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忘记也好(1 / 1)
心思微动,柳晓雾指尖辗转,调情谁不会。
换做别人,他也不会吝啬陪着玩玩。可是宋灼是合作方,一旦玩完,他的升职加薪可能就直接泡汤。
权衡利弊,柳晓雾不准备招惹宋灼,只想快点把这事了结。
他一向是个分的清轻重缓急的人。
柳枝弯弯:【多谢宋先生关心,我无大碍,那天晚上是我莽撞了。】
柳枝弯弯:【还请您见谅,如今既然有幸合作,那最好还是彼此都忘了这段记忆吧。】
信息刚发过去,下一秒柳晓雾就被打开的视频通话吓了一跳。
犹豫了一下,还是顶不住那催命似的铃声,他开了后置摄像头接起。
“宋先生。”他淡淡的说,心想既然不打算有多余交集,还是不要给对方多余的想法比较好。
柳晓雾是独居,天色渐晚,他又没来得及开灯,昏暗的室内他只能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小小的屏幕上。
宋灼的那双眼亮的惊人,背后是书柜,他背靠着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椅背,特意的把摄像头摆在正脸前。
“姐姐…”他那张轮廓深刻的俊颜一错不错的盯着摄像头,几乎给柳晓雾一种和他此刻在对视的错觉。
宋灼又耷拉着眼尾瞧他,像只渴望垂怜的大狗。
如果忽略他炯炯目光里的势在必得的话。
他软着声音,一点也没有想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柳晓雾最受不了别人先服软,宋灼简直是抓住了核心。
或许也不能总对他板着脸…这似乎不太符合柳晓雾对人温柔随和的处事态度。他迟疑了一下,咳嗽几声作为遮掩,率先挑出话题:“…隔天早上我并未看见宋先生的人影,又有要事在身,所以就先走了。”
这下反倒换宋灼怔住,不过他很快哼笑一声:“姐姐,你这是在气我没留下来照顾你?”
柳晓雾咬住唇,的确,宋灼没留下来,不就等同于也就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爽完拍拍手就走人吗。
但他还是皱起眉:“我没有…”
“我是去给姐姐买药和早饭了。”宋灼干脆利落的打断了柳晓雾的辩解。
他勾起唇,摊着手特别真挚的说:“姐姐,我保证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我可以陪你去查酒店和药店的监控。”
“何况我那天晚上确实没控制住…咳,是我的错。姐姐,但是是你先主动的…我…”
“结果等我回来,房间早就空无一人,要不是床单还湿漉漉皱巴巴的,我真以为那晚是一场梦呢。”
柳晓雾隔着屏幕都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那人说到后面意有所指的沉着嗓子,叫他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够了。”他忍不住斥了一声,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的他头疼,“…不许再叫那个称呼。”
这么一着急,他手下一慌居然不小心点到了前置摄像头。
柳晓雾:“……”
宋灼笑眯眯的冲他k一下,真心实意的夸:“好的姐姐,姐姐真漂亮。”
这句丝毫没有虚假,柳晓雾长相柔和,但却很精致。那双弧度微微偏圆的狐狸眼中和了乌黑长睫带来的媚劲,肤若凝脂,唇若花瓣。
他就似湖边纤纤飘扬着的柳枝,柔软、温和,却又有一股韧劲。
就像现在一样,他用那双浅色剔透的琥珀色眸子认真的注视着宋灼,说:“宋先生,请你正视我的话。假如你依旧这幅轻浮的态度,那我想没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宋灼敛了神色,显得有几分无辜:“我知道,可是是你让我叫你姐姐的,不能不作数。”
“我说过那晚的事就当没发生。”柳晓雾蹙起眉,没想到这人这么油盐不进。
他不想再多言,直截了当的便想挂断这通荒谬的视频。
“不,”宋灼忽然道,“我说的不是那晚。”
“什么?”柳晓雾顿了顿。
“…我就知道你把我忘记了。”宋灼轻轻地说,声音小的柳晓雾几乎没听见。
气氛一时沉默起来,宋灼也没再露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的头偏了偏,神色便隐没在书桌台灯投射下的光线里,看不清是喜是怒。
又来了。
柳晓雾用指尖压压心口,那种莫名的发怵和酸涩感。
可是他明明才刚认识宋灼,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宋灼这几天一连套对他的撒娇也好耍赖也罢,都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心软。
“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张张口,但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后半句话。
“嗯?怎么啦。”那人调整了一下光源,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冲柳晓雾笑了笑。
或许只是错觉,贸然问出这种傻话好像没什么必要,柳晓雾暗暗想道。
见他没接着往下说,宋灼皱着眉看了眼手表,抬眼带着点歉意的道:“抱歉,姐…柳设计师,我待会还要去上课,先失陪了。”
上课?
柳晓雾下意识的想要问什么课,转而忽然才想到宋灼还在上大四,便猜着应该是学校里的课。于是堪堪止住了问题,也礼貌的道了别。
挂掉电话,屏幕一下子暗下来,屋子里昏暗又静悄悄的。柳晓雾后知后觉的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还去学校上课?”
