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惊心动魄的厮杀以无数鲜活的生命铺就,滚滚烟尘有如入殓的白布模糊了死亡的惨象,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局。/www.qΒ5。com//
正在焦炙时刻,战场中形式一缓,蜀兵中有人狂喜着高喊道:“是援兵,他们终于来了!”这一声的力量十分微弱,瞬间便被金戈铁马声所淹没,可随着浩荡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直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
轰隆声逼近至耳边,山坡之上突然现出无数道剪影,巍然肃穆,只是逆光中一时无法分辨来军的特征,随着兵马挺枪从山背上冲击而下,才有人看清军阵前高高飘扬的蜀王旗。
原本还抱着观望态度的蜀兵,在看见那道王旗后,蓦地爆发出震天的呼啸剩,他们本已麻木疲惫的目光瞬间注满光彩,尽是看到希望的欣喜若狂,有些甚至已经激动的开始冲上前想与之会合。
“将军!”副将忧心如焚的看向一直不动如山的秦老将军,急色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秦老将军却没有答他,只是看着援军如潮水般涌入战场,与此同时,一直随军高扬的蜀王旗突然被骑兵抛开,即刻被无数战马奔腾着踩踏而过。这突然其来的举动几乎让所有蜀兵脸上现出迷茫彷徨之态,在转瞬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迷,直到赶来的兵马开始大力诛杀蜀兵,他们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应战。
山坡上,赵严薛永二人居高临下俯视战场,放声道:“尔等听着,你们的援兵早已被我军截杀殆尽,你们何不束手就擒,以免徒增伤亡!”
“我们宁死不降!”
蜀兵中带头的将领怒吼道,他何其不甘,本有五万精兵铁骑,如今竟被困于此垂垂待死,还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到头来却只是空欢喜一场。
老将军已无心恋战,他正欲下令直击三路人马,视线却被向他冲来的数名骑兵所吸引,但见为首一人身着黑底银灰甲胄,器宇轩昂,不是李绩是谁。
心下大震,老将军连忙策马迎上去,神色诧异道:“陛下怎会在此!”
李绩却不愿意多说,匆忙扫视了一眼战场才道:“秦颜可有来找过将军?”
老将军一愣,下意识道:“鸿儿他……”
“献王在那里!”
老将军接下来的话突然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吼声所打断,李绩二人不约而同的顺着声音而望,发现许多蜀兵神色慌张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正是先前三路人马中负责断后的一列,老将军心中瞬间有底,正要向李绩禀报时,惊见李绩神色惶然的策马而去,他忙令数十骑兵尾随在李绩身后护其周全。
心无旁骛的快马疾奔,秦颜已能够凭眼力判断其中献王的身影,不久便发觉其中一名骑兵被周遭将士若有似无的掩护着,看身形气质无疑是乔装过的献王。久违的战意自骨髓汹涌透出,秦颜目中一喜,却又倏然冷凝住,她警觉的回头,一支箭羽有如黑点飞速射向她面门,秦颜此刻已来不及挥枪防御,箭却极快,她猛然扭头,错过箭头,牙齿堪堪咬住箭杆,凌厉的势头冲得她颊边因打斗落下的乱发一阵飞扬。
那射箭的蜀兵就势趋马上前,恰好撞见秦颜回过头来,预想中万无一失的穿颅画面没有出现,他目中难掩惊异,秦颜却没有给他再出手的机会,干脆利落的刺出枪,在那蜀兵倒下前回枪一勾,将他手中的长弓迅速挑至手中。
取下口中的箭,秦颜一刻也不耽搁的上弦引弓,时机只有一次,她目光专注的瞄准目标,将全副心神投入其中,尘世间所有纷扰在此刻已离她远去,见献王突然回头朝这边看来,秦颜面沉如水的松开了弦。
他不愿做的事,由我来帮他做。
左手开始隐隐作痛,坚定的目光却平静的看着箭矢破空远逝,直至正中目标,眨眼间一名骑兵亦被射落,蜀兵队伍中霎时一片混乱,秦颜却面带疑惑的侧身看向后方。
不知为何,虽经过了刻意处理,李绩仍是轻易的认出那声喊话是秦颜所发出的,他寻着声音的方向追来,没有找到秦颜,却发现了被众人掩护逃走的献王。
如同许多年前一样,在太后的寿宴上遇刺客行刺,他也是这般被众人拥护着撤走,唯有自己被人推了出去做抵挡,李绩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匆匆回头看见时,满是吃惊的表情叫了自己一声四哥,这一声他记了十多年,哪怕后来争夺地位,知他暗中开始招兵买马也没有想过真要他性命,只想削其羽翼,可最终自己还是要做出选择。
也罢,他的双手本就沾满鲜血,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自身后的士兵手中接过箭,李绩盛满冷漠的双目锁定住那道身影,缓缓张开了弓弦,而献王似有所感应般忽然回头看向这边,李绩目光微微波动,转瞬间便恢复如常,镇定而果决的射出了手中的箭,却在发现有人与他同时出手时,神色骤然生变,因自身距离较远,前一支箭将献王射落后,他的箭随之射中了献王身后的骑兵。
李绩急忙移转视线,恰此时秦颜回过头来,奇迹般,两人的目光隔了重重人影与杀伐血腥悄然相撞,这一刻天地寂静的可怕,仿佛已不是身在战场,可秦颜首先败下阵来,她有些木然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此时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笑里包含的究竟是震惊还是喜悦,不过这笑只持续了瞬间,秦颜察觉到有危险逼近,而如今再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也该收手了,深深看了李绩一眼,她策马朝关口奔去。
见她调头就走,李绩嘶声唤她,竭力喊道:“秦颜,跟我走!”
