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离岸羁思3(2 / 2)
出了宿舍,被晚风一吹,我更加恼火,许小坏也没什么错儿,我干嘛要说那些?我傻呆呆的在校园里闲逛,然后走到了超市,我摸摸身上的零钱,准备去超市里买两罐儿啤酒。我难过的时候,会去学校综合楼最顶层喝啤酒,往楼下看着,有时候看十分钟,有时候看一个晚上,然后心情就会好很多。
“十八?”我付钱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欧阳胳膊下夹着厚厚的牛津英汉大辞典,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年少的时光里,曾经很喜欢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词典,虽然我的英文很烂。
欧阳看着我手里的啤酒,眼神有些诧异,我低头整理着零钱“不去上自习?”
“刚准备去,去了你上自习的教室好几次,没看见你。”欧阳看着我的眼睛。
我拎着啤酒罐儿自顾自的朝超市外面走,倒霉的时候我不愿意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尤其是欧阳“这两天忙,没去上自习。”
“今晚去上自习吗?”欧阳跟着我一起出了超市“一起过去吧。”
我站住,尽量平和着语调儿:“今晚不去了,改天吧,你去上自习吧。”
欧阳泯着嘴唇,站在我面前没有动“十八,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没有啊?先走了。”我朝欧阳笑笑,朝宿舍的方向走,我想绕过宿舍拐着去综合楼。
我拎着两罐儿啤酒,慢慢腾腾爬上综合楼六层,疲惫的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我开了一罐儿啤酒。
“十八。”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欧阳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欧阳慢慢走到我身边,也靠着栏杆往下看,欧阳的声音小小的“左手说,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买两罐儿啤酒。”
我喝着啤酒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跟欧阳说什么好,我把另外一罐儿啤酒递给欧阳:“要喝吗?”
“我,我其实不会喝酒的。”欧阳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准备把啤酒罐儿放进袋子“没关系”
“我,我也想试试。”欧阳涨红了脸,突然拿走我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拉开拉环儿,看着啤酒罐儿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喝了一大口,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咽下去。欧阳的表情让我有些想笑,欧阳的脸绯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啤酒的原因。
“不习惯吧?”我喝了一口啤酒,转脸看着欧阳。
欧阳又喝了一小口,皱皱眉头,笑:“味道上,比饮料难喝多了,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喜欢喝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包装上写着是酒吧。”我晃晃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慢慢顺着楼梯的方向坐到台阶上,身体靠着墙壁,欧阳的脸很红,朝我摆手笑:“十八,我不行了,感觉飘上了云端”
我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看见徐娜低着头从三楼楼梯往下拐着,路过徐娜身边的几个男生放肆的笑着,还回头看着徐娜走的方向。
自从徐娜和路芳菲的事件发生后,低头用长长的头发挡住脸,白天出去戴着深色的墨镜,都成了徐娜的招牌动作。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想着5块钱粉底和眼影下面徐娜有些卑微的脸,还有身体,是不是生活真的这么残忍,我们连保全自己尊严的能力都变得那么艰难?
左手说他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了。
我转脸,开始毫无多少的看着楼梯台阶上睡去的欧阳,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衫,还有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辞典。
有谁知道,我也错过了自己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可能连大学时代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光也要跟着错过,只不过左手错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是被人管,而我,是没有人管。
所以我要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我必须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我感觉眼角热热的,手指拂过,有东西掉落下来。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我摸索着爬上床,看见厚厚的杂志稿整齐的摆放在枕头旁边。
“我跟毛可说过了,他说研究生机房的好多机子配置高,也好用,学校也没那么多研究生,你明天过去用吧。”许小坏懒散的声音。
“恩。”我想说谢谢,却怎么都没说出口。
“毛可说你有点儿死心眼,让我告诉你,用机子的时候别紧着一个机子用,磨损大,你换着用。”许小坏打了个哈欠。
我坐在床上发呆“许小坏,我其实”
“睡觉睡觉,我没小诺那么多毛病,我又不用你马杀鸡”许小坏漫不经心的声音。
小诺朝许小坏啪的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恼火的声音:“nnd,我说我会杀鸡好不好?”