对方刚挂断,宋灼伏下身子把脸埋在了臂弯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心脏难以抑制的泛起一阵痛意。
…姐姐不记得他了。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念着他,想着他,可是那年匆匆分离,却连柳晓雾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留下。
甚至不知道对方被带走之后是否安全。
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柳枝姐姐更是从那个雌雄莫辨却瘦的可怜的少年长开成了漂亮的大美人。
也挺好的,宋灼想。那短短的三天对于12岁的柳晓雾和7岁的他来说就像是坠入地狱一般的噩梦。
忘记也好。
那年冬天,一队人高马大的劫匪把他带到一个废弃工厂下的地窖里关着。
那几乎是一片漆黑,宋灼哭喊累了,就把自己缩在昏暗狭小的角落里,一个人瑟瑟发抖。
逼仄的空间和恶臭的气味给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他不停的干呕,因为怎么也吃不下发霉的面包,而遭来无数顿毒打。
就这样挨过一天一夜,地窖入口被人掀起,伴着几束光,一个纤细瘦削的身影被嫌弃的丢了进来。
“真搞笑。”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放声狞笑,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小孩脑子有病吧,居然自己一个人跟了那么久,还试图偷老子裤腰带上的钥匙?”
他狠狠呸了一口吐沫,抓住少年的齐耳短发拉扯着打量那张脏兮兮的脸:“恶心,什么东西。”
说罢又烦心的冲着他小腹使劲踹了两脚,直把柳晓雾疼得脸色苍白浑身是汗才扬长离去。
整个过程,宋灼屏住呼吸,头皮一阵发麻。他不敢再贸然信任陌生人,可是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是来救他的吗?
宋灼心脏重重的跳着,紧张和害怕相互交错,叫他本就不甚清晰的意识愈发混乱。
稳妥之下他应该继续缩在角落,可是宋灼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人单薄颤抖的脊背,竟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
少年惊的抖了一下,缓缓抬起那张美的惊人的脸蛋,即使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泪痕,但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令人过目难忘。
他好漂亮。
宋灼屏住呼吸,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面庞。
“姐姐…”宋灼看着那头蓬松凌乱的齐耳黑发和昳丽的五官,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柳晓雾眨眨眼,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小男孩短短几秒就从初见时的慌张害怕变成了现在镇定自若的模样。
在恐惧的时候,假如有人比你更弱小,那么你将受保护欲的驱使成为强大的一方。
宋灼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救你呀。”柳晓雾抿抿唇,嗓音柔柔的。
按理说12岁早该变声了,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声音还是带点甜,像含着枫糖似的。
宋灼快速的冷静下来,甚至有点后悔之前自己大声哭闹浪费的精力了。
看出来宋灼想问什么,但是说实在的,柳晓雾不太好意思把自己干的蠢事说出口。当时看见宋灼这么小的小孩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坏人捂着嘴捆着手带下车,他都吓坏了,脑子里第一时间只想着救人。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跟了不短的一段路,周围早就荒无人烟,他身上什么也没带,这形势显然不利,柳晓雾转身就想逃。
显而易见,他还真没什么隐匿的本事,轻而易举的就被逮住了。
还好他聪明,之前被爸爸喝醉打的练出来了,刻意在绑匪脚下来的时候侧了身子,看起来巨疼,实际上是柳晓雾能忍住的程度。
本着缓和气氛的想法,柳晓雾清咳几声,想着前两天看的电视剧里的仙女姐姐,努力的瞎编乱造。
为了符合形象,他也没纠正宋灼的称呼,反而弯弯嘴角,故作严肃的说:“对,我呢,是天上派来的仙…嗯…”
“柳枝姐姐。”他眼睛一亮,编出了这个称呼,笑盈盈的拿出哄小孩的架势来开着玩笑,“嗯,叫我柳枝姐姐就行啦。”
宋灼卸下几分防备,说到底还是小孩心思,追问道:“那姐姐会魔法吗?”
柳晓雾为难的想了一会,拿手戳戳小朋友紧绷着的脸颊,诚实的说:“我不会。”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嗯…放心,我出来的时候跟我妈说了回去的时间,我要是没回去,她肯定会来找我的。”
柳晓雾和宋灼紧紧的依偎在一块,地窖入口那有道缝,天渐渐暗了下来,白天隐约透着的光此刻也几乎消失殆尽。
谈起妈妈,柳晓雾也带出几分孩子气的憧憬:“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那你爸爸呢?”宋灼自然而然接了一句,见柳晓雾沉默下来,他无措的揪了一下衣角,下意识的道歉,“姐姐,对不起…。”
柳晓雾偏过头冲着他绽出一抹淡淡的笑,眼眸像被月光洗过一样纯净柔和,偏偏不经意一样动了动眉梢,透出几分看不透的锋锐,声音也冷了下来:“没事。至于他,在天上等我。”
那时候的宋灼还是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因此对这番话似懂非懂。他只知道柳晓雾在难受。
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呢。宋灼不明白。他能感受到紧挨着的温凉皮肤在微微的打颤。
于是张开手臂紧紧的拥住他的柳枝姐姐,也有点害怕了:“姐姐,你别走。”
柳晓雾又笑了。
“我能走去哪。”
他的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那么漂亮,那么单薄,真真就如一枝柳叶似的,飘飘欲坠,宋灼唯恐他会直直坠入那一谭看不清底的冰冷的湖水里。
柳晓雾其实怕黑,又要面子,于是强撑着和宋灼并肩靠在一块,闭着眼断断续续的哼着妈妈教给他的歌儿。
“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破碎的嗓音,属于少年独有的暗哑柔和,在一点点属于黑夜的风声里被模糊的几乎听不清,“采一朵,送给我,小小的姑娘…”
柳晓雾凉凉的指尖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其实更多的是在安抚自己发皱颤抖的心。
不怕了。他反复的念、反复的念,浓郁的黑暗让他想起锋利的酒瓶玻璃碎渣和父亲暴怒的嘶吼,以及母亲滚烫的泪啪嗒啪嗒滚落在他的脸颊边。
“唱的真好听。”我好喜欢。宋灼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高高兴兴地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姐姐,“开心一点吧,姐姐。”
柳晓雾被打断了思绪,一时倒也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听着宋灼在他耳边的呼吸声和说话声,意识渐渐不甚清晰:“…嗯。”
宋灼察觉到怀抱里的人没了声响,就安静下来,又悄悄地在夜色里注视了少年良久,无言的牵住了他的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也闭上了眼睛,心里又满足又难受。
“姐姐,别害怕了。”
两天两夜,两个人紧紧依靠着,时不时的继续聊天。
“你问这道疤?”柳晓雾覆上宋灼小心翼翼放在他左耳后的手,很不在意的应道,“唔,不小心摔倒磕破的。”
宋灼看他随意的捋了捋发丝,忍不住皱皱眉:“疼吗?”