可惜急欲躲避蜀兵追杀的秦颜没有听到,很多年以后,李绩常常会想到这一日,如果能早些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他们是否就不会错过。
蜀兵在献王死后也就失去了拥戴的目标,变得群龙无首,再战已没有多大意义,他们不顾一切的想在既定的结局前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甘,而射杀献王的人自然变成了众矢之的。
“杀了他,替王爷报仇!”
身后的拼杀声愈演愈烈,秦颜自然感受到了他们的杀意,可她还不想死,她答应了父亲会与他一起告老归田,也答应了杨溢活着等他来替杨妃报仇,她还想等到李绩江山事了陪他度过余生,像从前一样,她总能为自己找到许多理由好好活下去。
混迹在两军当中,秦颜小心的避开各种袭击,眼见关口越来越近,猛然间马身前倾,伴随着一声骨断的脆响,秦颜收势不住的向前滚落马背,就地几个翻滚消去冲击,等稳定身形,这才发现众多士兵因蜀兵的绊马索栽倒了一排,有的已被摔断颈骨。
未待细看,数柄长枪突然奔涌着刺向秦颜,秦颜连忙运枪撞去,枪杆横插在其中难敌众力被绞飞脱手,苍空中银光利烁,秦颜踉跄了几步后退倒地,暗中借机一摸腰侧竟是大惊,她慌忙爬起,不管不顾的埋首在满是烟尘和马蹄的地上摸索过去,有反应快的蜀兵见机不可失连忙刺去一枪,正在此时秦颜身形猛然停滞,再动时有凛冽青光伴随着剑啸撞上了长枪,举臂呈十字架开,另一枪在秦颜偏头时堪堪避过,却因此挑飞了她的头盔,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丝丝垂落,好似江南水乡的一场靡靡春雨,这样婉约的情景与眼前炼狱般的战场形成了极致的对比,蜀兵震慑于其中,直至秦颜抬起目光,江南春雨顷刻间化作了冰雪霜降。
飞快的握住身前的枪杆然后向后一带,对方措手不及的松开,秦颜举剑由下向上拦腰拍在枪身,枪头顿时翻起倒转,她飞起一脚踢出,待枪头没入对方咽喉,秦颜一把拉下他的身体借势上马,然后调转马头狂奔。
这一切的动作不过在电光火石中完成,其余的蜀兵还沉浸在方才的不可思议当中,见秦颜调头就跑,连忙一夹马腹追上。
左手疼痛愈烈,秦颜几觉自己将要握不住缰绳,身后蜀兵穷追不舍,她只得放弃原先的打算奔去父亲所在军阵。头顶日头当空,阳光白惨惨的混合着刀剑的反光刺得秦颜双目模糊,一路过关斩将,她体力渐感不支,不多时被人一刀砍在后背的软甲上,秦颜咬紧牙关,剧痛反倒让她清醒许多,只是觉得方才杀人时扑上眼睫的液体无声坠落,就连视线也带着腥气。
恍惚中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叫的是秦颜,一直认定这个身份的应该就是李绩了,回头时果真见到李绩正朝自己追过来,秦颜下意识的摇头,神色惶急着喊道:“这里有危险!”
李绩身后的士兵虽惊异于眼前的情形,但仍不忘提醒李绩道:“陛下,过了这落石道便是关内,前有怒江横断,老将军本意是令众将士将蜀兵逼至此处令其腹背受敌,此刻目的已成,还请陛下速速折返,以免误伤龙体。”
耳边已隐约传来怒江的涛声,李绩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秦颜满脸血迹,心中狠狠一痛,目光坚定的大声道:“我说过要保你平安,你要走,可以,等我亲自送你安然离开!”
