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沾你光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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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母本就是大龄产妇,再加上产后伤心过度,根本没有多少奶水,即便是有她也不会给温本楠喂,奶奶提议要不就买奶粉。

“哪有钱给她买奶粉?这几个月家里就我一个人干活,没钱!”

温父刚想出门,听到奶奶这样说转头就对奶奶吼。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奶奶看着小温本楠可怜,就去厨房淘了点小米,熬了点稀米汤,灌到温宥霖小时候的奶瓶里,喂给温本楠喝下。

小女婴生下来后第一次喝到东西,小嘴拼命吮吸这奶嘴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爸爸出了门还没回来,家里的活都落在奶奶身上了,小小的温宥霖趴在床边看着妹妹熟睡的小脸,心里想着

“这个下不点什么时候能长大,快点长大陪我玩吧……”

“培富妈,快别忙活了,恁家培富在李半仙儿家打起来了!”

村里邻居扯着嗓子尖叫把温本楠吵醒了,哇哇的哭了起来。

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爷爷听说温本楠降生又重病不起。

温宥霖不敢去找妈妈,怕妈妈听见妹妹的哭声又更加讨厌妹妹,看着眼前哭的小脸通红的女婴,他学着奶奶的样子,往奶瓶里倒了点上次喝剩的米汤,喂到温本楠嘴里。

哭声止住了,心里成就感满满。

温父这一闹,全村人都知道了,以前逢人就显摆他老婆肚子的温培富,生下了个女娃。

奶奶佝偻着身子把温父拽回家,进家门前,温父嘴里还在往李半仙儿的方向吐着口水。

“老不死的敢骗我,说不定上一胎就是个儿子,他告诉我们是个女孩,白白让我们把孩子打了!”

温父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说话。妈妈还在房间偷偷地哭,爷爷开始闹绝食。

“要不送人吧!”

温父说着便起身就要去抱躺在床上的温本楠。一直低着头看地的温宥霖,猛地昂首,眼睛瞬间红红的,不敢直接忤逆爸爸,转头用眼神去求助奶奶,奶奶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赶快跑到温父身边从他手里抢出孩子。

“在怎么说也是你自己的孩子呀,咋能这么狠心,虽然是个女孩但等你老了以后,她多少也能帮宥霖搭把手照顾你们俩,让宥霖减轻点负担啊!”

“爸爸你不要把妹妹送人。”温宥霖也开始拉着爸爸的衣袖轻声劝着。

温父到底是在气头上,加上奶奶和温宥霖的劝解,后来也没再提把温本楠送人的事。

………

温本楠三字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给温本楠办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温父孩子的名字。

温父哪来得及准备,他的文化程度也不高,更不可能让她用以前给“儿子”早早想好的名字,那岂不是更打他的脸。

“本来是个男孩,生下来又成了丫头片子。就叫温本男吧。”温父很敷衍的说。

上户口的许婶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来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名字伴着孩子的一生。

许婶想:这重男轻女的老思想,不能这么轻易把孩子毁了。

最后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私自把“本男”换成了看起来像女孩名的“本楠”。

温父本来就没多上心,名字上错了就上错了,嘟囔着骂了许婶一句也就走了。

………

温本楠三岁那年,爷爷去世了,她对爷爷记忆并不深,爷爷有时候见了她也不说话。

她跟在披着白孝的温宥霖旁边,伴随着送陵人里不知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的哭泣,送走了爷爷最后一程。

爷爷走了后,温父一直也没忘让自己“扬眉吐气”,只是他不在一味地因循守旧,靠添丁来完成,而是想到了另一个出路。

村里出去打工的人不少,挣钱的人也不少,温父拉着温母,将四岁的温本楠和八岁的温宥霖抛给老母亲后,也跟风加入了进城致富的道路。

父母走之前温本楠没有像别家孩子一样,抱着母亲的大腿哭着不让其走。

她只是和温宥霖站在村里一颗老槐树下,看着父母走远的方向,不一会仰着头问哥哥:“哥哥,爸爸妈妈以后会把我们也接去城里吗?”

即使才九岁的温宥霖却已经长成小大人样子。一双丹凤眼,高鼻梁,俏红唇,逢人见了都得夸一句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土里土气的村里小孩。

他的五官像是女娲在一处贫困之地的救济,明珠暗投般出生在积不相能的温家。

九岁温宥霖面对妹妹的问题给出四个字:“或许会吧。”

因为他也不知道,爸妈是否能受得了大城市的竞争,挣到钱。又是否能将兄妹二人接过去,即便能接过去他,爸妈又能否把本就不受待见的温本楠一起带着。

“走吧!奶奶肯定做好饭了。”他轻轻拍了拍温本楠的头说。

“哥哥,你去过城里吗?”温本楠小跑着牵上哥哥的手问。

“没有。”

“等我长大挣了钱,我请你去好不好!听说城里的楼可高了,灯可亮了!”

