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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细细一打量她,赞赏道:“果然好模样,不像咱们宫里丫头规规矩矩、木木讷讷的样子。什么主子,□□出什么样的丫头来,这名字起得亦好,如梦如画,配得起这个人来。”

燕屏才要说话,后头丹青便伶伶俐俐地福了福,脆生生笑道:“是,谢太后娘娘称赞。我们娘娘常说,人有好名字,才有好运气。奴婢从小孤苦无依,是婧妃娘娘一家收留了奴婢。奴婢这一生,都与婧妃娘娘荣辱与共。”

太后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动,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屏,才又温和笑道:“口齿好伶俐的丫头,是跟着你主子读了不少书的样子。”

丹青喜不自禁,又是一福:“奴婢不敢,只是娘娘素日里常读的,奴婢听多了,难得记一两句。昨日听我们娘娘说了好些太后娘娘的慈悲心肠,奴婢今日见了太后娘娘,真是如沐春风,同泽恩被。”

燕屏心里头烦闷,哪听得进丹青这一句一句没完没了的聒噪。从前觉得她活泼机灵,乐观开朗,闲时可以逗趣解闷,待到了真正苦闷无依时,才知道那些说出来好听极了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丹青的话,句句都是称赞她、称赞太后的,但西宫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呢?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沉淀下来的自持,是富贵与污淖中洗涤出的清涟。她从不深劝燕屏,但每一句,都能像一床厚实绵软的棉被盖在冻得发抖的人身上,像清凉甘甜的井水滑入焦渴难耐的喉咙。燕屏愿意到西宫太后处来,每一日从莲心殿回去,都能感受到灵魂的一遍洗涤。她甚至有信心,总有一日,自己是可以在太后无声的抚慰中得到解脱的。

其实宫中的女子这样多,失宠的、失意的,何以西宫太后只选了她郭燕屏呢?她想,或许正是自己身上与旁人不同的那颗深情爱着君陌的心,又或许是那个赤诚不阿的灵魂罢。但丹青的话,让她一下子仿佛被这宫里的污淖再次浸裹住了。其实丹青从前是个多么无邪张扬的小丫头啊,现在想来,这个后宫,对丹青的改变,是甚于燕屏的了。

太后听了丹青的话,果然变得兴致索然起来,她仍旧是温和地笑着,燕屏却能从她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出某种冰冷的寒意,于是便连忙起身,带着丹青回去了。

品棋在宫门口将燕屏迎进去,接过燕屏的披风,诧异地悄悄问丹青:“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太后娘娘没留娘娘吃茶吗?”

丹青因一路上燕屏的脸色不好,又不知哪里不对劲,正心底里烦闷着,听见品棋一问,不耐烦道:“怎么没吃茶?吃了来的。能早几时?昨儿不也是这会子回来的。你倒会显摆张罗,难为太后娘娘还记得你是谁呢!”说着,急匆匆去屋里头烤火,暖了汤婆子来给燕屏抱着。

品棋被丹青一噎,便不敢再问了。素日里,太后与燕屏礼佛后吃茶,都要絮絮聊天的,或是论佛,或是谈诗书,就是静静各自做着女红或是读书,也要耗到申时,太后需得吃药歇息了,才告辞回宫。今日的确和昨日回宫的时辰查不了几时,但昨日因丹青回宫,她们是早走了的,但今日呢?

燕屏听见了,只觉得更加厌烦丹青的盛气凌人,却不说破,只是呆呆地坐在炉火旁。品棋过来,瞧着她,便问:“方才东宫太后打发人来,给娘娘送了一碗燕窝,就放在灶上温着呢。娘娘现下用吗?”

燕屏木着脸,轻声道:“丹青前几日受苦了,赏她用了罢。我今日乏得很,先歇下了。”

品棋无法,只得伺候她歇下,又热好了燕窝给丹青送去。

此后的数日,都是由丹青陪同燕屏往莲心殿去的。品棋知道自己的身份,推脱有眼疾,本该远香火,告了罪,再不与燕屏同去。燕屏知道她是忌惮丹青,也不去为难她,只是暗地里多赏了她几只耳坠子,叫她安心。

这日燕屏才一起身,便见外头一派的银装素裹,格外洁白透亮,哪知前一夜竟然下了初雪。于是便有些难得的喜悦,亲自在院内的红梅上采了积雪,化好蒸了,封在瓮里,埋在红梅树下。忙活一上午,脸上露出些久违的红润来,丹青笑道:“娘娘不若取一坛子先去请太后娘娘尝尝鲜?日日里咱们都吃的太后娘娘的好茶,也该礼尚往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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