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喜欢(1 / 1)
07
高澄意是恨着姐姐的。
大概。他想了想,不太甘心地补上一个可供退路的前缀。
恨这个字眼太沉重,他并不讨厌姐姐,但他同时怨恨姐姐的离去与不闻不问。她哭着抱住自己时,眼泪落入他宽松的领口。高澄意从未觉得泛着凉意的yet会如此滚烫。
父亲另娶,准确来说,是上门。
高澄意很快见到了姐姐口中那个能给自己买所有东西的新阿姨。
新来的继母姓芹,在十岁的高澄意看来,继母年轻得不可思议,恐怕只b他的姐姐也大不了多少。
“澄意,叫不出口妈妈的话,叫我芹姐姐也可以。”
与现在相b,稍显得有些稚neng的芹小姐不大自然地讨好他,0着他的头说道。
高澄意感觉得到芹落雁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对她而言只是喜欢的男人带来的附属品,一个不值一提的拖油瓶。
芹家的千金娇生惯养宠大,这辈子做出的最人x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非要嫁给二婚男人。
如果以陌生人的身份相遇,高澄意大概也不介意这声姐姐。但他对着继母喊不出口,这是只属于他亲生姐姐的称呼。
“芹姨。”他叫了这么一句以后不再出声。
这个只属于高承心的称呼也就此成为高澄意夜里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抱着他无声流泪的姐姐——正是这样的姐姐,在不再相ai的父亲和母亲决定分开以后,再也没有传来丝毫消息。
你哭泣时说那些话都是谎话吗?
你要我听话,是听话地忘记你,各自投入到所谓的新家庭中去吗?
他想起学校里语文老师讲述“血脉相连”这个词时浑浊的嗓音,它寓意关系密切、不可分离,而现实中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把他忘得彻底。
高澄意无数次沉默地站在电话前,拿起听筒,拨过去一个无人接听的号码,屏住呼x1面无表情地听着忙音的听筒。
他好像就是因此变得不太喜欢接拨电话。
高澄意点开通讯录,拨通了继母的电话。
“芹姨。”他的声音早就与当年不同,可语气仍然没变。
“跟姐姐有关的是什么事?”
08
没想到这真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约会。
餐厅,电影,就连吹着夜风的散步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约会时的图柏冬完全收敛起他平时看着不好相处的x子,话不算多,但神奇地就在每一句都很投机。若不是我心里清楚我跟他其实算不上熟悉,我恐怕就要萌生和他亲密无间的错觉。
他太了解我,也太懂得如何关照我。这不寻常。
我放松地将双手搭在观景台的栏杆上吹风,注意到我时不时拢手臂的动作,图柏冬先是沉默,随后拉开外套的拉链,将他的oversize的bang球服披到我的肩上。
这件大到下摆垂到我大腿边缘的bang球服跟长摆的裙装和高跟鞋一点也不搭,不l不类得滑稽,同时也微妙得可ai。
我这下是真不懂图柏冬在想些什么了。
于是我g脆直白地问他:“你这么做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的。”
“什么意思?”我原以为他很敏感的图柏冬这时却像没接收到信号的短路信号塔,他皱起眉,好像我才是说胡话的那个人,漆黑的眼睛瞬间就不满地瞥了过来,“我看你冷而已。”
原来是真的把我当成姐姐对待了吗?
他这样子的口吻又让我想起小遥,我心想着难道小孩子都是这样,不得不有些好笑地委婉提醒他:“我只是想说,可能你把别人当姐姐,但别人未必这么想。”
“万一误会的话,面子上多过不去。”我补充道。
但是我的话好像触到了图柏冬什么不得了的逆鳞,他条件反s地皱了皱鼻子,像是大型动物应激的前兆。
他打断我的话:“我也没把你当姐姐。”
我被他自相矛盾的话弄得愕然。
而图柏冬看起来好像b我更加郁闷,他先是呼出一口气抓抓头发,随后同样学着我的姿势撑住栏杆,然后猛地把脸埋进臂弯里。
“好烦,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看起来很纠结,声音闷闷的,“怎么ga0得好像说什么都很奇怪。”
他蓬松的黑发因为他的动作变得凌乱,很像小动物竖起的三角耳朵。
我暗自猜测他纠结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跟澄意的关系,不由得心软些许,伸出手像安抚小遥那样子0了0图柏冬的头发:“我和澄意的关系让你难做了?”
“……我讨厌被0头。”话是这么说,但图柏冬也没有让我住手的意思,“算是吧。”
他任由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才慢慢转过脸看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老老实实地跟我说了实话:“我本来想为难你一下的。”
“你还真这么想!”我睁大眼睛假装要打他,半开玩笑地扬了扬右手,“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我就在猜,你是不是想捉弄我。”
他最后没这么做就证明他本质是个好孩子,我没忍住真的把图柏冬当小遥那般的弟弟对待,用老气横秋地说教口吻教训他:“这次对我就算了,不可以对别人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图柏冬罕见地没说话。
这种说教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一定是无b烦人的,可他此时望着我的眼睛,就连平时常有的轻蔑态度也不再流露半分,只是安静地注视我。
“承心姐。”
半晌,他缓缓开口。
“假设,我不是开玩笑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有些哑然。
因为我百分百确定图柏冬对我没有恋ai方面的意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如此执念这个问题。
他那张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紧张,以及些微……我暂时无法理解的痛苦与内疚。
我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会让他甚至感到痛苦,但面对与弟弟年纪相仿的他,我总是毫无道理地心软。
“不是开玩笑的话,应该会觉得你很不错吧。”
所以我愿意给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
“……喜欢的那种?”
