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三碗(1 / 2)
第三十一回三碗
躲到墙角的燕长卿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摇头笑笑,这丫头真是会耍阴谋诡计,三句两句,就把长锦那小子收服了,亏得十几年来,人人都把她当做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傻大姐儿,若非自己超人的眼力,怕也是以为她是万千沙粒中一粒尘埃罢了。
燕长卿,你何其有幸,拥有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为妻。
思及此,燕长卿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分明早就答应了待到成就大事之后,还她一个自由之身,看着她自万千沙粒中逐步的脱颖而出,光华灿灿,才晓得,自己,也不是拥有她的人,也和旁人一样,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长长呼吸一下。从胸腔到鼻间,都是冷的,如同冬天里的风,刮到脸上,不仅冷,更痛。
费娇娇并不知晓燕长卿在想什么,安抚好三个孩子,画了几张简笔画,让孩子们照着临摹,她又拉着慕容来到厨房准备晚饭,天黑得早,自然早点做饭。
费娇娇突然想吃羊肉面,慕容天枫只好匆匆出门又去买了羊肉。
燕长卿进了厨房,费娇娇没有回头,听见脚步声,只以为是慕容天枫买羊肉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回来的到快,我的面还没有和好呢,你先泡一点黄花木耳,对了,好像还有干蘑菇呢,都放点吧。”
燕长卿心头酸涩,费娇娇对慕容天枫的语气,真像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没有回应,费娇娇立即察觉到不对,转头看,是燕长卿。
“是你。也好,柜子里第一层并排有几个坛子,最左边三个坛子里,有我说的三样东西,你各拿出一把,用温水泡了,我一会儿要用。”
“好,水在哪儿,用什么家什泡?”
他如此听话,费娇娇有点惊讶,笑指手边的瓦盆说道:“就用这个,先冲一下,锅里有热水,壶里的水也是热的,随你用。”
燕长卿先用水冲净瓦盆,然后各抓了一把三样东西,摆在她面前问道:“你看看够不够?”
“够了。”
燕长卿这才放进温水,费娇娇又指使着他盖上盖子。
费娇娇冲净手,她虽然没有活过几次面,但是和面的要诀,她掌握的很好。面和好以后,盆上,手上绝对不会沾染上面粉。
醒面的时间,费娇娇开始准备别的小料。
燕长卿站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做一个普通百姓,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忙碌,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是这种念头,一闪而逝,今生他注定是一个王爷,为国家操劳的王爷,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娇娇,你跟谁学的下厨。”
“这还用学吗?一看就会了。”
燕长卿笑了笑,这个世上,好像还没有费娇娇做不到的事情。
他若无其事的问道:“我最多再呆上两三天就要走了,走之前,会找出一个能够替代陈七的人,襄州的事情,就有你全权办理了。”
费娇娇欣喜道:“真的吗?你要走了?”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低下头,悄悄吐吐舌头,这个霸王不会又打自己屁股吧,怎么觉得屁股痒痒的。
半晌没声音,微微抬起一点头,正巧撞进燕长卿如夜般黑的无尽头的眸子里,沉沉的。有些冷,又带着微微的自嘲。
“费娇娇,你就那么讨厌看到我?”
“我们从小就是这样的嘛,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就已经十分讨厌了吗?”
燕长卿微一愣怔,俄而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娇娇,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吗?没有哪个孩子能记得自己一岁时候的事情。”
错愕间,费娇娇有些恼怒,继而想起他喂自己吃的药丸,说什么在他走之前,也要找机会让他尝尝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头。
燕长卿一步步走近费娇娇,只见费娇娇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红滟滟的玫瑰唇瓣紧闭成一道倔强的横线,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下隐藏着的却是微微的紧张,瞧她双手攥成的拳头就知道了。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燕长卿的脸几乎要贴近费娇娇如凝滞般滑嫩的俏脸了。
费娇娇身后就是灶台,退无可退,紧握的拳头,蓄势待发,一旦燕长卿敢碰她。她一定让他好看!
燕长卿的眼中满是笑意,他就喜欢看她像是小老虎一样紧张的神情,飞快的在她脸上拧了一把,迅即退了开去。
慕容天枫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两个人,一个人怒火中烧,一个人洋洋自得。
“娇娇,这羊肉怎么弄?”
