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1 / 1)
在六娘身边待久了的裴肃,当然知道她在害怕,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对观复心生敬畏了,心想若此人走上歪道,必将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强行将二人的手分开,裴肃打横抱起了六娘,见她穿着不合体的外衫,心有疑虑却也顾不得太多,“观大侠,容我们先走一步。”
“谁也不许走。”官驿管事的驿丞姗姗来迟,才知道这楼上不仅出了人命,而且官家的屋舍也损毁严重。
“人不是我杀的,他们想要我的人头,打不过然后服毒自尽了。”观复不说多余的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面上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是不是的,要等仵作验一验才知道,可有人证啊?”驿丞的决定按照规矩来,“还有,官家的屋舍毁成这样,你们总不能说不相干吧?”
闻郁忙袒护观复,“我们都看见了,这几个是刺客!你看他们七窍流出黑血,一看就是中毒!”
“不错,这几个都是见不得光的刺客,身上都有刺青,一验便知。”裴肃知道这事没那么快结束,还是帮了观复一把,“我刚在隔壁,出来也看见了他们的打斗,是这伙人先动手的。”
驿丞将信将疑,“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呢?”
“这位大人,这损毁屋舍的修缮费用,我杨六娘出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六娘从裴肃身上下来,希望能花钱消灾。
“你一个小女子倒挺识时务,好吧,且信你们一回,等会县里面来人弄清原委,你们就能走了。”驿丞倒不是贪财,这官驿都是公家的财产,有人出钱帮他修缮,也省得自己被罚俸禄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杨六娘一行人后来虽说没有明面上贿赂县官,可报上杨家的大名,基本也大差不差了。六娘本不想吃家里的老本,可事出突然,也只能借本家的名头为大家解决这桩麻烦事了。
没错,在客栈连几文钱都要算清楚的杨六娘,其实是长安巨富杨芸茹的女儿。
这商户杨家有钱到各种地步呢?且不说东西两市有多少铺面是她家的,就论一年要缴纳的赋税,那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虽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可杨家是巨富,都快成国库的活钱袋子了,谁还能不给几分薄面呢?
话说回来,此间事了,杨六娘总归是要回家一趟的了,她手头没多少现银,只好去问老娘去借了,修缮屋舍上下打点可全是钱。
“阿肃,我要回家。”杨六娘深吸一口气,好像说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裴肃直接无视了观复与闻郁,点头称是,“好,我去将马车赶过来。”
“不是回客栈,我要回自己家。”六娘知道裴肃回错了意,转头又看了观复与闻郁两眼,“想必二位在官驿也住不下去了,如若不嫌弃,同我一道走一趟吧。”
这么客气的话留给观复二人,对裴肃则是默认跟自己一道走,谁亲谁疏已经不言而喻。
六娘言辞恳切,特别想趁这个机会把观复与闻郁对客栈的心结解开,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一切就能两清了。
“好。”没等闻郁提出不满,观复第一个答应了,他们也确实没地方去,跟六娘一道总归能安心些。
杨六娘点点头,却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过呢,我们还是换身行头吧,现下这样实在不得体。”
闻郁不以为然,他们几人中,除了观复身上有血污,其余都还算整洁,怎么就不得体要换衣服了?
“好,闻郁,我们都换一身。”观复拦住想上前辩驳的闻郁,又应承下来。
待几人到达杨家大宅,他们才明白了杨六娘的用意,人家大门口守门的,衣料都比他们的讲究,不仅有筋骨还妥帖。
听到六小姐回来了,杨家的管家不仅亲自出门迎接,还对几个客人以礼相待,“六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今日老爷外出不在,夫人正在书房核账,小人这就带您过去!几位客人先去偏厅坐坐吧,先用些茶水点心。”
人家母女叙旧,裴肃几人自然是插不上嘴的,跟着下人去偏厅,临了还不忘看一眼杨六娘的背影。
有日子没回家,杨六娘真是连路都快不认得了,自家宅院实在是太大了,足足占地百亩,亭台楼阁、山水庭院更是无一不有。要知道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坊,各坊又由十字街一分为四,杨家这宅院虽不近宫城,却占了一角的大头,那可是能住几十户百姓的大小。
花一刻钟走到了书房之外,杨六娘反而紧张了,自己这叁年一事无成,当初在爹娘面前夸下的海口,只怕要被奚落一番了。
“回来了,还不快进来?”六娘还在门外徘徊,屋内的杨芸茹倒是亲切。
杨六娘揉了揉衣摆,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娘,我…我回来了。”
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杨六娘又是杨芸茹唯一的女儿,她再心硬也不会与她为难,“我家小六,终于知道回来啦?叁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还记得我是你娘啊!快过来给娘瞧一眼!”
“娘…”六娘踏着碎步过去,咬了唇不太想被母亲打量。
“杨小六啊,杨小六,你看看你,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呀?”杨芸茹只上下瞧了六娘一眼,就能挑出一堆毛病来,“几两银子的破石头也不嫌压头发,粗布织的衣服也不嫌硌着骨头!”
六娘头上簪的还是裴肃送的绿宝石钗子,如今被母亲批得一钱不值,实在把她的面子都踩到地上了。
“行了,小六,为娘也不多说什么了,一会沐浴更衣全换了吧,正好也把你那客栈的摊子收一收,回来帮娘管事吧!”杨芸茹摸了摸六娘的头发,苦口婆心劝她回家。
“呃,娘,这事先不急,我想…想先借点钱。”这么大个人了,还向娘伸手要钱,六娘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很失败。
“好说,要多少?”听到女儿有事相求,杨芸茹就知道这回劝她回家有戏了。
“呃…大概,一千两吧。”杨六娘不敢抬头看母亲的眼睛,自己一开口就要这么多,怕是开多少年客栈都还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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