匙弄成这个x样?”

突地打了个寒战,都琦哆哆嗦嗦地开口求饶:“薛、薛哥……是我们错了,我们真不知道那是您的车,不然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碰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我给您磕头道歉……”

薛南珲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小下巴用力晃了晃,“你的脑袋很值钱吗?在地上磕两下就能让老子消气?”

都琦被他掐得骨头生疼,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战战兢兢地一个劲儿地道歉认错。

常河知道他俩今天是撞枪口上了。薛南珲这一身的戾气,明显不是因为车子被人偷偷骑了而攒起来的,可谁又会放过恰好送到眼前的沙包呢?

心里想了又想,他咬咬牙张口道:“薛哥,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挨打挨骂我都认了。但是你别为难都琦,他只是碰巧来找我吃饭而已,没碰你的车,不该受牵连。”

听了他这话,薛南珲眉毛一挑,倒还真的松开手来,慢慢踱到常河面前,抬眼望向他。

“又开始充好汉了?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我记得上次你也是为了保他吃了不少苦头吧?”说着,他不怀好意地抬手在常河的侧臀上拍了拍,戏谑地问:“怎么?他是你姘头?”

“我¥%g%……h%*!!”

一个没忍住,成串的亲切问候从常河口中蹦跳而出。薛南珲的脸色瞬间沉下几度,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可以说是阴森森了。

“少他妈恶心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常河干脆也不装了,就着心里的闷火口无遮拦地谩骂起来:“断子绝孙的死基佬!你他妈迟早被雷劈!”

薛南珲静静地听他骂完,怒极反笑,边低头抽裤腰带边阴冷地说:“没看出来,嘴还挺利啊。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出来听听?”

常河看着他的动作,后背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现在再服软显然也是不太可能,更何况他心里头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混道上的,打人或是被打都是家常便饭,上次的事是他栽了跟头,哪怕被生生打断两条腿他也认了;但薛南珲不能那样侮辱他吧?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然被摁在地上当狗一样的狠操了一顿,说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你他妈……你他妈有种给老子放下来!”常河瞪起一双黑眼睛,不顾都琦在一旁嚅嚅的劝阻,直着嗓子低吼:“咱俩一对一打一场!你敢吗?!”

话音结束,薛南珲刚好把裤腰带解下来,对折过去握在手中。沉沉地抬脸笑了一下,他先是扬手啪地一皮带抽在常河身上,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往地上一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三两下割断了常河手上的绳子。

“我有什么不敢的?”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蹲在地上活动胳膊的常河,薛南珲的眼睛里浮起暗幽幽的火光。“倒是你,愿赌服输,做得到吗?要是打不过我的话,你今晚会过得很惨。”

最后两个字他特意加重语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吐出来。常河知道那背后的涵义是什么,但在寒毛倒竖的同时,流淌在基因里的好勇斗狠的天性如兴奋剂般注入脊髓,叫他瞬间脑浆沸腾,热血奔流,除了狠狠干上一架之外什么都思考不得了。

当啷一声,薛南珲将匕首丢在常河眼前,随即握紧双拳微微沉下腰,摆出相当专业的迎战姿势。

“让你一把刀,省得回头说状态不好不公平。准备好了就来吧。”

常河沉眉看了他一眼,握住匕首,直起身子。“你就不怕被我一刀捅死?”

薛南珲舔了舔牙尖,再度露出嗜血的微笑。

“有种你就试试,我很期待。”

随着一声暴喝,常河挥舞匕首,气势汹汹地朝对面人扑过去,刀尖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银光。薛南珲脚下一退,身子后拉躲过他的猛攻,同时迅速出拳,冲着他的下巴袭去。

常河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搏击训练,但这么多年打架斗殴的经验足够他判断形势,知道这一拳挨下去很有可能直接被ko,所以赶紧侧身闪避,脱离攻击范围后马上抬手又是一刀。

这一回薛南珲没能完全避开,衬衣被划开一道裂口,鲜红的血色自白皙的胸前漫出,在色调灰暗的停车场内显得分外夺目。

瞧见他的血,常河的脑子忽然冷静下来不少,心想总不能真的把薛南珲捅死在这吧?他一个没钱没势没背景的平头老百姓,一旦闹出人命官司,重则枪毙,轻则蹲个十几二十年大牢,那这辈子岂不是全都毁了?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心里如此一犹豫,他手上的动作就不由得慢了几分,不像之前耍得那么威风了。而薛南珲虽然流了血,可面上表情分毫未变,出拳依旧迅猛有力,三招两式之间便将常河逼得乱了手脚。

又是一记快拳袭来,常河被打得连连后退,只能狼狈护住头脸。薛南珲则是乘胜追击,凌空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右手腕,将沾了血的匕首踢落在地。

打到这个地步,其实胜负已经很分明了。薛南珲虽然不如常河高壮,但明显是练过的,出拳稳准狠,力量也比看上去的要大得多。常河挨了几下狠的,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跪倒在地上。

都琦被吊在一旁目睹全程,胳膊又酸又痛,心里又惊又慌,生怕常河真的被薛南珲活活打死,忍不住张口大喊:“薛哥!别打了!要打死人了!您行行好住手吧!求您啦!”