“你去洗羊肉!”费娇娇把羊肉塞到燕长卿手里,恨恨道。
燕长卿拎着羊肉上面的绳子,笑道:“你放心我洗吗?”
“我才不担心。除非你不想吃。”
燕长卿苦笑,转身去洗羊肉,他是不想让别人吃,这个丫头做的饭,实在是天下无匹的美味。
等到羊肉汤煮好,在下面,已经是多半个时辰以后了。
羊肉的鲜味飘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还没端上桌,三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洗干净小手,坐在椅子上等着羊肉面了。
燕长卿吃饭从来坚持八分饱,自吃到费娇娇做的饭菜,这个原则,彻底丧失。
三碗下肚,他好象还是没有吃饱,要知道,他用的可是大海碗。
“哥,你不能再吃了,我刚吃了一碗,你就吃了三碗,你——你还把羊肉挑着吃了,有你这么吃饭的吗?你一点都不像个大人。”
长锦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大哥也太没有样子了,还不如人家慕容吃的斯文。
费娇娇也不敢相信燕长卿吃这么多,大晚上的,再吃坏了怎么办。
“燕长卿,你喜欢吃,明天再给你做一次,但今天真的不能再吃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连气吃三碗的。”
燕长卿有点脸红,扫了一眼慕容天枫,狡辩道:“慕容还吃了两碗呢。”
慕容天枫悠悠的瞧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个子高,自然要多吃一点,那也没有吃三碗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饿了七八天了。”
燕长卿推开碗,起身向外走。这会儿才发现,肚子都起来了。
幸好没人看见,长到二十几岁,头一回吃得这么没有出息。
在院子溜达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多了,听着房间里几个人的笑声,他突然生出一丝凄凉感,他被排斥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了。
慕容天枫晚上要去陈七家探一下,回来之前,燕长卿要守在慕容天枫的房间,天气冷,初阳尿床的时候比较多,这些日子,光是被子就请人做了三四床了。
慕容天枫每天早起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
初阳尿床的毛病一直都没有能够治愈,以至于他在作了太子以后,大婚的那个夜里,把太子妃尿了一身,初阳的大婚之夜,是相当精彩的。
长锦和初阳都跟慕容天枫住在一个房间,初阳对慕容天枫既仰慕又依赖,比跟燕长卿要亲近的多。
慕容天枫不在,长锦又不喜欢初阳,燕长卿睡在两人中间,等慕容天枫回来,他马上就走,现在,他真的是盼着慕容天枫回来了。
初阳只要是白天喝的汤汤水水一多,肯定是要尿床的,今天晚上的羊肉面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慕容天枫走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燕长卿躺不下去了,刚想起床,初阳就尿了。
睡觉之前,费娇娇就一再叮嘱他,在初阳尿床的时候,千万不能动,只能尿完了才能唤醒他,然后给他换衣服。
燕长卿强忍着等待初阳尿完之后,才轻轻推醒了初阳,手忙脚乱的给他脱衣服,擦身子,换衣服,换被子。
等忙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尿浸透了。
他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一路上不停的换装扮,换下来的衣服十有**都顺手扔了,他只能穿慕容天枫的衣服了。
问题是慕容天枫比他还要高上半头,穿上慕容天枫的衣服,一定很难看。
翻箱倒柜的找齐了衣服,穿上,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慕容天枫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坐在椅子上,穿着自己的衣服,地上扔着初阳尿湿的被子,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半盆水,一片狼藉。
慕容天枫皱了皱眉,低声道:“燕长卿,你可真能折腾,如果你在他睡前把一下,他肯定尿不到床上。”
慕容天枫抱起一堆东西扔到了柴房,用冷水凑合着洗了洗,唤住正准备去费娇娇房间的燕长卿“别走,我们今天晚上怕是不能睡了。”
燕长卿一怔,顿住脚步,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慕容天枫低声道:“陈七有一项绝技,他画的人像,惟妙惟肖,我们所有的人的画像,都已经被他送出去了,我们恐怕要忙一下了,如果送走了,娇娇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他能把人像画到那种地步!怪不得。”燕长卿也是万分吃惊,他虽然粘了胡子,但有心人只要仔细观察,应该可以看出他的脸部轮廓,如此一来,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画像在哪里?”