“好!那我就等着沾你的光咯!”

父母没让温本楠上幼儿园,因为他们认为上幼儿园没用,等上了小学都会教。还不如占占九年义务教育的便宜。

所以在同龄小孩都能背着小书包去上学的时候,她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哥哥回来给她讲讲他在学校里学了什么知识。

她不上学,也没什么朋友。但是小孩的天性怎么会闲得住,每次看到有大小孩在她家门口跑来跑去的时候,她都会凑上去找人家搭话。

那些孩子看她小,爹不疼娘不爱的,都喜欢欺负她,有次有个个子比她高半头的小男孩对着她说:“你爸妈去城里享福了,不要你了,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爸就不想要你,还去李半仙儿家打了一架,全村人都知道,你就是你家的拖油瓶。”

温本楠红着眼,攥起小拳头就往男孩身上打,可她那是大孩子的对手,被一掌推到在地上。

男孩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伙伴说:“以后我们都别跟她玩。”就跑去别的地方玩了。

趴在地上,眼泪还是没掉下来。

她用蹭破皮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土,磨蹭着往家走。心里正想着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抬眼就看见了刚下学的温宥霖。

看见了小女孩的温宥霖朝她跑了几步,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膝盖磕破了流着血,微微冒着血珠的小手绞在一起五官肉眼可见的委屈。

见他来了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到了自己怀里,温宥霖安抚着妹妹。听她哽咽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他把妹妹带到那颗老槐树底下,让她在这等他。

当时的温本楠不记得等了哥哥多久,只记得哥哥回来的时候,嘴角流着血,脸上也有几块淤青,刚刚擦干的泪水又开始决堤。

哥哥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听他们胡说,以后也不要去找他们玩,在家乖乖等哥哥,等哥哥下学回来陪你玩。”

向家的方向走,身上很疼,心里很暖。温本楠想:“有哥哥真好。”

7岁时的温本楠很要强,她会捡哥哥不要的卷子,用橡皮擦了在重做一遍。每次遇到不会的都能把她急哭。

温宥霖看她手里攥着卷子,小嘴一撅,又要开始掉金豆,便会安慰她说:“这是四年级的题,你不会做很正常,等你今年九月上了小学,从一年级开始一步一步的开始学啊,哪能一口吃个胖子。”

“可是我想开了学就和哥哥一起学习,直接和哥哥一样,上四年级。”

每次温本楠这样说的时候哥哥都会笑她傻。可温本楠哪管这些,为了能和哥哥一个班,她还是拼命地学习。

但最终也没能如她所愿,她还是和一堆一年级的小豆丁坐在了一起。

回家的路上她牵着温宥霖的手,有频率的晃荡着,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嘟囔:“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个学校真讨厌。”

事实却证明,她的付出还是有作用的。虽然没上过幼儿园,但自打她进了班之后成绩一直很好,第一次考试还拿了双百。

跑去找温宥霖炫耀,温宥霖看着熟悉的一百分试卷,和小姑娘笑成一条缝的眼。拿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两根冰棍儿,和妹妹一人一根举着回家了。

父母好几年没回来了,前几年过年的时候奶奶都会让他们回家过年。他们也只是用春节车票贵,或者工作忙来搪塞。久而久之奶奶也就不再提了。

每次打电话,奶奶都会留出时间让兄妹二人和父母一起聊天,说是一起说话聊天,可父母嘴里从来没问候过女儿。都是哥哥主动和父母聊起的时候,母亲才会嘱咐她一句,

“在家要听哥哥和奶奶的话。”仅此而已。

每过段时间父母就会往家里打钱,慢慢的数额越来越多,奶奶电话在电话里问过温母,温父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温母没解释多少,只说和以前工地上的一个工友开了个场子,生意很景气,还笑着告诉奶奶,以后再也不会有苦日子了。

温本楠四年级那年,父母突然回来了,看着母亲身上珠光宝气的,父亲也西装革履,梳着个流行的背头,一点也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俩下地干活的农民工。

