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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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勒莫村外的农场里,德默特-赖利挤完了最后一头牛的奶。他将奶桶扛到拖拉机边上,再搬上拖车,然后开着拖拉机出了谷仓,沿着小路开了四分之一英里左右,将奶桶放在门口的一个平台上,从村牛奶场来的卡车会将它们拉走。

他再将拖拉机开回谷仓,在里面停好,点起一支烟,站在人口处,心满意足地望着诺克米尔顿山脉的山坡在前面赫然耸现。他头戴一顶帽子,身穿旧的军用紧身短上衣,脚蹬一双威灵顿军用皮靴。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卡尔,那条德国牧羊犬,正躺在一大捆干草上看着他,长舌头伸在外面。

“这就是生活,狗儿,是不是?”赖利说“唯一有意义的生活。”

牧羊犬哼哼唧唧叫了几声,布丽吉特在院子那头喊道:“过来,德默特。”

她六十出头,不过看上去要老一些,是个粗壮的、慈母般的女人,农村生活使她的脸颊通红,头发雪白。

当德默特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台阶上时,她大喜过望。原本以为他在蹲班房,骤然见到活生生的他,这惊喜让她有点受不了。当然,他告诉她暂时不要跟别人说他回来了,因为他得先解决好跟爱尔兰共和军的关系。她找了几条毛毯和枕头,开着她的旧吉普车带他到了一英里外在高草地上的一个谷仓,那里是他们在产羊羔季节里看管绵羊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房间,其阁楼有一个秘密出口,过去赖利在逃亡的日子里经常使用它。

“你先在这里凑合着住,我去见科林和彼特,让他们休一个星期的假。”她说的是那两个她雇来在业余时间里绘她干些农活的帮工。

可是,第二天早晨,贝尔和巴里从都柏林开着银白色的宝马车赶来了。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杀手逼问她德默特在哪里。她咬着牙说了谎,作为一个虐诚的天主教徒这并不容易办到。她坚持说德默特还在监狱里。有两件事帮了她的忙。首先,当他们讯问科林和彼特时,那两个老头儿实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坚持说德默特还远在英国的监狱里,他们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们不知道他回来了。其次,布丽吉特还拿出了德默特就在十天前从旺兹沃斯写来的一封信。

那两个杀手坚持要搜查房子和农场建筑。在他们扫兴而归之前,身高六英尺三、高大得像堵墙的巴里用低沉、威胁的语气对她说:“他来了后你知道该给都柏林的什么人打电话,这么多年你也干过不止一回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总长只想他交待清楚,就这么回事。”

她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一点都不。

在厨房里,她递给他一个鸡蛋二明治和一缸子茶。“你要把我宠坏了。”德默特说。

“啊,你也值得宠呀。”她坐在桌子旁边,自己也喝着茶。“现在是怎么回事,德默特?让警察追捕已经够糟的了,可是爱尔兰共和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会摆平的。我所需要的就是有机会跟他们说说我的理由。不会有事的,你等着瞧好了。”

“那你就不走了?”

“我再也不想走了。”他例嘴笑了笑“给我在村子里找个好姑娘,我要安顿下来。”

就在此刻,贝尔和巴里正驾着宝马车朝杜勒莫开来。他们跟总参谋长的见面非常简短。

“我很关注赖利是不是在走歪门邪道。听说最近他是跟查尔斯-弗格森准将一起离开旺兹沃斯监狱,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意昧着什么。我想要那杂种,所以回去把他给我抓来。”

当他们走进村子时,贝尔注意到科林和彼特从邮政局出来。

“真有意思,”他说“那两个农场里的老头儿。他们为什么没在干活?”