“嗯,大概就是喜欢的那种。”
09
图柏冬如约发来了以约会为前提的那个答案。
澄意闭训的地点在光岛。
跟小遥一样。
想来也是,综合联赛本身就是各大高校在冬季最为注重的b赛,合适训练的地方就那么些,闭训好几所学校撞到一起也是常态。
我打开手机,给图柏冬发去的感谢显示已读,但他没有回复。
家里有小遥这个让人无奈的先例在,我多少清楚这个年纪的孩子拥有何等的自尊心——生理成年,而心理上距离成熟又还欠缺一些。因此我并不在意图柏冬的已读不回。
我同样没有再追问他当初所说的“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机场的广播响起登机提醒,手机在被我熄屏前又亮了亮。
小遥:【有没有延误】
小遥:【老姐快给我发航班号】
小遥:【你到了去接你】
我看了看腕表,心里嘀咕现在好像还没到下训的时间,果断驳回了弟弟献的殷勤。
我:【你是想借口翘训练吧】
我:【我到了会自己过去】
我:【不然我跟你教练打小报告】
大概是被我唬住,小遥蔫蔫地发来一个可怜的表情包。
小遥:【哪有】
小遥:【为什么老姐总把我想得这么坏啊】
小遥:【我好冤】
小遥:【下午还有b赛呢】
小遥:【我可认真】
又装可怜。我失笑,敲下他的黑历史。
我:【去了那么多次你的家长会我还不懂你?】
我:【b赛加油!】
我发了一个鼓劲的表情。
我:【登机了哦】
我:【别的等到了再说】
他十分配合地回敬了一个敬礼的表情给我。
小遥:【yesada】
10
这周对新来的经理方纯而言,不太好过。
缺训半个月的高澄意终于在预赛前姗姗来迟,鸭舌帽压着碎发看着就感觉他气压很低,高澄意反手提着运动包踏进训练馆,随手把包丢在休息区的长凳旁边,摘帽子脱外套一气呵成。
帅是挺帅的,他垂眼调整护腕的样子赏心悦目,但脾气实在是……难以形容,不敢恭维。
方纯才刚当经理不到半年,就见过不下三次高澄意被教练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的场景。
他全程没什么情绪,态度说不上坏但也绝对不好,被骂完照常训练,就是看着更不好相处。
得亏时间紧迫,方纯明显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教练忍着火没去骂他。要是在平时,高澄意免不了要被丢掉素质的教练上下问候一番。
“方纯。”
听到教练喊她,方纯心头一紧,赶紧应到:“教练您说。”
教练拍拍她后背,朝正在做热身的高澄意的背影努努嘴:“上午你就主盯澄意,下午国立那边的技术交流赛就在隔壁的7号馆,你跟柏冬去看。”
“他们的sf也是新面孔。”想起方纯才刚当经理不久,还是稚neng,教练交代得更详细了点,“他跟澄意一个位置,你多观察。”
“好的。”这次的签正好ch0u到对阵国立,方纯明白这算是正大光明去刺探敌情,她连忙乖乖点头,“我会认真记录。”
教练嗯了一声,低声说她乖,恨铁不成钢地又把高澄意拎出来在嘴里咀嚼一遍:“这臭小子如果让我省心点,我也不至于还要去买这个人情账。”
原定的首发是大三的一个前辈,结果他在综合联赛前摔了个骨折,听说是为了救树上的猫。高澄意算临时被拉来充当首发,再加上他那态度实在算不上好,教练心头冒火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方纯对高澄意怕归怕,但毕竟都是自己人,还是没忍住帮他说话:“澄意前辈挺厉害的……看状态也不像有空白期,我猜没来闭训的时候他一定有自己私下练习。”
“我记得澄意前辈的请假理由是说期中挂了要补考。”她小心翼翼补充。
“你刚来,才会信那个小子鬼话。”教练瞥她一眼,摇头,“没多介意他缺训,我就是不喜欢他那半si不活的态度。不正经,看着烦。”
于是,当方纯拉着脸模仿教练的口吻,惟妙惟肖地重现上述的怒骂时,图柏冬笑得前仰后合。
“教练还是蛮看好澄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气他。”图柏冬揩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懒洋洋地撑着腮继续注视着下方的赛况,“要我说,与其生气,不如适应——他高澄意就是这难ga0的x格,改不了。”
方纯看了眼b分,悬殊明显,国立遥遥领先。
她埋头继续在摊于大腿上的笔记本上圈画,记录得分情况,随后略有苦恼地翻到笔记本的反面,写下一串预估的数字:“柏冬前辈,国立的sf看起来跟澄意前辈差不多高?”
“看着是。”图柏冬唔了一声,眯眼打量了一下,“明明不是打职业,结果每年综合联赛的球队看着都像职业队里抓出来的,不是说好专业t校不参加综合联赛吗?”
高澄意有187,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纯鼓着脸写下推测的对手身高。
初出茅庐的小经理继续看b赛的目光难免变得惆怅些许,她盯着场上最耀眼的那抹跃动的亚麻金,不由得叹息:“长得高打得好,仔细一看这个sf脸也很帅……上帝造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上一秒还能心平气和地对未来对手进行专业分析的图柏冬立刻坐不住了,他半开玩笑地把脸凑过去,对着方纯眨眨眼:“夸别的都能忍,夸脸可就忍不了一点了。”
图柏冬长得是最挑不出错的yan光开朗款,嬉皮笑脸故意卖萌是拿手好戏。
“我不帅吗?”他故意嗲嗲道,把小一年的后辈逗得咯咯笑,“澄意不帅吗?”
“帅帅帅,超级帅,宇宙无敌帅。”方纯原本的苦脸被活生生逗开,她笑得有些脸红,抬手拿笔记本去挡图柏冬故意扮帅的表情,“不过说真的,澄意前辈……”
她笑完了还是没忍住补了句实话:“脾气怪怪的……我光顾着觉得他好可怕了,根本没心情在意帅不帅的。”
图柏冬:“……”
图柏冬:“倒也理解你。”
注1sf:小前锋。作者不懂任何球类运动,考究轻拍。
注2文中出现的所有地名校名都是凭空捏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非常抱歉。
11
光岛靠海,飞机落地时,先感受到的便是g涩的海风。
我裹紧风衣,呼x1时冒着阵阵白气,弯腰钻进等候区的出租车里。
虽然飞机幸运地没有延误,然而去场馆的路上却碰上堵车。毕竟综合联赛的预选日将近,像我这般掐着周六日过来看学生的家长也有不少。
车堵得厉害,好不容易赶到馆内,b赛已经过半。
在小遥口中不值一提的交流赛在现场看来倒是气氛热烈,观众席坐满三分之二还有多,视野好的位置都被抢光。
我挑了个二层偏远的空位坐下,实况转播的大屏上时不时有队员的特写,我并不担心看不到弟弟。更何况小遥那头染得宛如天生的亚麻金在一众黑发之中相当显眼。
国立算是综合大学里面的t育强校,场上b分的差距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看得明白。
球场上的小遥很认真,与平时在我面前总是耍赖撒娇的弟弟相去甚远。
全神贯注时的他会拼命,不在意狼狈,在b他大的前辈面前也收敛着脾气,乖巧地学着恭敬。
不曾来看过小遥b赛的继父总骂他轻浮不靠谱,我打圆场之余却也不好替弟弟多说话。继nv的身份太尴尬,怕有刻意纵容他的嫌疑。
b赛毫无悬念地结束,实时转播的摄像机还没关,因此我看到对准休息区的摄像拍到了一下场就顶着毛巾去翻手机的小遥。
手袋里的手机果然响起铃声,我刚一接通,小遥看似抱怨实则撒娇的哼唧就传了出来:“老姐你人呢?我看了八百次我们这边的观众席,你连人影都没个。”
“来的路上堵车,到的时候只有二层的位置。”观众在慢慢散流,我走到二层看台最前的栏杆处,空着的手冲着场下挥了挥,“小遥。”
举着手机抬头的小遥转了一圈才看到我,他一定是忘了还通着电话,一边抄起包就往出口通道跑,一边冲我b划了一个在原地等的手势。
我对着听筒传来的忙音哭笑不得,走也不是,只好在这里等他。
不一会,通道口处便传来一阵喧闹。
“承心姐!”