“早就不疼啦。”
宋灼其实从没想过,他本来美好的童年就终止在了和柳晓雾分开的那一天。
同天,他的母亲因病去世,父亲没过两天就迎娶了一个叫秦柔的女人进门,甚至还带了一个领养的男孩说是给他当弟弟做个伴。
领养?宋灼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分明和他爹有五分相似的稚嫩脸庞,心里只觉得恶心。
从此以后,他就明白了。是因为他不够强,母亲才会含泪离开,是因为他太弱,才不得不在绑匪一棍子下去昏迷,连柳枝姐姐的真名都无从得知。
出生在这个家里,他从来就不被允许拥有天真烂漫的性格。
就像是随着那人的离开,所有的温暖也尽数被上天收走,余留下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冷。
嗡——”手机才不会管主人纷乱的心思,只诚实的反应出收到的任何信息。
宋灼抿着唇,不知怎么点期待的点开,发现是父亲宋继岩发来的消息,不由得有点失望。
【父亲:周末回来吃饭。】
他嗤笑一声:“吃饭?”
老头子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让他回去就为吃顿饭?怕是秦柔又在他跟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吧。
他垂着眼回了个简短的“嗯”,又忍不住切回和柳晓雾的聊天框。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q版布偶猫,毛茸茸的让人心软软。
他好想好想姐姐,宋灼无比庆幸自己那晚去参加了那个酒会,才会在出来透气时遇见喝醉了的柳晓雾。
满脸晕红的青年迷蒙着眼就往他怀里撞,他下意识的皱起眉想推开,却在下一秒看到了柳晓雾耳后的疤痕。
宋灼的心刹那间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那是姐姐独一份的标志,他急迫的抬起柳晓雾的手腕看,靠近右手腕骨的地方果然有一颗朱砂痣。
找到你了,姐姐。宋灼手都在颤抖。
柳晓雾抬起头来冲他迷迷糊糊的笑,眉眼间流转温柔似泉水般拂过宋灼的心。
“嗯…你长的还不错…”比他矮了个头的人软软的开口,说出来的内容却异常直白,湿漉漉的眼瞳带着莫名的蛊意,娇纵的开口决定道,“带我走吧。”
宋灼:“……”
好久不见,姐姐变得似乎有点放荡。
想到这,宋灼心里有点酸酸的。
假如那天碰见的不是他,是别人,柳晓雾也会这样表现吗。
他不愿意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无论是从前,或是现在。
至少他从小到大处在的环境告诉他了一个很有必须的道理。
你想要的,只有主动去争取,才会得到拥有的权利。
“所以,”宋灼隔着屏幕轻点那只可爱的布偶猫,“我才不会放弃。”
姐姐,求求你,多看我几眼。
柳晓雾揉着额角从床上支起身子的时候,眼尾还带着熟睡的潮红,他既迷茫又困顿地原地眯了一会眼,又在想起昨晚梦境的时候瞬间清醒了。
他,做了个旖旎至极的春梦。
梦境的主角正是宋灼。
那人边勾唇笑着,似乎很无害的样子,边把滚烫的手探进他的衣摆,肆意妄为,灵巧而精准。
暗哑的声音酥酥麻麻,和他忍不住的低喘融在一起:“姐姐……”
……夭寿啊。
“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揉揉额角,轻舒了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扔出去,随意拾起手机,发现微信有新信息。
半小时前宋灼给他拨了个语音,他睡太熟没听见,大概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没再打来,只是10分钟前又发了条语音。
柳晓雾抵着手机边缘的手指纠结地用了点力,很想语音转文字,他暂时不想听见那人的声音。
可是动作却鬼使神差般先一步点击了语音条。声音开的有点小,他边调音量边下意识靠近去听。
“早,”青年的声音带着笑意,微停了一下,“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什么?
像是巧合一般,楼下的门铃叮铃两下,与听筒传来的轻笑重合。
柳晓雾错愕地皱了下眉,紧接着屏幕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柳先生,醒了的话就来给我开门吧?”
明明用的是问号,柳晓雾却硬生生看到了对面下垂的,佯装可怜的样子。
什么一套。哪有大客户突然亲自过门的?
