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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简直连气都气不起来了。要么她救了个狼心狗肺的无赖混蛋,要么史文恭这人城府之深,能将上至兀术,下至三十万大军,人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难道他今日的一切言行都只是在装样子?若真如此,他为兀术立功不少,前进的车轮一发而不可收,已经谈到了割地的程度,难道不是弄假成真?如果他真是披着狼皮的内奸,那狼皮披得太久,如何能够轻易脱下来?
不再徒劳地猜他心思。斜睨一眼,微微转头,“秦中丞,你怎么看?”
他这一眼看去,错过了接下茬的黄金机会。秦桧立身而起,抢先笑道:“四太子当然不必讲汉人的礼。但汉人的礼也不是全然无用。下官昨日入营,蒙四太子手下悉心款待,感激备至,感慨良多,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我们大宋眼下朝政改革,气象一新,再不是腐儒文人当家作主,而是鼓励仰慕武力和强人。四太子治军严整,战阵上所向披靡,就是十足十的强人。虽然眼下我两方各自为敌,但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事无关阵营立场,我宋人依然仰慕四太子之威,城内将官百姓听到四太子之名,也无不肃然起敬,称一声李元霸重生,哪吒神下凡——那是把四太子当汉人了。至于汉人的礼,我们汉人圣贤先哲还有些智慧,唤作‘无可无不可’,又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说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纵观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事事听从身边谋士,才肯行动的?战机岂不是都延误了?倘若事事听从谋士,还要这位领袖做什么呢?想必四太子手下人也不愿辅佐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主公。金军上下,哪个不知是四太子做主?便是我们在宋境都城内的井底之蛙,也只知四太子大军之名,不知史参谋这位幕后功臣。史参谋千万别以为下官是在针对你。圣人又有言,‘君子和而不同’,主公兼听百家,而谋士们负责提供百家之言,最后还是得四太子下决断,对不对?若非如此,不光四太子军中纲常混乱,我们这些小国使臣也难办啊。既要回去复命,总不能……带两个命令回去吧?所以还是请你体谅,嘻嘻。”
一番话说得人人点头。兀术颇有读书,苦于不精,对于秦桧恰如其分的拽文十分买账,这段话更是说得他通体舒泰,恨不得每一个音节都对他胃口。当即笑道:“当然是听我的命令。旁人胡说八道,你们别当真。”
而史文恭气得鼻子要歪了,深深庆幸当初弃文从武,否则整日跟这种人相对,非得脑筋混乱精神失常不可。这番话居然瞬间内找不到什么错处,倘若是针对任何一个别人,他史文恭都要忍不住点头赞同了。
忍不住朝潘小园投去一个哀怨的目光。昨日抵死不承认此人是你心腹,现在这番话,难道不是出自娘子授意?
潘小园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悄悄摇头。秦桧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她再修炼八辈子也修炼不出来。如何能算是她指示?她只不过让秦桧“见机行事”,发挥自己的特长而已。
秦桧自然也知道,“禁止割地”是已经写进“临时约法”中的、万万不能跌破的底线。他俩要是答应了这要求,那就是整个大宋的罪人,回去就是鬼头刀伺候。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捋捋胡须,笑问:“史参谋如何知道,倘若赔了地,你们的补给便能跟得上?”
史文恭略一沉吟,刚要答话,潘小园已经笑吟吟开口替他说了:“三十万常胜军,从离开幽州的时刻算起,算来从幽州城里带走的物资不少,钱财、绢帛、丝绵、粮米,折合成银,往多了算,也有二十万两,够你们大军支持两个月。一路行军到东京,路上想必掳掠不少,用不着坐吃山空。但若是要挥军北上,割据幽州雄州保定一带,恕我直言,那些地方已被战乱祸害得差不多,再掳掠不出新东西,田地里能长出野草就算运气。四太子就算能点铁成金,怕是也养不活你麾下的军队。但既然你们叩门拜访,我大宋也不好让客人空手而归。可以赠你们一路北归的路费,银两若干,绢帛若干,粮草若干,等到了辽东,彼处物产丰饶,渔猎发达,自然不会再担忧吃饭之事。”
史文恭倒惊讶了。对常胜军财政的一番估算,猜得八九不离十。此前听说她在东京朝廷中掌握财权,还不太信;眼下才真正见识到她脑子之快。朝兀术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番车轱辘话说到底,还是坚持只赔款,不割地,用钱买时间。虽然宋国眼下也财政紧张,但凭借千里江山、丰沛物产,只要稍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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