常河昏昏沉沉地听到他的叫声,想说老子没那么孬种,别跟他求饶,可是嘴巴刚一张开,就有黏稠的热血流进嘴里,然后喉咙口也跟比赛似的涌上一股腥甜。

都琦还在那边嚎丧似的大喊大叫,薛南珲充耳不闻地对着常河又是一顿狠揍,直打得他整个人瘫软在地才停手。

三两下扯掉破碎的衬衣,他先是用布料擦了擦拳头上的血,随后带着一身煞气走到都琦面前,不由分说把那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口中。

“再叫唤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都琦惊恐万状地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他万分笃定薛南珲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转身走回到常河身旁,薛南珲同样一言不发地伸手扒下对方的裤子,将一整个饱满圆润的麦色屁股暴露在空气之中。

意识到男人接下来的打算,常河回光返照似的又挣扎起来,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脏话,一边抡胳膊踢腿要防守反击。薛南珲哪能允许他造次,站起来照肚子又是两脚,见他蜷缩着不动了才收回腿,慢条斯理地解开裤子,露出已然半勃的性器来。

“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说的吗?”一手掐住肉实的臀瓣向外掰开,薛南珲握着硬热的阴茎在穴口周围缓慢拍打,语调阴森的说:“愿赌服输。你自找的。”

说完,他吐了两口唾沫到常河股间,就着那一丁点的润滑硬是把性器挤了进去。

常河趴伏在地上,由于这次没能及时昏迷,所以清晰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钝刀子割肉,什么叫痛不欲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惨的嘶鸣,他控制不住地挥拳猛捶水泥地,同时手脚并用的想从薛南珲身下爬走。

薛南珲箍住他的侧腰不让他乱动,小幅度地摆动起腰部,开始在穴内挞伐。很显然,仅靠上一次的开苞并不足以让常河的屁股熟悉外物侵入,作为进攻者,薛南珲同样感到了疼痛。不过此时此刻,这样的疼痛倒像是兴奋剂一样的存在,那洞口缩得越紧,他就越有将其完全捅开、彻底征服的欲望。

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在偌大的停车场内回响,黯淡的灯光下,青黑色的苍鹰纹身蛰伏在男人白皙的肩背上,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仿佛也在进行着一场冷酷的捕猎。

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已经有些凝固了,黏黏乎乎的糊在嘴唇上方,堵得常河呼吸不畅,脑袋里越发昏沉起来,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场熟悉的噩梦里。晕头晕脑的,他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后背碰上水泥地,两条腿则是高高抬起,像青蛙一样弯曲着朝两侧分开。

滚烫的肉棍再次捅进臀间的孔穴,毫不留情地横冲直撞起来,似乎要活活搅烂他的内脏。常河在恐慌和痛苦中再次扑腾起来,无意识地摇晃脑袋,口中发出难耐的呻吟。

挣扎间,一条人影骤然映入他的眼帘。常河迷茫地与那条人影对视了三秒,脑中顿时如炸雷般轰然作响,一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并不是一场噩梦,或者说,这并不只是一场噩梦。他几乎快要忘了,这里并非只有他跟薛南珲两个人;就在不远的地方,都琦被吊挂在悬梁上,完完整整地目睹了他被侵犯和羞辱的全过程,包括那些狼狈至极的呻吟和挣扎。

在彻骨的恶寒中,常河似乎听到了某些东西破碎的声响。那或许是他最后的一丁点尊严,也可能是他仅存的一小撮理智;总之,无论那是什么,反正在意识到现状的一刹那,它就像肥皂泡泡一样嘭地炸碎了。

困兽般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常河不知从哪里凝聚出一股力量,猛地将身上人推开。

薛南珲没防备,被推得一下子摔倒在地,太阳镜也从脸上掉了下来。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他瞟了一眼跌落的太阳镜,向前方射出愠怒的目光。

“找死是不是?我看你还是挨打挨得轻了。”