又想起梦里的情境,他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荒诞,宋灼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看不透。
心烦意乱了一会儿,他还是抓过床头柜上的摇控器点了两下,把电子门操控着打开了。
宋灼倚在门框上挑了挑眉,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啊,还以为能见到姐姐穿着睡衣睡眼迷蒙的模样呢。
他走路的姿态很舒展,背挺的很直,没有丝毫拘谨或者初次进入他人房屋的不自在和窘迫,气定神闲的仿佛是这儿的主人。
宋灼没有四处乱看,只是自然地坐在了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将手里的一枝百合和几朵雏菊小心地插在了旁边的花瓶里,勾了唇。
他觉得这花很衬柳晓雾。白色的花瓣自由绽放,如同展翅的信鸽。
宋灼重眸盯着,目光沉沉,锐利似箭,伸出手指想去触上面即将滑落的露珠,仿佛想扣住什么,心里却有一句声音在响起。
要一步一步拉近距离,不要着急。
视野突的出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一瞥,动作顿时止住了,好半响才眨眼哑声道:“…猫?”
“喵。”蓬松的异瞳布偶猫舔舔肉垫,优雅地和他对视。
浴室水汽氤氲,柳晓雾用墨色小发夹别在右侧发丝上,沐浴足以令人神清气爽。镜中人栗发半散,鼻梁左侧一点痣,勾人心魄,冷白脸颊被蒸出些许薄红,平添几分艳丽。
他把衣衫整理好,这才信步走下楼梯。听到脚步声,宋灼和怀里的猫味齐齐抬头。
……这已经是宋灼第几次看,柳晓雾看到失神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人逆着光,穿了剪裁得当的黑色衬衫,一身很休闲的打扮,偏偏腰间一抹缎带略微收紧,勾勒出紧实柔韧的腰身,让人视线瞬间聚焦于此。
想握,想掐,想搂住,想把他紧紧锢在自己怀里。
宋灼的月光如此灼热,让柳晓雾有种要被烧穿的幻觉,他压下这种天然的面对侵略的警觉,浅笑道:“抱歉,让宋公子久等了。”
青年眼曈很亮,捏着小猫的瓜子挥了两下,笑的肆意:“一点儿也不久,应该是我临时到访,冒犯了哥才是。”
原来知道自己很冒犯啊,柳晓雾看了几秒对方灿烂的笑颜想。
他走过去,把蓬松的像一团云的大猫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淡淡地说:“浆浆最近在掉毛,还是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有什么关系,”宋灼毫不在意地把几根猫毛从衣服上摘走,笑眯眯地说,“哥的猫超级可爱。”
柳晓雾看懂了他的眼神:不叫姐姐,叫哥哥总可以吧。
宋灼把手臂支起来,托着下巴说:“其实这次来,是听说哥今天有模特试装的安排,贵公司最近和我们有约,我就特别对这方面起了兴趣,想观摩一下关于服装走秀的内容。”
他弯起眼睛,很好地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哥能帮帮我吗?”
……你是公司未来老总,只需要指挥就好了吧,搞什么社会实践。
柳晓雾很想拒绝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没等他出声,就像是预判,宋灼打断了他的回应。
“拜托了,让我陪你去拍摄,好不好?”宋灼倾身,他今天梳的是顺毛,搭配着卫衣和直筒裤,减少了几分压迫感,胸前的银链随动作一晃一晃,和耳廓上的蛇形耳钉一样闪着冰冷的光泽,“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宋灼做出狗狗求人的眼神。
柳晓雾可耻地动摇了。
宋灼示弱地去拉他的衣角,好像真是一个无助孤单的大学生:“其实这两天学校没课,公司的人总想逼我上班,又要去学习一堆很繁杂而且枯燥的东西,我真的特别痛苦。”
“我身边的朋友,只有姐姐一个了。”他眼睛紧紧注视着柳晓雾的,语气放缓,近乎是在盎惑了,“如果你也不要我的话”
他低下头,居然吸了吸鼻子,这就要起身,真是端得一幅特别可怜的样:“我现在就告别。”
“坐下,”柳晓雾没忍住叹了气,一把把人拽了下来,“还有,别以为我刚才没听见你又叫那个称呼了嗯?”
宋灼被这么一拉,重心不稳,顺着惯性往他这边倒过来,长手长脚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借着这大好时机一下搂住日思夜想的腰,毛茸茸的头埋进了那处精致诱人的锁骨。
“哎呀,”他闷笑了一声,“没站稳。”
被这么一番胡闹,柳晓雾彻底没了架子和脾气,把宋灼大客户的身份抛之脑后,只额角青筋微跳,拉住这狼崽子的后领忍无可忍道:“放开我,别在这儿又要把戏。”
“哥不答应带我去,我就不松开。”宋灼得寸进尺地抱着人乱摇,好像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动作有多令人遐想。
姐姐身上好香,他眯着眼在柳晓雾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
柳晓雾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体温向来有些偏凉,宋灼则截然相反,肌肤相贴的时候炽热的温度张扬地告知着别人他的存在,像个火炉似的,又像条热情似火的大型犬科动物,让柳晓雾有点招架不住。
多久没被人这么用力地抱住过了?
柳晓雾一时间晃了神,竟然有些沉溺在这种温暖里,又很快抽离了这种莫名的情绪,脸突的烧起来,不知所措地僵住了身子。
又被这个比他小五岁的人给!