“可能他们是计时工吧。”巴里说。

“可是不管怎么着,在上午他们总不能歇着,一天的重活都在这个时候干完,”贝尔说“把奶牛赶进来,挤牛奶,等等。我对这一套了如指掌,因为我就是在农场里长大的。我得去问清楚。”

科林和彼得已经消失在莫菲的“精选酒吧”贝尔跟了进去。在早晨的这个时候,店里只有莫菲和那两个老头儿,每人面前已经摆了一品脱的浓烈黑啤酒。一个一脸凶相的年轻人头戴布帽,身穿夹克和牛仔裤,坐在吧台边上。

一见贝尔进来,那两个老人不再说话了,吓得像是冻僵在那里,而很清楚贝尔是什么人的莫菲也脸色顿时煞白。那年轻人喝了点麦芽酒,皱起眉头。

“现在听着,你们两个老杂种,”贝尔说“我看昨天你们没说真话。”

“天呀,先生,我发誓我们的确说的是真话。”

“那么告诉我一件事。你们为什么现在不在干活?”

“是夫人想让我们休息一天的。”彼特说。

“嘿,你,”吧台边上的年轻人喊道“别纠缠他们。”

莫菲将一只手放到他的手臂上。“别多事,帕特里克,这是爱尔兰共和军的事情。”

贝尔不去理会他。“那么说来你没有看见赖利了?”

“我向上帝发誓我没有看到。”

帕特里克走过来拍了拍贝尔的肩膀。“我说了别纠缠他们。”

贝尔用他的右胳膊肘向后一顶,正中帕特里克的嘴巴。帕特里克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刚刚走到门口的巴里对着他的腰部狠揍一拳,帕特里克跪倒在地。贝尔过来把他推翻在地。

“傻孩子,”他冲莫菲叫道“告诉他以后举止文明点。”说完,就扬长而去。

巴里操起方向盘,开车前往农场。他在人口处停了下来,那里正停着一辆从牛奶场来的卡车,有两个人正把布丽吉特的奶桶往车里搬。

“有意思,”贝尔说“她绘她的雇工放了假,那么这个老婆子是怎么搬动这些奶桶的呢?”

“好吧,我们去看看,走吧。”巴里对他说完就沿着小路继续开车。

他们到达时布丽吉特刚巧在后面的贮藏室里,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而牧羊犬正跟德默特一起在高草地上的谷仓里,照看几只母羊。她扛着一袋面走进厨房时一下子站着不动了,巴里和贝尔正站在厨房里呢。

“你们回来了?”她小声说着,把那袋面放到桌子上。

“是的,我们回来了,你这条扯谎的老母狗,”巴里说,他朝前跨了一步,扇了她一个耳光。“说,他在哪里?”

她吓得昏了头,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巴里先比”

“让你扯谎都不会。”他又扇了一个耳光。鲜血从她鼻孔里流了出来。他抓住她的头发,向贝尔点了点头。贝尔点燃了一支烟。

她开始挣扎。他把她按倒在桌子上,贝尔吹着他的烟头,直到它红彤彤地发烫。他把烟头戳向她的右脸颊。

她尖叫一声,因极度的痛楚而扭动着身子。“不——求求你们了!我告诉你们。”

巴里让她站直身子。“你瞧,只要有耐心,铁棒磨成针。”他对贝尔说,然后,又转向正在痛苦呜咽的布丽吉特问:“他在哪里?”

“沿着小路走半英里,在高草地上的谷仓里。那里有一间阁楼,楼上有秘密出口的房间,他就睡在那里。”

巴里露出了笑容。“不很难嘛,是不是?”说完,就和贝尔一起走了出去。

“噢,德默特,我做了什么呀?”她说完,开始大声痛哭起来。

在高草地上照看母羊的德默特忽见下面的小路上银光一闪,便知道有麻烦。他匆忙跑进谷仓,卡尔紧跟着他。可是他不能带着狗进秘室,因为任何哼哼声都可能暴露藏身之地,更不用说狂吠“快走开,狗儿,回到家里找布丽吉特去。”卡尔犹豫不决。“走吧.快走!”德默特对它喊道。