一个我没听过的声音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紧接着我便听到小遥的笑骂:“我姐名字是你叫的吗?”
那个男声便可怜巴巴地哎哟一声,很明显是被打了。
真是jg力十足的孩子们。
我好笑地看着小遥g着另一个男生的脖子拉拉扯扯,用力按下他的脑袋。走在最前面的余想露出没眼看的神情,朝我耸耸肩:“承心姐。”
“好久没见你了,小想。”
我认得余想,他跟小遥同个高中,关系很好,以前偶尔会来家里住。
“一会一起吃饭?我请你们。”我笑了笑,顺带有些好奇地看向另一个我没见过的生面孔,“这个小朋友是?”
“姐姐我叫——唔唔唔!”
“没事承心姐,下次。”余想一边回我一边眼疾手快地捂住那个男生正yu张口的嘴,揽着他的肩膀连拉带拽地往出口走,“你跟乐遥吃,这小子可是今天的ace,就巴巴地等着你请顿大的呢。”
我就这么看着他们演戏似的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弟弟:“你没欺负同学吧?”
“哪能。”小遥立马委屈地喊冤,“他真不愿意怎么可能被拖走。”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闹着玩,那个男生离开时也是嬉皮笑脸的,估计单纯就是好奇小遥的家长,想来看看我长什么样。
“那你们g什么那么防着人家?”我笑呵呵地继续开玩笑,并肩跟弟弟朝电梯走去。
小遥瞥我一眼,哼出一个很轻的鼻音:“他想泡你。”
“这一看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我失笑,抬手拍了拍小遥的胳膊。
“开玩笑的也不行,我对姐夫要求严格着呢。”
甘乐遥一旦把我逗笑了就会顺势开启哼哼唧唧的撒娇模式,他从我臂弯上顺走我的手袋跟他的运动挎包一起提着,歪着脑袋还真开始一条条罗列他的标准:“没咱们家有钱的不行,没我长得帅的也不行……”
“好你个乐小遥。”我没听两句就笑着去打他。
“拐弯抹角说半天就是想表达你b较帅是吧。”
12
方纯下午看完国立的技术交流赛后情绪一直不高,今年的综合联赛是她第一次跟球队一起参加全国规格的大型b赛,心里紧张,藏不太住事。
闭训时大家的情绪本来就紧,高澄意看出她在强打jg神,休息时坐到图柏冬旁边,借着喝水的间隙随口道:“去看了国立的b赛?”
“嗯。”图柏冬00鼻子,也没有瞒着的意思,“看了。”
下午的训练他跟方纯都缺席,明白人都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高澄意顶着毛巾看着场上还在做运球练习的队友,洁白的软布压着他的前发,在他的眼下扫出一片黯淡的y影:“觉得会输的程度?”
“没那么夸张。”图柏冬哈哈笑起来,他不想说丧气话,反手撑在凳子上盯着场馆上明亮的灯,用力闭了闭眼睛,“国立本来就是综联上的t育强校,空手道和篮球更是出名的强项,年年的冠军都写好国立的名字了。”
“没人想输,都盯着今年国立的球队换血。”图柏冬说,“缺少b赛经验的新人就是最大的软肋,所以教练让方纯跟我去看看他们新sf如何。”
高澄意听明白了。
无关技术,如果这次的首发仍是那个摔骨折的前辈,帝京很有可能做到成功从国立嘴里抢下那个常年被霸占的冠军。
然而异常可惜的是,他们这边也被迫无奈地更替首发。同样的位置,sf。
想起方纯恹恹的样子,高澄意转过脸看图柏冬:“打得很好?”
“是挺厉害。”图柏冬思索了一会,谨慎地客观判断道,“但与其说他打得很好,不如说是出乎意料地很稳。”
“那小子染了头h毛,以为是个喜欢玩个人主义的,球场上倒是出乎意料地配合,pg让退让防守也听话,跟缺训半个月的某人可不一样。”
说罢,图柏冬略带幽怨地瞥了高澄意一眼:“不然你以为小纯妹妹在c心什么,还不是怕你跟队里前辈磨合不够,x格又这鬼样,她是经理却连说你一句都不敢。”
“我没凶过她。”高澄意难得被室友指责得有些下不来台,他垂眼盯着地板,皱了皱鼻子。
这可是为数不多让高澄意理亏的时候,图柏冬不嫌事儿大地火上浇油:“你是没凶,但你的脸se、你的眼神,还有你这脾气,霸凌了所有人。”
听得出图柏冬又在皮痒,高澄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嘴上倒是没介意这个话题:“晚上你喊她回去休息,加训别来盯了,越看压力越大。”
“好呀,我最喜欢唱红脸。”图柏冬夹着嗓子笑嘻嘻道。
正巧教练吹哨停训,图柏冬g住高澄意的脖子,扯着他站起来:“走咯兄弟,吃饭去,吃饱才有力气往si里训。”
13
与我想象中的冷清不同,光岛的冬海很热闹。
大概是托了这群来闭训的学生的福,沙滩沿路上时不时都能见到三两并排走的学生,靠着帐篷和露营椅简易营业的移动咖啡店还没打烊,店主懒洋洋地瘫在车内刷手机,没有任何招揽生意的意思。
坝上的路道有一段高些的石阶,宽度仅仅只容得下一只脚面。
走在前面的小遥兴致b0b0地踩上去玩独木桥的游戏,他平衡感不错,走得稳当,还能双手cha着运动服的外兜,转过身倒着走,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姐也来玩。”他笑起来露出虎牙的时候看着特别不怀好意。
“几岁了你?”我无奈地瞥他一眼,想要伸手拽拽他,让他别这么倒着走,“我穿着高跟鞋呢。”
然而我清楚他并不是会被家长一句话动摇的那种孩子。
“怕什么,我牵你。”
小遥果然这么回答,且不容拒绝地伸手握住我的右臂。
他的力气早已今非昔b,好似根本没用力那般轻轻一拉,我便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被半抱起来放在台阶上。
鞋尖落地时有些不稳,重心倾倒,我本能地往前攥住他的前襟以求平衡。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揽了一把我的腰,我终于站稳,然而也差点撞进弟弟怀里。他替换的g净运动服上还有洗衣凝珠的香味,是家里常用的那款,我亲自选的气味。
小遥跟我亲昵惯了,他不在乎这点距离,仍然垂眼看我,瞳孔里的光亮倒映出我的脸。
他笑起来:“看吧老姐,我说了不会让你摔倒的。”
“幼稚。”