说话的时候,他胯间的家伙犹湿漉漉直愣愣地戳在空气中,硬热的炮管上沾着几串醒目的血痕。

常河冷不丁瞥见那玩意,心里立刻涌上一阵又愤怒又恶心又恐惧的复杂情绪,恨不能一刀把它连根剁了。气恼地移开视线,他瞪起双目望向薛南珲,声音发颤地低声怒叫:“老子跟你有仇吗?你他妈的羞辱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

薛南珲闻言轻轻一耸肩膀,“是啊,怎么了?不服气?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没把握住啊。”

说完,他翻身站起,提着拳头气势迫人地再度逼上来,失去镜片遮挡的眼睛里幽幽的泛着绿光,简直像是什么豺狼野兽一样。

刚才挨的那顿狠揍的记忆还刻在骨头里没有消散,一见薛南珲又摆出揍人的架势,常河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条件反射般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嘴上却不服软地继续啸叫:“我操你妈!你别过来!你他妈心理变态是不是?老子不陪你玩这个!”

躲避之间,他感觉左手一痛,似乎被什么锐物划破了掌心的皮肤。慌乱地回头一瞥,原来是之前被薛南珲踢落的那把匕首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沾血的刀刃映出一片银光。

下意识地将匕首握进手里,常河转过头来刚想出言威胁,却被迎面一拳砸得仰倒在地。紧接着,薛南珲坐上他的腰,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暴打,末了咔嚓一声卸了他的下巴,就着这个姿势要把自己的阴茎送进他的嘴巴里。

浓郁的雄性气味瞬间扑进鼻腔,眼看着那玩意贴上自己的嘴唇,常河双眼暴睁,眼珠子几乎快要沁出血来,握紧匕首不管不顾地抬手狠狠一扎。

扑哧一声轻响,薛南珲的动作猛然僵住,不可置信般抬眼与身下人对视。

视线相撞的瞬间,常河心里猛然一悚,像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松开手,胸膛起伏着不断粗喘。

薛南珲望了他几秒,慢慢回头去看自己的伤处。右侧后腰上,被匕首刺穿的地方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而他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在飞快地伴随血液一起流淌出去。

试探着用手掌按紧刀口,他转过头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眼睛却忽然一阵刺痛,脑袋里也泛起晕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歪在了地上。

常河呆呆地望着薛南珲,直到他倒地不起,才大梦初醒般从地上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

停车场里依旧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只有嘴里堵着破布的都琦被吊在一旁,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二人对视片刻,均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出强烈的惶恐,隐隐约约感觉到要大难临头了。

乔思思的劝告猛然在脑海中响起,常河懊悔万分地俯身揪住自己的头发,几乎想要一头撞死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只一晚上的功夫,他勤勤恳恳拨上正轨的生活便彻底宣告破灭,以后永远都要背负着杀人犯的骂名了——不对,他都杀了人了,还能有什么“以后”?接下来不是吃枪子儿就是等着下半辈子牢底坐穿了!

转眼之间,常河的脑袋里闪过无数种念头,从投案自首到毁尸灭迹,每一种办法似乎都是可行而又不可行,脑袋里乱哄哄的始终做不出决定。

“妈的,不是吧……你、你别死啊!”手忙脚乱地扑到男人身旁,常河脱下毛衣去堵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嘴里乌七八糟的念叨:“都他妈怪你!刀是你自己拿出来的,我这、这算是正当防卫吧?啊?妈的你说句话啊!不会真死了吧?!我操操操……”

倒在地上的薛南珲发出一阵低浅的呻吟,手指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丢出来,咬牙喘息道:“别他妈……废话……老子还没死呢!不想让我死就赶紧开车……去医院!”

常河嚯地一下抬起脸,呆呆地看了他两三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捡起了车钥匙。

之前的那些仇和怨他现在都顾不得了,只要薛南珲别死在这里、别让他变成杀人犯,他就足够谢天谢地感激涕零。至于后面会怎么样,就等事到临头再说吧!

清晨时分,两个人影过街老鼠一般鬼鬼祟祟溜进居民楼,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常河的家。

一进门,常河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向前一扑,东倒西歪地趴在了乱糟糟的床铺上。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甫一松开,他便觉出了无尽的痛与累。脸上身上被踢打过的地方自不用提,屁股里受了伤的那一处也疼得像被炮仗炸过似的,一路上给他折磨了个够呛。

上下眼皮无力地黏合在一起,他想着先睡一觉吧,有什么问题等睡醒了再想辙;可是尽管身体疲惫得厉害,脑子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颠三倒四地不断回放各种场景,又搭配上许多根本没个逻辑的胡思乱想,让他睡也睡不着,理也理不出头绪,烦得简直想死。

都琦跟在他后面进的屋子,此刻委顿在椅子上,同样也是心思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肩膀,痛得呲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肌肉肯定是拉伤了。抬眼向趴在床上的常河放出目光,他发现对方的裤裆处隐隐透出一片深色痕迹,来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地下车库里的一幕幕再度在他脑海中闪现,他咽了咽唾沫,心里既错愕又尴尬,认为自己不该再去多想这件事情,遂移开目光,小小声地说:“哥,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呐?”