这一次,牧羊犬总算听他的话了。德默特爬上通往阁楼的梯子,然后费力攀上大捆大捆的干草,推开了木头嵌板上的暗门。他爬了进去。里面很黑,只有从板缝里透过的一线微光。他等待着。

当巴里和贝尔跨出宝马车时,牧羊犬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作为开始先把它干掉吧,”巴里说,贝尔便掏出史密斯一韦森左轮手枪。

就在他瞄准的时候,卡尔跳了起来,驱散了羊群,向下面的山谷箭一般冲去。贝尔大笑起来,将左轮手枪放回口袋里。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那条狗。”

“好了,让我们瞧瞧德默特是不是也这么聪明。”巴里说着,领先进了谷仓。

他们站在那里朝上看着堆满了大捆大捆的干草的阁楼。巴里喊着话:“我们知道你在那里,德默特,所以你最好还是出来吧。布丽吉特在稍微劝说之后还是很合作的。”

黑暗中的德默特差点气死了,可是他没有枪,这是关键,不能跟他们较量一番。

这时贝尔说话了:“这里有很多稻草,德默特,更不用说干草了。如果我扔下一根火柴,你就惹上大麻烦了。当然,假如你想要变成熟透了的牛排,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暗门开了,德默特爬了出来。他摸索着到了阁楼的边缘,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杂种,”他说“如果你们伤害了布丽吉特,我跟你们没完。”说完,他爬下了梯子。

巴里从后面抓住他的两条胳膊。“你不应该这么说话,实在不应该。”他朝贝尔点了点头。“只打他的身体。在他坐在车的后座上回都柏林的时候,我想让他的脸看上去很正常。”

“乐意效劳。”贝尔说着,重重地击中了赖利的肋骨下方。

布莱克-约翰逊把着方向盘,将租来的车停在农场的院子里。厨房门开着,卡尔跳起来,朝汽车冲过来,一边愤怒地咆哮着。迪龙开了扇窗,吹着口哨,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卡尔平静下来,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

“耶稣呀,这可是我教你的绝招。”德夫林说。

当他们下车时,布丽吉特出现在门口。她正试着用茶巾止住鼻子的流血,看上去惨兮兮的样子。

“利亚姆-德夫林,是你吗?”

“正是。”德夫林说着,用胳膊扶佐她的双肩“谁欺负你了?”

“巴里和贝尔。他们昨天来这里找德默特。我告诉他们他不在这里。”

“可是他在。”迪龙说着,将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我叫肖恩-迪龙。过去我跟德默特一起在德里战斗过。”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们刚刚来过,打我,还用烟头烫我。”

“杂种!”德夫林骂道。

“问题是,我告诉了他们德默特的藏身之处。沿着这条小路走半英里。在高草地上的谷仓。”她此刻放声大哭起来“我没办法呀,实在是太疼了。”

“进去吧,给自己倒杯茶。我们会跟德默特一起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她照办了。德夫林严厉地说:“我认为从这件事中有教训可吸取。”

他们三个人钻进车,还是布莱克掌握方向盘。迪龙掏出他的沃尔特手枪,检查了一下,旋上了消音器。

“放松点,别紧张,让我们看看窗外的风景。可能会很激烈。他们肯定带武器了,而且都是好手。你呢,利亚姆?”

德夫林例嘴笑了笑。“有你们这两个亡命徒照看着我,我还有什么必要带枪呢?”

车正在爬坡开上山顶,布莱克换到了慢挡。小路两边都有树,草地的边缘也有一排树。草地后面就是谷仓。

“他们看得见我们过来。”布莱克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拐弯处跳车,跑向树丛。”迪龙对他说“所以到了那里给我放慢速度。你负责正面进攻,利亚姆,不用担心,布莱克也是条硬汉,接受过联邦调查局的所有训练。他会有办法的,尤其还有我从后门偷袭呢。”

