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凯瑟琳(2 / 2)
演员姓名:劳伦斯道格拉斯(由凯瑟琳亚历山大私人付钱)
凯瑟琳抬起头,脸涨得通红。
“没有收钱!”她说。
他盯着她:“我怎么对他们讲?”
“告诉他们,如果这些勋章是他死后才授给他的话,我就付钱。”
三天以后,电影拍完了。
第二天,凯瑟琳看了经过初步剪接的影片,表示认可。这部影片虽然不会得奖,但是却简单易懂,会产生预期的效果。
汤姆奥布赖恩干得很成功。
星期六下午,凯瑟琳登上了去华盛顿的飞机。她以前离开一个城市时,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星期一早上,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想把在她外出时堆积起来的工作干完。
吃中饭前不久,她的秘书安妮在对讲电话中说:“一位叫拉里道格拉斯的先生从加利福尼亚州好莱坞打来的电话,由接话人付款。你想接电话吗?”
“不!”她厉声说,告诉他,我——且慢,我自己跟他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按了一下电话键:“是道格拉斯先生吗?”
“早上好。”他的声音还是带着那种夸夸其谈的调子。“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你喜欢玫瑰花吗?”
“道格拉斯先生——”凯瑟琳开口说。她的声音由于愤怒而颤抖着。她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格拉斯先生,我爱玫瑰花。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清楚了吗?”
“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
“我知道的已经太多了。我认为你既胆小又可卑,我不想再接到你的电话。”她全身哆嗦着,把话筒砰的一声放下,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泪水。他怎么敢这样!要是比尔回来了,她会感到多么高兴啊。
三天后,凯瑟琳收到了一张十英寸乘十二英寸的道格拉斯的照片,是邮寄来的。照片上的题字是:
“送给我的上司,爱慕你的拉里。”
安妮怀着崇拜的心情看着照片,说:“上帝!真有这么个人吗?”
“冒牌货,”凯瑟琳讥笑地解释道“唯一真实的东西是印相的纸。”她怒冲冲地把照片撕得粉碎。
安妮在一旁看着,惊愕不已。“多可惜。我从未亲眼见过这么英俊的人。”
“在好莱坞,”凯瑟琳阴沉沉地说“那里只有正面的布景——没有基础。你刚才见到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此后,连续两个星期里,拉里道格拉斯至少打了十几次电话。凯瑟琳告诉安妮,叫他不要再打电话,他来了电话也不要告诉她。
一天早上,安妮正在记录凯瑟琳口授的信件,她抬起头,抱歉地说:“我知道你曾告诉我别再为道格拉斯先生打来的电话打扰你,但是他又来了电话,他显得那么急切,哎真有点疯了。”
“他确实是疯了,”凯瑟琳冷冰冰地说“如果你还算聪明的话,你就不会去找他。”
“他说话真动听。”
“他装得那么甜蜜动人。”
“他问了许多有关你的问题。”她注意到凯瑟琳的脸色。“但是,当然,”她赶紧补充说“我什么也没对他讲。”
“你这样做很聪明,安妮。”
凯瑟琳又开始口授信件,但是她心不在焉。她想世界上到处都是拉里道格拉斯式的人。这使她更加欣赏威廉弗雷泽。
星期天早上,比尔要回来,凯瑟琳到机场去接他。她站在那儿等他,看着他经过了海关检查,朝出口处走来。他看见她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凯茜,”他说“真是出乎预料。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我等不及了。”她嫣然一笑,然后又热情地拥抱他。他不禁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我了。”他说。
“比你能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好莱坞过得愉快吗?”他问。“进行得还不错吧?”
她犹豫了一下。“很好。他们对这部片子很满意。”
“我也听说了。”
“比尔,下次你外出,”她说“带我一起去。”
他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也很激动。
“一言为定。”弗雷泽说。“我在国外很想你。我一直在考虑有关你的事。”
“是吗?”
“你爱我吗?”