秦颜目中泛起湿意,她很想再说服他,可情形已不容得她再说,一道流箭划过她的手臂,拽紧缰绳的手劲因刺痛无法控制的放开,秦颜整个人遽然飘落马背。
李绩呼吸一窒,心如火燎般炽痛难忍,他疯狂的抽击马腹,将随行的士兵远远抛在了身后,终于接近到秦颜身边,他举剑当空劈开一片冷光,紧紧护住秦颜周身。
李绩的剑不似秦颜的朴实厚重,因杀戮而杀戮,他的剑有如秋水,却身染寒煞,即便杀人也带着傲然于世的霸气。
“上来!”李绩俯身朝秦颜伸出手。
巧妙的避过马蹄,秦颜疾步上前,交出手的刹那,一柄长枪自斜里劈出,重重挑开秦颜的手撞在她的胸腔,只听见一声闷响,秦颜口中鲜血‘噗’的一声喷在当空,随即重重摔落在地。
“秦颜!”李绩肝胆俱裂,他飞快的跳下马背赶至秦颜身旁,秦颜此时已经挣扎着站起,李绩一把拉住她护在身后,一边出剑杀退敌兵,他心道这样也好,即便是死也是死在一起,再也不必管那家国天□后事。
随着老将军所率领的兵马大量涌入,蜀兵溃不成军,有些甚至被逼跳下怒江,滚滚江涛瞬间淹没了这些渺小的黑点,李绩拉着秦颜一路斩杀避让,最后竟被四散躲避的蜀兵冲开。
眼前人影幢幢,脑中不断响起尖锐的鸣叫,伴随着无数声音敲击回响,秦颜的牙齿已咬得咯咯作响,唇边血线直下,只剩下一种本能支撑着不断攻击挥剑,她看着同样在奋力向这里搏杀的李绩,努力地想斩断眼前一切追过去,却始终不能实现。
反手握剑,秦颜奋然出剑撞开刺向面前的刀锋,火光四溅时,只听‘镪’的一声,手中的剑竟拦腰断成两截,她明显一愣,敌兵乘机出招,秦颜旋身闪躲,渐渐被逼至怒江边。
李绩一直在注意秦颜那边的动静,见她陷入困境,挥开一剑后,目光冷毅道:“大局已定,你们何必做垂死挣扎,若放弃顽抗,朕自可下令免尔等一死!”
李绩一身君临天下的气魄令人无法怀疑他在说谎,战场有片刻的凝滞,秦颜的心跳似乎漏了几拍,她远远的看李绩朝自己露出一丝浅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替自己引开注意,喉中腥甜更甚,争得这片刻的声息,秦颜一把抓过身前闪身的蜀兵,断掉的半截剑身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然后迅猛的杀出围堵。
一些对战的蜀兵铤而走险去刺杀李绩,好在大兴士兵一路攻势猛烈,更有人护在李绩周身,蜀兵根本无法靠近,就在李绩以为能够接近秦颜时,横空出世的一支长箭从背后蓦地穿过他的腰间,余威令他向前扑倒在地,兵马霎时狂乱,隐藏在混乱中偷袭的蜀兵转眼便被乱刀砍死。
秦颜回眸时正见李绩撑地而起,步伐凌乱,满身鲜血,她目中胀痛,声嘶力竭的喝叱道:“别过来!”
李绩原本冷凝的目光霎时一变,变得且惊且惧,他颤声喊道:“秦颜,快避开!”
‘嘶——’
尘土飞扬中,骏马的前蹄在秦颜面前高高跃起,千钧之势当头欲落,秦颜拼尽全力掷出手中断剑,心道原来一直都是在意的,她想他喜欢自己,两厢情愿,地久天长,要在一起一辈子才好。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她脱力的跌坐在地,身形被滚滚的黄沙所吞没。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
番外一
碧空如洗,清风徐来,吹得山间草木有如微波浮动,偌大的庭院中,高大的枣树亭亭如华盖,树下一道白影迅如疾风,动若猛虎,出招时力发千钧,大开大合,气势有如狂风骤雨,惊得绿叶四散翩飞,有如姗然的蝶。
“颜儿,过来。”
蓦然发出的声音止住了白影的攻势,被称做颜儿的人做少年打扮,清秀的面容犹有稚气,目光却在不经意的回视中透出一种超龄的沉定,此刻眼尾轻挑,更显得意态飞扬。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一身广袖儒衫,气质卓然,他此刻正伏在院中的石桌上专心的书写什么,见少年走来,方提笔起身,指着桌上的画卷和善笑道:“过来看看,这便是你。”
少年闻言上前,倾身去看桌上的画,老者作画用的是写意手法,着重于神似,整个布局皆用浓墨渲染,画上方枯枝斜挑,其中一人身姿俊逸,狂乱的衣角与纷飞的发丝述说着一种汹涌而澎湃的动势,倾尽一切的专注仿佛拒天下于身外。
目光淡淡的扫过卷中右下角的小字,待看清是一个隶书的‘青’字后,少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冷淡道:“这名字不属于我。”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雌雄莫辨,有种惯然的漠视。
老者并没有就少年所言多做辩驳,只是目中神色似乎预见了什么,叹息道:“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世上万法诸事皆有定律,不可言之过早。”
少年听罢,唇角微挑,语气执拗道:“我向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若父亲命我随师父隐于此山的目的即是如此,那么秦颜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似乎已经习惯了秦颜的莽直,老者不仅不怒,反而失笑道:“为师说过,许多事尚且言之过早,你终究不是池中之物。”