常河闻言又叹了一口气,干脆拽过枕头捂住脑袋,做出掩耳盗铃的模样。

怎么办?他也想知道怎么办啊!薛南珲虽然是被送进了抢救室,但小命到底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他命大活了下来,以他的身份和脾气,事后能不来找自己报仇?一想到今后将会面临的恐怖报复,常河就感觉后脊梁里直冒寒气,忍不住又开始期盼他还是早点死了吧!

都琦见他不回话,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多半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脑袋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主意。不过相比常河此时的万念俱灰,他算得上是乐观派了。揉了揉酸痛的臂膀,他感觉嘴里渴得厉害,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决定先不去想那些麻烦的问题,等吃过饭、休息好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哥,你饿不饿?我去煮点面条咱俩吃啊?”

“嗯?嗯,行。”常河胡乱应了一声,其实肚子里根本没觉出饥饱,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该怎么办”上。

得到回复,都琦立刻行动起来,离开卧室去厨房烧水洗菜。常河鸵鸟似的又趴了一会儿,感觉胸口十分憋闷,有些喘不上气,便丢开枕头,身子一转改为仰躺。不曾想,这一动弹牵扯到下身那里的裂伤,一阵尖锐的痛楚从尾椎骨直冲到后脑,疼得他脱口就是一声惨嚎。

都琦正在厨房里打鸡蛋,冷不丁听见他的嚎叫,吓得手一哆嗦,鸡蛋啪唧掉到地上,摔得卵黄子溅了一地。顾不上收拾烂摊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卧室里,慌慌张张地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你磕到哪了?还是哪疼了?要不还是医院看看吧?”

常河虾米似的蜷缩在床上,两只手徒劳地捂住屁股,嘴里不住地抽冷气。都琦看见他这动作,也明白过来他是哪里疼,顿时面露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半晌,他挠挠后脑勺,走到床边蹲下来,犹犹豫豫地看向对方。

“哥……那个,你要是疼得厉害的话……我先去帮你买点药涂一下?”

虽然不清楚常河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但依照他的想法,先抹点药膏消炎止痛总归是没错的,不然生抗着得多难受啊?

常河听见了他的提议,又像是没听见,闭着眼睛面目扭曲的不答话。捱过那一阵让人眼前发黑的疼痛之后,他的神智又渐渐恢复过来,此时无遮无掩地面对着都琦,他自觉羞耻万分,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

打小时候起他就生得高壮结实,青春期以后更是接近虎背熊腰,至于性格方面,不说多么潇洒豪迈,但也自认是条顶天立地的硬汉子、纯爷们儿,因此在小鸡崽似的都琦面前,他总是忍不住大包大揽,有意无意地展示男儿本色。

然而就是这么硬汉子又纯爷们儿的一个他,今天竟然当着都琦的面被人扒掉裤子强奸了!尽管他也用尽力气做出了反抗,甚至一刀把始作俑者捅进了icu,可是这一切依旧无法抹去他的屁股被男人的鸡巴操了个通透的事实,也无法把这个事实从都琦的记忆里删除抹消。

想着想着,他的脸皮逐渐烧得通红,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像是要哭,又像是要恼羞成怒。都琦不安地望着他,也看出了他的羞耻,心里头原本只是尴尬,这会儿却又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很想要把他揽在怀里揉一揉抱一抱。

犹豫片刻,他到底还是没敢妄动,只伸手理了理常河汗湿的刘海,随后站起身来,揣上钥匙小跑着径自下楼买药去了。

常河的家是很小的一间一居室,由于太过破旧,所以不大好出手,当年还没等卖掉他爸便已撒手人寰;再后来他妈见他总不学好,一个人负气而走,于是这房子就过到了他的名下,尽管到处都是毛病,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对付着各自吃掉一碗汤面,都琦将消炎的药片和药膏放到常河面前,然后自动自觉地转身走去厨房,留他自己处理那隐私处的伤。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常河也没心思再去翻来覆去的羞耻了。呲牙咧嘴地脱掉裤子,他探头想去看看自己的伤处,无奈腰不够软,怎么扭都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不清关窍处的具体情况。