她想,这次他们总算“扬眉吐气”了吧。

温父温母这次匆忙回来是为了带走温宥霖,温宥霖马上要上高中,父母说城里环境好,师资力量优秀,现在又挣了钱。说什么也要弥补这些年对儿子的愧疚。

从进门开始自始至终没把目光落到温本楠身上一寸。温本楠一开始也没以为哥哥真的会走,可当看到几年前接走父母的小轿车停在家门口时,她才意识到哥哥要和爸爸妈妈一样,不要她了。

温本楠第一次理解,村头何晋父母进城打工时他为什么哭的如此伤心。哥哥上车之前,他抱着哥哥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哥哥,你你也不要我了吗?”她哽咽着说。

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说着这样的话,宛如在温宥霖心上剜肉。他转头对车上的父母说:“你们走吧,我在家也能好好学,考上好大学。”

温父听到后火气冲冲的下了车,把车门摔得“砰!”一声响。一把拽过温本楠,往奶奶那里一扔,又薅着温宥霖上了车,紧接着锁上了车门。

温宥霖眼睁睁看着逐渐变成黑点的小女孩还在老人怀里挣扎着,嘴里哭喊着“哥哥”。

“你们不能这样对妹妹”他转过身,闭上眼,对着前面的父母说。

“她还小跟我们回去没人照顾她,等过几年再考虑接她过去的事。”

温母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儿子,几年不见,儿子已经长成大人了,个子比他还高一头,即使身上穿着村里过时的衣服,也衬得少年气宇轩昂,掩盖不了眉目间天生丽质的英宇。

温宥霖没再说话,他们对妹妹从出生起的漠然置之,不是凭他现在几句话就能转变的。

温宥霖上的是城里的寄宿高中,每周放一次假。学校不让带手机,他往家联系的时间,也就只有周末的时候。

每次接电话的都是奶奶,他向奶奶问起,妹妹干什么去了。

“刚刚还在,这会儿不知道又跑哪玩去了。”奶奶说。

温宥霖心里清楚,妹妹这是生他的气了。

温父走了狗屎运,生意做的财运亨通。温宥霖上的学校高档,每次上下学,门口都有许多豪车接送。

温父怕拂了面子,也给温宥霖配了司机,专门供他上学差遣。

学校高三要举行活动,高一高二周五下午就可以早早下学。

温宥霖先去商场买了很多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又买了些保健品,完事后给司机打电话。

他没有直接回那座大房子里,而是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让司机带他回家。

他快一个月没见妹妹了,妹妹还在生气,也不肯接她电话,小姑娘是要哄的,他想。

司机把车开进村,他看到遇到一堆小孩儿在土丘上玩。村里来了一辆少见到的轿车,小孩们都停下脚步,纷纷扭头朝温宥霖望去。

这些孩子里并没有温本楠,小时候村里小孩孤立妹妹,他就对妹妹说过,“以后不要跟他们玩,在家等着哥哥。”

想到妹妹一个人孤单的小身影,羡慕的看着同龄小孩跑来跑去。温宥霖无比怨恨现在的自己。

他在妹妹最需要玩伴,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

车在家门口停下,司机先下来为温宥霖打开了车门,又跑到后面要把买的东西提进去,温宥霖伸手接了过来。他麻烦司机在这等他。

司机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自己是专门由他派遣的,但少年眼里没有一点傲气,刚刚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带有礼貌和歉意。

司机说了声好,把车开到了家附近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去了。

进了家门,奶奶正在院子里做饭。见他回家,赶紧笑着朝他小跑过来,

“宥霖,你咋来了?”

奶奶边问边伸长脖子往外面看。看了许久也没看到其他人。

温宥霖知道奶奶在想什么,他说:“爸妈让我回家看看,他们工作忙,这次没回来,说等忙完了在一起过来看您。”

奶奶失落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拉着温宥霖往屋里坐。

“奶奶,楠楠呢?”

自从进门还没看见小女孩。

“还没回来,去西边老槐树底下玩去了,最近这几天每天都往那跑。”

那里能看到他和父母离开的方向,温宥霖懂。

他赶到老槐树底下时,小姑娘正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手里绕着几缕柳枝,缠一块,旁边还插了一朵小花,编成帽子往自己头上戴。

“楠楠!”

温本楠猛地回头,脚步却没动,她看着哥哥向她走来,泪意想挣脱大脑往外激化。

是梦吗?还是老槐树听见了她说的话,真的把哥哥送来了。

“哥哥”温本楠含着泪花,看着眼前的哥哥。哥哥俯身蹲下,摸了摸她的头。

温本楠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问

“哥哥你不是不不要我了吗?”