宋灼敏锐地直起身,仰着脸瞧着柳晓雾,确定人没有生气而是在羞窘之后,干脆地笑出虎牙尖尖,轻轻说道:“姐姐,你脸红了。”
他放开手,故意低头扫了一圈摊开的有力的手掌语气无辜:“是我太热了吗,把姐姐烫坏了。”
柳晓雾蓦地站起来,感觉心跳的快把胸膛顶破:“够了。”
他别过头,不敢再去看那张俊帅的过分的笑颜,很想在心里骂点什么。
宋灼的笑容变的更灿烂,这种反应在他眼里自觉变成了默许,嘴里的话倒是乖巧的收敛了:“姐姐快吃早饭吧,吃完坐我的车出发。”
柳晓雾原地冷静了一会儿,闻言下意识动动鼻尖,竟然闻见花香掩盖下的令人食欲大振的香味,无比熟悉,正是他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
他回过头,就看见宋灼弯着眼睛看他,眼里的光泽闪的耀眼,嘴角上翘着,被早晨的阳光笼罩。
“是你说的,我们现在是朋友,“柳晓雾警告他,“那么,不许叫姐姐这种称呼,尤其是在人前。
宋灼正倾身为他系好安全带,闻言小声道:“哪有一夜情的朋友?”
下一秒就被脸颊漫上绯红的某人气急败坏地揪住了耳朵。“再说?”
柳晓雾根本没用力,充其量只能算是捏住,但是宋公子却又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他了。
“好痛。”
“疼?”柳晓雾下意识松了手,皱起眉的样子很困惑。
宋灼一把抓住了他要放下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眸里满是笑意,哪还有半点可怜:“我听姐姐的话,不让别人听见,偷偷叫,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好不好?”
他轻蹭两下,说:“别对我那么残忍嘛。”
又来了。
每次宋灼好像是正在撒娇的弱势一方,但是柳晓雾总有种被咬住脖颈轻轻磨咬的感觉,对方似乎随时都蓄势待发,准备进攻他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然后一点点将他吞食殆尽。
他挑的地方不得不说,精准极了。柳晓雾很难狠下心来拒绝这种没有危害,甚至稍显亲昵的请求。
他最后做的,只不过是轻轻把手抽出来,垂着睫毛默许地说了一句。“开车。”
到达工作室的时候,陈思星正在背对着他们调设备。柳晓雾轻车熟路的敲了两下门,声音清晰,然而她并没转过身。
“……思星姐?”他出声,同时又往前走了两步。
“咔嚓。”
一声清脆的快门被按下的动静,伴随着令人眼前一花的闪光灯,纵使是可以经住摄像机多次拍摄的柳晓雾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停住了身子,原地眨了眨眼:“欸?”
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的陈思星俏皮地吐了下舌尖,脸上带着笑容:“突然抓拍!想不到吧!”
她哼起小曲查看自己的作品,假装没看到柳晓雾无奈的神色:“还不错呢效果啊,原来还来了一位客人?”
居然是在看照片的时候才意识到他身后还有个大活人
宋灼倒是没有半点被忽视的不满,勾着唇角笑得散漫,向前走了两步把下巴搁在柳晓雾肩上垂着眼朝前看,好奇地搭了句话:“真的不错的话,可以发我一份吗?”
他借着遮掩用指尖去勾柳晓雾垂下的手指,后者则瞬间蜷缩起来没能让他如愿以偿。
宋灼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脖颈,柳晓雾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那一块皮肤烫的不成样子。
他咬牙,很想给这小子一个肘击,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可以,宋公子”陈思盈盈的笑意在触及到两人亲密的姿势后也没有什么改变,她认出了在媒体上露过面的宋灼,宋氏集团的继承人,“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您居然和晓雾是好友。”
宋灼笑着点头,直起身子,和这位有名的摄影师握手寒暄了一句,说明了来意,又加上了微信。
他的余光未曾离开柳晓雾,对方身体还有些僵硬,脸颊带着淡淡的粉,不知是窘迫还是生气所导致的。
果然如此,姐姐对身体接触的反应很敏感。
陈思星去布置场地,抑晓雾则照常进了准备好衣服的化妆室,那里有一个单独的隔间用于更衣,宋灼也笑眯眯地跟了进去
他一进来,柳晓雾立刻关上门,就近把神色无辜的青年堵在了门上,冷着脸瞪他。
不过这种冷漠由于是微微的仰视,失去了威慑力。
宋灼的确具有当模特的资格,目测身高有一八六,而真正的模特柳晓雾,只有一七九。
多么羞辱人的身高差。
被壁咚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姿势甚至称得上放松和舒展,那双长腿在逼仄的空间里存在感极强。
宋灼眯着眼,不露声色地丈量柳晓雾的每个部位,从不过分夸张的肩背到流畅的腰线,即使从这个俯视的角度来看,也依旧趋近于完美。
他突然很想掐着人的腰把膝盖往他腿间顶,让他脚不着地,只能整个人坐在他的大腿上。
能办到的。他收拢了手掌,估摸着。姐姐轻的像片羽毛。
宋灼这么想着,低下头,额发稍遮了下眼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姐姐,怎么了?”青年嗓音沙哑低沉。
还敢反问他了?又在装。
柳晓雾眉心微蹙,难得声音冷的像冰:“我是不是说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行。”
“你这样”他揉了揉额角,“这样让思星姐怎么想,她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虽然她是可以信任的人,但你这么做真的不妥。”
宋灼抬眼盯着他的神色,答非所问道:“你头痛吗?”
抑能雾心里又掠过一丝不对劲,但他无意去察觉,眼下问题不是这个,他语气烦躁:“我在和你说什么,你听不到吗?我头疼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没落,手腕就被攥住,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让他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转眼已经被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太阳穴被温暖的温度有技巧地按压,力度适中,令人倍感舒适,几乎像是泡进温泉一般即刻放松下来。
“你…”柳晓雾想说话的心思一下忘得一干二净,舒服的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气:“唔。”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大概十分钟,宋灼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好些了么?”
