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我必须向他们报告,我——”
她的手握紧了:“不要叫警察”
他看着她裂开的脸颊,打破的下颚以及被香烟烧灼的痕迹说:“不要说话。”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但伊芙仍同死亡苦斗着。“请”好长时间她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私人的奶奶绝不会饶恕我不要叫警察撞车事故”
没有时间争论了,哈利医生走到电话前拨号:“我是哈利医生,”他报了伊芙的地址“马上派一辆救护车来,找到基思韦伯斯特医生,让他在医院等我,告诉他有急诊,准备好做外科手术,”他听了片刻,然后接着说“撞车事故。”而后砰地放下电话。
“谢谢您,医生。”乔治低声说。
哈利医生转过身看着亚历山德拉的丈夫,眼中充满憎恶。乔治已匆忙披上衣服,但他手指关节多处露着肉,手和脸上溅有血迹。“不要谢我,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布莱克韦尔家。但你必须同意去看精神病医生。”
“我不需要——”
“不然我就给警察打电话,你这个混蛋,你不适于逍遥在外。”哈利医生又伸出手去拿电话。
“等等!”乔治站在那儿,思考着,他已经几乎把一切都毁了,可现在,他又奇迹般地得到了一次挽救的机会。“好,我去看精神病医生。”
他们听到远远传来尖厉的救护车声。
她被推进一条长长的隧道,五颜六色的灯光时亮时灭。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她想,如果我想飞,我就能飞起来。她想动动胳膊,但有什么东西把她往下拉。她睁开眼睛,自己正被迅速推进一条白色的走廊,两个身穿绿长袍、头戴绿帽的男人推着担架向前跑。我正在一个剧中扮演一个角色,伊芙想,我记不得我的台词,我该说什么了?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已是在一间白色的大房间,躺在手术台上。
一个身穿绿袍的瘦小男人正向她俯下身来。“我叫基思韦伯斯特。我准备给你做手术。”
“我不想变丑,”伊芙低声说,说话十分困难“不要让我变丑。”
“没问题,”韦伯斯特医生许诺说“我现在要让你睡一觉,放松一下。”
他对麻醉师使了个眼色。
乔治在伊芙的洗澡间花了好大劲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他看了看手表,骂了起来。此时已是凌晨3点钟了。他希望亚历山德拉已睡着,但当他走进起居室时,她还在等着他。
“亲爱的!我都疯了!你好吗?”
“我很好,阿历克丝。”
她站起身紧紧地拥抱着他。“我已准备给警察打电话了,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的判断多么正确啊,乔治心想。
“你把那些合同交给他了吗?”
“合同?”他忽然记起来了“噢,那些合同,是的,给他了。”那好像几年前的事了,一个遥远的过去撒的谎。
“到底什么使你回来这么晚?”
“他的飞机推迟了,”乔治随便说“他想让我陪他一会儿,我一直想着飞机马上起飞,到后来想给你打电话已太晚了。真对不起。”
“你现在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乔治想起了伊芙被抬上担架时的情景。当时,从她那打歪破裂的嘴里气喘吁吁地吐出了几个字:“回家什么也没发生”但如果伊芙死了,他将以谋杀罪被捕。如果伊芙不死,一切都能重归正常,像原来计划的一样。伊芙将会饶恕他,因为她需要他。
乔治在床上一直躺到天亮,他睡不着。他想着伊芙和她喊叫求饶的样子。他可以感觉到伊芙的骨头在拳头下再一次被打折,他闻到她皮肉烧焦的气味,当时,他近乎于爱她了。
约翰哈利能找到基思韦伯斯特为伊芙动手术真是非常幸运。韦伯斯特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整形外科医生。他在公园大街开有私人诊所,并且在南曼哈顿有另一家诊所。在那里,他专门诊治那些天生畸形的病人。到那里去看病的人只需付他们所能付得起的钱。韦伯斯特医生已习惯于治疗那些因事故而受伤的病人,可他一见到伊芙布莱克韦尔被打坏的面孔还是吓了一跳。他曾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看到那么美丽的面孔被蓄意毁坏,他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愤慨。
“这是谁干的?约翰?”
“是一次撞车事故,基思。”
基思韦伯斯特鼻中哼了一下说:“然后那司机停下车剥光她的衣服,点支香烟烫她的屁股?告诉我真情。”
“我想恐怕我们不能讨论这个。你还能把她修好吗?”
“那是我的工作,约翰,把他们修好。”
将近中午时,韦伯斯特医生终于对他的助手说:“完事了,对她进行特护,即使发生微小的情况,都要马上告诉我。”
手术进行了九个小时。
四十八小时后,伊芙被移出特护病房。乔治来到医院,他必须见伊芙,同她谈谈,搞清她不会对他进行可怕的报复。
“我是布莱克韦尔小姐的律师,”乔治告诉当班的护士“她要见我,就待一小会儿。”
那护士看了看面前的英俊青年,说:“她不能见客,但我相信你进去应该没事。”
伊芙被安置在一间单人病房,她直直地躺在床上,缠满了绷带,各种胶管连到身上,像丑陋的附肢。头上只露出眼睛和嘴。
“喂,伊芙”
“乔治”她的声音微弱,有些刺耳,他必须凑近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没有告诉阿历克丝?”
“没有,当然没有,”他坐在床沿上“我来这儿是因为——”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们继续干下去”
他心中涌起一阵无法形容的轻松感:“我非常抱歉,伊芙,真的,我——”
“让人给阿历克丝打电话告诉她我已外出旅行几星期后回来。”
“好吧。”
两只充血的眼睛看着他:“乔治为我做件好事吧。”
“什么?”
