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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坠子是烂银打就,一寸八分;白衫红夹袄,丝麻;碎花青旋裙,绫绢。一身上下尽收眼底,再胡搅蛮缠考较什么,他都不怕了。
潘小园莫名其妙觉得身上有些火热,挣了两挣,始终让他抓得牢牢的,被他从头看到脚,彻底揭掉了方才那点翻云覆雨的小得意。要不是关口一阵阵小风刮来降温,恨不得整个人瞬间烧起来。
嘴上还硬:“不干什么。就是那样。”
声音更低沉:“就是怎样?”
潘小园一本正经地说:“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信不过史文恭,我答了。那人见我时的眼神,和你现在的眼神差不多。”
挑衅地看他一眼,趁他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轻轻抽出手,背过身,悄悄抿出一个微笑,拽开步子便走。
武松使劲眨了眨眼,又揉揉,才发现面前人没了,抬头叫道:“你……”
潘小园可不敢再跟他独处了,一溜烟下了小路,身后甩一句:“先告辞了,你忙吧。”
武松呆立一刻,这才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追上两步:“等等!”
听她的意思,史文恭已见过不止一次了?
“你何时见的他,怎么没跟我说?”
潘小园溜得更快,不答。自己下山去东溪村酒店那次,图省事没带小弟。想着要是让武松知道了,不免被批评嘲讽几句。于是一直瞒着,也算不上什么大过失吧。
武松送她下关,最终没再问第二遍。他以己度人,认为她要是想瞒着什么事不说,他又何必追根究底。
只是一天下来,究竟有些神思不宁。到得晚上,终于下决心,将防务交接好,打算去找宋江探探口风。
还没换好衣裳,远远跑来几个宋江的亲随喽啰,上来齐齐一拱手,说聚义厅正在宴请客人,请武大哥前去喝碗酒。
武松心道来得正好。照梁山规矩,让他跟兄弟们喝个一醉方休,什么有的没的都吐露出来了。
到了聚义厅,才发现不是他想的那样大伙齐聚一堂。屏风隔出一个小小的间,门边守着小喽啰。
进得里面,发现只有寥寥几桌:晁盖上首,旁边宋江、吴用、朱武,全是梁山的智力担当。
史文恭坦然坐在客位,佩剑已经解下来,倚在桌角,双手交叠,俨然已经成为厅里最为风流儒雅的一位。倘若花荣在场,也许还能和他平分一下秋色。可惜花荣不在,下午跟史文恭赛了一场箭,本来是友谊赛,不分伯仲,花荣好胜,用力过猛,拉伤了肩膀,眼下正躺床上叫唤呢。
武松便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服气。史文恭自负武功见识均高,话里话外少给别人留面子,处处压人一头,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儿,让他十分不爽。但看在几位大哥的面子上,也就不明着表示嫌弃,看了史文恭一眼,擦着他身边过去了。
宋江呵呵一笑,让人请武松入座,大家互相见礼:“兄弟驻扎得远,一路上辛苦了。谁曾想,史兄这一路风尘仆仆,到头来,正主儿却还要着落在你身上。”
武松微微一惊,这话里不止一层意思。再看史文恭,朝自己微微颔首,得体一笑。
不知怎的有些烦躁。或许是因为宋江那最后一句话。不会是……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来一句大言不惭的谦虚:“武松一介江湖粗人,梁山上卖力气,只求混口饭吃,混杯酒喝,能着落什么大事了?宋大哥莫要说笑。”
宋江大笑,正要说什么,史文恭突然微笑,反客为主一句话,声音比往常低了三分。
“听说清河武松一向是爽快人,怎的到了梁山,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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