柳晓雾惊醒,发觉自己刚才差点睡着了,不禁咳了两声:“谢谢…好多了。”
宋灼绕过来蹲在他跟前,神情很专注地仰着头一言不发看了他一会儿。
“没想到你居然会按摩。”柳晓雾眨眨眼,希望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宋灼没应声,半晌捏了捏柳晓雾冰凉的指尖,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姐姐不要生气。”
他依然是仰望的姿势,另一只手指了指心口,开口道:“看到姐姐难受的样子,我这里很疼。”
他的样子过于执拗和虔诚,柳晓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姐姐…原谅我吧。偏头痛的毛病要慢慢调理,一定会好起来,”他说,“……一定要让你好起来。”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突然道歉和承诺。
柳晓雾叹了口气,纵容地说:“行了,知道错了就行,没想怪你。”
话音刚落,宋灼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抬起手朝柳晓雾示意了一下要接。
柳晓雾点点头,宋灼便接起电话朝外走了两步,他无意去听对话内容,心里有点复杂,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宋灼挺拔的背影出了神。
对方应该常健身,抬起手臂的时候外套不经意间勾勒出的肌肉线条很流畅,足以让人一窥其下的爆发力。
运动时,他会穿着简单的无袖卫衣吗?汗珠从下颌低落,那人会利落地抹掉,勾出一个带着点痞劲儿的笑,汗湿的发丝被骨节分明的手向后捋上去,清晰地露出野性而深邃的眉眼,一眼看过去黑白分明。
……天。
“姐姐。”
一只好看宽大的手在眼前晃过,柳晓雾猛地回神,正对上青年亮亮的眼瞳,顿时心里一跳,慌乱地偏开了眼。
“姐姐…怎么在愣神啊?”宋灼半弯着腰,不知道什么打完电话了,正好整以暇地笑着瞧他,声音褪去了严肃,带上几分散漫。
柳晓雾习惯性地咬了咬唇,这是他心里矛盾纠结时的小动作。
宋灼站直了,不再逗他,语气带上烦恼和不爽,说:“家里刚才来电话,让我回去一趟……恐怕没法陪你拍摄了。”
他抓了抓头发,表情肉眼可见的带着一点戾气和躁意,又仿佛是怕吓到柳晓雾,硬生生憋了回去,好半天柳晓雾才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真是……”
柳晓雾失笑,应了一句没事,可是宋灼还是看着不大高兴地站着,瞧着真够懊恼的。
真是,有这么遗憾吗……那么大个人,委屈巴巴地站那连话也不说。
柳晓雾看着宋灼那个样儿有点想笑,思考了一会,半晌朝他勾了勾手。
他的手修长而白皙,那么随意弯了弯,骨节和筋脉显现出来一个漂亮的角度,像是艺术品。
宋灼盯着就晃了神,凑过去又蹲下来,眼睛又亮晶晶的了。
他个子高,却总钟爱这个角度去仰视柳晓雾,在死亡顶光下依然很能打的美貌甚至显得神圣,那堪称完美的下颌线,和顶光下几乎显现出密不透风一样的纤长睫毛,迷人的要死。
苍白的光线撒下来,因为仰视而刺痛眼眸,于是视野变得朦胧而虚幻,在这茫茫的一片中,柳晓雾微微颔首,勾出一个笑容,刹那间所有一切都明晰了。
同时头顶被一只温暖的手揉了揉发丝,这种触感似曾相识,世界重新变得真实起来。
“摸摸,”柳晓雾温柔的声音响起,像梦一样,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眼眸弯弯的,好像不太习惯这样做,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意味,“…这样会好些吗?”
大概停了几秒钟,柳晓雾就收回了手,有点抱歉的样子,笑着又道:“啊,好像有点太幼稚了。但是今天你叫我哥哥,我就想要这么做试试……”
宋灼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动摇晃,一下又一下,碎成片,然后软趴趴地融化,汇成春水。
他怔怔地点了点头,说:“…不,很好。”
再好不过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刻,我见到了我生命里最绚烂的一幕。
宋灼走了没多久,柳晓雾像是突然发现时间在流逝本来他起的就不早,没想到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就快到中午了。
…时间跟那人在一起时,过的似乎格外快。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挨个认真回了一些朋友的消息。指尖在那簇火苗上方停留了好一会,柳晓雾心里升起一点微妙的感觉。
自己这是在干嘛,等对方发消息吗?
他轻笑了两声,收了手机,把这点莫名的心思赶了出去,拿起旁边的样装,轻轻舒出了一口气。
该开工了。
祖宅离工作室很远,近乎处在市区最边缘的地方,开车过去一趟需要两个多小时,宋灼赶过去时,午饭已经凉了,他不禁有些窝火。
“我说过没事不要随便叫我回来,”宋灼皱着眉极不情愿地坐在了餐桌旁,“爸,您知道这多耽误我时间吗?”
他的目光全然染上了一种不耐烦的沉色,在触及到那个女人时变成了漠然,像是在看陌生人。
“几天不回家忘了怎么说话了?”宋继岩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瞥到宋灼摸手机的动作,语气严厉了起来,“看你那个焦躁的样子!如果你不想在家里静修几天,最好给我放下。”
宋灼动作一顿,心里涌上一股郁气,忽地想起柳晓雾温柔的眸色,硬生生把怒意压了回去,干脆拿起筷子。
他没空在这里跟这群话里有话的人扯皮,早些完事兴许还能过去接姐姐下班。
饭桌上紧张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许久,秦柔拢了拢华丽的披肩,倒了一杯上好的红酒,有意道:“小灼,这是我朋友刚才老酒窖里拿出来的,尝尝?”