“非常爱你,弗雷泽先生。”
“我也爱你,”他说“我们今晚为什么不出去痛痛快快地吃一顿?”
她笑了:“好极了。”
“我们到杰弗逊俱乐部去吃晚饭。”
她驾车把弗雷泽送到他的家门口。
“我要打的电话不知有多少,”他说“我们在俱乐部见面好吗?八点钟。”
“好。”她说。
凯瑟琳回到她的住处,洗了些东西,熨了些衣服。每当她经过电话时,她想铃也许会响,但一直没有声音。她想起拉里道格拉斯企图从安妮那儿探听她的情况,不禁气得咬牙切齿。或许她该和弗雷泽谈谈,把道格拉斯的名字告诉征兵局。
“不,我不愿找那个麻烦,”她心里这么想“他们很可能会不愿意接受这么个人。他会被审讯,被判犯了淫乱罪。”
她洗了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花去很长的时间。她正在擦干身上的水时,电话铃响了。
她走过去,拿起话筒。
“谁呀?”她冷冷地说。
是弗雷泽。
“喂,”他说,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会呢,比尔,”她立即说“我——我才洗完澡。”
“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我很想你。别来迟了。”
凯瑟琳笑了。“不会。”
她慢腾腾地把话筒放下,心里却仍然在想着比尔。她第一次感到他准备向她求婚。他将会要求她当威廉弗雷泽夫人。她大声地念着这个名称:“威廉弗雷泽夫人。”这名字听起来很顺耳,显得非常尊贵。她心里想:上帝,我太沉浸在快乐之中了,这个称呼变得不那么激动人心了。如果在六个月之前,我就会欣喜若狂,而现在我只是感到这名称听起来很顺耳,显得非常尊贵而已。我真的变得这么厉害吗?这个想法并不能使她感到宽慰。她看了看时钟,连忙开始穿衣服。
杰弗逊俱乐部坐落在f街上,是一幢和其他建筑物分开的大楼,用砖建成的。大楼与街道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四周围着铁栅栏。这座城市有许多对入会实行严格控制的俱乐部,杰弗逊俱乐部就是其中最严格的一个。如果谁想轻而易举地入会,那他的父亲就得是俱乐部成员。如果先天不足,那么他就得由三位成员共同推荐。入会申请每年讨论一次,在秘密投票中只要有一个人反对,那么申请人就一辈子失去了加入俱乐部的机会,因为有一条严格的规定,不容许任何人提出第二次申请。
威廉弗雷泽的父亲是俱乐部的创办人之一,弗雷泽和凯瑟琳至少每周在那儿吃一次晚饭。这儿的厨师曾在罗特希尔德银行的法国分行干过二十年,烹饪技术极其高明。这儿的酒窖在美国享有盛名,位居第三。俱乐部是由世界上最杰出的装璜家装璜的,特别注意颜色的谐调和光线的柔和,使那些淑女们沐浴在明亮的烛光之中,更衬托出她们容貌的美丽。在特定的晚上,在这儿进餐的人会遇到副总统,内阁和最高法院的成员,参议员和有势力的实业家。这些实业家控制着具有国际规模的庞大企业。
凯瑟琳到达时,弗雷泽正在门厅等她。
“我来迟了吗?”她问。
“即使迟到了也没关系,”弗雷泽说,同时用毫不掩饰的赞美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美貌简直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知道,”她回答说“人人都知道我是绝色佳人凯瑟琳亚历山大。”
“我说的是真心话,凯茜。”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以致她感到有些窘迫。
“谢谢你,比尔,”她尴尬地说“别那样盯着我看。”
“我是情不自禁啊。”他说。他搀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
路易斯把他们引到了一个角落里的隔间,他是餐厅侍者的总管。“请坐在这儿,亚历山大小姐,弗雷泽先生,希望你们能吃得满意。”
凯瑟琳喜欢让杰弗逊俱乐部的餐厅总管知道她的名字。她知道她这种想法很幼稚,很天真,但这使她感到自己是一位要人,是这儿的一位成员。这时,她在椅子里向后靠去,全身松弛了下来,感到十分满足,打量着餐厅。
“喝一点酒吗?”弗雷泽问。
“不,谢谢你。”凯瑟琳说。
他摇摇头。“我得教你学会一些坏习惯。”
“你已经这么做了。”凯瑟琳低声说。
他对着她嘻嘻笑了一下,叫了一杯搀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她端详着他,心里想他是多么的亲切,可爱。她肯定,她能给他带来幸福的。她如果嫁给他,也会得到幸福。她拼命地说服自己:“一定是非常幸福的。”问谁都会这样说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时代杂志。隔了一会儿,她恨透了自己,竟然那样思考问题。上帝啊,她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思想会这么变了?