身体本来就疲累,这一通折腾更是搞得他气喘如牛,脑袋里一阵阵的发晕。昏头昏脑地躬身一扑,常河侧趴在床上,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心里想着休息一下等缓过劲儿再处理,结果眼皮子刚一合上就沉入梦乡,睡得人事不省了。

都琦缩在厨房里,先是收拾了地上的烂摊子,然后把锅碗瓢盆全部刷干净,又拿着膏药往自己肩臂上贴。等到这一系列事情都干完了,他得出空闲偷眼往卧室里一望,却发现床铺里传来鼾声,常河大敞四开地露着屁股已然睡成死猪了。

哑然片刻,他小小地“哎”了一声,轻手轻脚走回卧室,探身去瞧常河的股间。

那里的状况实在不怎么美好,暗红色的血渍淋淋漓漓地糊在大腿和臀缝内侧,臀间的小穴则是红肿着向外凸起,细密的褶皱上肉眼都能看出有撕裂的痕迹。

这样血糊糊的伤口显然不适合直接抹药,都琦想了想,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温水回来,将毛巾微微浸湿,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污迹。

温热的毛巾蹭过皮肤,大概是触感柔软无害的缘故,常河并没有惊醒,只无意识地从喉间发出几声猫似的咕噜,身子动了动,睡得更沉了。

血渍渐渐被擦洗干净,露出底下较为细嫩的皮肤。都琦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感觉触感很好,有种与常河本人的形象不大相符的柔软与光滑。将淡绿色的药膏挤出一点到指尖,他谨慎地握住一片圆润的臀瓣向外掰开,露出中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穴,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把药膏抹了上去。

发肿的肉穴摸起来热而柔嫩,药膏涂上去之后又变得滑溜溜的泛着水润的光泽。都琦以前总觉得常河全身上下都是结实而粗犷的,肩宽背阔,粗胳膊粗腿,就连胯下那物什也是沉甸甸的一坨;可是经过今天这一擦一抹,他忽然发现原来对方身上也是有着细嫩之处的,而且因为这细嫩之处位置隐秘,轻易不见天日,使得他愈发有种无意间挖到宝藏的窃喜。

屏住呼吸,他又沾了一指头药膏,先是在肿胀的穴口涂抹揉按,随后试试探探的,借着软膏的润滑,慢慢将食指送到了肉洞里头。

熟睡中的常河又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似乎是感到了些许不舒服,屁股晃了几下,但很快又恢复安静。都琦保持手指插入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那两团麦色的臀肉,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起来,鼠蹊部也隐隐有了发热的征兆。

吞下一口唾沫,他重新活动起手指,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把药膏抹匀。可是这掩耳盗铃一般的心理暗示实在抵不过包裹住指尖的那份湿软紧热的触感,涂着涂着,都琦便忍不住要回想起那时在车库里所看到的场景。

其实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并且被肢体遮挡住的缘故,当时他并没有看清楚常河是怎样被侵犯的,只看到薛南珲骑在他身上,按着他的后背不断摆动腰部,肉体结合处噼啪作响。

不过此时此刻,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他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男人的滚烫性器是如何捅开紧窄的肛口,抵着穴里的嫩肉一寸一寸蛮横入侵,然后带着一串宣誓胜利般的血水整根抽出,再毫不留情地重新狠插进去——

过于火热淫靡的幻想让都琦的裤裆里迅速支起小帐篷,他脸色发红的抽出手指,捧起水盆逃命一样快步跑进了卫生间。反手锁上卫生间的门,他把脑袋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期期艾艾地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歪路,长此以往可能要糟。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常河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爬起来,好半天才彻底清醒,于是展开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

脸上身上挨过揍的地方依旧还是疼,但屁股里那一处似乎轻松许多,凉丝丝的感觉中和了肿胀的痛感,股间和大腿也是清清爽爽。脑筋转过两圈,他明白多半是都琦趁他睡觉的时候帮他做了处理。

这种尴尬处的伤口被人摸了瞧了,本来是应当羞耻不堪的,但常河短时间内遭羞次数太多,此时反倒是麻木了,心想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比起这种面子上的问题,他更该关心的显然另有其事。刚才那一场觉,他睡得并不怎么踏实,梦里头薛南珲不知怎么变成了丧尸,追着他要报仇,皮肉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他被对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吓得屁滚尿流,一路上拼命狂奔,可是从白天跑到晚上,再从夜里跑到清晨,他跑得腿都快累断了,薛南珲还是阴魂不散地一直坠在他身后,随时张着长满尖牙的嘴要给他脖子上狠狠地来一下。