毕竟还是个孩子,秦颜心中的不服随即显现于脸上,好在她还懂得尊师重道,于是随便想了个借口道:“晨练已过,我想去山中走走练下箭术,沿途猎些野味也好。”
老者点头,语气略带宠溺道:“去吧,小心山中猎户陷阱便是。”
秦颜不以为然的应承下来,也就是在这一天她遇见了李绩,欠下了一个人情,却不知道他们其实早已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天道轮回,就像很多年后这幅画又出现在了她面前,可再没有人认得画中之人,而画卷下的名字,果真不再属于她。
秦颜本不叫秦颜。
很长的一段时间,秦颜并没有名字,只因秦颜的母亲在怀胎的时候,一位颇负盛名的相士曾应老将军之请,断言夫人所怀乃是将相之才,秦将军自知得子兴奋难抑,向祖先祷告后,便早早的替妻子腹中的孩子取了名字,等到临盆时才发现夫人怀的是龙凤胎,更没有料到的是,夫人最后竟因难产失血过多而死,比秦颜提前半刻出生的男婴也在不久后夭折,最后只剩她活了下来,生为女子,先前所想的名字自然不能用,而秦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经历母子双亡的打击后心神大损,一夜间华发满生,更誓言终身不娶,此后也一直对秦颜严苛责待,却仿佛刻意回避着什么,直至秦颜长到八岁时,依旧没有为她命名。
饮烟是秦将军在秦府后门捡回来的弃婴,那时候正是日暮西山,万家炊烟的时候,当时的秦将军看着怀中天真无知的婴孩,不禁触景伤情,失魂落魄中低念着:“西落日,家灯火,莽莽云烟骤起,正霞色浮天,乾坤苍茫,哀弦惊起,昔时旧人景,今朝只斜影,醒也难,醉也难,空庭自徘徊,伤心付春秋……”
至此,秦将军便替女婴起了饮烟这个名字,这大约是他一生中起过的最诗意的名字,后来这个女婴伴随着秦颜一同长大,秦颜自小也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因遵照秦将军的意思,她自小被扮做男孩养大,看在外人眼中,两人更像是一对兄妹,而秦颜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少时的秦颜可用顽劣来形容,即便有秦将军的威慑在前,她依旧让全府上下头疼不已,每每犯错受到责罚后变得更加负隅顽抗,说好听些是坚忍不屈,实际不过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罢了。
到了该读书的年纪,秦将军请了京中有名的学者来替她们授课,细心的饮烟事前对秦颜千叮咛万嘱托,切不可再调皮生乱惹将军发怒,于是一堂课下来,秦颜变得异常乖顺,倒让一直盯着她的饮烟浑身不自在。
到了二堂课开始讲道德经,教书的先生年纪不长,胡子却很长,笔直的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姿态像许多学富五车的文人般透着清高自傲,说话时抑扬顿挫,颇有种抱负难抒的情怀。
饮烟听得昏昏欲睡,讲台上的先生不依不挠的念着:“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秦颜端坐如钟,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书本,间或翻动两下,目光很专注。
饮烟心中顿时涌起无边感动,却在平静下来后看了看自己一页未翻动的书本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先生书案上的铜壶滴漏里最后一粒沙落尽时,秦颜仿佛掐准了时间般抬起头来,平静道:“先生,下课了。”
正说到兴头上的先生蓦然被学生打断,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当即执了戒尺走下讲台,板着脸对秦颜道:“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进去了?”
秦颜从容不迫的合上面前的书,慢吞吞的站起来,不紧不慢道:“听见了。”
先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沉下声严厉道:“既然听见了,那么你把我刚才说的再解释一遍!”
秦颜不应,反而去看饮烟道:“方才先生说的,你听懂了么?”
饮烟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于是秦颜转而朝先生道:“我们都听懂了,现在是先生不明白么?”
此言一出,先生顷刻间气的满面通红,他举起戒尺,颤巍巍的指着秦颜道:“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他这才想到自己光顾着讲课,连学生的名字都没有过问。
“你什么你。”秦颜踮起脚跟一把抢下戒尺,不耐烦道:“照本宣科谁不会,不知从中变通,只会死读书宣扬些陈词滥调,迂腐!”
“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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