“比尔,”她才开口——就顿住了。
拉里道格拉斯正朝他们走来,当他看见并且认出了凯瑟琳时,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穿着从演员总服务部弄来的陆军航空兵制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走到他们的桌子跟前,愉快地咧着嘴笑。
“喂,是你,”他说。但是,他不是在对凯瑟琳讲话,而是在跟比尔打招呼,比尔站起来和他握手。
“见到你真高兴,比尔。”
“见到你太好了,拉里。”凯瑟琳凝视着他们俩,脑子完全麻木了,怎么也运转不起来。
弗雷泽说:“凯茜,这是劳伦斯道格拉斯上尉。拉里,这是亚历山大小姐——凯瑟琳。”
拉里道格拉斯正在低头注视着她,他蓝色的眼睛似乎在讥笑她。“我简直无法表达遇见你是多么荣幸,亚历山大小姐,”他严肃地说。
凯瑟琳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突然意识到她没有什么可讲的。弗雷泽看着她,等她开口说话。她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她生怕会说出不得体的话。
“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拉里?”弗雷泽问。
拉里看着凯瑟琳,谦恭地说:“如果你肯定我不打扰——”
“当然不打扰。坐下。”
拉里坐在凯瑟琳身边的座位上。
“你想喝点什么?”弗雷泽问。
“加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拉里回答说。
“我也要苏打威士忌酒,”凯瑟琳鲁莽地说“要两杯。”
弗雷泽诧异地看着她。“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你要教我一些坏习惯,”凯瑟琳说“我想还是现在就开始。”
弗雷泽要了酒之后转向拉里,说:“我不断地从特里将军那儿听到你的战绩——不仅在空战中,而且在陆战中的战绩。”
凯瑟琳盯着拉里,脑子里紧张地思索着,想适应新的局面。“那些勋章”她说。
他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她。
“怎么样?”她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是在狂欢节上得到的。”他严肃地说。
“特殊的狂欢节,”弗雷泽笑了“拉里一直在驾驶飞机和英国皇家空军并肩作战。他是那儿的美国飞行中队的队长。他们叫他来负责华盛顿的一个战斗机基地,帮助训练一些年轻的飞行员,使他们将来能参加战斗。”
凯瑟琳转过脸盯着拉里。他正和善地对着她笑,眼睛欢快地转动着。凯瑟琳记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重新放映了一部旧电影。她命令他取下上尉肩章,摘掉勋章,他却心甘情愿地一一照办。她自命不凡,专横傲慢——她还称他为胆小鬼!她真想钻到桌子下面去。
“你要是早让我知道你要到市区来该多好,”弗雷泽说“我会为你献上一头肥壮的小牛。我们应该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来欢迎你的归来。”
“我更喜欢这样。”拉里说。他看了凯瑟琳一眼,她转过脸,不敢对着他的眼睛。“其实,”拉里继续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在好莱坞时,我找过你,比尔。我听说你们正在拍摄一部航空兵训练片。”
他停下来点了一支烟,小心地把火柴吹灭。“我到了摄影棚,但是你不在那儿。”
“我有事去伦敦了,”弗雷泽回答说。“凯瑟琳在那儿。我感到很惊奇,你们竟然没碰上。”
凯瑟琳抬起头看着拉里,他正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显得很快活。现在该讲一讲发生过的事了。她要告诉弗雷泽,他们三人会把这事当作一个有趣的故事一笑了之。但是不知什么缘故,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来。
拉里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开口,便说:“那地方很拥挤,我猜想我们俩谁也没看见谁。”