温宥霖搂紧小女孩。所有的心疼和怜爱都化作一句

“楠楠,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父母走了是事实,他去选择城里更好地高中也是事实。

小姑娘现在还小,不懂。在她心里只知道哥哥走了,离开她了。

他和往常一样牵着妹妹往家的方向走,告诉妹妹他永远不会不要她。

温宥霖没在家里待多久,这次是他私自来的,没和父母说,再加上司机还在车上等。

吃完饭后,他把买给妹妹的衣服一件件给妹妹穿上,看着她像模特出场一样,咧着小嘴在眼前走来走去,又把保健品的食用方法教给奶奶,天就已经要黑了。

他告诉妹妹自己要走了,小姑娘这次没哭。只问他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什么时候?

他也不知道,父母自从回家之后,就没主动提起过落在老家的母亲和女儿。

他只告诉小姑娘,“哥哥天天都很想你,打电话的时候能不能和哥哥说说话,不要每次都跑出去玩了。”

他没拆穿妹妹在故意躲着他。

小姑娘像做错了事,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也很想哥哥,早就想和哥哥说话了,可是怕哥哥和爸爸妈妈走了之后,就会像爸爸妈妈一样,讨厌自己,还不如不让哥哥想起自己,就当没她这个人,最起码也不会让哥哥厌烦。

温宥霖回家后,确实每周都会给妹妹打电话。

温本楠就坐在院子外面,跟哥哥说今天考试又得了一百分;

说奶奶院子里的小菜地,给她留了一小块让她种小花;

说今天晚上又吃的白菜,她和奶奶已经吃了一周的白菜了,她都快成白菜了

他们每周都通电话,但自从温宥霖走后,却再也没见过一面。

温宥霖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起初温母还担心他来了城里跟不上,温宥霖证明了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高考结束后他选择了沐城最好的一所大学。

最近这几天一直忙着收拾行李,他在电话里答应小姑娘,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要回家去见她。

可比惊喜先来的却是一个天塌地陷的噩耗……

初三那年是温本楠最黑暗的一年,那一年相依为命的奶奶离开她了。

她在村长的指导下拿出奶奶的积蓄,买了棺材,寿衣。村里邻居帮她把该准备的都做好后,温父温母才带着温宥霖赶来。

温宥霖一进门就看到披着白孝的小女孩,跪在奶奶棺材前。像个木头娃娃,双眼无神的盯着奶奶的尸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断涌出的泪水,是埋藏在心底无望的悲伤。

妹妹比以前长高了,小时候幼嫩的面孔现在也变的蛾眉皓齿,更加出挑,更加漂亮了。哭红的黑眸带着一丝我见犹怜。

院子里有很多人,有同情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没享到一点福,来送她最后一程的。有平时受到奶奶的帮助,来搭把手的。也有考虑到温父挣了钱,来他面前露个脸的。

喧闹,嘈杂。

温本楠无心应对,仿佛把自己屏蔽在一个屏障中。温宥霖走到她面前,她这时才有了动作。

抬起头,看向他,嘴里发出凝噎的声音。柳眉杏眼,有悲伤有埋怨,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温宥霖朝着奶奶的的棺材磕了三个头,和妹妹一样跪在旁边,侧搂住她,把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哥哥来晚了。”他说。

温本楠这才哭出声来,把头埋在哥哥胸口前,听着他的心跳,像是找到了靠山。脑子里回忆着和奶奶的点点滴滴。

温父来了后,奶奶的丧礼又添置了不少,办的还算隆重。他们把奶奶的棺材埋在家南边的地里,和爷爷合葬在一起。老辈人说这叫“同椁”。

奶奶做的鞋,鞋底还没纳完;奶奶的衣服,还在晾衣架上没干。亲人的离去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湿润。家里处处都是奶奶的影子。

温本楠出门往外走,去哪都好。反正那栋房子现在已经不是家了。

奶奶走了,她再也没有家了。温宥霖跟在她身边,俩人谁也没说话。

走到老槐树底下,温本楠驻足。

她转头看着温宥霖问。

“哥哥,你还记得这颗老槐树吗?”