后怕地摸了摸后颈,常河回头瞥了一眼,确认身后只有斑驳的白墙,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鬼东西,心里才总算踏实下来。

不过梦境有梦境的恐怖,现实也有现实的糟糕,他脱离了丧尸的魔口,不代表接下来就能悠哉游哉地高枕无忧。

愁眉不展地推开被子,他去卫生间放了个水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都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从外衣兜里翻出手机,他刚想打电话,铁门忽然咔拉一响,都琦带着一身寒气钻进屋里。

“哎呀,哥,你醒了啊。”看见常河站在那往这边望,都琦抬手给他看了看手里拎的饭盒。“正好我出去买了点饭菜回来,快趁热吃吧。”

常河愣愣地“噢”了一声,感觉肚子里确实有点饿,便回身把茶几简单收拾了一下,让都琦把饭菜摆上来。

等到饭菜摆好,两个人围绕茶几坐下,常河擎着筷子忽然开始犯难。上次住院那会儿,护士大姐对他说过的话他可还没忘,人家说,肛裂想要减轻疼痛早日治好,必须得注意饮食注意保养,平时尽量以粥类的流食为主,荤腥油腻坚决不可以沾,否则就等着在马桶上嚎到昏厥吧。

都琦饿得不轻,抄起筷子低头猛吃了一阵,他忽然发现常河表情古怪地僵在座位上,迟迟没有开动,一副又郁闷又羞恼的模样。

“哥,你怎么不吃呢?睡了快一整天了,你不饿啊?”

常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犹犹豫豫地吭哧了几声,最后硬着头皮说:“你买的这些菜太油了,我吃不了。我现在……就只能喝点稀饭什么的。”

“啊?”都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常河的脸又有泛红趋势,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知道了。那个什么,我没考虑周全,你等会儿,我现在下楼去给你买粥去。”

见他这么上道,常河反而更尴尬了,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不急不急不急,你吃你的吧,或者我自己弄点也行。”

都琦点了下头,一边迅速扒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哥,你躺着吧,我吃完就去买,顺便再打听打听薛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不然总感觉不踏实。”

后半句话算是说到常河心坎上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薛南珲那边的状况,死了得想死了的辙,活着也得想活着的对策,反正怎么都是麻烦,能提前知道些讯息,总比没头没脑的等着事儿找上门来强。

快速吃完晚饭,都琦披上外衣准备下楼。常河见他两只耳朵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便赶紧叫住他,转身在衣柜里好一顿扒拉,末了翻出顶带护耳的大棉帽子。

“这还是我爸年轻时候单位发给他的呢,里子是纯貂皮,可保暖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帽子扣在都琦头上,结果发现帽子太大,脑袋太小,帽檐几乎快要盖到对方的眼睛上。

看着都琦那副滑稽的傻样,常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心里的烦闷都减轻掉不少。都琦眼前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好委屈巴巴地撅了撅嘴,嘟嘟囔囔地说:“笑什么嘛……你头大,我头小,戴着不合适不是很正常?”

常河憋着笑点点头,大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嗯,反正能保暖就行。你快去快回吧!”

根据都琦四处打听来的情报,薛南珲似乎已经脱离危险,捡回了一条性命。常河本以为他清醒过来之后势必要找自己报复,就算不报警送他进监狱,也少不了来一招三刀六洞以牙还牙;可是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竟然没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好像被彻底遗忘了似的。

他心里不踏实,让都琦再去找人打听,结果一问之下得知,吴老三趁薛南珲重伤住院之际再次反扑,带着手下四处生事,甚至还派人到医院里下毒手,意图把他彻底消灭。薛南珲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正焦头烂额着,哪有工夫再分精力去对付两个小喽啰。

这个结果让常河感到既诧异又庆幸,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八个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在窃喜之余,他还是感觉十分不安,毕竟薛南珲不是什么善茬,不太可能会默默吞下这么一口闷亏,即使现在倒不出工夫,可是日后等战况消停了,难保他不会旧事重提,到时候自己还是得倒大霉。

思来想去,似乎还是趁这个时机躲得远点,逃开薛南珲的势力范围为妙。可是他心里放不下乔思思,又没理由带人家一起走,犹犹豫豫地一直拿不定主意,只说再看看情况,等实在不行的时候再跑路也不迟。

就这样又过了不到一周,常河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常河,你、你在上班吗?现在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来电话的人是乔思思,她的声调在努力保持平稳,但依旧不难听出其中的颤抖。

常河心里打了个突,连忙回应道:“没有!方便!你在哪呢?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在火葬场。”电话那头,乔思思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把哽咽憋回去,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气息不稳地带着哭音低声说:“你快点过来,帮帮我吧……”

从小到大,乔思思向来都是坚强到有些倔强,常河哪里见过她露出这种脆弱的模样,于是瞬间就慌了,一边套衣服一边忙不迭地答:“别哭别哭!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没事的啊!有我在,什么事都没有!”