她恨他用这种方法来解除她的困境,使他们站在一条战壕里来欺骗弗雷泽。
酒来了以后,凯瑟琳很快把她的酒喝完了,又要了一杯。这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一个晚上。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餐厅,从拉里道格拉斯身旁逃走。
弗雷泽请他谈谈他的战争经历,拉里把他所经历的战斗讲得很轻松,很有趣。他显然对任何事都不那么认真。他不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但是凯瑟琳不情愿地承认,公平地说,一个性格不坚强的人不会自愿参加英国皇家空军,并成为一个与德国空军作战的英雄。如果说正因为他是英雄她才更恨他这倒是合情合理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她的这种态度。当她喝第三杯威士忌酒的时候,她郁闷地思索着。他是英雄还是叫花子般的临时演员,那有什么关系?这时她意识到只要他是叫花子,他就恰好属于她能够对付的一类人。在迷迷糊糊的酒意之中,她向后靠着,听这两个男人谈话。拉里讲话时带着一种殷切的热情,一种显而易见的活力,这种活力传到了她身上,感染了她。现在她似乎感到在她遇到过的人当中,他最富有生命力。凯瑟琳觉得他的生活毫无拘束,他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精力都倾注在他要做的每一件事上。他嘲笑那些畏首畏尾的人,胆怯的人,这就够了。像她这样的人。
她几乎什么东西也没吃,也不知道她正在吃什么。她的目光和拉里的相遇了,仿佛他早已是她的情人,仿佛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情投意合,尽管她明白这是多么愚蠢。他像一阵旋风,一种自然的力量,任何女人只要被卷进了旋风的中心,就必将被毁灭。
拉里正对着她微笑。“恐怕我只顾自己高谈阔论,把亚历山大小姐撇在一边了,”他有礼貌地说“我可以肯定她讲话要比我们俩更有趣味得多。”
“你说错了,”凯瑟琳含糊地说,我的生活非常枯燥。我和比尔在一起工作。”她一说出口就感到调子有问题,脸都红了。“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她说。“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拉里说。她恨他。他转向比尔。“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我很走运,”弗雷泽热情地说“太走运了。你还没有结婚?”
拉里耸耸肩膀。“谁愿意嫁给我?”
“你这杂种,”凯瑟琳暗暗地想。她把餐厅环视了一遍。有五六个女人在注视着拉里,有些偷偷地看他,还有些公开地盯着他。他富有男性的吸引力。
“英国姑娘怎么样?”凯瑟琳鲁莽地说。
“她们挺不错。”他说,显得很有礼貌。“当然,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干那种事。我忙着飞行。”
她大声地说:“我为那些可怜的姑娘感到难过。请看看她们失去了多少东西。”她的语调很尖刻,虽然她并不想这样说话。
弗雷泽看着她,她的粗鲁使他感到疑虑。“凯茜!”他说。
“让我们再喝一杯。”拉里迅速插进来说。
“我看凯瑟琳大概已经喝得够多了。”弗雷泽回答说。
“没有!”凯瑟琳开口说,她恐惧地意识到她的发音含糊不清。“我看我得回家了。”她说。
“好吧,”弗雷泽说着转向拉里,凯瑟琳通常不喝酒。”他抱歉地说。
“我猜想她又见到了你太激动了。”拉里说。