许小坏为了让我和小诺和好,让我请吃烤鸡排,小诺一脸的高露洁三色牙膏的样子,非常不爽的瞪着我。
“和好吧?”我朝小诺伸出手,小诺斜睨了我一眼,转过头。
许小坏朝小诺伸出两根手指:“两个烤鸡排?”
小诺接着梗着脖子,我开始在计算两个烤鸡排的价格。
“三个烤鸡排?”许小坏看看我,又看看小诺。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三个烤鸡排12块呢,我紧张的盯着小诺,小诺的眼睛长到脑门了。
“四个”许小坏再次伸出手指。
我吓了一跳,赶紧摁住许小坏准备长开的手指“我们之间不是烤鸡排能解决的,算了,我不指望了。”
“就四个烤鸡排!”小诺瞪着我“不过我还有条件。”
我抓着许小坏的手不放,我真的害怕许小坏再多加上一个烤鸡排。
我也瞪着小诺:“四个烤鸡排,你还有附件条件?”
“我做大,祝小希和杜小兮做小!”小诺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都什么世道?朋友之间还分大小的?我傻呆呆的看着小诺,许小坏爆笑出声。
小诺瞪着许小坏:“你笑什么笑?左手和方小刀喜欢跟十八混,你还不是一样吃醋?光知道笑我。”
“对啊,十八,你以后别跟左手走那么近。”许小坏板起脸“你跟左手走的太近了,我真的会吃醋。”
我含糊的恩着,小诺盯着我:“四个烤鸡排,还有那个条件,我做大,祝小希杜小兮做小,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忍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当你答应了,伙计伙计,烤鸡排,四个!”小诺咬牙切齿的朝烧烤店老板嚷着。
周末学生会有舞会,刚好是我值班,舞厅的音箱好像出了问题,索多多和左手抱着吉他在台上唱歌,歌声被电吉他声音盖住了,象重金属互相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许小坏痴迷的看着唱歌的左手。
4暮和文体部的人一起忙着修理突然出问题的音箱,我看见在电吉他类似火车鸣叫似的噪音中,祝小希拖着杜小兮有些兴奋的跳着舞,祝小希最近在他们专业的男生孙皓谈恋爱,兴奋的有些过头。
我靠着角落,看着唱歌的左手,惬意,张扬,象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就连左手身上跟着节奏晃动的吉他,都像有了生命力。
“帮个忙。”4暮凑到我身边,我看见4暮的手臂都是油渍,4暮把手臂伸向我“帮我把袖子挽一下,音箱后面的接触坏了,煞风景。”
我帮4暮把手腕的袖子胡乱的朝上挽了几下,4暮不满的皱眉:“真是的,要是你男朋友你会这么糊弄吗?”
“十八,跳舞,跳舞!”祝小希朝我招手,一脸的兴奋。
我朝祝小希摇头,祝小希拽着杜小兮转着圈儿。
4暮眯着眼睛看着祝小希的方向:“你知道祝小希为什么那么想进院团委吗?”
“她没你说的那么想进院团委。”我冷淡的看了4暮一眼“你又知道?”