我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嘴上埋汰,手上任由他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陪弟弟玩这个低龄的独木桥游戏。
我其实知道这段时间小遥的撒娇为什么近乎胡搅蛮缠,他自葬礼那天起就经常偷偷看我眼se。他应该很担心我,因此所有如同博取关注的行为都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孩子的安慰实在笨拙,以为只要给予得够多,便能填补失去。他还不清楚成年后的悲伤是克制的释放,jg确到眼泪落下的毫升,b起难过,麻木更多。
就像跌倒的孩子不扶便不会哭泣那般,只要不想起父母的离开,胞弟的断联,我便不会难过。
而同样被我视作弟弟的小遥让我频繁地想起澄意,让我悲哀地发现,我的内心深处,其实埋怨着与我相同血缘的澄意为何能如此冷漠。
难过的后劲上涌,我蓦然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
我不自觉地紧了紧掌心,不想要小遥发现,我假装咳嗽着别过脸,试图掩饰着眨去眼底的泪意。
但和我朝夕相处超过十年的小遥何其敏感,他眼尖,昏暗的灯光也挡不住他扫过来的视线。
“老姐。”他牵住我的手指收紧,直接拉得我被迫停下。
他目光鲜少有些无措:“你、你是不是哭了啊……”
“海风吹得眼睛酸。”我挣开他的手,抬手抚在小遥毛绒绒的发顶上r0u了一把,闭眼压g净眼底的sh意,才笑着看他。
这种家长式的糊弄早就对小遥不奏效了,但我知道他不会点破我不想说的事。
果然听到我这么说的小遥r0u眼可见地有些不高兴,他皱眉抿起嘴,看了我半晌,闷闷地抓了两把后颈的碎发,低低地“哦”了一声,把我从石阶上牵下来。
“好不公平。”小遥委屈地嘟囔,时不时用余光瞟我,“我从小就什么事都跟你说的。”
“但是老姐你甚至连开不开心都会骗我。”他正大光明地哼哼着对我的埋怨,“姐,你老弟有那么不靠谱吗?”
这不是靠不靠谱的问题,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
我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背:“谁说的,你最靠谱。”
甘乐遥听出这已经是哄小孩的调调,他眯起眼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随后故意落了半步到我身后。
我看他这样子就是被敷衍以后想使坏,无奈地任由他把两条手臂松松地绕了上来,抬高手拍拍他搁过我肩窝的脸:“小心你这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是在抢劫路人。”
“就打劫,劫一顿夜宵。”小遥压低声音配合地恶狠狠道,往我脖子处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这位姐姐如果请不起三十串牛三十串羊两打生蚝两打扇贝,那我就只能撕票了。”
“你半小时前刚吃了我一顿米其林!”
我笑得直直发抖:“你是饕餮转世吗乐小遥?”
“哼哼,没错。”他得意洋洋地咧着虎牙臭p道,“没想到被人类识破,我就只好连姐姐你也一口吞了。”
他这样我很难不被逗笑。
也很难不心软。
“训练期间要控制饮食的,你教练特意跟我说别由着你乱来。”我是想答应他,但也不能真的就什么事都随着他去,“夜宵欠着,b赛完了随你——”
“随你宰”的宰字未来得及说出口,我便像失语了那般冻住。
在我跟小遥的前面,有两个看着也像是在散步的学生。
白绀的运动服哪怕在夜se中也很显眼,专门定制的运动外套在后背别有可拆卸的刺绣。
帝京。
那是弟弟,是澄意的学校。
只是这个的话不足以让我动摇,让我的心脏开始不安震动的原因源于我认识其中一个背影。
是图柏冬。
与之同时,想起的是他发来的消息。
光岛。
他说澄意去了光岛。
现在,身为澄意室友的他也在光岛。
他和澄意关系那么好,所以,现在和他一起并肩而走的这个孩子……
是澄意吗?
我条件反s地捏紧双手,十根手指绞在一起。
我sisi地盯着图柏冬旁边那个与他身高相仿的青年,声音卡在喉中,在几yu出口的那个瞬间,我却猛然发现我不知道该叫谁的名字。
该叫澄意吗?
不,不不,万一走在他旁边的并不是澄意呢?
叫图柏冬b较稳妥吧?
然后问他澄意在哪里。没错。
小遥明显看出我的失态,他皱起眉:“姐?”
这个称呼如同过电,我浑身一震,随即如同幻听那般,听到我以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故作镇定的口吻开口——
“图柏冬。”
我终究是没胆喊澄意的名字。
14
事情失控的开端源于图柏冬无心一句闲聊似的好奇问题。
饭后,想要消食的图柏冬把高澄意y是拖出来散步,要他陪自己沿着海边走一圈。
沿海公路的交汇处都有转弯镜,图柏冬漫不经心地cha着口袋看海,正好路过时他便随意抬眸瞟了一眼。
这一眼有些不得了,图柏冬轻轻咋舌:“啧。”
高澄意给了他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还能怎么,你看后面。”图柏冬放慢了脚步,示意高澄意也抬眼看转弯镜,挑高一边眉毛开玩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国立的那个呗。”
高澄意下意识地也跟着看一眼。
随后他立刻后悔自己看了这一眼。
甚至后悔为什么当时要真的说到做到,发出了那条
他的眼神顿住了片刻,随即堪称狼狈地收回视线,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盯着前面的公路。
“有什么好看的。”高澄意听自己说道。
他从来脸上都没什么情绪,这点波动图柏冬看不出来,室友也不知道他有情绪时喜欢皱鼻子的习惯。
“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我八卦呗。”图柏冬当然也没脸一步三回头,他只是压低了声音,像平常一样跟高澄意漫无目的地闲聊,“我就是好奇那个是不是他nv朋友啊?”