凯瑟琳想拿起一杯水向他泼去。当他以叫花子的面貌出现时,她还没有这样恨他。现在她更恨他。她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早上,凯瑟琳带着宿醉醒来,她相信自己将成为医学史上的奇迹。她的肩上至少有三个头,所有的头都在按照不同的节拍跳动着。她感到躺在床上十分难受,但移动一下就更叫人受不了。她躺在那儿,想抑制住那令人恶心的感觉,但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涌现,使她感到更加痛苦。她不分情由地把她的宿醉归罪于拉里道格拉斯,因为如果不是为了他,她是滴酒不沾的。凯瑟琳痛苦地转过头,看了看床旁的钟。她睡过了头。她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不知该待在床上还是去叫人工呼吸急救队。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仿佛刚脱离了临死状态,拖着身体走进了浴室。她蹒跚地走到淋浴龙头下,打开了冷水,让冰凉的水喷洒在身上。当冷水冲到她身上时,她大声地尖叫起来。但是淋完浴之后,她觉得好一些了。她仔细想:“不是舒服,只是比以前好一些。”
四十五分钟之后,她已经坐在办公室的写字台旁。秘书安妮走了进来,非常激动。“猜猜看,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她说。
“今天早上别让我猜什么,”凯瑟琳轻声地说“好姑娘,说话轻一点。”
“看!”安妮把报纸递到她面前。“是他。”
在第一版上有一张拉里道格拉斯的照片,他身穿军服,正傲慢地对着她露齿而笑。标题是这样的:“美国空中英雄从英国皇家空军回到华盛顿,负责新的战斗机部队。”接下来是一篇报道,占了两栏的篇幅。
“这难道不使人激动?”安妮问。
“可恶!”凯瑟琳说。她使劲地把报纸扔进了废纸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工作了?”
安妮惊异地看着她。“十分抱歉,”她说“我——我想既然他是你的朋友,你会对此感兴趣的。”
“他不是朋友,”凯瑟琳纠正她的说法“还不如说他是敌人。”她注意到安妮脸上的表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忘掉道格拉斯先生?”
“当然可以,”安妮带着困惑的口气说“我对他说过,我认为你会感到高兴的。”
凯瑟琳盯着她。“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早上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打了三次电话。”
凯瑟琳硬逼着自己用很随便的口气说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跟我说过,如果他来了电话别跟你说。”她注视着凯瑟琳,脸上带着迷惑的表情。
“他留下了电话号码吗?”
“没有。”
“好。”凯瑟琳想起了他的面容,想起了他那双带着逗笑的神情的蓝色的大眼睛。“好!”她又重复了一声,显得更加坚决。她口授完一些信件。
当安妮离开了房间之后,凯瑟琳走到废纸篓跟前,又把那张报纸拿了出来。她逐字逐句地读了有关拉里的报道。他是一位击落了八架德国飞机的王牌飞行员,曾经两次在英吉利海峡上空被击落。
她跟安妮通了话。“如果道格拉斯先生再来电话,我要和他谈谈。”
对方稍微沉寂了一会儿,说:“好的,亚历山大小姐。”
对这个人如此粗鲁毕竟毫无意义。凯瑟琳只不过想为她在摄影棚的所作所为向他道歉,叫他别再给她打电话了。她将要和威廉弗雷泽结婚。
她整个下午都在等他再打电话来。到了六点钟,他还没有打来电话。“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凯瑟琳问自己。“他正在外面跟一串姑娘鬼混。”
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对安妮说:“如果道格拉斯先生明天打电话来,告诉他我不在。”
安妮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好的,亚历山大小姐。晚安。”
“晚安。”
凯瑟琳乘电梯下楼,她陷入了沉思。她可以肯定比尔弗雷泽想和她结婚。最恰当的做法是告诉他,她想立即完婚。她今晚就告诉他。他们将出去度蜜月。等到他们回来时,拉里道格拉斯就已经离开了市区,或者可以采取别的对策。
电梯到达门厅时,门开了,拉里道格拉斯靠着墙站在那儿。他把勋章和勋表全取下来了,只佩戴着中尉的肩章。他微微一笑,向她走来。
“这样好一些吗?”他欢快地问。
凯瑟琳盯着他,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难道——难道随便戴肩章不违反规定吗?”