慕容天枫低声道:“陈七的人在码头有个铺子,那铺子是卖包子的,往来人多,所以并不引人注意,陈七收上来的银子,都放在包子铺的后院装船,然后运到齐国,互通消息也是在那儿。”
“一晚上你就打听清楚了?”
慕容天枫冷笑“王爷,我可不是为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把你带来的人借我几个,我自己办不成事。”
燕长卿点点头,来到院子里,学着夜枭叫了一声,正在沉睡的松狮犬听到异动,开了金口,狂吠起来。
这条狗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有些懒,平日里总听不到它叫上一声,是个惜墨如金的主儿。
就算燕长卿突然出现,也没有引起他的警觉,听到夜枭的声音,却引起了它的狂吠,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它这一叫唤,费娇娇就醒了。初晴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费娇娇拍拍她,柔声道:“睡吧,没事。”初晴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费娇娇穿上衣服,听到厅堂里有动静,以为慕容天枫刚回来,推门出去,才发现二人都在。
“你怎么起来了?”
“狗叫的那么厉害,我能不起来吗?”
“没事,你去睡吧。”
费娇娇哪肯听燕长卿的,慕容天枫那神情,肯定是有事。
费娇娇裹了裹衣服,忽略燕长卿,问道:“怎么了?”
慕容天枫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费娇娇心里微微一沉,他们就算是去了包子铺,也晚了。
“慕容天枫,回去吧,没有用了,现在画像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还没有,我听见陈七对手下人说,把前两天画的画像,一并送到包子铺,明天有船来,然后一齐送走。”
费娇焦点头,想着陈七究竟用的什么画法,能把人像画得惟妙惟肖?
“那你为何不直接把那张图像偷来呢?”
“我偷来一张画坏的,你等等,我去去给你取。”外面雾水太大,慕容天枫出去一趟,衣服都湿了,所以回来就换了一身。
慕容天枫很快拿来画像,费娇娇怔住,陈七的工笔画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曾经收藏过一张张大千的一幅工笔画,张大千是一代大师,他的画,自不必说。
但陈七,不过三十几岁年纪,更不可能懂得西洋画技,如何画出这形象逼真的人像,她自愧是没有这等高超的画技,陈七若是生在那个时代,定然会成为一代名家。
费娇娇有些惋惜的想,如果不是他人品太差,说什么也要保下他这一条命,可惜了他这一身的本事。
“娇娇,你会画吗?”
“这是在熟绢上画的,就算我能画,也没有材料,更何况,我的功力,不及他一分。”
“那怎么办?”
“怎么办?。”费娇娇沉声道:“绝对不能让画流出去,既然还没有送出去,就把那间铺子烧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天枫一笑,道:“烧铺子可是一件好差事,只是那里面住的人,各个武功高强,我一个人肯定办不成事,包子铺后面的院子可是住着十来个高手呢。”
费娇娇转转眼珠,想起了前两天买来的一桶菜籽油,那个时代,菜籽油还没有大片种植,油价很贵的。
“那我就奉献出新买的一桶油好了,剩下的,我可不管了,唉,可惜了这双手。”慕容天枫知道他指的是陈七那双手。
费娇娇回了房间,继续睡觉。
燕长卿召来的人一共十八个,想着深更半夜的,小院有松狮犬,外人进来它的警惕性很高,便留下四个人守住院子,慕容天枫和燕长卿带着油桶前往码头,时间很紧,他们要在天亮前赶回来。
其实,燕长卿根本不必担心,因为公孙成田虽然走了,却流下了武功最好的十八死士,公孙成田告诉他们,就算他们没有了命,费娇娇也必须活着,因为那是他未来的王妃。
四更天的时候,费娇娇终于等回来燕长卿和慕容天枫。
“怎么样?”费娇娇等的忧心如焚,见二人全须全尾儿的回来,心中高兴,赶紧给他们倒热茶,刚才等着难受,干脆给他们烧了一大壶水。
“我们不仅烧了他的铺子,还把相邻的几个铺子全烧了,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火不是从他们铺子先烧起来的,陈七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上面上去。”
“有没有人发现你们?”
慕容天枫微微一笑“我们怎么能让别人发现,只是明天陈七有的忙了,估计他现在已经赶到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