“哎,我也好想要能在我闭训时候赶来看我的nv朋友。”
图柏冬小狗似的呜呜两声,见高澄意完全不搭理他的卖嗲,又继续自言自语地分析道:“不过也可能不是nv朋友,看起来年纪b我们都大,说不定是他的姐姐。”
说着,图柏冬还想再回头看几眼确认一下判断。
高澄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室友的胳膊,压低的声音少见地听着显凶:“你别回头!”
“g嘛?”但图柏冬跟他关系太好了,他知道高澄意没生气,所以他只是略感疑惑地挣了挣手臂,“吃错药啦高澄意?反应那么大。”
高澄意有那么一瞬间想g脆承认自己吃错药算了。
随便找什么借口都好,现在这个局面完全超出他的控制,他根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撕开自己小孩子心态作祟下撒的恶劣谎言。
“对,我就是吃错药行了吧。”他拽着图柏冬加快往前走的脚步,“不想散步了,明天请你吃饭,你随便点。”
“我靠,好好好。”果然图柏冬这个饭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就ai你吃错药的狗样子,我早就想吃光岛点评1的米其林……”
“图柏冬。”
一道细听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还是晚了。
高澄意用力闭了闭眼。
姐姐叫出了这个无论怎么应对都是错误的答案。
17
他如此在意姐姐,应该不算该被谴责的错事吧?
毕竟姐姐可是他的“家人”。
也正因为是相处了超过十二年的家人,姐姐的每个神情,每一动作,她的眼神,她的笑,她说话时任何变化的语气,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知道什么时候她说的“没事”根本就是一句逞强的笑话。
姐姐今晚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从海边过来以后就一直神情恹恹,强颜欢笑。
这样的姐姐也罕见地挡不住甘乐遥认真起来的模样,他没被糊弄打发回集训的宿舍,而是不容拒绝地先把看起来有些恍惚的姐姐送回酒店。
“姐。”他在临走之前叫住准备关门的姐姐,站在房间门外,看着她略带sh润的眼睛,扬起一个与平日无异的笑,“打起jg神,你这样后天怎么上班?”
他贱嗖嗖的揶揄语气终于又逗笑了姐姐,她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叮嘱他自己回宿舍注意安全。
甘乐遥在姐姐关上门后敛了笑意。
他不喜欢姐姐在葬礼上时那种几乎要被风吹折的脆弱模样。
她捧着百合掉着眼泪,失去家人的哀恸于她而言无疑是深刻的切肤之痛,即便厚厚的坟土底下埋着其中一位,早就在她幼时将她无情抛弃。
甘乐遥也知道他的姐姐还有个弟弟,年纪和他一样。
但不同的是,那个东西是跟姐姐有血缘的,在世俗意义上被默认的,真正的弟弟。
开什么玩笑。
这对甘乐遥而言简直荒谬,他无法认同就因为t内那点虚无缥缈的破血,有个人便能够无论何时都算作姐姐的家人,哪怕他消失在她生命里的时间超过十年。
就那种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连葬礼都不来的家伙?
就那种被姐姐连脸都忘掉的家伙?
就、那、种,连报上名来都不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姐姐耍得团团转的家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姐姐一定不知道她和她的血缘弟弟在长相上有相似之处。
只不过姐姐常年都是垂着眼角、柔和地微笑,而那小子则是一脸全世界都欠了他的y沉模样。
还撒了个无聊的弥天大谎……
甘乐遥撑着脸望向景se快速倒后的车窗外,轻蔑地冷笑一声。
18
高澄意想象过很多次,当那个小孩子心态发作撒下的谎言被戳破时,她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难过?失望?不在意?
他本以为他能足够冷酷地欣赏姐姐所有的悔意与难堪,恶劣的谎言之下,他想冷漠地刺伤她,嘲笑姐姐是否眼盲心盲,寂寞到能把亲生弟弟当做陌生异x暧昧。
然而事到临头,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图柏冬茫然回头的那个刹那,高澄意直视着眼前笔直的公路,袖管下握紧的手背上,隐隐凸起淡青se的血管。
转弯镜中映出的是姐姐霎时泛红的眼底,社会0爬滚打过的她掩饰泪意的速度极快,在外人看来她神se仍然如常,可身t里的血缘拥有特别的敏锐,高澄意从她敛去的神情中,仍然捕捉到了那抹转瞬即逝的阵痛。
是痛没错。
她难堪,失望,且不理解于他居然真的坐实那个恶劣的捉弄。
这的确是最让人费解又最优柔寡断的报复,就连高澄意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意都没有。
沸腾的血ye如数冷却在姐姐的双眼之中,高澄意扯走隐约意识到什么的图柏冬,他用力地皱了皱鼻子,难得觉得迎面吹来的海风凉得刺骨。
姐姐如他料想的那般被他的谎言刺伤,情绪为他牵动,他理应是居高临下的胜利者。
然而时隔多年,在察觉到姐姐泫然yu泣的那刻,高澄意仍然觉得自己被禁锢在当年小小的身t里,他望着姐姐滑落泪水的脸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慢慢攥紧。
你遗忘我。
你抛弃我。
你来见我。
就像姐姐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时间差距,他在姐姐面前,永远都是个不懂事的输家。
他那天准备的台词本是一把准备狠狠cha往姐姐心上的淬毒之刃,可出口时他却迟疑,最后模棱两可地问了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是姐姐的存在把他变得软弱。别人眼里捉0不透无所不能的高澄意,在姐姐眼里就会变成那个连话都没法坦率说出口的孩子。
我恨你。我想恨你。
你会恨我吗?还是不会?
你将如何看待这样揣测你试探你的我?
认定姐姐会被自己的态度所伤,事到临头又为见到她的眼泪而闷闷不乐——血缘究竟是多可恶的东西,给予他如此盲目的自信,笃定即便时隔多年、就连父母的葬礼都不去,姐姐仍然会对他的一切情绪有所反应。
高澄意冷冷地呼出一口气,海风吹乱他稍长的额发,露出他与姐姐相似又不似的眼睛。
图柏冬闷头跟上,他cha着兜,yu言又止地看向室友愈发y沉的神情。
“澄意。”平常都要打趣卖嗲地喊几句兄弟的图柏冬叫住高澄意,声音压得有些低,是他一贯说正事才有的语气,“问你个事。”
“刚才那个,我没猜错的话,你姐?”
图柏冬单刀直入。
高澄意沉沉地望图柏冬一眼:“对。”
“很容易看得出来吗?”