4暮露出鄙夷的笑容,邪邪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祝小希在高中的时候是入党积极分子,现在的高中也可以入党,可能她在高中没入成,所以上了大学就必须进院团委,这样就能赶在大学实现第一批入党,现在的小孩子,你以为象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十八,你太嫩了,走你的后门太容易了,你根本都不带把门的,也难怪,你也没长把门的”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龌龊。”我感觉象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4暮不屑的拍拍手上的灰尘,嗤笑:“什么叫龌龊?搞搞女生就叫龌龊?那你得说你们女生太龌龊,我随便搞搞就能上手了?你别在我眼前装正人君子”
我反感的瞪了4暮一眼,走开了,这个世界在4暮眼里,全都是龌龊的东西。
晚上,我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社的稿子,给研究生配备的机房果然名不虚传,速度键盘都非常好用,可惜我的打字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从晚上八点半开始打字,一直打到十点,我才打了不到一万字,智能abc的录入方式比我想象的要慢,我的手腕被键盘咯的很疼。
宿舍十一点半熄灯,我想再打一会儿字,机房到宿舍,十分钟的路。
毛可临走的时候把机房的钥匙放到我旁边的桌子上“十八,十一点二十机房这边断电,你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上,窗户也要关上。”
我点点头,毛可打着哈欠走了,我接着打字,因为太困了,我就趴着键盘前的桌子睡着了,我想着稍微趴一会儿再打半个小时的,怎么也能打五六千字,等十一点十分的时候。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对着蒙蒙的月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吓了一跳,发狂的往机房外面跑去,果然,教学楼的大门锁上了,电闸也关了,我出不去了!
我重新跑回机房,想从机房的窗户跳出去,因为机房在一楼,怕失窃,所以窗户都是用铸铁焊接的。教学楼是老楼,有木质结构怕失火,所以每天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之后,要全部断电,机房和走廊一片漆黑,深夜可怕的寂静里,能听见厕所里水管发出轻微的水滴声音,5层的教学楼都在一片黑暗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里。
感觉自己冷的牙齿都打颤,把机房的门从里面关的死死的,我抱着胳膊,拿过别人椅子上的坐垫儿坐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所有的计算机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废铁一样,我听见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恐惧中看到是窗外的风吹动了杂志社的稿子。
我仰头看着宽大的机房,突然很想放声大哭,我在想,欧阳永远都不用过我这样生活,为了几百块钱被困在机房里打字,欧阳修长柔软的手是用来弹钢琴或者握住网球拍的;许小坏永远都是对着小镜子看自己那张美丽的无可挑剔的脸,冬天是润肤霜,夏天是防晒霜和平衡水,秋天还要被嘴唇补充水分,防止干裂。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落下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呼机震动的声音,我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呼机,是宿舍的号码,我走到毛可的座位前,那儿有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十八,你去哪儿了?阿瑟找你好几次了,我问方小刀,他们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许小坏恼火的声音。
我更委屈了,我说:“我睡着了,被锁在计算机机房了,我出不去了”
“啊!呀,你说你!”许小坏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睡过去呢?我现在又出不去,女生楼都锁门了,教学楼的大爷也不在啊”“砸窗户!让十八砸窗户!”我听见小诺的声音。
教学楼里面全是锁着的教室和办公室,只有走廊两端是窗户,还都从里面上了栏杆,砸了窗户还是出不去。
许小坏提高了声音:“十八,你别着急,我给左手打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外面,让他和方小刀想想办法,我先挂电话了,你等等。”
许小坏挂了电话,我抱着电话眼巴巴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小坏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许小坏急促的说:“十八,你别急,左手说他会想办法,要是你能出去教学楼,先去左手那儿,女生楼锁门了,你进不来,阿姨还得问东问西的”
我浑身打着哆嗦,对电话不停的恩着。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有人敲机房的窗户,我才扔了手里的电话,跑到窗户边儿上,看见左手用手指敲着窗玻璃,我推开窗户,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空旷的被锁住的教学楼,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突然看见有熟悉的人在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像是绝处逢生。
“机房的窗户都从里面上了铸铁栏杆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委屈的不行。
左手用手拽拽铸铁栏杆,皱了皱眉“走廊两边的窗户呢?”
“也都有栏杆。”我开始着急。
左手叉着腰,在机房外面来回的走了几下,也有些烦躁。
“十八,你去男厕所,我记得那里的窗户栏杆断开了,你从男厕所的窗户跳出来,我在那儿等你。”左手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傻呆呆的看着左手:“男厕所?不方便吧?”