“好了,那倒是个令人欣慰的想法。”布莱克说着,在拐弯处放慢速度。

迪龙打开门,跳到沟里,德夫林关上了车门。汽车加快速度,迪龙则迅速穿过树林。

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引擎声,贝尔让巴里抓着赖利,自己走到门口,同时拔出手枪。

“怎么回事?”巴里问道。

“不知道。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只有司机和一个乘客。”

“进阁楼。”贝尔照办了,爬上了梯子。巴里将赖利推倒在地上,踢了他一脚,说:“呆在这儿别动。”他隐身到了开着的门后面。

他听到汽车停在外面,然后有脚步声传来。德夫林出现在门口,布莱克-约翰逊跟在后面。德夫林停下脚步,然后又往前走。

“唉哟,瞧你,德默特,你看上去不太好呀。”

“你自己小心,德夫林先生,那杂种在门后。”赖利提醒他。

巴里手拿左轮手枪走了出来。“别动,你们两个,不然的话,把你们的脊椎骨轰掉。”他用枪筒顶着布莱克的背,拍了拍他的口袋,找到了他的伯莱塔手枪。“瞧见这个了吗?你呢,德夫林?”

“别犯傻了。像我这么一个七十五岁高龄的老头子还会带着手枪吗?”

“再加十岁,你这个爱说谎的老家伙。”

德夫林叹了口气对布莱克说:“尼安德特原始人又回来闹鬼了。他今天早上才刚刚学会直立行走。”

“我会干掉你,你这个老不死的。”巴里怒气冲天“你的时代早已过去了,你早该进坟墓了。”

“好了,大家早晚都会死的。”德夫林伸手拉起赖利“起来吧,德默特,别让这样的杂种把你放倒了。”

巴里暴跳如雷。“我警告过你,我会收拾你的。”

“你为什么想要做这种事呢,我真不明白。”肖恩-迪龙大喊一声。

他正站在谷仓的另一扇门口,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他的左手握着一把沃尔特手枪藏在背后,右手拿着一包香烟,摇出一支烟来,放到嘴上,用他的旧芝炮打火机点燃了烟。

巴里被迫龙外貌的改变完全吓坏了。“肖恩-迪龙,是你吗?”

“正是你最糟糕的醒梦。”迪龙说。

“阁楼,小心阁楼,肖思!”赖利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叫起来。

巴里踢了他一脚。“杀了他!”他大吼一声。

贝尔站在阁楼的边缘,枪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迪龙出手比他还快,只见他左手在空中一比划,就发射了两颗子弹,正中贝尔的心脏。无声手枪的射击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显得低沉。贝尔头朝下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正当巴里举枪射击之际,利亚姆-德夫林一直握在雨衣口袋里的沃尔特手枪开火了,击中了巴里的后背,他应声扑倒在地。谷仓里一片平静,只有雨打屋顶的声音。

布莱克-约翰逊说:“天呀,真刺激。”

迪龙将沃尔特手枪放回口袋,走过去踢了一下贝尔的尸体,然后又查看了巴里。“好了,这下我们可是给世界做了件好事。”他看着德夫林摇头说:“你跟我说可是没带枪的。”

“我得承认,”德夫林说“我是个不可救药的骗子。”他转向德默特说:“你没事吧?”

“我的肋骨感觉不太妙。”

“你死不了。这位是约翰逊先生,美国人,前联邦调查局特工,所以举止文明些。他和迪龙现在联手调查你牵扯进去的那件案子。你要跟他们一起回伦敦。”

“我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此刻那里是你最安全的地方,”迪龙对他说“弗格森会信守诺言的。你所要做的就是去看一下那个假律师在旺兹沃斯监狱见你那天的保安录像,并把他认出来。呆在这里的话,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就会要你的命。”

“可能不会,”德夫林说“我会跟合适的人说说,德默特,去澄清事实。你并没有做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情。我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这两个杀手死在这里都没关系吗?”

“他们只不过是废物,德默特,这一点总参谋长心里明白。有时候你不得不玷污自己的手。好了,让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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