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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红肿的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杜见锋,看得他心里酸软。

“喝点水?”他问。

小孩点点头,看他一动急忙又伸手搂他的脖子,杜见锋无奈,只好抱着他去倒水,喂到嘴里又把水杯放下,再把人搂紧了。

两个人互相抱着,也不再说话,直到毛利民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毛利民进来看到这情形哎哟了一声,然后也顾不得别的,直接问:“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方孟韦掐紧杜见锋宽厚的肩膀,抖着声音说:“我杀人了。”

小孩磕磕绊绊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今天法租界查的特别严,他没敢进,便绕了个远,回来的时候天色就晚了,路边有个醉鬼以为他是个女孩子,缠着他不让走,还扯掉他几个扣子,后来发现他是个男孩,居然也不放过,他挣扎得狠了,踢伤了醉鬼,那人大怒,用日语大骂他,压着他要使强,被他用匕首割断了左颈动脉。血溅了他一身,他只好捡了那人的外套披着出城,丢进小河里了。

毛利民给他洗了毛巾,让他擦洗了一番,然后摸摸他的头顶,笑着说:“哭啥!你小子有出息,杀了个日本人。”

方孟韦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杜见锋。

杜见锋揉揉他的脑袋:“这不是头一回嘛,吓到了,日后真拿了枪就好了。”他拍拍少年的屁股,把他放下,“去换身衣服,这一身的血腥味,晚上过来和我睡?”

方孟韦露出犹豫的表情,小孩说话算话,除了来的第一夜和杜见锋一起睡的,这么多天都自己睡。

杜见锋见不得他这样,提高了声音:“怎么?跟老子睡,你还为难了?”

方孟韦低着头跑出去换衣服。

杜见锋一直望到看不见人了,回身就迎上毛利民不怀好意地笑,一时结巴了:“你、你笑什么?老子当年第一次杀人,好几宿都没睡着觉。”

毛利民摸摸下巴:“团长,你也有温柔的一面啊,”他看看杜见锋,再看看外面,下了结论:“是块当爹的料!”

然后被莫名其妙撵了出去。

晚上,方孟韦本来是睡得规规整整的,半夜还是发了噩梦,又是挣扎又是叫,杜见锋本就没睡踏实,即刻就醒了,搂着人安抚。

小孩睁了眼睛,眼泪却是没有断,轻轻抽着气,看得人心疼、

杜见锋抚着他的四肢和后背,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男人的嘴唇温暖干燥,像是一帖灵药,安抚恐惧与焦躁。

方孟韦缓了气,慢慢地把手腕送到他面前,素白的皮肤薄薄地覆盖了纤细的腕骨,被人用力攥握后,留下深红色的痕迹,妖冶而刺目,杜见锋鬼使神差地又亲了亲那握痕。少年又拉下被子,露出瘦韧的腰部,同样指痕明显,男人俯身去亲,大约是胡渣粗糙,让人又刺又痒,小孩儿扭着身子躲开,笑着蜷缩起来。

杜见锋重新躺下,搂住少年,颈侧被湿薄的呼吸还有抖动的睫毛弄得微微发痒,这痒仿佛是世间最难医治的绝症,慢慢地慢慢地蔓延到周身,钻进了心里。

杜团长此后脾气时好时坏了一阵子,邪火烧得古怪,终于在方孟韦一再坚持要再一次出去传送消息的时候全部泻掉,破天荒送人到大门,看着少年坚强勇敢的笑,还有奔跑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小孩没有回来。

等也等了,找也找了,直到接到作战命令,日军第10军8万人在金山卫登陆,第63师奉命阻击,几乎全军覆没,杜见锋所在的187旅死伤十之八九,少将旅长李伯蛟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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