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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绕山一周,一直抬到当时的聚义厅,中间换了三次人,一群小喽啰累得七窍生烟——这才满足。周通本来过日子十分节俭,为了娶到美人归,也豁出去了,将自己家底儿掏个精光。媳妇过门之后,不是在屋里腻着,就是下山去疯狂作案攒钱。
山上其他兄弟,若是有幸娶到媳妇的,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三天酒席、大鱼大肉是肯定要齐全的。不为别的,第一,为了在全山光棍面前好好的炫耀炫耀;第二,自己窝在深山里做土匪,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行当,祠堂香火、祖宗牌位也早就丢到不知哪儿去了。趁着风风光光娶媳妇,把动静搞大搞上天,仿佛就是在向冥冥之中的列祖列宗昭告:咱们家香火没断!求诸位祖宗保佑俺尽快生大胖儿子!
在武松心目里,这才叫像样的“办酒”。以他的性子,更是最好让她在全体兄弟面前风光个够,羡慕死他们,才叫痛快。
再看看现在这里里外外寒酸样儿,不觉愧疚。自己这个要求毕竟有些过分。
忽然觉得明白什么了,是不是以为他不重视?
拉过她手,感到有些凉凉的。
“你放心,不是因为你再嫁……实在是、眼下没有条件……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补个奢遮的……”
按习俗,不管是寡妇还是被休,的确都没资格再风光太甚。此前也偶尔有人向他嚼舌根,嫂子人虽好,名声不佳,武二哥你别太惯着她。
更别提,那日西门庆随口抖落出一堆陈芝麻烂谷子,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曾经是叔嫂关系。梁山上的人习以为常,也就不少见多怪;奈何城里诸多旁人,未必人人都宽宏大量。各种流言悄悄传,婉转的、难听的,必须尽快堵住这些讨厌的嘴。
潘小园一听却惊愕非常。他一说“再嫁”两个字,立刻勾起脑海里一连串的回忆——“传香火生儿子”。过去许婚的时候,这六个字是刻意忘掉的。然而现在婚嫁之事迫在眉睫,不得不膈应。
咬住嘴唇,轻轻甩开他:“你说什么啊!”
武松只道她不喜欢这两个字。然而他秉性直爽,有一说一,六娘可不就是再嫁么,就算不提,也不过自欺欺人嘛。
眼神里带着执着,诚诚恳恳解释:“便是再嫁又如何?只要我不说什么,就没人敢说什么。况且当初不是说好,这也是我死去大哥的意愿,你聘礼也收了——原本也用不着的,也就是个情意——过门不是迟早的事……”
又说一遍。她牙齿都要咬碎了。这人对付吴用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这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就成么!
更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茫然道:“你说什么?什么原本是用不着聘礼的……”
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弟收兄嫂,礼节上可不是用不着聘礼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粗俗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所以他那次几近开玩笑的玩具聘礼——还是他额外开恩了?
忽然气得有些想笑,硬着语气嘟囔一句:“所以反正早晚是你的人了,这么着急让我过门,就是为着能合法的生儿子,怀孕了不被闲话么!”
武松一怔:“……是,但是……我……”
确实有这样的意思。确实是想尽快尽到兄长托付的责任,确实是想着万一她怀孕了不被闲话;可他心底也是盼着把自己的女人风风光光娶到身边,和她堂堂正正的厮守一处——这两者并不矛盾啊!
说真话还有错了?
潘小园气鼓鼓看着面前这个状似无辜的臭男人。要么是他的直男癌属性隐藏太深,眼下才不经意暴露出来;要么是他根本耿直得过头,完全懒得跟她转弯抹角地沟通。
她忽然没兴致了,闷闷的回他:“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当口操心自己私事,那才叫落人口实呢。你也不用分心管这事,也不用管我。旁人叫我大姐还是大嫂都无所谓,你就当我是随便哪个梁山兄弟,该做的事我一样不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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