说完他抿了抿唇,半晌,望着夜晚乌黑的海,像是无心一句提问。
“你跟你姐长得有点像,一开始不确定,看多几眼就大概能猜出来。”图柏冬00鼻子,想起那个姐姐望着澄意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联系上之前室友语焉不详地提过家事,大概猜出几分缘由。
“不是我说你,兄弟,这事儿你g得真有点畜生。”不远处球馆的训练声已经可闻,图柏冬伸手去g高澄意的肩膀,长话短说,“是,大家都有新家庭了。但姐姐还是你姐姐,装陌生人整她玩报复就太小孩子气了。”
如果真只是装陌生人倒也还好,偏偏他坏也没能闷头坏到底。
因为是姐弟。
所以他紧急刹车,堪堪悬崖勒马。
也正因为是姐弟。
他补救之余,不慎踩在一条不该触碰的线上。
19
跟队的经理事务繁多,在集训期间要基本日日早起。
冬天的凌晨六点天还没亮,球馆却已经亮起大灯。
方纯一开始还不能习惯,经常睡眼惺忪地按掉闹钟狂奔去场馆。好在将近三周的磨合下来,她终于慢慢适应了作息,甚至还能帮着教练盯住队里几个起床困难户。
昨晚队里有自主夜训,方纯好笑地想着今天肯定又要睡倒一片。
在教练到之前,她就姑且放放水,帮前辈们尽量瞒着吧。
然而在她迈上楼梯时,便已听到5号馆内球鞋摩擦地板的嘎吱声,以及篮球落地时她听惯了的特有回响,砰砰,像是与呼x1不谋而合的第二心跳。
方纯握住厚重隔音门的把手,未等她往下压,门把便自行转动。
场馆的门是朝内开的,方纯急忙松手,免得被带得踉跄。馆内明亮的光线随着猛然变大的缝隙漏出,原本被隔绝的热气与声响同灯光一齐,骤然外流。
开门的人头上顶着一块洁白柔软的长毛巾,他汗津津的黑发被压得凌乱铺盖在眼睑之上,唯有高挺得不真实的鼻梁两侧,那丝丝缕缕的黑发才微微分开。
“早。”
同样带有sh意的还有他的声音,那让平淡与刻薄能够奇妙共处的嗓音难得有些哑——想必是剧烈运动后的g渴导致,擦过头顶时激起耳廓一阵轻微的su麻。
方纯猛地低头:“早、早上好,澄意前辈。”
她侧过身让高澄意出去,脑子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没反应过来。
然而这种奢靡的视觉盛宴还在变本加厉地进行,视线之中另一只线条分明的手臂撑在门框之上,堂堂正正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同样有汗水从那起伏的线条之间滑落,方纯的视线愣愣地顺着流畅的肌r0u一路往上,对上图柏冬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脸。
他利落的脖颈上也挂着一条纯白的毛巾,正好半遮住宽大的球服领口。
图柏冬垂眼看她略略发红的脸se,神情有些揶揄:“早啊,方纯。”
她忽然对当初球队经理的筛选为何那么严苛的理由醍醐灌顶。
大学的年纪着实暧昧,他们脱离少年,但又还未算真正成熟的男人,像是青涩的禁果彻底转红的那刻被永恒冻结。
队内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恋ai,但目标是每年综联冠军的强队自然懂得这个不便明说的x1引潜规则。她自发跑了好几趟别校的练习赛和技术赛,帝京是其中为数不多有nvx经理的球队。
一大早就被荷尔蒙如此攻击,哪怕方纯心无旁骛,这一秒也身不由己地分神。
“您也早,柏冬前辈。”从某种冒着泡泡的奇妙震撼中回过神来,方纯抬手拍了拍脸打气,半恼地抬眼望向图柏冬,故意用了生y的敬语别扭道,“劳烦您高抬贵手,放我进门。”
刻板认真的后辈逗一下即可,惹过头了容易发毛。
图柏冬笑呵呵地松开手,好让方纯进来,随后缓着步子跟在甩着马尾的经理身后,学不乖似的又调笑道:“刚才怎么看呆了?”
场馆内提前来早训的队员b方纯想象中要多,不光首发,替补也全部到位。就连有几个前两周还要方纯红着脸闯进男寝,把他们从床上拽起来的大三前辈都在。
“因为没见过澄意前辈那样。”方纯点完人,从口袋里取出哨子戴到脖子上,倒是老老实实地顺着图柏冬的调侃开口,“我ga0不懂澄意前辈在想什么,觉得他不好相处,一直很担心他会不会没g劲。”
“我第一次见到前辈们这么拼命……预选赛的实感突然来了,我很紧张。”
她用力抿了抿嘴,抬起手给图柏冬看她濡sh的掌心:“我每天睡觉都在想还有没有我能做的事,看到前辈们努力的样子,我又高兴又害怕,甚至贪心地觉得只有拿到大满贯才能配得上我们付出的努力。”
“合格的经理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尤其是我们ch0u签对阵的是国立,那可是去年的冠军……所以我耐着x子去看了八强预选赛输了的话,市赛可能会碰到的对手。”
方纯的声音越说越小,她低着头,盯着眼下那双有磨损痕迹的球鞋。
图柏冬耐心地等着她:“所以呢?做好了输的准备?”
方纯的嘴唇动了动。
她抬眼:“我想赢,前辈,我希望我们能赢。”
图柏冬笑起来,掌根带着点薄茧的手很轻地在她头顶r0u了r0u:“这就对了。”
“澄意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笑嘻嘻地望着方纯的背后挤眉弄眼,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抛过来的一瓶还冒着冷气的功能饮料。
而方纯的怀中也落入了一支纸盒装的苹果汁。是她在自动售货机买过三次的牌子。
方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怀里颠簸的果汁接稳。
出门买水回来的高澄意仍然没什么表情,原本罩在头顶的毛巾被他取下侧挂在肩上。
也还是这个从来都让人费解的高澄意,破天荒地点头肯定图柏冬的话,漆黑的双眼里有罕见的执拗。
“我不想输。”他说。
“你怎么打气的话都不说,要说我们能赢。”图柏冬用手肘好笑地t0ngt0ng高澄意,另一只单手开瓶,曲起手指g着瓶口,水位以恐怖的速度下降。
方纯手足无措地跟高澄意道谢,然而但经理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前!辈!你刚训练完不可以喝冷的!”
“走走走训练去!”