“我不知道,”他认真地说。“我以为你是总管。”
他站在那儿,低着头看她。她轻声地说:“别跟我这样。我要你别再纠缠我,我只属于比尔的。”
“你的结婚戒指在哪儿?”
凯瑟琳从他身旁擦过,开始朝通往大街的门走去。当她到达门口时,他已经在她前面,为她把门打开了。
在街上他搀住了她的手臂。她感到全身一震。他身上似乎有一股电流传过来,烧痛了她。“凯茜——”他开口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绝望地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一切。”他平静地说。“我想得到你。”
“不,你不能得到我,”她呜咽着说“去折磨别人吧。”她转身就走,但他又把她拉回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凯瑟琳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我昨天喝了酒,现在还有些头晕。我想死。”
他同情地咧着嘴笑了。“我有一个醒酒的妙方。”他领着她走进了大楼的车库。
“我们这是上哪儿?”她恐慌地问。
“去取我的小汽车。”
凯瑟琳抬起头看着他,想从他脸上发现洋洋得意的神情,但是她所看到的是一张强壮、英俊得令人难以相信的脸,充满了温柔和同情。
看车的人把一辆棕色的折篷赛车停在他们面前,车的顶篷已经放下来了。拉里扶凯瑟琳上车后,坐进了驾驶盘后面的座位。她直僵僵地看着正前方,知道自己把一生都要毁了,却又不能自制。仿佛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想叫那个坐在车上的中了邪的傻姑娘逃走。
“到你那儿还是去我家?”拉里温和地问。
她摇摇头。“哪儿都一样,”她绝望地说。
“还是到我那儿去吧。”
看来他也并不太迟钝。或者说,他不愿到威廉弗雷泽经常光临的地方去,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暮色已经降临大地。拉里熟练地驾驶着汽车,行驶在车辆行人川流不息的街上。凯瑟琳看着他。他那样儿,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他所以具有那种讨厌的诱惑力的部分原因也正就在这里。
她对自己说,她完全可以拒绝他,完全可以走开。她怎么能在爱着威廉弗雷泽的同时,对拉里产生这种感情?
“如果这样说会使你好过一点的话,”拉里平静地说“我想说我和你一样紧张。”
凯瑟琳看了他一眼。“谢谢。”她说。
他在撒谎,毫无疑问。当他把他的牺牲品抱上床去诱奸时,他大概都是这样说的。但是,现在他至少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因此而显得得意洋洋。最使她不安的是,她现在正在背叛比尔弗雷泽。他这个人那么可爱,她实在不愿伤他的心,但这件事一定会使他非常难过。凯瑟琳知道这一点,明白她这样做完全错了,而且毫无意义,但是她仿佛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志。
他们来到了一个舒适的居住区,街道两旁树木高大,浓荫蔽日。拉里把车停在一幢公寓大楼的前面。“到家了。”他轻声地说。
凯瑟琳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拒绝他的机会,最后一次叫他别来纠缠她的机会。当拉里走过来开门时,她默默地注视着他。她下了车,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那幢公寓大楼。
拉里的房间是按照男人的趣味来装饰的,色彩强烈而又稳重;家具看上去也很有气派。
他们走进屋里后,拉里替凯瑟琳把外衣脱去,她不禁颤抖了起来。
“你感到冷吗?”
“不。”
“想喝酒吗?”
“不。”
他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他们接吻了。她感到好像全身都在发烧。拉里一声不响地把她领进了卧室。
后来,他们乘上他的小汽车,向马里兰州驶去,在那儿找到了一家还未关门的小餐馆。他们品尝了龙虾和香槟酒。
早上五点钟,凯瑟琳拨了威廉弗雷泽家的电话号码,她站在那儿听着八十英里之外的电话铃声,等了很久,最后话筒里传来了弗雷泽睡意朦胧的声音,他说:“喂”
“你好,比尔。我是凯瑟琳。”
“凯瑟琳!我一晚上都在给你打电话。你在哪儿?你好吗?”
“我很好。我在马里兰,和拉里道格拉斯在一起。我们刚才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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