路上,他心里半是惴惴半是恼火,先是思考如果是薛南珲他们找的事可怎么办?新仇旧恨加在一块,那孙子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损招来侮辱他;想着想着,他火气上涌,忍不住在心里发起狠来,心想大不了就来个同归于尽,自己烂命一条,怕什么?

等到了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把水果刀藏进裤兜,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跑到乔思思跟前,却发现对面人数虽多,但似乎都是些大叔大婶之流,看着并不像是混社会的。

“干嘛呢你们?想找事是不是?给我起开!”

反正不管对面是些什么人,能把乔思思惹哭在常河这就是一等一的大罪。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站在最前面滔滔不绝的地中海大叔,常河抱起双臂挡在乔思思母女身前,压眉瞪眼摆出一副凶悍模样。他的身高体型摆在那,再加上这几年混社会混出的一身痞气,一旦亮出些狠相,看起来还真是挺唬人的。

围在四周的一干大叔大婶们见他气势汹汹,气焰不由自主地弱下三分,停顿片刻那地中海才梗着脖子回:“你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老乔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来掺和!”

虽然不清楚他们这帮人围在这具体是在吵什么,但是常河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如何气势上不能输,哪怕是胡搅蛮缠也得给场子镇住才行。于是他虎目一瞪,扬起下巴睥睨着对面人,掷地有声地说:“我他妈都跟思思领过证、预备下半年办婚礼了,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老乔家就这么欺负我媳妇的?”

地中海愣住,与周围人面面相觑,半晌才一脸迷惑地嘟囔说:“你是思思的老公?我没听大哥说过啊!你可别糊弄我。”

闻言,乔思思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男人的眼睛。

“说得好像你跟我爸很熟似的,一年碰不着几次,见面就是喝酒吹牛,大呼小叫!我什么时候找了老公还用向你报备吗?”

她话音刚落,马上有个穿红带绿的婶子咋咋呼呼的叫起来:“哎哟!你这小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其余众人见势也马上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来,间或将矛头对准乔思思的母亲,唯独不敢对常河开炮。

常河皱着脸听了几句,大概明白过来一点,似乎是乔思思的那个死鬼老爹前日里不幸被车轧死,今天刚刚火化完,平时八辈子不联系的亲戚们就急不可耐地堵上来想要吃绝户。乔思思跟她妈孤儿寡母两个人,实在被欺负得不行了,无奈之下才叫常河过来帮忙撑场面。

捋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常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只是装出来的狠戾,现在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凶悍,如果不是理智提醒他现在不适合惹是生非,他真想给这帮操蛋玩意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闭上你的臭嘴!瞎几把bb什么呢?”踏前一步,他用食指指住其中一个声音最响的麻秆男人,压低声音威吓:“以为家里没男人了,所以可劲欺负起人家孤儿寡母了是不是?特么当老子是死的啊!谁敢动我媳妇和丈母娘一下试试?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麻秆嘴上叫得厉害,胆子却是小如绿豆,见常河甩着膀子朝他逼过来,吓得立刻噤声,装作烟瘾犯了的样子摸着口袋低着头倒退出去老远。

他那副熊样实在不堪称之为对手,常河转过脸,用目光扫视了一圈面露惧色的众人,随后又盯住那个地中海——这人乃是乔思思的二叔,似乎是众亲戚之首,刚刚一直叫嚣着让乔思思替他爹还钱,是这群人里唯一还敢跟常河正面对抗的。

“二叔,你说思思他爸欠你钱,那总得拿出个借据吧?空口无凭的,你说还钱就还钱?当我们是傻子吗?”

地中海见己方气势明显衰落下去,开始着急起来,比手划脚地说:“谁家亲兄弟借钱还写借据啊!他问我借钱那事,我家邻居都知道!你们不会是想赖账吧?”

常河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谁要赖账了?我不说了让你拿借据过来吗?再者说,就算是真的借了钱,有像你们这样在火葬场就开始闹事的吗?知不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知不知道什么叫入土为安啊?你们这么不积阴德,也不怕他爸半夜去找你们索魂?”