图柏冬笑着推高澄意说快跑快跑。
20
距离预选赛还剩一周。
前三周经常睡眼朦胧被队长拎着后颈皮拽起来去晨跑的甘乐遥今天破天荒起得早,余想瞥了一眼甘乐遥前发上别着的黑se一字夹,趁着队长不注意,推着甘乐遥的背帮忙拉伸时趁势跟他讲话:“今天没被骂,难得。”
“老姐临时有事,一早的飞机,说是加班。”甘乐遥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被一字夹卡上去的前发不安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些许,“我天没亮就从机场回来,困si我了。”
“你姐控稍微收收行不,天天这么发作,以后你姐谈婚论嫁了你笑都笑不出来。”
余想又瞥了一眼甘乐遥额前别的黑se发卡,压着他的背辅助,几乎快把甘乐遥摁到贴地上。
甘乐遥忍着韧带被拉扯的钝痛,咬着牙反手抓住余想的球衣,要把他从自己背上掀下来:“喂三十秒早就过了,起开。”
训练前的拉伸是最方便的闲聊时间,换人后甘乐遥笑眯眯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客气地用手肘枕着余想的背,毫无慈悲地寸寸下压。
那酸爽难以言喻,余想握住自己的脚踝尽量往下压低,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点转移注意力的话题:“怎么,逃避姐夫的话题?”
“没逃避。”甘乐遥心里倒数三十秒,在松手前笑笑,“你会管家里人的感情问题?”
余想柔韧x不太行,秒数够了以后他如获大赦地起身,扶了扶眼镜:“管也不管,我妹之前早恋,她那个小男朋友不行,我只能帮忙分手。”
“那不就是了。”甘乐遥望着他挑眉。
余想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能接受妹妹未来跟她喜欢的男人组建的家庭,你能吗乐遥?”余想平静道,声音不大,只有他俩彼此能听到,却不知为何字字振聋发聩,“你能接受承心姐未来有可能跟她喜欢的男人牵手接吻shang吗?”
甘乐遥笑容不变:“我能啊,老姐喜欢的话,有什么不能的。”
余想瞥他一眼,转身去拿球:“你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左眼跳了一下。”
“神经病,看走眼了吧你。”甘乐遥笑着追上去g住余想的脖子,假装要收紧勒si他那样子晃荡了两下手臂,“我把我姐当亲姐看的啊,b你看你亲妹还亲一百倍。”
余想受不了地跟他闹在一起:“你才有病吧甘乐遥,还攀b这个!”
21
太熟的朋友果然不妙。
余想不愧是当初他们高中屹立不动的年级第一,学习很好的脑子大概在情感问题上也足够敏锐,一针见血。
没办法接受姐姐会跟她喜欢的男人牵手接吻shang,是当不成一个好弟弟的。
这种事甘乐遥早就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初类似于中奖“再来一次”的模糊好感终究在日积月累中发酵成不该的冲动。
姐姐对他很好,可以说与亲生的胞姐无异。
姐姐参加过他大大小小的家长会,直到升大学的志愿商谈,班主任甚至不知道他与姐姐是毫无血缘的继姐弟,半是说笑半是鼓励地对他说,要不要跟随姐姐的脚步,试着考上她的母校。
甘乐遥说好。
姐姐实在是对他太好了。
因此觉察到这份好时,他才会更加自耻。
青春期的身t是轻易点燃的荒山,甘乐遥试图在脑海里挖出一些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譬如班上那些nv孩子们笑起来的音se,手腕上溢出的香水味,她们穿短裙时无遮拦的大腿。
然而这些通通失效,他记不太住那些nv同学的脸,脑海里冒出的片段意外是姐姐扎头发的模样。天气热时,她把披散的头发用一根皮绳束起,露出一节不常见光的脖颈。
手里握着的力道不由得加重,甘乐遥的眼角泛上cha0sh的微红,彼时尚未染se的黑发因汗水贴在脸上。他眯起眼压抑着喘息,越不愿承认,迷乱的快慰便越发上涌。
他拼命地尝试想点别的什么,他不想yyb亲生母亲更像一个母亲那样关怀他的姐姐,也不愿身t在想起她双眼的那个刹那离经叛道地变得更加滚烫。
如果弄痛自己就不会想这些该多好。
甘乐遥叼住上衣的下摆,修长的手指攥握的力道甚至不自觉变得粗鲁。疼痛的话就不会感受到快意,不觉得安慰的话那便不会荒谬地自责,厌恶自己像个罔顾l常的畜生。
偏偏疼痛的记忆也与姐姐有关,他初中跟别人打架,不光荣地挂彩到鼻子上。
一柱鲜红流下,姐姐慌忙让他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捏着毛巾帮他摁着止血。
“小遥,痛不痛?”
姐姐捧着他的脸不忍道。
他用还在变声期的嗓子瓮声瓮气地说不痛,而听到他这么回答的姐姐露出了更加心疼的眼神。
多温馨的记忆,一点都不se情,也不该se情。
可现在如数都变作最泥泞最甜蜜的痛苦。
悖德的刺激如见血封喉的毒,致人上瘾。他就像那头伪装ren的食人虎,亲昵地t1an着人类的脖颈。他痛苦的根源来自他随时都会咬下去的虎齿。
他真切地希望姐姐能够幸福。甘乐遥幻想过姐姐的婚事,他一定会替父亲牵过姐姐的手,看她嫁给她喜欢的男人。
他想当个好弟弟。
可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当不了一个完美的弟弟。
只因他最不堪的渴望同样不掺虚假。
22
我几乎算作从光岛落荒而逃。
说是逃也不完全正确,我想过澄意一定会怨恨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然而当他的所思所想真实ch11u0地摆在我的面前时,我仍然感到无法承受。
报复的方法千种百种,他偏偏选择了最让人窒息的选项。
所有相处的细节都在那一刻醍醐灌顶,澄意绝对是在见面的瞬间便立马认出了我,而我却可悲地没能辨认出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就连他那句带有言外之意的讽刺都误解。
这种时候,工作反而成为了无可奈何的逃避之处,我忙得终于顾不上难过,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就连小遥的预选赛都可惜地错过。
我连忙发消息问他情况。
我:【预选赛怎么样?】
弟弟回消息很快,消息栏上方立马浮现出正在输入的字样,小遥先发了个b耶的表情包过来。
小遥:【姐不也想想你老弟是谁】
小遥:【当然是没有问题】
小遥:【直接八强】
小遥:【今年不用打全国市赛了超爽的】
我配合地发了庆祝的eoji,不吝啬我的夸奖。
我:【我说谁家孩子这么优秀呢】
我:【原来是我家的孩子啊】
我:【乐小遥做得好!】
综合联赛可以说是不亚于职业竞技t育的联合b赛,在高校里的含金量不容小觑,然而他的父母却从未去过:继父当他沉不下心学习,我的母亲则是和小遥关系平淡,不愿节外生枝,怕触到他不开心的霉头。
不怪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弟弟当小孩子哄,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去看他b赛时的场景。
出口处,其他孩子早就被等候许久的家长冲过来团团围住,刚上大学,自觉自己已经是成年人的他们少不得半是羞赧半是不好意思地让父母别这样。
挎着球包的小遥站得远了些,他在攒动的人群之外跟朋友偶尔打闹几句,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可前几分钟在球场上被簇拥的明日之星,现在看起来却有点像被遗弃的小动物。
我加完班后匆匆赶到场馆门前看到的便是这样子的场景。
我没事先告诉弟弟我会来接他,因为怕加班晚了让他等我,只想到了再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赶上。
我刚想抬手喊弟弟的名字,小遥个子高,他更先一步地看到我。
“老姐!”