“痛苦地死去”
她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基思韦伯斯特医生坐在她的身旁。
“你感觉怎么样?”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安慰。
“非常疲倦我的伤势怎么样?”
韦伯斯特医生犹豫了。x光片表明她颧骨骨折并且很严重。颧骨的凹陷累及到太阳穴肌肉,因而张嘴闭嘴都会引起疼痛。她鼻梁被打断,折了两条肋骨,并且臀部和脚底都有多处深深的烟头烙印。
“怎么样?”伊芙又问了一句。
韦伯斯特医生尽可能委婉地告诉她说:“你的颧骨有一处骨折,鼻子打破,你的眼眶有位移,你张嘴和闭嘴时肌肉有压迫感。还有一些香烟烧的烫伤。所有受伤部位都做了妥善处理。”
“我想照照镜子。”伊芙低声说。
这是韦伯斯特医生最不能允许的事情。“对不起,”他笑着说“我们的镜子都用光了。”
她不敢再问下一个问题,但还是禁不住说:“我——我好了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你仍会非常漂亮,像出事之前一样。”
“我不信。”
“你会看到的。现在,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得给警察写一份报告。”
一阵很长的沉默。“我被一辆卡车撞了。”
基思韦伯斯特医生再次感到不解,为什么竟有人想毁掉这脆弱的美人,但他早已不去思考那些人类的怪诞行为及其残酷的能量了。“我需要一个名字,”他轻轻地说“谁干的?”
“麦克。”
“姓什么?”
“卡车。”
韦伯斯特医生被这保持缄默的密约给弄糊涂了。先是约翰哈利,现在又是伊芙布莱克韦尔。
“如果这是一起犯罪,”基思韦伯斯特告诉伊芙“按照法律,我必须写一份报告送警察局存档。”
伊芙伸出手紧紧握住医生的手说:“请不要这样做,如果奶奶和妹妹知道此事,会使她们极度伤心的,如果你告诉警察报纸就会登出来。你不能请不要”
“我不能把这说成是一次撞车事故。女士们不会一丝不挂地跑上大街的。”
“求您了!”
他低头看着她,充满怜悯:“我想你可能绊倒了,从家中的楼梯上摔下来。”
她把手攥得更紧了。“确实是这样”
韦伯斯特医生叹了口气:“我想是这样。”
此后,基思韦伯斯特每天都去看望伊芙,有时一天去两三次。他从医院的礼品商店为她买鲜花和一些小礼物。伊芙每天都焦急地问他:“我一天到晚躺在这儿,为什么没有人为我治疗?”
“我的同事正为你工作。”韦伯斯特医生告诉她。
“你的同事?”
“自然的本能。在这些样子吓人的绷带下,你的伤口正在完美地愈合。”
每隔几天,他就拆下绷带,检查伤口。
“让我照照镜子吧。”伊芙恳请说。
但他的回答总是:“不到时候。”
他是伊芙仅有的一位探望者,而伊芙开始盼着他的到来了。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矮小而瘦弱,长着沙黄色稀疏的头发,棕色的近视眼不停地眨巴着。他在伊芙面前窘迫不安,这使伊芙觉得有趣。
“你结过婚吗?”她问。
“没有。”
“为什么不结婚?”
“我——我不知道。我想我当不了一个好丈夫,我总是有急诊电话。”
“但你应该有个女朋友呀。”
他居然脸红了:“咳,你知道”
“告诉我。”伊芙玩笑地说。
“我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我敢断定所有的女护士都为你疯狂。”
“不,我想我恐怕不是很罗曼蒂克的人。”
这是最含蓄的说法,伊芙想。可是,当她与那些来对她的身体做各种有损尊严之事的护士以及实习医生说起基思韦伯斯特时,伊芙发现他们几乎都认为他是一个圣人。
“这是个创造奇迹的人,”一个实习大夫说“对人的面部他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们讲述他为畸形儿童以及罪犯所做的手术,但当伊芙向基思韦伯斯特问起这些事时,他总是岔开话题:“不幸的是,这个世界总是用相貌来判断人。我想尽力去帮助那些有生理缺陷的人。这可能使他们的生活发生很大变化。”
伊芙对他迷惑不解。他并不为金钱和荣誉而工作,他是一个完全无私的人。她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使他这样做。但这只不过是无聊时的好奇心,她对基思韦伯斯特毫无兴趣,除了他所能为她做的治疗之外。
入院十五天之后,伊芙被送到纽约州北部的一个私人诊所。
“你在这里将会更舒服一些。”韦伯斯特医生向她保证说。
伊芙知道他来看她要跑很远的路,但他依然天天出现在她面前。
“你没有其他病人了吗?”伊芙问。
“没有像你这样的病人。”
伊芙进这个诊所五星期后,基思韦伯斯特拆掉了所有的绷带。他把伊芙的头转来转去,说:“感觉疼吗?”
“不疼。”
“有没有发紧的感觉?”
“没有。”
韦伯斯特医生抬起头对护士说:“给布莱克韦尔小姐拿面镜子来。”
伊芙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好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想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可当这一时刻到来时,她恐慌了。她希望看到她自己的脸,而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当韦伯斯特医生递过镜子时,她惴惴不安地轻声说:“我怕——”
“看看你自己。”他温和地说。
她轻轻地举起镜子。简直是奇迹!毫无变化,那正是她的脸。她在镜子中寻找着疤痕,没有!霎时间她眼中充满了泪水。她抬起头说:“谢谢你。”然后给了基思韦伯斯特一个吻。本是表示谢意的短短一吻,但她可以察觉到他。
他推开她,突然窘迫起来。“我——我很高兴你这么愉快。”他说。
愉快!“大家对你的评价都是对的,你真是一位创造奇迹的人!”
他害羞地说:“看看我用的是什么原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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