宋灼皮笑肉不笑地掀了下眼皮:“不了,秦姨,我一会还要开车,暂时没这个口福。”
宋继岩闻言再度皱起眉:“开车?开什么车?今晚你就在家里住下,这个家里不是没有你的房间了!”
宋灼搁下筷子,不紧不慢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平心静气道:“答应你的饭我已经吃完了,至于走或者留,这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他不卑不亢地拉开椅背,披上外套,一系列动作标准地挑不出任何毛病:“告辞。”
整个家的氛围由于宋灼的选择更加凝固,宋继岩看着身高腿长的青年大步流星朝外走,一时竟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阻拦,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秦柔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她近些年处事淡然了许多,只道:“你别这样,孩子早已是明是非的年纪了。”
宋继岩望了望她,说:“就像你说的一样,他即使恨也只会恨我…是我对不住他。”
闻言,眉眼舒展的女人指尖摩挲了一会酒杯,透明的材质映出她的红唇轻启,以及窗边昏暗的天际。
“…雨似乎下起来了。”
宋灼按下了雨刮器的按钮,他的眸光冷冷的,紧盯着沿着车玻璃不断滑落的雨浪,以及暗沉天幕下不甚清晰的前路。
他再次拿出手机,却发现电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耗尽。
“…”宋灼看了眼手表,估计到柳晓雾公司大概五点,“还来得及。”
路经一家便利店,他犹豫了一会儿,下车买了个充电线。雨下的太大,顷刻把他淋的湿透,前台收银员瞧了又瞧,终于没忍住道:“先生,我们店有卖伞,您要不买一把吧。”
青年把碍事的卫衣袖子朝上利落地挽了挽,露出的小臂肌肉紧实,水珠连串地顺着明显的青筋向下淌,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谢谢,不用了。”
“外面什么时候下的这么大了,”陈思星一边收着设备,一边撩起窗帘看了看外头,啧啧道,“哎哟,这可不好走。”
“晓雾,你叫个朋友来接接你吧,我这儿备伞了,你拿一把走。”
柳晓雾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发出许久的消息,叹了口气。宋二公子,还真是大忙人哦,消息都不带回一条的。
这么想着,他应道:“嗯,思星姐,我等雨小点再出去。”
手机在这时响起了来电铃声,柳晓雾垂眸一看,不由得怔住。
居然是韩玺臣。
…怎么说,也不算太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心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转瞬即逝。柳晓雾抿了抿唇,猜都能猜到对面会说些什么,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带着无奈接通,温润的男声令人安心地传来。
“我在路上了,阿柳,在门口等我吧,”韩玺臣叮嘱道,“记得靠里站一些,着凉了就不好了,嗯?”
柳晓雾朝陈思星示意了一下,穿起外套就往外走了:“好,你开车小心点。”
刚打开门走下楼梯,他便切实地愣住了,眯着眼不确定地迟疑道:“…宋灼?”
屋檐下,被雨浸透的青年身形轮廓十分清晰,他向前迈了一步,登时叫柳晓雾彻底看清了那双眸光闪烁的眼睛,连声音也沁满水汽的低垂:“姐姐。”
柳晓雾忍不住蹙起眉,快步走到人跟前,低下头翻去包里的东西:“怎么淋成这样?别动,我应该带了纸巾。”
宋灼顺从地点点头,手上贴心地接过了对方因为手毛脚乱而无处搁置的手机,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耳边,毫无犹豫地打断对面有些急切地问话,垂下眼道:“抱歉,他现在有些忙,等他到家给您回电话。”
话音刚落,柳晓雾错愕地捏着纸巾望过来,简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是,谁让你接的——”
这混小子,有没有边界感啊。
青年弯下腰,把电话递给他,神色乖巧:“对不起,不小心挂断了。”
他的整张脸还都是湿漉漉的,雨水还在顺着发丝尖滚下来,落在睫毛上,脸色苍白,像尊没有血色的大理石塑像,着实无辜的样子。
“你…”柳晓雾瞪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好气地把纸巾轻轻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上,生硬地说,“自己擦。”
半晌,他又忍不住语气生硬地补充道:“把头发弄干一点…不然会发烧。”
搞成这幅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宋灼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闻言总算弯起眼眸,像往常一样亮亮地看过来:“我身体很好。”
不会生病。
柳晓雾环臂抱胸,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灼攥住了许卿的手腕,声音轻轻的:“如果真的担心我的话,让我送姐姐回家好了。”
…真是的。
柳晓雾挣了一下,没挣脱。手腕处的温度不再灼热,反倒冰凉的刺骨,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因为同理心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地说:“你就这么淋着过来的?没带伞还往雨里冲。”
“嗯,很冷,”宋灼低低地笑了,“但是能见到你的话,看起来很值得。”
“……”柳晓雾语塞,打开伞率先拉着对方走进了雨幕,语句被雨丝冲的飘散,“你是不是笨…”
远处的夜色笼罩之下,韩玺臣撑着伞,倚靠在车边,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伞下相依的两人,目光如炬。
“到了,”宋灼把车停下,皱了下眉,摇下车窗侧头第三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再次开口时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雨还没停,姐姐,路上小心滑。”