那地中海被一通抢白,脸上表情霎时间五彩斑斓,指着常河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最后气到眼前发黑,身子一仰向后栽去。

其余众人见状立刻如沸水中的老鼠一般吱哇乱叫着拥上去扶他,常河则是趁机一把牵住乔思思母女,带着她俩光速撤离战场。

护送娘儿俩回去的路上,常河听乔思思讲述了来龙去脉。原来前天晚上,乔思思的死鬼爹喝了点小酒,不知怎么冒出了去碰瓷捞钱的馊主意,并在雄赳赳气昂昂地扑向一辆大卡车后,成功将自己做成了一摊面目模糊的人饼。据说交警来了之后,甚至都没有打120,看了一眼就直接叫火葬场开车来给人铲走了。

死鬼爹自然是死不足惜的,但是死鬼爹生前作孽,死后也留下不少麻烦。今天来的那帮亲戚跟他足可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见乔思思母女无依无靠,便想趁机霸占他家房子以及老一辈未来的遗产,而至于地中海所说的借钱一事,听乔思思说,似乎的确是真的,但那钱也早就被死鬼爹拿去挥霍一空,半点都没有花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

唉声叹气地吃过一顿饭,乔母精力不济,便先去屋里躺了,留常河和乔思思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抽出纸巾擤了把鼻子,乔思思强打起笑容看向对面人:“常河,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呢。”

常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答:“呃,这个……也不算打架吧,就是起了点冲突,然后互相……那个……干了一拳。没啥大事,不严重。”

乔思思叹了口气,“这不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今天谢谢你,你要不来帮我这一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是没看见他们之前那架势,巴不得把我们娘儿俩生吞活剥了。”

“谢什么,你遇到麻烦,那我肯定得帮啊,还能看着他们欺负你不成。”顿了一下,常河眨眨眼睛,试探着又说:“那……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我感觉这帮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后估计还得来找麻烦。”

“那肯定的。放着这么大的便宜不来占一下,对他们来说不就等于是吃亏?”疲惫地支起手肘撑住脑袋,乔思思垂下眼帘,洁白的牙齿微微用力咬住嘴唇,半晌才继续道:“我打算先把我妈送回老家。大姨她们早就说过要接她过去,但是我爸那阵儿疯得厉害,天天在家里挥菜刀说要把我们都砍死,我妈怕连累到家里人,所以一直没敢回。这下他自己作死,我们倒是轻松了不少。”

“哦哦,这样。”常河点点头,沉默半晌,犹犹豫豫地小声问:“那……那你也要跟你妈一起回老家吗?”

乔思思笑了一下,嘴角现出小小的梨涡。“我不回去。我又不会种菜养猪,我去那边干嘛?张嘴吃白食啊?”

停顿片刻,她望着干净而斑驳的桌面,轻声又道:“我想去大城市打工,见见世面,开阔眼界。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努努力考个研什么的。”

听见这话,常河就知道对方多半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心里明白,当年因为父亲的缘故没能读大学,是乔思思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这两年她一边打工一边自学,硬是排除外难考下了本科证书,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母亲,估计早就拍拍翅膀远走高飞了。

“那……那……”瞄着女孩清秀的侧脸,常河很想说那咱们一块走好不好?即使不做男女朋友,到了陌生城市也能互相帮一把,搭个伴什么的,总比一个人打拼要强。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都琦。

都琦虽然没有直接惹上薛南珲,但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跑了,难保对方不会拿都琦撒气,所以如果要走,就必须得带上都琦一起走;但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乔思思一向不大看得上都琦,如果非要带上都琦一起跟在她屁股后面,势必会惹得她很不高兴,到时候又是两头犯难,非常麻烦。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话果然还是不能随便说,至少得等他想好具体解决办法才可以。而乔思思见他吭哧半天都没有下文,似乎也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因此默默地垂下头去一言不发,手指则是无意识地在餐桌上打转画圈。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常河看了眼外面天色,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把声调放得轻松:“嗬,都这个点了,我先回家了,你也去休息吧。之后有什么事的话再叫我啊,别拿我当外人,真的。”

乔思思也站起身,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好,我知道,有事一定找你,你想推都推不掉。走吧,我送你下楼——对了,你脸上那几块青,用不用再擦点药膏啊?”

常河赶紧冲她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回屋歇着吧,我还用得着送啊?脸没事,过两天青就消了,我都习惯了,嘿嘿。”

态度强硬地把想要送他的乔思思挡在门口,常河关上防盗门,转过身用力搓了搓脸,神情颇为烦乱的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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