我时常觉得小遥叫我时的语调像是在撒娇,事实上他的确是jg于此道的高手,没有人会在看到他笑脸后能做到铁石心肠。
因此即便我萌生了大概要被勒断腰的预感,我仍然无奈地选择了张开双手,跟旁边的家长一样任由弟弟抱了上来。
“好可惜姐你没看到我刚才的样子对了姐我这次是首发你知道吗!”
小遥完完全全就是一只上足了发条、jg力旺盛的大型动物,他一口气不带喘地跟我光速复盘了刚才的b赛,顺带给了我一个足够猛犸窒息的熊抱。
“大一就当上首发,我们小遥特别了不起。”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微笑起来,他搂得用力,我不得不踮着脚,抬手拍拍弟弟的背示意他该放手了,“小遥,放开一下哦,我有点难受。”
老实说这种场面在我跟他关系好起来以后时常发生,不过显然,晚熟一点的甘乐遥大概还不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冲过来抱住我腰的小pa0弹了,他现在是丢进动物园里跟老虎打一架都行的男大生。
他单纯高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底里柔软地塌陷下一小块,这次我没能去看他b赛,我难免更觉得遗憾和内疚,便往对话框里接着输入。
我:【这周我加班,没能去看你b赛】
我:【小遥有想吃什么吗?】
我:【预选赛后教练说可以暂时放松饮食】
我:【姐姐请客】
出乎我意料的是,自家这只ai吃的饕餮居然破天荒地犹豫了。
小遥:【最近没什么想吃的】
小遥:【留着下次呗】
正在输入的字样闪烁了一会后,小遥消息弹出的速度变慢了些许。
小遥:【对了姐】
小遥:【我这个月都不回家】
小遥:【帮我跟阿姨说一声让她别担心】
国立是我的母校,小遥就读的校区就在首都本地,住校和回家都很方便。以往赛后小遥大多都会回家一趟,很少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的情况。
不过这年纪的孩子不ai着家也正常,我没多想,叮嘱几番后便回了小遥一句好。
正打算熄屏重新投入工作时,一条消息弹出滚动。
【这周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消息来自“图柏冬”。
又或者说,我该叫他小意才是。
我闭了闭眼,随后把备注改掉。
我:【知道了】
我:【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23
见到姐姐的那一天起,想赢的yuwang便不再单纯。
高澄意怨恨姐姐十多年来不曾改变,她仍然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就连笑起来时不自觉下弯的眼角弧度都一模一样。
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这件事于他而言,就好似在嘲笑他所有的恨与怨都是自作多情,她对弟弟的情感不针对高澄意本人,只给予名为“手足”的客t。
她有新的弟弟。她待他如从前待自己。
嫉妒吗?
高澄意扪心自问,结果是不。毕竟,不在意又谈何嫉妒。
训练馆的申请排期很满,越接近预选赛,申请就越多,因此时常有两个学校被迫凑到同一个馆的情况。
高澄意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接触到甘乐遥。
说接触可能也不算,毕竟新建的室内球馆很大,双方的经理协商后友好地划分界限,只是偶尔去室外的水池时会碰上。
甘乐遥b他的外表看起来要更懂礼貌,毕竟他的态度和x格看起来都更接近那种被宠坏的孩子。余光瞥见高澄意过来,甘乐遥利索地侧开身子让出了位置。
甘乐遥在视觉和气质上给人的感觉都接近犬科动物,连发根都不见一丝黑的亚麻金发在yan关下很耀眼。
他笑眯眯地跟高澄意还有跟在后面的方纯打了个招呼:“我知道你,帝京9号的澄意,还有方纯经理。”
甘乐遥的记x很好,记人又快又准,不过几次同馆训练,他就把人记得不离人。
高澄意没那么多表情,垂眼点头就算是他的回应。
方纯不敢学高澄意这么个x,她知道甘乐遥跟高澄意同级,于是便点点头小声地用敬语谨慎回应道:“您好。”
nv孩子敏锐的第六感让方纯莫名觉得气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她纠结要接着讲什么客套话时,国立教练的怒吼恰好传来:“甘乐遥!限你五秒之内给我滚回来!”
“啊——又被骂了。”然而被这么咆哮的对象有恃无恐,甘乐遥耸耸肩跟他俩摆了摆手,走之前,还不忘笑道,“b赛加油吧,希望能在全国赛上再见。”
高澄意没说话,方纯则是气鼓鼓地拧开水龙头,捧起水用力地泼在脸上。
“什么鬼,长那么帅,讲话的方式却那么气人。”方纯咬牙切齿地学着刚才甘乐遥的语调说话,“什么‘全国赛上再见’啊,这完全就是一副预选赛我们输定了的口气!”
“到时候再把这句话还给他就是了。”
她姑且算是在自言自语,一向没什么情绪的高澄意冷不丁接了她的茬,惹得方纯洗脸的手都停了下来。
高澄意抓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前发滑落的水珠:“无论预选赛的结果如何,我们一定会在全国赛上再见到他的。”
“可是,万一要打市赛的话……”方纯急道。
“先不要这么想,方纯。”高澄意打断她,“我知道你做了很多功课,担心输了会替大家不值。”
b起图柏冬,高澄意说话要直白很多,语气听着也生y,不算太温柔。
方纯微微一怔,她忽然意识到,高澄意漆黑的眼珠原来不是一潭si水,那些不太外露的情绪其实全在他的眼里。
“无论结果如何,我讨厌先认输。”
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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