“大半夜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快去!”左手皱着眉头看我。
想到要穿过长长的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灯光的走廊,我心里一阵恐惧,抓着机房的窗户栏杆开始浑身发抖“走廊太黑了,男厕所在最东面,我,我”
“怕黑是吗?”左手握住我抓着栏杆的手,声音有些异样。
我紧张的点着头,黑乎乎的走廊,至少有二十几米吧,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
左手用力握握我的手“十八,没有多长的,你只要跑过去就行,我在男厕所的窗户外面等你,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在那边喊你名字,你只要跑过去,不要看两边,就看着前面跑。”左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摸着,然后把一个打火机递给我“看不见,就打开它。”
我握着还带着左手身体余温的打火机,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左手点点头。
左手朝我摆摆手,朝男厕所的窗户跑过去。我拿着毛可的钥匙,小心的开了门,不去看漆黑的走廊,慌乱的把机房的门锁上,我深呼吸了好几下,听见男厕所那边,好像有左手小声的叫我的名字,我把心一横,飞快的朝着走廊的最东面跑过去,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巨大的跑步的声音。
左手叫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穿过长长的黑暗的教学楼的走廊,象穿过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噩梦一样,胆战心惊的一头扎进男厕所,厕所里也是黑乎乎的。我看见左手靠在男厕所的窗户,小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气喘吁吁的走到窗户旁边。
男厕所的窗户也是有栏杆的,不知道为什么栏杆断了三四根,我可以勉勉强强的从破损的栏杆处爬出去,但窗户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可以打开,下半部的窗户是死的,打不开。
“十八,你从这儿钻出来,跳出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左手小声示意给我看。
我慌里慌张的爬上窗户,从破损的栏杆处小心的钻了出去,跨过下半部打不开的窗户,左手朝我伸出双手,压低了声音“跳!”
我咬咬牙,朝左手的方向跳了下去,在左手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兹啦!
左手被我跳下去的惯性冲击的往后退了好几下,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左手抱了我一下,两个人终于站住了。然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个地方热热的,我伸手去摸,摸到左手的手,我的衬衫刚才被栏杆划破了。
“走吧。”左手猛的抽回手,转身往校外走,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
我跟在左手的后面,感觉太尴尬了,开始没话找话“我们怎么出去?”
“爬墙。”左手冷淡的声音“我进来的时候,就是翻墙进来的,大门锁了。”
我摸到左手在机房外面塞给我的那个打火机,还依旧带着身体的余温,不知道是左手原来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
“我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索多多一脸反感,穿着内裤大大咧咧的站在客厅里。
左手推了索多多一下:“你少说两句。”
“关键时候还得我们左手吧?小淫呢?你那个爱的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呢?毕业后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狗屁,毕业后跑的比兔子都快,我呸!”索多多一脸的不屑,叉着腰瞪着我“你们这些好学生,平时光知道说我们是垃圾,你们自己呢?比我们好多少似的”
我转脸看着别处,没说话。
左手推搡着索多多往房间里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睡觉!”
我刚想进左手的房间,索多多把左手推了出来“我房里有人,你俩睡一屋去。”
然后是砰的关门的声音,左手看着索多多的房间,皱皱眉头。
“我,我睡沙发就行。”我准备去左手房里拿个毛巾被,左手推开我,先进了房间,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儿,左手从房间里面出来,披着毛巾被,把一件深色的衬衫扔给我:“先凑合着换上,回房间。”
我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后面被栏杆划破的衬衫,低着头进了房间。黑暗中,我换下撕破的衬衫,后背差不多都能成门帘了,肯定是被栏杆扯住了,左手的衬衫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色的原因。
我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打开,跳动的火苗,在暗夜里和阳光一样重要,我背倚着门,站了好久,直到打火机燃烧的有些烫手,才放开压着打火机的手指头。
我慢慢的拉开房门,还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我看见左手盖着毛巾被,蜷缩在沙发上,窗外透过的亮光打在左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左手抬了一下头,看向我。
我看向左手“左手,今天真的谢谢你。”
左手的头在空气中停住了好几秒钟,看向我,然后倒向沙发的扶手,含糊的说了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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