像幻觉一样,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那个占满了她整个青春的男孩,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男孩又长高了,似剑的眉毛微藏在柔顺的刘海下。一双丹凤眼,带着奶奶新丧的怆然与愧疚。眉目含情,如高岭之花。

在这样情境下,见到他。温本楠没有预想的惊喜。但他的回来无疑不是椎心泣血般黑暗下的一线光明,更是温本楠藏在心中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宥霖看向妹妹,少女个子挑,身材纤细,杏眸粉唇,玲珑娇小的鼻子微微耸立着。微风吹起风鬟雾鬓的发丝,带有一缕清香,夹杂着槐花的香味,轻拍在他的脸上。

没等他回答,温本楠又转过头去,望向老槐树说: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底下玩,村里有人说老槐树是神树,上个世纪就存在。我每次都会向神树许愿。爸妈走的时候,我许愿爸妈能挣大钱,把我们和奶奶接到城里去。可是爸妈挣钱了,却只接走了你。

你走的时候,我许愿。希望它能将你再次送到我身边来。三年前,你来了。我以为神树显灵了,可你待了不到一天,就又走了。我想是不是许愿的人太多了,神树还没看到”

说到这儿,温本楠已经满脸眼泪。

“奶奶病的时候,我又不死心来找它,我想这次幸运怎么也该降临到我头上了吧。我在心里说‘神树啊,神树,如果你只能帮每个人一生完成一个愿望的话,我以前许的都不做数,请你一定要记住我这次的倾诉。让奶奶的病能快点好起来。我马上就要长大了,等我挣了钱,我一定要带奶奶去城里看看。奶奶一辈子都没去过城里’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还是没帮我实现,为什么奶奶不等我长大”温本楠已经哽咽到说不完整话。

温宥霖把她拉到怀里,他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

“马上了,哥哥!我马上就长大了。为什么奶奶不愿意等我,我马上可以孝顺她了!我马上可以让她享福了!为什么啊”

温宥霖轻抚着她的背脊告诉她,

“楠楠,你还有我,还有哥哥,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落日…男孩抱着女孩,像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奶奶走了,老家就剩温本楠一个人。她自然是要跟着父母回沐城的。

温本楠初三还没毕业,父母着急回去,温宥霖便留下来等温本楠中考。

家里平静下来,只剩兄妹二人。虽说经常在手机里通话,但多年未见,女孩长大了,温宥霖多少还有点不自在。

晚上温本楠帮哥哥铺好床铺,家里只有一个蚊帐。

温宥霖抱起床上的被子说:“我打地铺就好了。”

温本楠看着他的动作,“村里不比沐城,蚊子多。而且这几天忙,都没收拾屋子,地上很脏。哥哥你睡床上吧,我们挤挤就好了。”

蚊子多吗?她以前不觉得。

温本楠自欺欺人的说,来隐藏她背德的暗忖。

“好。”哥哥最终还是和她躺到了一个床上。

他们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老旧的风扇,慢悠悠的送来微不可查的凉风,两人谁也睡不着。

“哥哥,你的高考志愿填好了吗?”黑暗中温本楠先开口,忙着伤心了,还没来的及问哥哥。

“填好了,报了沐城本地的一所大学。这样每天都能回家,等你回去了之后,每天都能见到我了。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

哥哥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已经整理好的情绪又开始崩溃。小声地啜泣。

难过的时候,哥哥的怀抱最能安慰她了。

“哥哥,你抱抱我吧。”

温宥霖愣了一会儿,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动作,多少会让他有所顾忌。

他从未就没拒绝过妹妹。伸手搂过她,将臂弯放在妹妹脖颈下。又把妹妹的头抬起来,落在他的胸膛。

纤细的胳膊马上缠到他脖子上,少女的呼吸落在他的脸庞,带来一丝轻痒。感受到妹妹胸前的柔软,若有若现的乳头,轻擦着他的侧腰。温宥霖小腹有点紧,往外挪了挪身子,与妹妹之间空出一点缝隙。

他轻拍着妹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哄她睡觉。

说“楠楠,其实奶奶没有离开。只是以后你在外面上学时,她就在家里忙碌;你回家时,她又恰好出去散步。奶奶一直都在。但今后每次都会和你擦肩而过。她从未离开,不过是换了种方式陪伴。

她会看着楠楠考上大学,看着楠楠工作,看着楠楠结婚生子”

“我不想结婚生子。”温本楠打断哥哥的话,嘟囔了一句。

温宥霖低头看了怀中的女孩,轻声道“好,不想结婚生子,哥哥就养你一辈子。”

“真的?那你说话算话,不能在骗我了。”

“好,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

深夜,只剩下风扇还在吱呀吱呀的工作。

温宥霖双目紧闭,呼吸逐渐平稳……

温本楠还躺在他怀里想着那句“哥哥养你一辈子”的话。

她放下肩膀上的手臂,撑起上半身。在哥哥唇上落下一吻,停留了几秒钟。这是她的初吻。

“哥哥,我只有你了。所以这次不要在骗我了。”她想。

倒头睡下,在哥哥怀里,一夜无梦……

等女孩睡熟了,黑暗中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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