他看过来,发梢还潮湿地贴在线条清晰的面颊上,在昏黄的暖色车内灯映照下显得柔和:“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青年明显状态很差,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让他自己开着车再回家,并且只有一把伞,柳晓雾一定不忍心让他再淋雨。
柳晓雾瞥了他一眼,心里滋生出一种异样不爽的情绪。
玩以退为进这招没完了是吧,拿身体开玩笑,看谁玩的过谁。
他冷下脸,收拾东西的声音很响,也很利落,只道了一声:“好。”
宋灼没有得到意想中的反应,又瞧着对方好像真的生气,一时拿不准哪出了问题,心暗暗悬了起来,不由得一直盯着他的姐姐看。
柳晓雾哪管三七二十一,干脆地去拉门把手,意料之中的,车门纹丝不动,他笑了一声,头都没回,说:“开门啊,不是让我回去?”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微卷的栗色发丝流动着漂亮的光泽,与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框相映照,侧脸的轮廓立体度惊人,耳朵上的耳夹流苏随着动作晃动,直迷花人的眼。
男人声音温不似往日一般温润,不虞的时候会略沉下来,泛起几分凉薄,是特殊的质感。宋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脑海里拉响了劲爆,心里惴惴跳个不停,手上却下意识遵循了命令,把车门锁打开了。
柳晓雾压了一下眉头,没有丝毫犹豫地拉了把手,呼啸的夜风夹着雨丝铺面而来,在将腿迈出车门的那一瞬间,腰终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了个结实。
宋灼急切地扯开安全带,倾过身把脸埋在对方冷白清香的颈窝里磨蹭亲吻,滚烫的气息暧昧地洒在上面,他哑声挽留道:“错了,我错了姐姐,别走。”
冷风从车门缝隙里吹进来,柳晓雾不知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浑身瑟缩了一下,背后的怀抱温暖而宽厚,又把他箍的更紧,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
他耳廓避无可避地浮上一层红,方才冷静淡漠的模样终于破碎开来,叹了口气,拍了拍宋灼束在他腰身上不放的手背,嗓音重新温和起来:“松手。”
“不要,”宋灼已经开始头晕脑胀了,虽说淋雨是故意想讨姐姐欢心,但也是实打实的全身湿透,此时情绪异常低落,黏黏糊糊地轻咬了一口柳晓雾的耳垂,“放开你就走了。”
“听话,”柳晓雾仰头,不适应地轻轻吸了口气,“你不放开我才真的要走。”
宋灼依依不舍地又啄了一下眼前白玉似的肌肤,还是怕他不高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柳晓雾转过身来,看见青年脸颊这回彻底烧得通红,那双下垂的眼在昏暗下愈发亮晶晶的,定定的地黏在他身上,眼眸里暴露出一种刺目的野心和侵略感。
他的眉没有松开,手虚虚地探上了对方的额头,手心立刻笼罩了一团热气,他一晃神,手腕就被轻轻握住,宋灼半闭着眼,仰颈虔诚地吻了吻他怜悯的神的掌心。
温暖、干燥的触感,明明只是一刹那,却好像迸发出了火星,烫的柳晓雾瞬间蜷起了手指。宋灼没有让他如愿,弯了弯眸,手上是截然不同的强硬,他再次包裹住了对方的手,不容抗拒地抵开,扣住,十指相依。
青年顺势压了过去,避无可避的,柳晓雾整个人躺倒在靠背上,空间太过狭小,车内气温迅速上升,在他的脸颊晕染开绯色。
近在咫尺的距离,宋灼能清楚地看见男人纤长浓密的睫毛,此刻正慌张地低垂颤动着,被灯光照得泛出暖色光晕,精致的近乎失真。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被半遮半掩,如同世界上最美丽的湖泊,荡漾开层层失措的涟漪。
宋灼近乎痴迷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柳晓雾真的是神,他想,那他也只能心甘情愿的背上亵渎神的罪名了。
“姐姐,我想亲你。”
青年的声音毫不遮掩地染上不明意味的沙哑,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抵上对方的腰窝搁着衣衫摩挲,重重碾过那截柔韧到不可思议的腰线。
“……宋灼……!”柳晓雾仓皇地咽下一声惊呼,腰猛地弓了起来,又无力地落下,他用手遮住了短暂失焦的眼睛,尾音带着带着气声:“……别胡闹。”
他缓了好一会,才虚着眼看俯在他上方的青年,说:“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在发烧,对吧。”
宋灼低下头凑近,几乎和人鼻尖相对,他吐字黏黏糊糊地学道:“所以如果不是发烧就可以亲了,对吧?”
亲亲亲,就知道亲。
柳晓雾垂下睫毛,已经懒得挣扎,只轻轻地唤道:“小灼,我只说一次。我不喜欢别人拿身体状况开玩笑。”
他抬眸,眸底隐约还漾着一层由于刚才刺激而出的水雾:“你听清了吗?”
宋灼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
姐姐叫他……小灼。
不是疏远的全名,不是正儿八经的宋公子,而是一个带有安抚和训诫意味的,特别的称呼。
“……”青年一晃神,力度便松了,柳晓雾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他猛地回过头来,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愉快和急切,恳求道,“姐姐,再叫我一声……我还想听。”
柳晓雾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故意装愣:“我刚才叫了什么吗?”
宋灼撇嘴:“姐姐……”
柳晓雾拉开车门,撑开伞,站起来,斜靠在车门上,冷白的肤色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出挑。
“跟我一起回家,”他顿了顿,“……小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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